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鹊占鸠巢
江医附院急诊室里一位五十开外的女医生,又矮又胖戴一付我不出是近视还是远视的宽边眼镜儿,正在给一位男病人问诊,周围围着一大堆候诊的人,门口的走廊里还有十几人在排队等候。我放下小赵双手扶着她站在走廊里,王小云进去一看是她熟悉的黄老师,于是既没有挂号也没有排队,她就把我和小赵带到黄老师跟前。这时几个排队的病人连同家属顿时不满起来。
“不许插队!我们已经排队等候了好长时间!”
高个儿男子带头嚷道,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嚷道。
“就是啊!我们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你们一来就插队像话吗?”
我本想回敬他们几句,黄老师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了。
我把小赵小心地放在检查台上,黄老师拉上帘子、关上门把他们挡在门外认真地替小赵检查起来。
黄教授很有经验只见她很老道地做完检测之后对我们说:
“我怀疑是甲肝明天早上空腹抽血化验后确诊。”
“谢谢黄老师。”
我们几个连声说道。
黄老师慢悠悠地拿出一叠单子,一张一张地填写好后交给了我。
直至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几个排队的人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嚷着。黄老师不理他们非常沉稳地端坐在桌前,一付不可侵犯的样子,其他人再也不敢嚷嚷了。
这一夜我陪着小赵在急诊观察室里挂水,我看她痛苦的样子实在心有不忍,我不顾甲肝强烈的传染性,用嘴唇在她前额上试着她的体温。
她迷迷糊糊地一会儿睡着了一会儿又醒来了。而我一整夜根本就没合眼,我盼望明早的化验结果能早点出来,她仅仅是一次普通的感冒,而不是可怕的甲型肝炎。
小赵也有点儿紧张,醒来后对我说:
“铁军如果我是肝炎那我们就分手吧!”
“为什么?”
我反问她。
“甲肝病毕竟不是什么好病,你愿意找个生病的女人吗?”
“我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我非常坚定地回答小赵,让她感动不已。
她低下头来枕在我的手臂上喃喃地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生病也幸福啊!”
“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认真地安慰她道。
第二天小赵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黄疸指数和转氨酶指标都高出正常人的几倍,确诊为“甲型肝炎”。
学院马上派人联系安排她到传染病院(即三院)住传染科病房。学院生怕传染到其他同学后再引起交叉感染,后果不堪设想。医务室的王科长王驼子专门去三院为小赵办理入院手续。
我在单位申请了那部我常看到的黑色上海牌轿车,我把小赵从附院接送到三院。我对小赵的关心和呵护使陪同小赵去三院的王小云和她们的班长高功奇都看在眼里。他们为赵美红有我这样贴心的暖男朋友而赞扬不已。
小赵住院后我就开始忙碌了,白天上班赶工程任务,下班后我为她买菜烧饭。在造反楼的宿舍里用一只小小的电炉给她加工饭、菜。然后送到医院,甲肝病人的饮食要非常注意,开始的时候只能吃些清淡饮食如米粥、菜汤等。黄疸退下去后消化功能开始恢复了才能给点荤菜如肉、肝、鱼、虾等。我轮流给她做水煮猪肝、盐水河虾、黑鱼煨汤等等。
我喜欢她,我爱她,每天都非常准时地去探望她、陪护着她。她一见我总是面露笑容地说道:
“我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来了。”
我对小赵无微不至地关心、体贴和呵护得到同病房几位大姐的交口称赞。那些日子小赵虽然生病但心里却暖融融的。有我的陪伴和照顾她的身体恢复得又快又好。
这场病使她对我的依赖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她让我不要通知她的家人。开始我照她说的做了,我一直没有告诉她的家人。后来我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小赵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培养她上了大学很不容易,生病了连家人都不通知,要是被她父母知道了,肯定会伤心不已的。所以我还是偷偷地通知了她的家人,可是直到小赵痊愈出院,她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来到医院更别说来看望她了。
我颇感奇怪,难道她们家人不爱小赵吗?不可能,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也许她家人就是这样的不在乎感情范围内的东西。否则按常人常理又怎样理解呢?小赵并不知道实际上我已经通知过她的家人了,如果她知道了又怎能不伤心呢?事后我始终没有在她面前提及这事。
而我妈妈听说小赵生病住院之后从老家趁了两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又在市内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她找了三家医院最后才找到三院传染科病区。当我妈出现在小赵面前时小赵真有些感动,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我已经认定要娶她为妻,她就是我的一部分,照顾好她就是我的责任,只有把她的身体养好恢复好,我们俩才会有未来的幸福。
出院的时候我给她买了几十瓶氨基酸和几十盒的金施尔康,作为她肝脏的护补品。
她住院的日子里我忙得像陀螺一样,直到她出院那天已经整整住了二十八天院。出院后还需要安静休养一两个月,如果在她宿舍里既没有人照顾她又怕营养跟不上。送她回家吧我又不太放心她,她本来就不想给家人添麻烦。这几天我一直没有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来。
国庆节前的一天室里安排我到市区110kv文峰变电所验收设备基础工程,基建科的王静工程师陪着我同去。
110kv文峰变电所位于市区,距离江城供电局约5公里,周围是蔬菜地和刚刚开发的居住房。我和王工先查看了设备基础,然后便到生活区的“小二楼”开会。施工单位是江州新华建筑公司,现场项目经理老丁介绍了工程情况。这个工程因线路配套不能到位变电所一时还无法投运。由于征地拆迁的工作量大保守估计要二、三年后才能全面竣工交付使用。
我亲眼看到变电所的建设情况,生活区“小二楼”目前作为施工单位的生活、办公用房。楼上还有二间是空关着的,所区内仅仅做了围墙和道路及今天刚验收的设备基础,其他的要等线路和变电施工结束。
我心想:“我现在没房住,而这个变电所至少要两到三年才能投产,不如临时搬到小二楼的楼上住两年再说。”
我打小就是一个敢做敢为的人,我不断找理由说服自己搬进去,不用怕!凭什么?他们(指有房的职工)都有楼房住,凭什么“小二楼”给施工单位住?只要不影响生产投运,不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失我怕什么?
于是在国庆节的假期里我撬开了文峰变电所生活区“小二楼”楼上房间的门悄悄地搬进去了。
一张木板高低床、一张从局里“小二楼”带出来的小方桌、几张小凳另外又添置了一套液化气灶具和一些零星家常用具,我就像老鼠打洞、鸟儿筑巢一样把“家”安在了“小二楼”上。
我虽然搬是搬进去了但名不正言不顺,加上毕竟年轻无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着我。因此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甚至有些惶惶不安。
我把小赵接过来住下了。新的“小二楼”说是在市区,其实是在近郊。前面是菜田,后面是鱼塘,西边是新变电所所区(在建),东面隔条河就是正在建设中的南北大道—工农路。“小二楼”就像一叶孤岛与世隔绝着。
我搬进变电所的事儿在节日期间就被人汇报了基建科,陈大礼科长不敢怠慢,在节后一上班就报告了局长施疑南。施老大听完汇报后,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拔通了我们大陈主任的电话。大陈主任接到电话就立即派人来叫我去他办公室直接接施局长的电话。
施局长在电话里对我说:
“是小苗吗?我是施疑南,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办公室还是传达室?我没有听清,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听懂他的“沙蛮话”。
“是谁打的电话啊?叫我去哪里啊?”
电话里我本想再问清楚一下,因为我实在听不懂电话那头带着浓重“沙蛮”口音的话。
但对方已挂断了线。
我猜想到一定是局长施疑南,因为领导中只有他是出生在上海崇明县是沙蛮口音是沙蛮子。
搁下电话我不敢和大主任说什么,又不知道往哪里去,干脆就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哪儿也不去,看看到底能怎样?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施老大在办公室等了我半天不见我的到来,而220kv刘桥变扩建工程的主变运输现场又出现新的情况,他必须赶到现场去指挥处理,所以他顾不上等我就上车走了。
这几天我如坐针尖如履薄冰,时时想像着如何面对施老大发怒的面孔,我甚至连做梦都在挨施老大的训斥。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局里再也没有人找过我,也没人提及此事,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在局办公会上施局长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把市郊十几个变电所的生活用房全腾出来安排给新婚无房的青年户居住。”
施老大的这一举措赢得了年轻无房职工的敬佩。碰上这样敢于面对现实又实事求是的领导那是我局职工的幸运啊!
“施疑南万岁!施局长万岁!”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