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蝉与朱律师分手,最难受的还是张凤仙。张凤仙不能找朱律师算账,就只能把怨气出到女儿身上,赵金蝉与朱律师谈了三年恋爱,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这件事令张凤仙很是生气,不料不生气倒平平安安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一生气,气血上涌,就急出了病来了。
张凤仙一生病,赵家上上下下都急了,张凤仙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这一病竟没有挺过去,病了一个月余就一命呜呼了。许瑞荣处理完张凤仙的后事,赵家就只有他一个人当家作主的了,赵金蝉的婚姻大事很是让许瑞荣操心的。
他再次去找水镜嫂商量,水镜嫂也很替赵金蝉担心的,赵金蝉与朱律师恋爱不成,心里就落下了一个疙瘩,形成一块心病,高不成低不就起来。条件比朱律师好的人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条件比朱律师低的人家,赵金蝉又觉得对她分明是一种侮辱。
不但心中有气,怒火中烧,还会对水镜嫂一顿奚落。水镜嫂本想对许瑞荣回绝了,可又开不了这口,如果连水镜嫂都没有能力办这样一件事,被村子人知道,就会贻笑大方的。因此,对水镜嫂而言,这件事也是心头一个疙瘩,推不掉又卸不下。水镜嫂的麻烦还不止这些,更大更困难的事情还在后头。
金全才这几天一直过赵村来,表面上是过来与自己商量有关于他孙子的事,金全才对水镜嫂说:“亲家母,有一件事我必须与您商量着来解决,眼看着赵金泉一天天长大,我不得不考虑金泉的一些事情。”
水镜嫂心里很害怕金全才此时过来与自己争孙子,她影影绰绰地闻到金全才对别人说过的话:我儿子付出巨大的代价我才得到这个孙子,我会想办法把自己的孙子要回来的。
水镜嫂之前只是耳闻,今天既然金全才自己说出口了,那么他肯定是下了决心了的。就假装什么也不清楚问:“亲家,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金全才听了,就高兴地说:“亲家母,我就知道您是个开明的一个人,与您商量事是件开心的事。金泉现在已经三岁了,接下来就马上得上幼儿园了,我知道这几年,您和赵健黄露露都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这点我作为金家之主是非常感激和佩服的,我们一家人不说二家话,金泉毕竟是我的孙子,我想与亲家母商量一下,把金泉的户口迁回我哪里去,那么,金泉读书问题就不用大家都去担心的了。”
水镜嫂认真地听金全才说完话,就笑着对亲家说:“亲家,您考虑事情真的令我佩服和感动。您这番话也是我本人想说又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是的,赵金泉马上就要上幼儿园的了,这不但是您在考虑的问题,同时也是我十分忧虑的问题。把赵金泉放赵村读书上学肯定是不行的,今天您提出这个问题来,我也很高兴,这说明我们的心在同一个方向上。我是非常支持您对赵金泉的学籍问题的态度的,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可想,那么我是非常支持刚才您的意见的,您这个意见我也会及时向赵健和黄露露他们去说。”
金全才回去前对水镜嫂说:“亲家母,这件事您可要及早告诉他们一声,金泉的事一刻也不能拖延下去,今年不把金泉的户口问题解决掉,明年就来不及了。”
水镜嫂对金全才今天的目的心明如镜。她之所以今天没有一口回绝金全才,是因为水镜嫂早就想出了应对金全才的法子。今天又恰恰赵健和黄露露带孙子去黄露露娘家去,她这些话对金全才听来也是很顺耳的,水镜嫂没有必要在今天把话讲绝,现在她已经非常在乎赵金泉的户口问题了。赵健和黄露露夫妇三年来对赵金泉无微不至地照顾早已经产生了母子之情结。赵金泉生得眉清目秀,嘴巴又特别甜,一句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几乎把黄露露的骨头都融化了。
黄露露现在已经一刻也不愿与赵金泉分开。赵健也十分喜欢与赵金泉玩在一起,赵健此刻才深刻感受到一个家庭有孩子的重要性。孩子不但是夫妻感情的润滑剂也是揉合剂,孩子不但是夫妻奋进向上的原动力也是夫妻工作中的向心力。水镜嫂也对赵金泉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现在,金全才第一次向自己提出来希望把赵金泉的户口迁回他那里去的建议她在内心深处是极大的反对的。
虽然赵春梅肯定也马上就会连同金全才过来相逼,赵春梅想要回自己的儿子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水镜嫂也是一万个地不愿意和不希望赵春梅这样做。赵春梅应该知道赵金泉对于赵家的含义意味着什么,她弟弟赵健如果有生育能力,那么,赵家人也会谢天谢地、欢天喜地的。可现实就是那么地残酷,赵健不能生育,而偏偏赵春梅此刻就怀上了她的第二个孩子,而按照金苗根的公务员身份又恰恰不能要这个孩子,所有的巧合和大人们的运作又使这个孩子安全降临到了人间,是不幸还是万幸?水镜嫂已无法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了,现在,巨大的麻烦就是两家接下来展开的抢夺孩子的战役即将打响。
这个战役不管是哪一方赢和输,最痛苦的都是她水镜嫂本人。一想到此,她就心里发怵,水镜嫂从没像今天那么心浮气躁毫无主见起来。水镜嫂相信自己能够战胜金全才和女儿女婿,可问题就算战胜了他们,她又能够得到什么,是胜利的喜悦还是失去女儿的苦涩。女儿女婿两人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于情于理自己都不愿意失去他们。但如果随了他们所愿,那么比之更加痛苦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难道儿子和儿媳就可以任意伤害了吗?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到头来总有一方受到伤害。
水镜嫂是把感情和亲情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这样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厮杀是令人无法接受无法想象的事情。
赵健和黄露露带着赵金全欢欢喜喜地回家来了。水镜嫂此时的内心还在翻江倒海地折腾着,她本是个心理素质很强大的人,可此刻看见赵金泉这个本应该叫她外婆现在叫她奶奶的人,马上就要因为这个孩子展开一场亲人间残酷的争夺,她就忍不住无声地哭泣起来。
赵金泉已经张开双臂朝她跑过来‘奶奶,奶奶’地叫。水镜嫂抱起他,仿佛就像保住一个无比珍贵的宝贝舍不得放下来。她死命地亲着这个‘孙子’。这个稀奇古怪的举动把黄露露吓了一大跳:“妈妈!您今天怎么啦,您把金泉脸都弄疼啦。”
黄露露赶紧把赵金泉从水镜嫂手中硬接过来,由于用力过猛,赵金泉就大哭起来。哭声终于使水镜嫂回过神来:“我这是怎么啦,好孙子,奶奶把你哪里弄疼啦,快告诉奶奶。”
赵健也一个劲地埋怨母亲动作的粗鲁:“妈,一天没见,您怎么就这个样子,您把泉儿弄疼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我,真该得到诅咒,我是不是魂灵出窍了?”水镜嫂自责着自言自语。
“好啦,没事了,妈,您别自责,是不是今天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黄露露看婆婆脸色苍白,就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啊,露露,健儿,你们吃饭没有?”
“妈,您今天状况真不对呀,您是问我们吃过午饭还是晚饭?”赵健接着说:“午饭太迟,晚饭太早。”
水镜嫂已经回过神来了,就歉意地笑起来:“当然是问午饭啦,晚饭我知道你们肯定回家来吃的。”
赵金泉已经忘记了疼痛,就从母亲怀抱挣脱下来又跑到奶奶脚边仰起头问:“奶奶,奶奶,你晚上给泉泉做什么吃?”
水镜嫂俯下身子对孙子说:“奶奶做泉儿最爱吃的红烧鸡翅和糖醋排骨好吗?”
赵金泉摇着头说:“奶奶,泉儿不吃红烧鸡翅和糖了,妈妈说,泉儿的牙齿不好,不整齐,就是因为吃糖和鸡翅吃多了的缘故,泉儿要吃青菜和萝卜。”
水镜嫂笑着说:“好呀!好呀,我家宝宝改吃素菜了,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可爱的小白兔了。”
赵金泉站直说:“奶奶又说错了,泉儿就是泉儿,不是小白兔。”
赵健笑着问儿子:“你不爱小白兔吗?”
赵金泉一本正经地说:“泉儿当然不是小白兔,泉儿两只脚,小白兔四只脚。”
三人都被赵金泉的严肃劲给逗乐了,就都一起大笑起来。
笑过后,水镜嫂才开始拉黄露露进屋子来悄悄地说:“露露,有个事儿挺让妈闹心的,我先同你说,看你对它如何处置。”
黄露露看婆婆一脸的严肃,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重要很麻烦,就也隐去了笑:“妈,您说吧,是什么闹心的事,需要与我商量。”
“露露,今天春梅的公公过来我们家,想与我们商量一件事,我没有马上回复他,就等你们到家再来决定。”
黄露露笑道:“妈,亲家不是经常来的吗,他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就算事情最大,只要妈您答应下来,我们敢说个‘不’字。”
“露露,妈现在没有同你开玩笑,妈是认真的,这件事非常棘手,妈也不能做主,妈只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尤其是你露露的意见。”
黄露露听婆婆如此说,就知道事情不是一般的严肃,就也关注起来:“妈,说吧,事情怎么样?”
“亲家想把泉儿的户口转回去。”
“什么,这不可能,妈,当初你们是怎么做我们思想工作,让我们来承担这个风险的,现在倒好,我们辛辛苦苦带泉儿都三年了,他却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个我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补偿我最多的损失都不能接受的。”
“露露,妈也是这个态度,不光你们,妈现在也舍不得泉儿离开我离开赵家。”
“妈,亲家提出这个无理要求时,您就该一口回绝他,使他断了念想。”
“妈怎好当面回绝亲家呢,妈总也得讲些策略呀,露露,这件事我们晚上全家开个家庭会议首先讨论一下怎么办。”
“讨论可以,但我就一个条件,泉儿户口坚决不能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