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悥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战略性的清了清嗓子,刚要去夹菜,闻婷突然伸手虚拦住了他。
小姑娘义正言辞的说:“这道菜辣,你有伤,要忌口,不能吃。”
“噢。”
他调转方向去夹旁边的那一道,却被闻婷再次拦住,江悥拧眉,不解道:“鱼也不能吃?”
闻婷认真的点头,“有醋,吃了容易留疤。”
“医学证明,皮肤疤痕与是否吃醋没有关系。”江悥认真辩解,“而且这点小伤就算留疤,也不会是什么显眼难看的疤痕,没关系的。”
“有关系。”闻婷故意忽略掉江悥前半句话,一本正经的与他开玩笑,“留疤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江悥一怔,眼皮微垂,心中不免想道:不留疤你也不喜欢我。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听话的移开了筷子,转而去夹第三道,果然不出所料,再次被闻婷拦住。
江悥索性撂下筷子,沉沉吐出口气,直言发问:“我能吃什么?”
闻婷端起自己手边的那盘番茄炒蛋,笑眯眯的递到江悥那边,“你可以吃这个。”
江悥抿唇,盯着盘子里的番茄,脸上写满不高兴,“我不喜欢吃番茄。”
“可我喜欢吃。”闻婷忍着笑意继续逗他,“看在你受伤了的份儿上,今天特意让给你。”
“我……”江悥急中生智,“我番茄过敏!”
闻婷摇摇头,认真的反驳:“你记错了,你是胡萝卜过敏。”
她微抬下巴指了指那盘番茄炒蛋,眼睛里藏着狡黠,“慢慢吃,不着急,我不会跟你抢。”
江悥不接话,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后忽然低下头,脸上情绪不明。
他轻声说:“闻婷,昨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报复我,我接受,但你不必选择如此迂回的方式,也不必撒谎欺骗我。”
他起身,强忍着难过,“你慢慢吃,我就不留下碍你的眼了。”
“江悥!”
闻婷早就知道他不会真的相信她,此刻也没急着去解释,她盯着他的背影说:“刚才在书房里,我问过你,你说你饿了。”
江悥握紧拳,克制着情绪,“所以呢?”
闻婷的语气不容置喙,以命令的口吻道:“回来,坐下。”
江悥眨了眨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
闻婷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后腰靠着身后的桌子,双手朝后撑着桌沿,低头紧紧盯着他。
“我何时说过要报复你?又如何欺骗你了?”
江悥不言,闻婷忽然俯身靠近他,故意压低声音道:“倒是你,明明刚才还在书房里说要相信我,转头就觉得我是在报复你,难道不是你在欺骗我吗?”
她这两年的堕落和胡闹,早已把他对她的信任挥霍的一干二净,与其说他不想相信她,倒不如说他不敢相信她。
因为,站在他的角度,就连她口中的爱,也来得莫名其妙。
“听听……”江悥眼圈泛红,“这两年,你不止一次的骗过我。”
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局限性终究还是太多,何况他也不能时时顾及到她,偶尔的管教和唠叨,也会让她心生烦躁,所以她确实不止一次的在这些时候选择撒谎摆脱他。
一次又一次的小谎言,化作一块又一块瓦砖,在他心里建起一面自我保护的防御墙。
闻婷细想下来,真是悔不当初。
“阿悥,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骗你。”
她握住他的手,“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但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江悥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闻婷偏头看了眼饭菜,解释道:“我不让你吃这些菜,不是为了捉弄你,而是因为我想让你记住,你健健康康的时候,口服之欲上才不会有限制。”
她浅笑一声,有些无奈,“再者,番茄的营养成分又不低,你自个儿就是学医的,怎么能挑食呢?”
“你真的……”江悥的手指蜷缩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只是想要我改掉这些不好的习惯吗?”
“原来你也知道这些是不好的习惯啊?”闻婷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握紧他的手,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江悥抿唇,低头不说话。
“每次一心虚就低头装哑巴,你知道你现在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吗?”闻婷既生气又觉好笑,“挑食摔东西倒也罢了,你还学会了自残,你倒是挺能耐。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你身边关心你的那些人会心疼?”
“我错了,这回真的知错了。”江悥蔫头搭脑的保证,“我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
闻婷没打算放过他,“那摔东西呢?以后搞破坏吗?”
某人又变回了“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江悥,你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让你皱一下眉头。”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可你知道吗?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生来就是富贵命,摆在房中被你随手摔碎的花瓶,兑换成钱币,可能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存不到的积蓄。”
江悥怔了一下,有些讶然,“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
父母只教会了他怎么保持一颗赤诚的善心,所以他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比他弱小的人,驱善他能看得到的恶意。
祖父只教会了他怎么在商业上谋生,所以他拼尽全力学习,挤出所有业余时间用在公司上,立志壮大江氏集团,至少也不能让它走下坡路。
抢婚,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冲动的一件事,也是最不计后果的一件事。
砸东西,更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泄愤方式。
他隐约觉得这是错的,但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
直到现在,他的听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样不对,他不该这样做。
“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