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在同龄人中，矮矮的，小小的一个，眼睛里泛着倔强的光，和玉儿六分像的脸上脏兮兮的，围在她身边的大孩子们全都在欺负她，她没哭，只是尽可能躲着避着，让自己少挨点打。”
再见到那孩子，顾老夫人当时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如何，但现在想来，更多的是自责。
“此后，那一幕就像是用石头刻在了我脑海中一样，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来。”
“你还是没管她？”司老夫人皱眉问道。
“嗯。”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
“唉，你这人还真是，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不撞南墙不死心，一根筋到底，老了还是如此，要是玉儿在，绝对会和你闹腾。”
她这个老友，在某些时候真的是又固执，又心狠。
“是啊，谁说不是呢！”玉儿用生命保护的孩子，结果变成了这般模样，无论是哪一个母亲，都绝对忍受不了吧。“不过这一次的所见，让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我让人去跟着她，暗中调查她所有的情况。”
“调查的结果如我预料的一样，甚至比我预料中的还要令人震撼。那小丫头过得很不好，在她被孤儿院收留的第三年，一对夫妻就收养了她，那对夫妻人前是好好先生模范，人后却是连畜牲都不如。男的总是会忍不住的对着小丫头做些不雅的事情，女的则在发现后对着小丫头就是拳打脚踢，真不是自己亲身的，所以一点也不心疼。”
司老夫人没想到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
“后来呢？”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续的故事。
“后来那夫妻双双出轨，在争执下，发生了车祸，双双身亡，小丫头再次被送进了孤儿院。五年被收养的时间里，小丫头受到的非人待遇已经让她小小的年纪就产生了阴影，对外界所有的事物都阻挡在自己的心门之外。不合群的小孩子，所要面对的事情，远远比我们大人所预想的要多的多。”
“我从来不知道的是小孩子作恶，竟然比大人作恶还要可怕，调查的资料中，我记得最清楚的事是，孤儿院的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只流浪猫，他们非常好奇猫的命究竟有几条。于是，几个孩子就商量着把猫杀了看看，可毕竟是孩子，他们还没有动手的勇气，可好奇折磨得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因此，小小丫头就成了他们选择的实施者。”
“小丫头不答应，他们就动手去扯小丫头的衣服，去打小丫头，用尽一切办法想要逼迫小丫头去做。”
“那孩子……答应了吗？”
司老夫人缓缓问着。
“嗯。”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因为小丫头不答应，被折磨死的就是她。”
那画面，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司老夫人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有了画面感。
“接下来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些连她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很不巧，小丫头拿着他们递来的石头抓着流浪猫刚砸下去，院长一行人来了。大人们呀，有些时候简直可笑，全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傻瓜。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根本就不给小丫头任何解释的机会。在他们看来，砸猫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坏孩子。为了院子里面其他孩子的安全，又为了不让这件事情继续扩大，而影响那些想要领养孩子们的人的想法，小丫头被抛弃了。”
“我有些时候都在想，那个时候，小丫头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对于那些漫天的指责，她哭了没有？对于未知名的前途，那孩子害不害怕？”
顾老夫人的声音再度更咽，“那孩子被孤儿院赶出来之后，竟然遇到了专门以小孩做骗局的组织。谁能指望，八岁的孩子懂什么？所以，在人家的哄骗下，小丫头也开始过上了她坑蒙拐骗的日子，奈何，就算是再听话的孩子在那个桌子里面也逃不开挨打挨饿的命运。所以当我再次见到小丫头的时候，正是小丫头进入那组织的一年后，九岁的孩子出奇的瘦小。”
“没有正确的是非观念，有的只是想要让自己不挨打不挨饿的最基本的生存想法。我终于过不了良心的那道坎，在小丫头十岁的时候把她接了回来。”
话说到这里，故事也已经明了了起来。
“虽然我于心不忍，但我只要你看到那张六分像的小脸，我就会想到玉儿的悲惨遭遇，所以那孩子刚进顾家的时候，我一直没有给她好脸。”
顾老夫人抬头，看了眼好友。
“你也知道，我是个把尊卑礼仪刻在骨子里的人。小丫头过去的十年根本就没有人教她，突然把她放在我面前，她的种种行为都让我觉得格外不满意，训她，打她，更是成了常有的事情。”
“那段时间，南星看来，也过得很辛苦。”司老夫人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顾老夫人本来就出声豪门，礼仪什么的，更是刻在了骨子里面，所以对于自己的后代，在尊卑礼仪方面也管得很是严格。
“她除了和玉儿的脸有些像，但她其他的行为完全和玉儿大相径庭。如果说玉儿是天上的云，那她就是沙滩里的沙。玉儿学什么都快，小小年纪就将优雅刻在了她的小脑袋中。可十岁的南星啊，真的让人一言难尽，忍不住的说谎话，忍不住的偷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也会手忙脚乱，明明碗里面还有吃的东西，却又伸手去抓面前盘子里面的各种食物，就像是个野猴子一样，格外粗鄙。”
“茹诗啊，我说你呀你，让这孩子变成野猴子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你吗？！”司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捅着刀子，“南星遇到你，真是那孩子倒霉。”
司老夫人翻了个白眼，越发的心疼着顾南星。
“是啊，谁说不是呢。”顾老夫人知道是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