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颓败的靠在圈椅上,“阿尘走的时候有说去干嘛吗?”
“回公主,没有。”
“二哥呢,回京没有?”
“回公主,也没有。”
一连听到两个否定的答案,凌笙心底烦闷异常,啪的一声将毛笔扔到案桌上。
墨汁飞溅,衣裙都被溅上几滴。
碧儿担忧道,“公主,您怎么啦?”
凌笙不说话。
碧儿小心看了她一眼,“公主,您的衣服脏了,不如我们回去换一下吧。”
凌笙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难看,“是,我承认那是一条虫了,行了吧?”
又忍不住在心底想,其实雕刻成一条虫也没什么不好,雕刻成龙还有被人发现的风险,但雕刻成一条虫,任谁看了都不会多想。
这么一想,她便也没那么纠结了,虫就虫吧,就是不知道这么丑的东西,小暴君会喜欢吗?
“你……”
话到嘴边,凌笙又问不出口,因为若是她的话,肯定不会喜欢。
小暴君晃凌笙的手撒娇,“不要,我就喜欢这个,姐姐就把它送给我吧。”
虽然不知道小暴君在想什么,但凌笙确定,小家伙的心情不好,伸手捏捏他的耳尖,继续用蛊惑人的声音道,“好了,小小年纪,心思别那么重,看你的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
耳朵上传来的触感像是棉花糖一样,小暴君抬起头,“姐姐会一直对我好吗?”
凌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然会啊!”
不把小暴君哄好了,她的生命安全可是一点保证都没有。
墨尘心情终于平复下来,“这就好。”
这样的话,他留着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
小暴君心情好了,凌笙心情也好,拍拍他的肩继续往前走,“既然不生气了,走吧,今日我陪你练习。”
小暴君低着头往前走,脚不小心踹到一个小石子,刚好踹到凌笙脚上,他眉头皱了皱,“可以是可以,但那些招式姐姐会吗?”
四皇子抬头看他,虽然还是哭的一抽一抽的,但好像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我,我已经知道了,是凌笙这臭丫头约你去那里的,我已经不生气啦。”
凌笙心想真是好骗,四皇兄怕不是忘了那天她问过二皇兄在哪了?墨尘居住的地方是偏殿,离凌笙住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凌笙就来到墨尘住的地方。
房门打开,小暴君在房间里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剑刃。
这些年,这把剑饮了多少血凌笙不知道,但凌笙知道,这些年来,小暴君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对她的在意也越来越重,她似乎已经彻底摆脱炮灰命运了。
兴冲冲的拿着四个雪团子坐到小暴君面前,将其中两个分给他,“喏,是你说的南瓜味儿的雪团子。”
前几天,小暴君说想尝尝南瓜味的雪团子,她这几天绞尽了脑汁在想怎么做出南瓜味的雪团子,今天终于给他做出来啦。
“阿尘,快尝尝。”
墨尘刷的一声将手中的长剑入鞘,想起刚刚御书房中的一幕,他脸上的阴霾浮现一瞬后,又快速消失,“谢谢姐姐。”
手里抱着雪团子一点点慢慢吃着,墨尘忽然抬起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姐姐非常伤心的事,姐姐会原谅我吗?”
会让她非常伤心的事?
凌笙刚刚还在庆幸,她或许已经彻底摆脱了炮灰的命运,这么快就打脸了吗?
沉默许久,她抬起头,眼睛直直望进对面人眼底,“不会。”
二皇子诧异地扭头看向凌笙。
凌笙冲他耸耸肩,表示不必在意。
二皇子一言不发的拉着四皇子走了。
人群中隐约有声音传来,“既然误会解开了,就不要生皇兄的气了好不好?皇兄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前段时间,小丫头心血来潮说要制作什么白糖,他不知道白糖是什么东西,但听小丫头的描述,是比雪团子还要好吃的东西。
小太监忙不迭将手中的雪团子递给大顺朝皇帝。
犹豫许久,拿出的玻璃球又准备被她收回去。
小暴君笑嘻嘻开口,“正巧,姐姐不是说要送我一件礼物吗,我瞧着这小东西精致的很,不若就将它当成礼物送给我吧?”
凌笙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此刻却有些送不出手,“不用了吧?这东西已经被糟蹋的差不多了,我再另外准备一份送给你。”
大顺朝皇帝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有些微的失望,并不是他的笙儿口中说的什么白糖制作出来的,还是食物汁液的味道。
不过,大顺朝皇帝还是高兴的将手中的雪团子吃完了,笙儿做的,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浪费。
重华宫
命人将雪团子给便宜父皇送过去之后,凌笙自己拿着四个脑袋大的雪团子去找墨尘。
墨尘虽然高兴,但自从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若是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小暴君好,小暴君还能做出伤她心的事来,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墨尘慢慢将雪团子吃进肚子,抬起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知道了,我不会做让姐姐伤心的事的。”
凌笙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阿尘乖。”
墨尘在他掌心蹭蹭。
-
用过晚膳,凌笙将重华宫的人全都打发走,只将小暴君一个人留下来。
凌笙早就备好了茶水,不过这时茶水已经有点凉了。
她兴致冲冲地起身,对着叶陌道,“前些天,我闲来无事研制了一种药茶,清热败火,对身体很好,刚好今天让你尝尝味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皇兄发誓,若是皇兄说假话的话……”
凌笙缩回马车里,看着因为侍卫查看腰牌身体瑟瑟发抖的碧儿,“好了,碧儿姐姐放宽心。”
碧儿根本没听到她这句安慰,全副身心都在皇宫门口负责盘查的侍卫身上。
好在,侍卫只是例行查看。
碧儿,“侍卫大哥,好了吗?”
侍卫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腰牌,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以为又是公主买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在意。
墨尘嗯了声,抬手将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送进嘴里,凌笙阻止都没来得及,他就已经将糕点咀嚼几下咽下肚。
凌笙张张嘴。
小暴君扭头看过来,“嗯,怎么了姐姐?”
凌笙声音卡在喉咙里,看着小暴君吃的分外香甜,反而显得她有些矫情了。
“没什么,以后吃东西不要太快。”
小暴君抬起头对她笑笑,又捏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咀嚼几下,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我知道了,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凌笙的错觉,总觉得小暴君这个动作有些——涩情。
一碟糕点吃下肚,凌笙倒了杯茶水给小暴君,“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暴君将茶水一口气喝下肚,杯子放下,他来到凌笙面前,表情有些严谨的肃穆,“姐姐,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凌笙脑海里刚冒出一个绝妙的好点子,被他这么一打岔,那绝妙的好点子一下飞走了,挫败的用毛笔挠了挠头。
不过,这么严肃的小暴君凌笙还是第一次见,将差点被她薅秃的毛笔放到桌面上,“嗯,你说。”
小暴君一点点慢慢靠近,似乎连空气都没惊动,绕到她身后,手从她腋下穿过去,下巴放到她肩膀上,“姐姐,最近一段时间我想在你身边多安排些人手。”
凌笙敏锐的察觉出不寻常,“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且,她最近的动作似乎也惊动了丞相,丞相一党蠢蠢欲动,小暴君的担心不无道理。
“好,你看着安排便是。”
“可以了,放行。”
车窗帘幕放下,碧儿心底大石放下,长长吁出口气,“公主,你下次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奴婢都快被吓死了。”
凌笙轻声笑笑,“知道了碧儿姐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有惊无险的回到皇宫,凌笙命人将灯笼果洗干净,捏起来尝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像是草莓的味道,只是没有草莓汁水丰厚,但吃起来要更脆甜一些,凌笙一口气吃了七八颗,剩下还有七八棵,她让碧儿重新装进盒子里,放好。
簪子被她拿来送给三皇子了,这些果子或许可以削减小暴君心中的郁气。
凌笙想着想着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动了动手指,盒子依旧在指间放着。
盒子打开,果子依旧散发出清新香甜的味道。
凌笙揉揉眼睛,唤来碧儿,“阿尘回来了吗?”
小暴君走的时候说快则两天,慢则三天,就可以将证据取回来,加上今天刚好过去两天。
碧儿摇摇头,“没有公主,阿尘公子还没有回来。”
凌笙脱下睡觉时碧儿盖在身上的披风,随手递过去,又低下头,有些遗憾的看着盒子里的果子,“大夏天的,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好保存。”
碧儿放好披风,去内侍局取了些冰块过来。
凌笙将冰块放在盒子里,又用用厚厚的布条包裹住。
“皇兄不要立誓,我相信皇兄。”
“那阿洵不生气啦?”
“嗯。”
凌笙看着两人相携没入人群中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呢?
暂时将这个疑惑放到一边,一行三人又往工坊赶去。
工坊比前几日他们来的时候还要忙碌,邓老头看到她来,立刻过来跟她汇报这几天水车的制作进度。
脚后跟一疼,凌笙才发现是一颗从身后飞过来的小石子,不用想,肯定小暴君干的,回过身,用力扯了扯小暴君的脸蛋,“当然,可别小看你家殿下哦。”
小暴君被她扯的疼,唔了声,含糊不清道,“姐姐,我不似故意的,快放开我,我要跟姐姐练习。”
-
不知道为什么,凌笙看到那些武功招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会了,并不需要去刻意练习,所以在叶陌提出也可以一并教她的时候她才会拒绝。
但那些看一遍就觉得已经镌刻在脑子里练习了千万遍的招数,她还从没有一次使用出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到底对不对,所以,今天才打算和小暴君试验一下。
“姐姐,小心!”
凌厉的剑刃挥过来的时候凌笙只是轻轻一避,便避开了小暴君的招式,并且一个过肩摔将小暴君掼在了地上。
凌笙将掌心里握的小东西又摊开,“好吧,这东西就送你了,不过现在还没雕刻好,等雕刻好了一并送你。”
凌笙闭着眼睛揉额头,“不用,碧儿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总之就是很烦躁。
碧儿去洗了一点水果过来,凌笙勉强吃了两口。
接近午时的时候,在圈椅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水,漫天的洪水。
不止将她梦境淹没了,连带着梦境之外也一并被漫天的水汽淹没了。
细碎的雨丝透过未完全关闭的窗棂缝隙扑进房间,落在脸上。
冰冷的凉意将她从窒息的梦境里唤醒。
凌笙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上次她梦到冀州扬州的百姓被洪水淹没,这是第二次做这种可怕的梦。
刷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猛力推开。
“公主,不好啦。”
凌笙心底一跳,看向来人,“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不要急。”
碧儿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公主,冀州那边决堤了,百姓,百姓全都被冲走了……”
没有人相信凌笙两个月之前的言辞,就是碧儿也持怀疑态度,只是基于对凌笙的信任,才最终选择相信。
没想到,两个多月后的今天,冀州……冀州竟真的决堤了。
梦境与现实重合,绝对不是好兆头。
凌笙着急道,“父皇呢?父皇怎么处置的?”
碧儿,“皇上正召集文武百官在御书房议事,目前还没商量出出对策。”
凌笙从圈椅上站起身来到窗前。
窗外,蒙蒙细雨不停的下着,她伸手,细如发丝的雨幕将掌心打湿。
她转过身,“你马上出宫,告诉三皇兄,让他将粮草立刻装车运往冀州。另外准备粮草,同时运往扬州。”
冀州的水患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扬州应该也不远了。
“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