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就立在楼梯角和宋老爷子碰了个正着。
宋老爷子的脸他并不陌生，作为著名的艺术大拿，他看起来并没有艺术家曲高和寡的傲气，气质温和又慈祥。
“宋爷爷。”周钦打了声招呼。
宋老爷子杵着拐杖，笑得慈祥，“醒啦？头还疼吗，桌上熬了点小米粥，去喝两碗吧。”
宋老爷子精神斐然，拍了拍周钦的肩膀，“愣着做什么？还要等美晗一起呀？你先去吧。”他往台阶上走，“美晗在书房，我先上楼喊她下来吃饭。”
老宅装修并不古板，大厅明亮而清透。树影婆娑，草坪上养了玫瑰和月季，餐桌正对落地窗，能看见娇嫩的玫瑰在清风里摇曳，艳香弥漫，似钻入鼻尖，轻易地让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很有家的感觉。
虽然宋老爷子那么说，但客随主动，周钦整理了下衬衫的袖口，玫瑰的颜色在视线里逐渐鲜明，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也往周家别墅外养几株玫瑰时，宋美晗扶着宋老爷子走了过来。
“你们的事，我大致都清楚了，”宋老爷子眉眼带了严肃，声线温和，“我先表个态，我是不反对的。”
周钦：“？？？”
不反对什么？周钦有点懵，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手僵硬得发麻。
宋老爷子悠悠地补充完，“你们结婚这事，不仅不反对，我还相当支持。”
周钦卡了下壳，“结……结婚？谁？”他手肘一弯，指向自己，“我结婚？”
宋美晗嗯了声，拿手帕擦拭了唇，声音淡然，“嗯。”
周钦深觉世界玄幻了，干巴巴地说，“是不是太早了？”
何止太早。
我们俩不就谈了个恋爱，怎么就到结婚这一步了？
“早什么？如果你确定三十岁想要结婚的就是这个人，那么二十岁就结婚又怎么啦？这叫什么？”宋老爷子扭眉，支着脑袋想出了个新鲜词，“这叫提前履行权利。”
他目光如炬，视线忽然探了过来，“是美晗她爸和你说什么了？他个年轻人，思想比我还迂腐！扯什么还要读书，不能成家。这两件事有关系吗？怎么就不能兼得了！周钦啊，你跟我说，是不是美晗他爸爸为难你了啊？”
“没有没有！”周钦连连摆手，嘴唇微动，想再解释些什么，但一抬头，宋美晗眸色很淡，看起来冷淡又安静，坐在餐桌旁，似是察觉到什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眼神复杂，似是犹豫，似是试探，还带了些怕他拒绝的难堪。
周钦嘴里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他抬起眼，朝着宋老爷子笑了笑，“没有为难过我。我也觉得，早点结婚挺好的。”
“爷爷，先吃饭吧。”
宋美晗出声打断，往落地窗外看了几秒，“周叔叔应该担心了，等会应该派人来接了。”
周骆是担心，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酒品糟糕至极，谁知道喝醉酒以后会搞什么无法无天的破坏，况且他头一回看见周钦不要命地死喝酒，难免担心他的身体？
但没派人来接，他是亲自过来的。
“混小子，现在有地方去了连亲爹的消息都不回。”周骆嘀咕一声，扣响了宋家老宅的门铃。
“周总？”宋老爷子抿了口茶，眉开眼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钦抬眼，周父正弯了腰，熟稔地和宋老爷子握手寒暄，“老师，身体可还康健？”
见到宋美晗和周钦两人露出茫然的神色，他笑着解释道，“宋老师是我在大学时选修艺术课的导师，指导颇多，在我的择业和选择方面也提出了重大的意见，说是恩师也不为过。”
“恩师哪至于？”宋老爷子起身倒了杯茶，亲自递了过去，“是你自己争气。这是前段时间小贺送过来的茶叶，说是上好的品种，你来尝尝。”
“贺峻？”周骆抿了口，茶叶的悠香在唇齿间弥散，回味无穷，“确实是好茶。”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他前段时间来这边时还跟我夸赞小周，说是羡慕你，生了个优秀的儿子，他自己的儿子倒是不省心，跟我倒苦水倒了好半天。”
他们几个读书时是室友，贺峻同样选修艺术课，几人和宋老爷子结缘颇为深厚。尤其是贺峻在美术方面展现了不同寻常的造诣，宋老爷子苦劝对方转系不得，倒也得了个优秀的门生。
“哪儿能？我这小子不经夸，一夸就膨胀。”周骆推了下周钦，“贺峻来a市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招待招待，尽尽地主之谊。”
“行啊，你们两个老同学，聚聚也好。”
“宋老爷子，昨天叨扰您了，没打扰到您休息吧？”周骆顺势将放在门口的礼盒拿过来，“我先带他回周家，改日正式上门拜访。”
“再跟老师道谢，就显得生分了啊。”宋老爷子弯起笑眼，带起了眼角的褶皱，幽默地开了句玩笑，“下次正式拜访，就该是孩子们间的喜事了。”
宋美晗从客厅走过来，手里握着一个礼盒袋，包装看起来精致又漂亮。拎在手里，轮廓似乎是个长条的盒子，递给周钦，“很早就给你买的，一直没有时间给你，回去再拆开看。”
她送周钦到门口，“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直到宋美晗的身影愈发模糊，变成一个渺小的圆点，周钦才从窗外收回视线。
“舍不得女朋友啦？”周父笑得直乐，“才待一个晚上，就不想回家了？”
“爸！”
“好好好，不笑你了。”
礼物盒在车座上随着路而微微抖动，绳子垂下来，直直地晃悠。周钦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周父放松的眉眼，忽然出声道，“爸，你是希望我和宋美晗成婚吗？”
“我不是希望你成婚，是希望你能幸福，你能有个家。”周骆目不移视，“无论你喜欢谁，爸都尊重你，不反对。”
他闲闲地补充，“况且我们家这个条件，爸也不需要你找个联姻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