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道理变了。是那场涉及天界地府人间三界的大变要到了。
死人之国与神国战争的结果,也随着这种变化的来临。传到了地府来。
血海滔天,诸神黄昏。除了少数未参战的神只,都陨落了。就连灵魂,都碎成了无数碎片,大大小小的,散落在整个世界。神国也好,死人之国也好,都没有了。
这个结果对于死后的世界,大抵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一切的混乱都随着这个结果而终止,没人愿意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去谈什么争权夺利。
地府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少却了往日的喧闹,连北庭那片纷乱的土地都停止了争斗,一群皇帝开始凑到山脚下开会,商量自己的势力范围。杨坚在里面异军突起,凭借刘邦的支持,抢了很大一块地盘。
他们也没忘记把商谈的结果交到阎君殿来审批,老大以天帝名义下发的旨意就随着这群皇帝的商议结果一起到了阎君殿。
皇帝们的事情被暂时搁置到一边,天帝的旨意,毫无疑问是此方世界中最有重量的文书。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今南斗星司汇同北斗星司合议统察过往三千年生死之数,特命地府遣阎君二人至天界协作。”
玉鼎撇撇嘴,道“没事儿搞什么统察,过去怎么没见这么干过,天界这群神仙真是闲的。”
老七笑道“就是闲的,但天帝旨意不能不遵,玉鼎,你对天界熟悉,就劳你去一趟吧。”
玉鼎看了看他,翻了一个白眼,道“就知道会是我,也罢,正好顺路去看看我那徒弟,玄女,你要一起么?”
玄女想了想,道“我也去,上次发到勾陈上宫的兵书还没有回复,我去寻勾陈帝君问问。”
老五道“你现在还在搞兵书编纂?”
“是啊,下职之后也没什么事,又不想睡觉,就编写兵书咯。”玄女说的理所应当。
老五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合着人家到了地府之后,就没睡过觉,都去干活了。
老七道“那也好,就由玉鼎和玄女前去。老九,你的意思呢?”
我笑道“我没意见,他们两个去,挺合适的。”
玉鼎和玄女便收拾了一下,一人带着一个小包。对于他们包里装的东西,连妲己都有些无语。玉鼎装的除了吃的就是喝的,而玄女则是满满一包的竹简书籍,都是与战争相关的。
见他们要走,老五忙起身道“等我一等,我去送你们!”
他也不管我和老七的反应,遁到玉鼎和玄女身前,一手拉一个,驾云就走。
老七笑骂道“这种懒也偷,老五真是赖皮。”
我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道“是啊,够赖皮的。”
丞相府的最高一层,有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长五丈,宽五丈。墨子亲自测量,地府里绝对找不到能量的更准的匠人了。方方正正,公公道道,两面竖起来的牌子一左一右挂在墙上。中间是一张秦时之时的桌子,通体漆黑,极为庄重。桌子后面是一张坐席,竹子编的,结实耐用。
扶苏就坐在席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在发呆。那盒子只是普通的松木,一个地府钱可以买来十个。但此刻他手上这方盒子,怕是多少地府钱也买不来。
一颗能让凡人成就天仙的丹药,怕是倾尽整个天下,也换不来一点药沫。何况这丹药就只剩下了他手里这一颗。
风吹动了窗,木制的窗扉被吹得嘎吱作响,随着窗扉被吹开,一个影子从窗外跃进屋来。扶苏连忙把盒子放下,探手从桌下抽出一把长剑。
“是我。”
扶苏看清来人,将剑放回桌下,道“五阎君怎么会从窗户进来?”
老五道“避开耳目罢了,时间有限,不便多说。你听好,老七已把你的意思知会给我,你不想参与进来,没问题,用咸阳城中的士卒来交换妲己也可以。但我们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你在地府寻一个人出来。”
“寻谁?以阎君之能,在地府还需要我来帮忙寻人?”扶苏有些不解。
“老七的大弟子,名叫宰予。三百年前落在了老九手里,老九把他藏得很好,我和老七不便大张旗鼓去找。但你是地府的丞相,清楚地府土地上每一分变化。你来找,比我们更为合适。”
扶苏笑了,道“我想我已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了,他现在就在我这里。”
“什么?”
“上几个月,九阎君把他带来的,要我把他藏起来。”
“啧啧,老九这次是信错了人了,他在哪?”
“人总不该相信自己的情敌的,你先告诉我你们行动的时间。”
老五忍着急促,道“只怕老九没把你当成过什么情敌,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等到日子,我们会提前通知你,让你带着妲己离开。你可以放心,我也好,老七也好,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扶苏点点头,走到墙上挂着的“方方正正”那块牌子前面,伸手往右移动。那牌子竟是活的,一直移动到“公公道道”四个字旁边,才停下来。
整面墙便开了一个门,门口是一间不大的密室。老五冲进密室,就看见了坐在那里读书的宰予。
扶苏并没有跟进去,有些话不是他应该听的,他很知趣。
半刻钟之后,老五从密室走了出来,道“我有事要他办,他得跟我走。”
扶苏摇头道“不行。”
老五板起脸来,道“你不肯放人?”
“不是。”扶苏抬手往头顶指了指,他头上是丞相府的房顶,房顶上面悬着阎君殿。“你们发动之前,他不能走。等你们要举事的时候,我会放他离开。”
老五只道他是不放心彼此的交易,说道“也好,届时还请你给他指明北庭的去向,我们需要他去北庭统帅大军。”
“放心。”扶苏依旧言简意赅。
老五又从窗户飞了出去,他化作了一阵清风,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一样。
扶苏关好密室,合上窗户,又坐回到桌子后面。拿起桌上的木盒,在手里一圈圈的转动。
神仙神仙,原来也免不了这些龌龊的事情。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一个人若是被君子的道德束缚的太久,就会愈发的厌烦这种无形的枷锁。
他还从未为自己活过,生时是为了父亲,为了大秦,连死都是同样的原因。本以为一死万事空,却不想死后也要考虑大秦的名声。他突然想起刘盈来,他和那个清秀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被家世所累,承担的担子太重。不过是他的压力来自于父亲嬴政,而刘盈的压力来自于母亲吕雉罢了。
距离阿盈去投胎多少年了?扶苏很用力的去想,但还是想不起。太多的往日在脑子里装着,混的像是一团浆糊。
“也许阿盈真的比我更聪明。”扶苏自顾自的说出这句话,又微微摇了摇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刘病已的声音传了进来。
“扶苏公子,在里面么?御史府出了一批清查名单,需要丞相府调人羁押。”
扶苏把盒子收进怀中,取了卷竹简铺在桌上,道“我在,进来吧。”
……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