茶香市火车站出站口。
我背着大包拎着小包,急匆匆往火车站广场边的公共卫生间跑。
半个小时之前,我在火车上买了一盒切好的西瓜,吃了一块很甜,感觉很甜,我便一块接一块地吃了起来。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这盒很甜的西瓜,却让我苦不堪言。
我刚下火车就开始闹肚子。
我一路小跑,做着垂“屎”挣扎,终于在生“屎”存亡的紧急关头,一步跨进了公共卫生间。
一阵稀里哗啦后,我才发现我身上没有带厕纸。
我只好在手机上下单了一提卫生纸,是离火车站广场公共卫生间最近的一家超市,老板承诺十分钟内送货上门。
我坐在马桶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超市老板给我送卫生纸。
“大妈,男卫生间里面都是男人在方便,你怎么也进来拖地啊!?”
我坐在马桶上,听到卫生间小便池那头,有个男人像是在质问一个刚走进男卫生间里面拖地的女保洁员。
“我的工作就是在卫生间里面拖地,火车站的公共卫生间二十四小时不断人,你说我什么时候进来工作呢?”一个女人在男卫生间里面说道。
我听了这个女人的回答,觉得她说得合情合理。
“大妈,你是女的,你在男卫生间里面拖地,我尿不出来啊!”这个男人大声说道。
我听出了这个男人对女保洁员的性别歧视,让我对他心生反感,觉得他不够男人,不够大度。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啊,你这个是心理性尿等待,深呼吸,放松——再深呼吸,再放松——你看,这不就尿出来啦!”女保洁员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小便池那边发出了“呲呲”的排尿声。
我觉得这个在卫生间里面拖地的大妈不卑不亢,循循善诱,我突然很好奇这个大妈到底长什么样子。
“哪位帅哥刚才下单买的卫生纸?”我听到男卫生间门口有个男人朝里面喊道。
“是我买的,麻烦你给我送进来”,我坐在一个有马桶的厕位里大声说道。
“我帮你送进去”,女保洁员走到门口,热心地对送卫生纸的超市老板说道。
“咚咚咚”,我听到有人在敲我的厕位门,我撅起屁股,伸手打开厕位门。
“你买的卫生纸”,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手里攥着一提卫生纸。
“谢谢啊”,我从半开的厕位门里接过卫生纸后,便将厕位门关上了。
从厕位里出来,我望了一眼这个手拿海绵拖把正在拖地的女保洁员:她头戴一顶蓝色无檐保洁工作帽,脸上戴着一个口罩,身穿一套肥大的保洁服,脚穿一双短筒雨靴。
“大妈,我刚买的一提卫生纸,用不完,我就每个厕位里放一卷给大家用,可以吗?”我望着女保洁员说道。
“可以啊,你的东西你做主”,女保洁员爽快地回答道。
分完卫生纸,我刚准备走出男卫生间,突然听到对面女卫生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痛苦地声。
紧接着,女卫生间里面有个女人大声地叫道:“这个孕妇要生孩子了,怎么办啊?”
另一个女人说道:“赶快拨打120急救电话吧!”
又有一个女人说道:“美女,你要坚持住啊!”
我站在男卫生间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手里拿着拖把的女保洁员走出男卫生间,径直走进了对面的女卫生间里。
过了一会儿,女保洁员又从女卫生间走了出来,打开位于女卫生间和男卫生间中间的一扇小门——工具间,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折叠着的瑜伽垫和一个医疗器械工具箱后,又快速走进了女卫生间。
“请大家帮忙把她扶在瑜伽垫上躺下来”,女保洁员在女卫生间里面说道。
“你干什么?你一个拖地的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你不要乱来呀!”一个女人大声指责道。
“是啊,你不要乱来,刚才已经拨打了120的急救电话,医生马上就来了”,又有一个女人好言相劝道。
女卫生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哎哟——哎哟——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快帮帮我!快帮帮我!要不然我和孩子都会死掉!”女卫生间里传出来一阵痛苦的声和无助的求救声。
“她这是难产的症状,请大家相信我,把她扶到垫子上躺下来”,女保洁员的声音再次从女卫生间里面传了出来。
“难产是要死人的,大家都伸手帮她躺下来吧,我看这个保洁员有经验,可能以前给别人接过生,大家就信她一次吧”,女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女人劝说着大家。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孕妇的一阵痛苦地声后,女卫生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的宫口已经开全,胎头入盆了,胎膜也破了,如不马上进行人工助产的话,你和胎儿都很危险,我现在用胎头吸引器帮你助产,你不要紧张,深呼吸,放松——”女保洁员的声音从女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这时,男卫生间门口已经站了一群男人,大家都一言不发,屏声静气,直勾勾地盯着女卫生间的出入口。
“深呼吸,使劲——再深呼吸,再使劲——”女保洁员在慢慢的诱导孕妇使劲。
“婴儿的头部露出来了”,有个女人兴奋地叫了起来。接着,女卫生间里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大家安静一下,麻烦你把那副消毒手套戴上,帮忙用双手托住孩子的头部,不要硬拉和扭动孩子的头”,女保洁员大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女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有个女人激动地大声叫喊道。
“呜瓦——呜瓦——”,一辆120急救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公共卫生间旁边。
车上下来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进了女卫生间。
这次回茶香市,想不到被我遇到了这么一出,我便酝酿着将它写进我的下一部网络小说里面。
流连在十里茶香图书馆里的林影影呆呆地站在书架边,她刚刚读完了一本新书。
这本书讲的是一名外卖小哥在送外卖途中遭遇车祸,送到医院被医生认定为脑死亡,他却躺在床上开始了他的梦幻人生:多角恋、官运亨通、剃度修行、遭遇绑架、跑步封神、写网文成大咖……
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多的时间,最后我的父母做了一个决定:将我的器官捐献给其他有需要的病人,这样也可以间接延续我的生命。
三年前,我被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瞳孔散大,胸椎骨折,头面部肿胀严重,膝盖、手腕等关节处均有擦伤,急诊科的医生对我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后,当即将我送入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
我被诊断为原发性脑干损伤,已经失去手术指征,只能进行保守治疗,维持我的生命体征。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需要靠呼吸机维持呼吸,升压药维持血压和心跳”,我的主治医生对我的父母说道。
我的父母祈求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救活我。然而天不遂人愿,三年了,医生多次与我的父母沟通,请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今天我的父母终于做了决定,他俩找到主治医生,说愿意捐献儿子的器官,她俩对医生说道:“我想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想让他继续呼吸,想让他身上的器官活在需要的人身上。”
我的父母经历了丧子之痛,她俩希望别人不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主治医生说他十分钦佩我父母的决定,并再三和他俩确认。
之后,院方帮我的父母联系了神洲市的人体器官获取组织(opo)。
过了几天,神洲市红十字会及opo组织与我父母沟通,在神洲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的见证下,我的父母签署捐赠器官同意书。
当天晚上,我的父母亲坐在病床两边,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静静地陪了我一夜。
在器官摘除手术前,我的父母端着一盆水,帮我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
末了,我的父亲告诉我,我捐出的心脏、肝、肺、肾、眼角膜器官将能帮助五名患者重获新生和重见光明。
半个月后,就在我的遗体火化前的那天清晨,林影影、徐梦梦、张欣欣、伍薇薇、张一帅都来了,这五官受捐人向我的父母表达了感谢。
张一帅移植了我的眼角膜,重获光明;徐梦梦、张欣欣、伍薇薇三人则分别移植了我的肝、肺、肾器官;林影影则移植了我的心脏,我的母亲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
我的器官捐献后,给了我父母莫大的慰籍。
我也重获了新生,离开了我们的现实世界,和钯、钯的妈妈去了平行宇宙的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