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启程之时, 四爷没有骑马。他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苏培盛自认明白主子的心思,这猛然间从石头缝里蹦出一个八爷, 还是奉秘密皇命, 谁能高兴呢故而大气不敢喘上一声,伺候得越
南巡路上, 爷没带后院的格格侍妾, 福晋便再三叮嘱他,要他做一个贴心人, 不能比格格侍妾们差。
苏培盛自认贴心人的职责, 就是忧主子所忧, 必要时候替主子出谋划策,于是, 咬咬牙, 陪着笑, 充作智慧的狗头军师“八爷身负皇命, 却也是另类的妨碍,不能与元宝阿哥朝夕相处。”
意思是您放心,八爷不足挂齿
“”四爷神色一顿,瞥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道, “妄加揣测。爷何时
撇开老八本身的意愿不提, 他的手下可有一支秘密队伍。联想到天地会总坛的下场, 四爷的眼神深了深,此番南巡,汗阿玛想要彻底解决漕帮
既牵扯到国事政务,他自然不会抓着个人恩怨不放, 苏培盛这话,倒衬得他像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四爷瞥来的眼神真真带了不悦,苏培盛“”
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苏培盛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麻溜地滚了。
他有点想哭,贴心人难当,这和福晋吩咐的不一样啊。
那厢,弘晏迎来了一个大惊喜,叫他笑容失,遽然变色。
起先,他好好地呆
没过一会儿,前头来了人,说是皇上口谕,召小爷前去陪伴。
按理说,如今虽是二月,仍旧天寒地冻,冷意袭人,这蓦然脱离温柔乡,直至皇上御辇,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弘晏挣扎一秒,毅然决然准备前去,他身为孝顺体贴的好孙儿,不能让汗玛法孤单。
快速穿上鞋袜,套上绒衫,挥手告别阿玛,太子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笑容没有醋意,而是欣慰之中夹杂着点点期待,可惜弘晏已经转过身去,没有看见,也没有起疑。
小跑着爬上御驾,随便扫了眼车厢的空间,便知这儿比之前躺的地方更舒服,更宽敞。日光透过窗,照得里头亮亮堂堂,摆饰显帝王尊贵。
弘晏甜甜地请安,再一抬头,
一个老熟人王大人,还有一个顶戴官服的中年大臣,留着一撮短须,瞧着很是英气。弘晏从未见过,却总觉得有些面熟,没等他深思,只见一方小巧桌案明晃晃地搁
弘晏浑身一僵,
弘晏“”
“你既年满六岁,南巡归南巡,学业不能落下。否则回宫一查验,连伴也比不过,岂不是因小失大”皇上谆谆教诲,“朕
弘晏“”
皇上作为一对一课后辅导,这是多大的殊荣,怕连太子幼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传播出去能让多少人红眼,然而弘晏没有觉得高兴。
脑中缓缓冒出一句话终日打雁,终是被雁琢了眼。
阿玛是如何同他保证的推迟,延后,不叫学业与南巡冲突。如今倒好,冲突是不冲突了,却是一边赶路一边书,不浪费丁点空隙,真真映射了那句诗,一寸光阴一寸金哪。
他阿玛是个鬼才,玛法是个不逞多让的行动派,两相一结合,彻底叫南巡变了味儿。弘晏望望王大人,这是从前不慕名利,倔强高华,不知为何对他吹虹屁的老熟人,又望望钮钴禄大人,这位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另一层面上的国舅爷,皇上的心腹重臣。
成日闷
下江南,不是这么个下法呀。
可他们面上洋溢的欢喜的笑容,那副为人师表的姿态,让弘晏心头一跳,沉默下去。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再问下去,说不定会问出个戴梓第二,于是闭起嘴,半晌竖起一根大拇指,艰难道“汗玛法,阿玛同您都是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说罢,像是认命一般,迅速调整好僵硬的神色,正经地一拱手“师傅”
如今处于学业的起步阶段,弘晏的课程表是这样的从早到晚三节课,一节学汉文,一节练满语,一节写大字,两位师傅轮流轮值。
与无逸斋的普遍教学模式不同,如今出行
被褥行囊让人搬来,吃睡都
很快,明黄色的宽敞车架响起隐约的书声,清脆稚嫩,却又流利万分。
有皇上启蒙的基础
一来有皇上的监视,二来如今的他,和从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系统也不知要和他绑定多久,或许是十来年,或许是一辈子,但不论多久,咸鱼的梦想已经随风消逝不过从保住小命,保住阿玛的储君之位,换了另一个目标。
弘晏深沉地想,他要立功,还要催促身边人立下许许多多的大功,避免叔伯斗鸡似的的争斗,共同建设海内外美好家园,还要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端水大师。
至于书,那是一辈子的累积,有付出就有回报,亏不着自己。当下努力一些,争取打动皇上,走水路下江南的时候轻松愉悦,欣赏两岸风景
弘晏的脑瓜子本就是官方认证的聪明,不出几日,便找到了从前苦的感觉,写出来的功课、背诵出来的文章让皇上满意,让师傅惊喜。
尤其是王大人,满腹才学、严于律人,端看他对作诗天才杨柏的态度就明白,那叫一个高要求,高水准,看向弘晏却像看着自家孙儿。轻言细语,慈爱得很,常常让弘晏打一个哆嗦,心道如今还没来到写诗阶段,否则师傅非得被他气吐血不可。
他那循规蹈矩的文采,能和杨柏比吗
殊不知王大人一日比一日激动。真是江山有继,毛遂自荐成为小爷的师傅,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和随扈的翰林院掌学士低调炫耀“皇长孙殿下真乃天才。”
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嫉妒得质壁分离。他压低声音“子真啊,能否替我向皇上举荐举荐万一你气力不支,教导小爷书,也要有继任的人选不是。”
王士禛冷冷一笑“汝梦乎”
翰林学士“”
人呢,都是复杂的;男人呢,都是有劣根性的。
就像好不容易
圣驾未至德州,走的还是陆路,同一时间叹气的还有四爷八爷,一个如何也没有料到书之事,等闲见不着弘晏;一个苦于秘密皇命,想见知己,比偷情还难如登天。
好不容易能够碰上一面,却远远看见皇上牵着弘晏的手,手指平静奔涌的母亲河,似是传授训谕,这个时候请见,不是找打是什么。
“你瞧,今时看着水位不高,年年春汛,都需官府大力防范。”皇上目光平静,注视着沉底黄沙,“治河,治河哪是那么好治的”
塌岸决堤,洪灾汛灾,自古以来无法避免,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全绕不过,随着时间推进,河况已经改善了太多太多。像皇上亲政之后,任命的河道总督都是实干之人,譬如如今的李光地,
听闻这话,弘晏沉思许久,思维不可抑制地
皇上顿了顿,“太和门前的金水河,朕让你随便造作。”
弘晏“”
他连护城河都不配吗
当晚,圣驾没有停留,连夜赴往德州。皇上领着太子,一刻不停地接见官员,垂询政务,待诸事已毕,临近码头已是第二天晌午。
一艘巨大龙船静静停靠岸边,还有极不起眼的护航船只,数了数共有八架。仰头看着古朴威严的庞然大物,弘晏眼睛闪闪亮亮,评估着记到脑海之中。
还
李德全低声应是,弘晏心脏猛地一跳,既如此
皇上凤目幽深,大手牵着弘晏的小手,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垂头望去,就见乖孙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眼底似有千言万语。
皇上思绪一停,摸摸他的脑袋“热闹可看,只是昙花一现,不能长远住
弘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