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千勉和任五回到绿竹林海。任五去禀告师叔祖,闾千勉则来到柳十方的房间,正好桑鱼儿和唐彦也在这里。
柳十方喜道,“你回来了,五叔呢?”
“去找前辈了。”闾千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桑鱼儿问道,“怎么样?”
“很顺利。镇西王答应助我们。”闾千勉咽下茶水。
唐彦默默的对着闾千勉竖了大拇指,闾千勉不客气的冲他点了头。
“你是如何说服镇西王的?”桑鱼儿好奇的问道。
闾千勉犹豫了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
三人齐声道,“啊?”
“他不是被我们说服的。其实在没见我们之前,田万山就已经决定要助我们了。”
这话把柳十方三人说迷糊了。闾千勉理解他们的困惑,连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世人都说镇西王府出了个纨绔王爷,游戏人间难成大气。要我说,世人皆盲,只看皮肉不见骨相。这位王爷要是纨绔,黑军团卫就是个摆设。”
桑鱼儿顺着她的话说,“这么说,镇西王还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还不是,将来一定是。懂得藏拙的人很多,像他这样能蒙过全京都人的可少见。将来必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闾千勉想到田万山能在瞬息之间变换情绪的本事,心里一阵后怕。这样的人得亏是站在自己这边,万一他选择了皇帝,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闾千勉的话吊起了三人的好奇心,柳十方问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刚见面,人家就把我们想说的话都猜透了。我这辈子嘴上功夫就没输过谁,没想到会输给一个世家子弟。”说到这闾千勉也不免气闷,“当时我已经盘算着怎么打出去了。结果这位王爷口风就变了。”
“你相信他说的话?”柳十方问道。
闾千勉坦言道,“我信。”
唐彦不解,追问道,“为什么?”
“我信他是真的支持我们。只不过我不信他是为了我们。”
“此话怎讲?”
“或者是他自己和皇帝之间的恩怨吧。谁知道呢。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镇西王府一切不变。”
柳十方疑惑道,“仅此而已?”
闾千勉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我也问了,王爷的意思是不可功高欺主。”
柳十方恍然道,“他倒是通透。”
桑鱼儿提出,“现在的问题是,要信他吗?”
闾千勉和柳十方相视一眼,齐声道,“信。”
“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信他是不得已。若是不信我们也不会停下来。再者,我觉得这把可以赌一赌。”闾千勉想起田万山的眼神,她想信一次。
桑鱼儿看向柳十方,后者眼神中的坚定已经表明了态度。“十方哥最近的赌运不错,我相信你。”
唐彦也加入,“我也相信你们。”
“相信什么呢?”老道人和聂赢天结伴而来。
“要相信那个镇西王,还是相信你们自己?”
柳十方说道,“前辈,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我等踏前一步。您一直说我身负皇帝命。既然天命所归,我就不会输。”
“如果输了呢?”
“那就是说天道没有选择我,皇帝才是天命所归。”
“到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你身边这些朋友都会被连累。”
柳十方眼神坚定,“前辈,他们与我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既然选定了,便是同生共死。”
聂赢天看着其他三个年轻人,他们的眼神同样坚定从容。他阻止了还想继续试探的老道人,“不用说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听着,任五他们已经把路铺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这几十年筹谋策划的关键。成则天下易主,败则尸骨无存……”
刘长生在柳十方出生那年就开始布下的局,终于要启动了。可惜他自己却看不到了。任五呆立在屋门口看着,却没有走进去。想到曹岩师兄第一次带自己回相门。那个时候的相师府里,长生师父、芷姗师姐、曹师兄还有黄师兄他们,热闹非凡。直到芷姗师姐出事,相师府就变了。不,不止相师府,一切都变了。现在,终于可以拨乱反正了吗?背负了多年的仇恨和责任,早已将任五压的身心俱疲。他身子一软倚靠在门外竹墙上,潸然泪下。
春风荡漾之下,无声沁润着整个京都。北境独立之后,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挑衅。朝廷也无人提起北伐事宜,此事仿佛就此平息了下来。而那些学子文士、言官御史们,经过黑军团卫的铁血镇压之下,也逐渐消停了。数月时间,京都竟呈现出一片祥和的假象。
皇帝站在高大的宫墙之上,从这里看去可将京都一半风貌尽收眼底。
“瘟疫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臣派了刍狗去。回传说很顺利,疫情应该很快会平复。”
“刍狗,朕听说他的嗜好很特别。”
“他去是最适合的。”
皇帝微微一笑,又问道,“朝中大臣有什么异动吗?”
“只有镇西王爷出过一次城,去了煤山。臣的人跟丢了两个时辰。”
“田万山,”皇帝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当年和我们这些皇室子弟玩不到一起,偏偏喜欢跟着相门那个小姑娘后头……”
提到相门小姑娘,皇帝语音一顿。镇魂会意道,“王爷怕是还记着儿时的情谊。”
皇帝沉默了许久,就在镇魂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春祭快要到了。”
“是。”
皇帝的语气轻松了起来,“好好准备,不容有失。”
“是”
对镇魂来说,皇帝不再提起镇西王,看来是不打算追究了。春祭是历代帝王祭祀祖先的时候,而这对皇帝来说是最不愿的事情。这代表着他要去祭拜那个杀人凶手。那个人害死了他的姐姐和母亲,毁了他的人生。他却不得不年年跪拜祭扫这个人的坟墓。只因天子不能不孝,即便那人不配为父为人。
往年的春祭,皇帝多是心不在焉,礼数规格也是能省就省,敷衍了事。但今年的春祭,皇帝却极其重视。三个月前就开始命人积极准备,该有的礼制一项都不能少。今年是有什么特别之事,让皇帝一反常态?宫人们不得其解。
绿竹林海
“春祭?”
“不错,这是我们的机会。”
任五兴奋的握着一个竹筒,这是镇西王派人传来的信筒。
柳十方看着从信筒里取出的字条,他看完后便递给桑鱼儿。“五叔,聂前辈他们怎么说?”
“师叔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来告诉你。”任五又从竹筒中拿出一副绢布,“这是过往春祭时的兵力分布图。这些日子,整个皇城都在为春祭做准备。”
桑鱼儿将字条递给闾千勉,伸手接过绢布展开一看,“往年都是由御林军、京都护都司和黑军团卫的人负责防卫,人数不超过三千人。我城外有北境军中精锐一千,对付御林军和护都司不在话下。至于黑军团卫……”
闾千勉看完字条说道,“除了镇魂和他的四个儿子,其他人不足惧。”
柳十方看了她一眼,“你的那位朋友……”
闾千勉打断了他,“放心吧。在镇魂和我之间,他绝不会选我。”
老鳖于闾千勉有六年陪伴之情,充其量是朋友之义。但比起镇魂的抚养之恩,闾千勉相当有自知之明。
唐彦一直在旁默默的听着,此时才开口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任五将桑鱼儿手中的绢布接过来,转而递给柳十方,“我想师叔祖的意思,是让你决断。”
柳十方抿紧了唇,他很明白聂赢天和老道人的意思。成败在此一举,很多人的命运都将会改变。这将是他和皇帝的正面对决。柳十方缓缓接过绢布。当他渐渐想明白自己所背负的命运后,原本一筹莫展的局面出现了很多机会。桑鱼儿、唐彦他们的出现让他不再势单力薄;刘长生和任五的多年筹谋给了他一争天下的勇气;镇西王的支持让他有了直面皇帝的筹码。
柳十方捏紧了绢布,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也开始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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