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东集团,顶层会议室。
一身白色职业裙的郭希莱,绰约多姿,纯白显露了她的知性,曲线展现着她的玲珑。现今,她手持遥控器,玉立于宽大清晰的显示屏前,指顾从容,随着屏幕上一张张富丽堂皇的画面陆陆续续展示,侃侃而谈,晨曦从玻璃幕墙穿透进来,萦绕在郭希莱周身,熠熠生辉,容光四射。
宽敞华丽的大会议室里,列席的仅有胡靖扬、林赫深以及少数公司高层,就连沈江和苏沁都只因助理的身份,方得以出现在这里。琪瑰湾这个楼盘是凯东集团今年重中之重的项目,集团将斥资过百亿,立志打造出b市有史以来最为金碧辉煌的豪宅城,前期购地等相关准备工作现已花费超过三十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这个项目有什么差池,尾大不掉,整个凯东集团很可能瞬间瘫痪。
至于琪瑰湾的建筑图纸,更是由凯东集团首席建筑师郭希莱殚精竭虑数月,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会议上,郭希莱的设计获得了在场诸人的一致好评,堪称石破天惊的佳作,前景远大。末了,胡靖扬勒令在发布会召开之前,务必做好保密工作,慎防图纸泄露,如有吃里扒外者,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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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东集团,建筑部。
郭希莱首席助理晴晴拎起办公桌上的陶瓷杯,娉娉袅袅,走向茶水间,苏沁鬼鬼祟祟地目送着晴晴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然后,苏沁从办公椅起身,磨磨蹭蹭凑到晴晴的办公桌侧旁,接着,她心虚地东张西望了一圈,眼看大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埋头苦干,不曾留意她这边,苏沁心知机不可失,于是,她忍着心跳怦然,颤抖着手,拉开晴晴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小东西,赫然就是郭希莱办公室的门卡。
磨刀不误砍柴工,郭希莱把琪瑰湾的电脑版图纸制出来后,苏沁并没有急急忙忙地去偷图纸,而是煞费苦心观察了郭希莱的首席助理晴晴几天。苏沁发现,晴晴办公桌的抽屉在下班或者出差,甚至出去吃午饭都会锁上,但是,像去洗手间啊,茶水间啊这些仅离开一小会的,晴晴是不会把抽屉锁上的。须知,郭希莱办公室的门卡,除了郭希莱本人之外,就唯独晴晴有,然而,郭希莱对苏沁的戒备何等严密,滴水不漏,简直防她如贼,因此,苏沁惟有从晴晴这边下手。
毕竟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眼下的苏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大办公室里的谁不经意一抬头,立马将她当下的所作所为抓了个现行,并以百口莫辩之势,东窗事发。
现下,惶悚不安的苏沁注意力全在大办公室里的同事身上,不曾留意一道不快不慢的脚步声正逐步向她靠近,与此同时,晴晴不冷不热的嗓音自苏沁身后不远处的大办公室门口传来,“苏沁,你怎么站在我办公桌旁?有什么事吗?”
冷不丁听见晴晴困惑不解的声音,苏沁悚然心惊,脊梁骨冒汗,继而,素手一抖,门卡坠地,见状,她胆战魂惊,速即,蹲下身,捡起门卡,慌慌张张藏进衣袖里。随后,苏沁用力捏了下指尖,她深吸一口气,拼命拉回自己失却的冷静,强作从容站起来,接着,转身,只见晴晴手攥陶瓷杯,柳眉轻蹙,莲步盈盈,向她走来,苏沁旋即强行驱走心慌,皮笑肉不笑。
“没事啊,晴晴姐,我方才经过你办公桌,发现高跟鞋的系带松了,于是,蹲下来,整理了一下。”苏沁睁着眼睛说瞎话。
话落,晴晴恰好抵达苏沁跟前,狐疑地盯视她几许,看得苏沁心里直打鼓,然而,脸上的假笑却半点未敢松懈,晴晴越瞅越觉得苏沁怪怪的,可是,哪里怪,晴晴又说不上来,片晌,只好淡声道,“既然没事,就回去工作吧,别杵在这里。”
若是平时听见如此颐指气使的腔调,苏沁非得窝火憋气不可,但是,现下这声傲慢的指派,对于惊恐未定的苏沁来说,堪比天籁呀,苏沁转而如稀重负地吁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返回自己的办公座位。
下班后,苏沁故意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尔后,她戴上手套,拿着门卡,偷偷溜进郭希莱的办公室。
电脑开机后,不出所料,电脑设有密码,苏沁苦思冥想了几天郭希莱究竟会用什么做密码呢?必然与胡靖扬有关,思来想去,一筹莫展,后来,苏沁冷不丁忆起郭希莱那张被她设计毁掉的旧照,依稀记得照片里摄有一啦啦队横幅,上面写了篮球赛的祝福语和日期,郭希莱有多重视那张旧照,苏沁可是切身体会过的,因而,苏沁大胆猜测那个篮球赛的日期就是郭希莱电脑的密码,眼下,苏沁戴了手套的十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数下,果不其然,见此,苏沁脸上当即浮起阴谋得逞的佞笑。
苏沁用u盘把琪瑰湾的电脑版图纸拷贝了下来,随后,把电脑关机,轻轻退出郭希莱的办公室,接着,她走向晴晴的办公桌,顺着抽屉上端的缝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门卡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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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凉如水,苏沁搭乘公交来到林赫深家里,明火执仗的客厅里,苏沁伸长胳膊,将u盘递给林赫深,静漠开腔,“都在里面了。”
林赫深接过u盘,行至沙发坐下,掰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苏沁瞩视了他少许,转身,缓缓步出露台,凭栏眺望着浩瀚苍凉的夜色,怅怅不乐,茫然若失,忽而,肩膀一沉,一件深蓝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苏沁徐徐侧头,林赫深叹了叹气,大手抚上她的脸,“后悔了?”
苏沁水眸怔了怔,进而,在自己心里复问了一遍,后悔了吗?不,她不后悔,是孟紫怡罪有应得,孟紫怡背叛了她们的友情,孟紫怡咎由自取,她没有错,她没有错,她没有错……
苏沁不停地自我催眠,直到赶走内疚,直到心如铁石,然后,她单手攥紧栏杆,咬牙道,“眼下,势成骑虎,后悔又有什么用?与其犹豫不决,倒不如快刀砍乱麻,只是,我现今接触不到孟紫怡,要怎么用她的电脑发给买家?你可有什么对策?”
望着心坚如铁的苏沁,林赫深染笑的眼眸藏了欣慰,半晌,他面向月晓风清,成竹在胸,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毕竟是虎口拔牙的事,我岂会不预先想好万全之策?白湖别墅区安保森严,加之,胡靖扬家最近又新请了保姆,无隙可乘,然而,金柏公寓却不一样,孟紫怡搬到夫家去了,金柏公寓的娘家现今人去楼空,兼且,你又是老面孔,不会有人留意你的。”
“金柏公寓?”苏沁跟着林赫深喃喃了一遍,转而,不以为然,“我时常出入金柏公寓不假,但是,保安不留意我,可监控会把我拍下来啊?况且,我也不知道孟紫怡家的大门密码,如何进去?”
林赫深老神在在,哂笑,“大门密码,我已经找人破解了,至于监控…”说到这,林赫深故意拉长尾音,偏头,笑望着眉心紧蹙的苏沁,“只要啖以重利,那么,想让一段从未示人的监控视频消失,估摸也不会太难。放心吧,我保证,你前脚踏出金柏公寓,后脚就会有人替你善后,并且,笃定无懈可击。”
苏沁大脑混沌几许,而后,把心一横,凉薄地挑了挑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金科玉律呀,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速战速决,就今晚。这个万年老二,我着实当腻了,何其盼望明天太阳升起后的热闹好戏。”话落,林赫深阴恻恻,冷笑,看得苏沁毛骨悚然,心头总是盘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惴恐,可能是林赫深对她仍然有隐瞒吧。
苏沁忐忑不安,开口,“建筑图纸,我都已经冒险给你偷出来了,那么,你现在可以把你的全盘计划告知我了吧?”
林赫深幽幽瞥向苏沁,眸光诡秘莫测,见状,苏沁的心越发没底,静默良久,林赫深心存戒备,道了句,“我送你去金柏公寓,完事后,告诉你。”
话毕,林赫深径自转身,单手插兜,迈向客厅,苏沁哀怨地凝视着他高大冷峻的背影,苦笑,看来你终究是不信我呀,非要我真正下水了,你才愿意和盘托出,苏沁啊苏沁,你到底在悲伤什么呢?你和这个男人充其量只是发生过那事的合作伙伴而已,待明天大功告成后,你们便人各一方了,何苦为情所困。
然而,话虽如此,但苏沁方才还真想问林赫深一句,你爱我吗?事后,苏沁反思,尽管林赫深在她心目中,未能与胡靖扬相提并论,可她既然有冲动想要问林赫深这样的问题,想来她对他至少是动心的吧。
林赫深驱车,把苏沁载到金柏公寓小区门口,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走进小区。同一时间,白湖别墅区,胡靖扬接到了他派去监视林赫深之人的电话,那端汇报说,方才林赫深开车,载着苏沁,不知要往哪里去,他们不小心跟丢了,目前,林赫深和苏沁下落不明,胡靖扬吩咐他们即刻折返林赫深家小区守株待兔,切勿自乱阵脚。
孟紫怡娘家人去楼空,苏沁的行动可谓顺风顺水,她甚至大摇大摆亮灯,慢条斯理打开书房的电脑,只是,就在她即将把琪瑰湾的图纸发送到林赫深所给的买家邮箱前一秒,苏沁犹豫了,她松开鼠标,捏着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慢慢转动,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声砸落。
“你说你,跑个步,你都能摔倒,另外,你摔倒便摔倒呗,还偏摔伤脚,害我得背你。”
“死胖妞,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如果不是跑在前头的你突然停步,我至于撞上你,摔倒吗?你以为我稀罕你背啊,要不是体育老师发话,我才不上你的背呢,最多…最多日后你若是摔伤了,我礼尚往来,背回你。”
“小怡…呜呜…他们都笑我胖,还骂我是猪…呜呜……”
“别哭了,小沁,人家长得丑就说难补救而已,你大不了减肥,我相信,只要我们小沁瘦成一道闪电,笃定光彩照人,届时,闪瞎他们的眼。”
“小怡,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说过,无论将来我们谁先结婚,另一个都一定是伴娘,你可不许食言喔,只是…到时…你能不能别打扮得太美了…嘻嘻……”
“哎呦,这难度系数很高耶,谁让本女神天生丽质呢。嗯,除非你嘱咐林奇迎亲时的那封开门利是务必丰厚,如此,我便考虑考虑吧。”
“小沁你看,这是一对的,我们姐妹俩一人一只,寓意否极泰来,从此,光昌流丽,怎么样?你喜欢吗?”
“一池清水绕腕间,虽则多指玉手镯,可如今看来,白金手镯也不遑多让,这对镯子精美淡雅,天然纯白,我的小怡果真慧眼识珠。”
如流往事,一幕幕闪过苏沁脑海,抚今追昔,苏沁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低头垂脑,戴了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镯上纤美精致的芙蓉花纹,哽咽呢喃,“小怡,小怡,小怡……”
苏沁痛心入骨,啜泣,许久,她摇头,自言自语,哭喊,“不,不可以,她是我的小怡,我不可以这么害她,对对对,不可以,不可以……”
苏沁先是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不可以”这三个字,进而,泪水滂沱,语无伦次,良久,正当苏沁转身,意欲悬崖勒马之际,她猛然瞅见桌面上搁了一瓶小小的叶酸,苏沁当然知晓叶酸是什么,顷刻,非但旧情消失殆尽,还激发了潜藏在心底的嫉恨,她疯癫大笑几许,而后,目眦尽裂,恨望着电脑屏幕,所有良知荡然无存,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鼠标,发送成功。
随后,苏沁脸色冰冷,回到林赫深车上,林赫深侧头,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攥着手机,冲着苏沁摇摆,笑赞,“做得好,苏沁,买家已经付款了。”
“我现在彻彻底底下水了,你可以放心说你的计划了吧?”苏沁冷眉冷眼,侧视着林赫深,单刀直入。
见状,林赫深眸底的笑意加深,促狭迷人之余,透着几分危险,稍许,他倾身,附在苏沁耳旁,耳语片会,苏沁越是往下听,越是魂飞胆裂,她瞠圆了眼睛,手指直发抖。
待林赫深话落,退回驾驶座,苏沁扭头,呼吸急喘,惊望着林赫深,磕磕巴巴,道,“你你…你疯了?”
苏沁捂着波涛起伏的胸口,深呼吸数下,目光惶悸,呵斥,“赶紧停止你这丧心病狂的计划,事情到此为止。”
“苏沁,你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虽然我们现今同坐一条船,但是我才是掌舵人,哪里轮得到你说停就停,我告诉你,你何止没有反客为主的权利,你连跳船的自由都没有,诚如你所言,你已经彻彻底底下水了,兼且,目前的状况是,我荣你未必荣,但是,我损你必定损。”林赫深嗓音寡淡,一针见血。
苏沁切齿愤盈,泪水堵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见此,林赫深心头蓦地一软,眉头似蹙非蹙,再开腔时,到底较之前稍降辞色,“我知道你爱他,只是,你曾说过,要么成全,要么毁灭,那么,如今,你是选成全,还是选毁灭?”
闻言,苏沁霍地一愕,继而,眸色由怒转冷,阴漠开腔,“我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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