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Chapter 14
结局卷
Chapter 14
许亦为心中还回荡着林寻的话。
他有些惊讶,却又不是那么意外。
回顾前尘种种,他也有一种时过境迁,再回头,仍想重新开始的感觉。
在三维世界有这样一个问题:想要知道你过得是否幸福,是否有遗憾,只需要回答,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来一次,回到过去任意一个时间或是一个年纪,你愿意吗?
大多数会选择愿意,并且即刻就在心里浮现出那个时间点和具体年纪。
而这个界限,通常是划在遗憾到来之前,或是停留在他们认为自己人生中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那一年。
这说明,大多数人都是有遗憾的。
而且拥有遗憾的人们,都有一个追求完美人生的愿望,希望通过回去的契机来抹除掉那些不完美的污点。
但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加一个前提呢?
你可以回去,时间任由你选择,但是你不会拥有现在的记忆、学识、人生经验、社会阅历、眼界。
也就是说,一切都归于到你回去的那个时间点,当时的你原本是什么样,你回去了还是那样。
在刚才选择愿意的人当中,会有一部分人开始犹豫。
再给“愚蠢”的我一次机会,我难道就会聪明起来吗?同一个人,同样的心智,能获得完美的人生吗?
事实是残酷的,一模一样的愚蠢会再次犯下。
人们之所以觉得遗憾,想回到过去弥补,那是站在当下的角度看,以当下经历过许多变迁的智慧去回顾过去。
如果连当下占据的角度和磨练出来的智慧都消除了,再回去重新做一次大傻子,那有什么可值得回去的?
信不信,有人回去五十次,五十次都会留下同样的遗憾。
林寻到底是林寻,如果这件事是建立在她的性格上,她回去一百次,都会想办法搞清楚许南语的死,会为了余歆的自杀而自责,会拚命想挽救余歆、余寒、蒋延的人生。
许亦为自问,他也是一样。
难道回去一百次,其中能有一次他可以做到放下林寻不管吗?
想到这里,许亦为不由得笑了。
他并不觉得做出改变有什么好,反倒是像这样一成不变、认死理的选择,是他认为绝对正确的事。
许亦为很快收拾好心思,决定以“徐信”的身份开始这个游戏。
他拿着手机走出门口,打算按照先去和其他NPC碰个头。
黑化“林寻”扮演的林觅就在隔壁,按照剧本,他要以妹妹的名义,去借一点女性用品。
没想到许亦为刚打开房门,脚还没有迈出去,就听到从八楼传来的一声巨响。
“光当”,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许亦为在六楼,中间还隔了七楼,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那声音有多大,这楼板有多薄。
许亦为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八楼陈放和陈太太的争吵提前了。
他将门关上,走了两步,隔壁的林觅也出来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觅出来后朝左右看了一眼,说:“看来这里只有咱们俩——我是林寻。”
许亦为点了下头,说:“我打算上去看一眼。”
黑化“林寻”回答:“我也去。”
两人进了电梯。
黑化“林寻”问:“时间是不是提前了?”
“嗯。”许亦为跟着问,“易杉联系你了吗?”
按照剧本,在八楼爆发第一个危机之前,林觅和易杉是有一次手机对话的。
黑化“林寻”回答道:“没有。”
不对劲儿。
但两人还来不及想到更多,八楼到了。
……
走出电梯,更大的“意外”就在眼前。
楼道里,陈放和陈太太正在大打出手,参加战斗的还有王曦,就是八楼的另一个住户,经常和林觅八卦的女邻居。
按照原剧情,林觅是和管理员前后脚赶到的,但由于危机提前了,管理员还没有赶到。
王曦就着陈放的衣服,替陈太太当下不少攻击。
她见到“林觅”,喊道:“快来帮忙,打死这个渣男!”
黑化“林寻”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看了看缠斗的三人,又看向站在角落靠着墙,一直在看热闹的“易杉”。
许亦为也看到了“易杉”,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立刻走到场内,将三人分开。
“都冷静点!”许亦为喊道。
他现在的身份“徐信”是陈放的主治医生,他不能不管,这不符合人物设定。
陈太太抹了把脸上的血,朝陈放啐了一口吐沫:“呸,我受够你了!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杀了你!”
王曦叫道:“早该这样了,渣男!就会打女人,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无能!”
怎么回事?
黑化“林寻”趁机走到“易杉”,也就是严飞身边,尽管“她”对此非常厌恶,却不能不这样做。
他们是炮友,他先来了一步,她找他问来龙去脉最为合理:“怎么回事?我记得陈先生和陈太太经常互殴,怎么今天变成单方面家暴了?”
严飞笑了笑,扫过“林觅”小心翼翼的表情,故意凑近她说:“陈太太想离婚,就先发制人。”
“可是……”黑化“林寻”说,“王曦也见过很多次他们大打出手,今天怎么是这个态度?”
严飞:“也许是拿好处了,帮陈太太作证。”
人设改变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喂,听得到吗?”
林寻的声音同时出现在许亦为和黑化“林寻”的频道,两人不动声色,分别回应。
“听到。”
“在。”
林寻松了口气:“终于接上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信号中断,我这里被干扰得很厉害。还有,这个世界的秩序也开始出现混乱,剧情已经打散了。”
黑化“林寻”立刻发问:“是不是时空盗匪来救人了?”
林寻回答:“任何可能都有,现在我还联系不到樊小余,我和外界的信号还没有恢复。”
见许亦为好一会儿没有接话,林寻刚要问他,就听到许亦为说:“不对。”
黑化“林寻”问:“什么不对?”
这话刚落地,许亦为和黑化“林寻”的剧情提示中都出现了这样一句:【这里将会开始死人。只有活到最后的玩家,才算赢。】
黑化“林寻”疑惑道:“这句不是出现过了吗,怎么又来一次?”
“不,不一样。”许亦为说。
上一次是林寻作出提示。
还有,两次提示的内容并不完全一样,尤其是前半句。
紧接着,两人“面前”又出现另一句提示:【请注意,所有NPC都可以参与杀人。在这里,杀人不会受到制裁,杀人只是为了生存。】
这下,不用许亦为说,黑化“林寻”也能知道不对了。
而且从语气上来看,这是对所有NPC统一发出的提示消息。
黑化“林寻”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她”下意识看向严飞。
严飞却是一脸似笑非笑,还说:“这下有意思了,谁会先沉不住气动手呢。”
黑化“林寻”又问林寻:“怎么回事?是系统问题?”
下一秒,黑化“林寻”就脚下一软,头部也传来一阵剧痛。
“她”捧着头叫出声,浑身都在颤抖,就好像有一部分意识要从头顶被人拽出去一样。
那是一种不顾“她”死活,要让皮肉分离的扯拽,哪怕是拽出一小部分也好,哪怕是把“她”分成几块也好。
就在这异常痛苦的时刻,黑化“林寻”却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存在感逼近。
严飞扮演的“易杉”蹲下身来,用手揽住她的肩膀,在他人看来就像是关心、担忧。
只有黑化“林寻”可以听到严飞附在耳边的声音:“我要杀了你,轻而易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玩儿够。”
黑化“林寻”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她”一只手去撑地面,试图爬走,可严飞只用一点点力气就将“她”控制住。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地面也开始发出震荡。
不只是黑化“林寻”和严飞,其他NPC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每个人都在拚命寻找支撑物稳住自己。
黑化“林寻”倒在地上,看到即便到了这一刻,许亦为扮演的“徐信”依然在朝“她”奔来。
他要救“她”!
黑化“林寻”努力伸出一只手,试图去够还有一段距离的许亦为。
许亦为也因为震荡而趴在地上,只能匍匐着靠近。
可他每前进一米,就会被震开半米。
也不知过了多久,震荡终于结束。
一切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连黑化“林寻”身上的痛苦也消失了。
不过楼道里已经布满狼藉,是从陈放和陈太太房间里震出来的东西,震得到处都是。
然而即便震荡结束,黑化“林寻”依然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她”虚弱至极,额头上汗如雨下,身体更是一阵阵发寒。
许亦为第一时间朝黑化“林寻”走来,但严飞比他更快一步,他一把将“她”的身体提了起来,就拎在身前。
许亦为站住了脚,严飞说:“别过来,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这话不仅陈放和陈太太听到了,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管理员也听到了。
王曦被刚才震出来的东西击中头部,这会儿还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
“放开她。”许亦为说,“她需要休息。”
严飞笑道:“我自然会带她去休息,请你和我们保持距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这道声音打破了场内的僵局。
许亦为等人一同转身看去。
声音来自楼梯间门口,一群人陆续走出,正是这个游戏里的其他NPC,黄飞、胡旭、朱迪和劳改犯。
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朱迪和胡旭依偎在一起,互为支撑,脸色糟糕透了。
劳改犯撑着墙边,黄飞则站在另一边,两人看上去也不太好。
“有谁知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黄飞发问,“是不是每个人都接到提示了?”
回应黄飞的是管理员:“不是吧,不会真要杀人吧!你是警察,你……你应该保护大家!”
黄飞皱了皱眉,他这个动作很像是许亦为:“只要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出手,就不会有人死。大家要合作,联合起来找破局的办法,而不是自相残杀。”
这话刚落,系统就再次给出提示:
【欢迎来到敌对游戏,欢迎各位游戏玩家——
劳改犯、管理员。
徐信、易杉。
王曦、林觅。
陈太太、陈放。
胡旭、朱迪、黄飞。
接下来我会给出一个免死席位,只要刚才公布的CP中,有其中一方先杀死另外一方,这个人就可以获得该席位,并一直持续到赛点,进入决赛。】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什么CP,什么杀死另一方?!”胡旭率先喊了起来。
但是系统并没有回答。
许亦为尝试呼叫着林寻,但林寻却毫无回应,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除了许亦为、严飞和黑化“林寻”,以及昏迷中的王曦,场内其他人已经乱作一团。
许亦为将目光投向几步之遥的严飞,问:“是你搞的鬼?”
严飞冷笑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许亦为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严飞:“比你们估计的时间早一点。”
其他人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有黑化“林寻”听见了。
“她”问:“系统已经被攻破了?”
严飞:“你说呢。”
那林寻怎么样了……
黑化“林寻”心里一阵发慌,“她”甚至不敢往下去想。
这还是“她”第一次会担心除了自己以外的“林寻”,并且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原来“她”可以不是一个人,“她”也可以有同盟。
可这个认知来得实在太晚,当“她”意识到林寻有多重要时,她却消失了。
“你要怎么样?”许亦为再次问严飞。
严飞回答:“把游戏玩完。咱们来一次公平的较量。”
许亦为漆黑的眸子对上严飞阴鸷的目光:“我有别的选择吗?”
严飞轻描淡写地说:“你当然有,你可以选择让她死。”
说话间,严飞的手上力道加重了。
黑化“林寻”的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严飞一只手掐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来到“她”的后脖颈,长而有力的手指刚好捏在脖子两边的脉搏上。
随着他的手指发力,手指嵌入皮肉,压迫脉搏,黑化“林寻”很快就开始呼吸不畅。
许亦为身后的NPC们仍在剧烈争吵着,说什么都有。
许亦为却顾不得回头去看,他上前一步,试图将黑化“林寻”救下来。
然而一道意外的惨叫声却将他的动作打断。
不,不只是许亦为,连同严飞和黑化“林寻”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声音发出的方位看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也不知道陈太太是什么时候拿到了一把尖刀,还用刀刃割开了陈放的颈部动脉。
“嘶”!
那是一种血液从缝隙中迫不及待滋出的声音。
陈放下意识用手捂住脖子,但他的身体很快就软了下去,眼睛也无力地闭上。
他就像是一团烂泥,软倒在血泊之中。
直至陈放咽气的那一刻,在所有人还没有醒过神的时候,系统又一次说道:【恭喜陈园,你获得了免死席位,可以直接进入决赛。在决赛到来之前,任何想杀你的人,都会遭到反噬。】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移动到陈太太的脸上。
她的脸和身体都有血液飞溅的痕迹,她抹了把脸,扔掉手里的刀,嘴里说道:“这下不用离婚了。”
陈太太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杀掉陈放之后终于获得解脱。
她很快就咳嗽起来,一手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将肺叶都咳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上去关心她,所有人都还心有余悸。
直到陈太太咳完了,她看上去就像是被病魔产生许久的样子,整个人虚弱极了。
她步履蹒跚地转身往回走,直到来到家门口,她才说:“你们继续吧,我要休息了。”
“啪”的一声,门板合上了。
……
【现在我已经归你调派了,严飞先生。刚才已经按照您制定的规则,完成了第一次杀人。请问您还满意吗?】
严飞:“可以接受吧,但还不够有趣。我被他们耍了那么久,这点回报怎么够呢?我要逼疯这里每一个人。”
事实上,早在林寻、许亦为和黑化“林寻”三人对话时,严飞就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当然这不是他自己完成的,而是有外力相助。
因为正面刚上时空盗匪,樊小余一时顾不上来,系统数据被人钻了空子,病毒入侵、数据丢失,可以说此时林寻几人的意识,已经“迷失”在数据世界中。
病毒携带的“记忆”第一时间找到严飞。
严飞的心境,也在回忆起过去之后,发生一次剧烈震荡。
先是恍然大悟,进而是愤怒,甚至是暴怒。
但这些情绪并不会一直存在,它们最终化为了极致的冷静,再次唤醒蛰伏在他心里的黑暗面。
由于这个数据世界太过严密,即便找到突破口,也无法将严飞的意识彻底带出。
如果要立刻离开这里,一定要进行“分解”。
也就是说,严飞只能离开一部分,他要自断双臂、双腿才行。
这是严飞所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留下来,杀光这里所有愚弄过他的人!
严飞:“继续,把这个游戏玩起来,不过许亦为要留到最后,留给我。这些无用的NPC就是棋子,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按照我说的,继续生成下一步规则。”
系统:【是,立刻执行。】
……
系统再次提示道:【余下八个人,你们要分成两组。现在,由两名队长徐信、易杉开始选人。】
“等等,这不对吧?”胡旭第一个出声,“为什么他们是队长?为什么不是黄警官?”
劳改犯接道:“凭什么要让警察来当组长,这对我不公平。”
管理员怼了回去:“难道让你当组长,那对我们也不公平!”
静了几秒,黄飞终于出声:“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是团队赛,那么是不是走到最后的队伍,可以全员活下来?”
系统回应道:【最后活下来的队伍,再进行组内PK。记住,能走到最后的只有一个人。】
朱迪忍不住叫道:“你这是什么规则,我不同意!不,我们都不同意!只要不同意,不听它的,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
系统笑了一声:【游戏时间倒计时,72小时。如果全员弃权,全员都要死。】
胡旭跟着叫嚷着:“我就不信你能杀死我们每一个人,有种你试试看!”
系统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病住了呼吸,似乎在等系统发威,也是在测试,看它到底是不是在吓唬人。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原本被陈太太扔在地上的那把刀,突然悬浮起来,就飘在半空中。
但它不是绵软无力地飘,而是将刀尖精准地对上胡旭。
胡旭呆了呆,随即朝旁边迈了一步,试图找东西掩护自己。
没想到那把刀也跟着胡旭转动。
胡旭继续往旁边闪躲,步子更快,也更乱了。
当他经过管理员和劳改犯时,两人都下意识跑向另一边,远远离开胡旭。
就连朱迪都不敢上前,她害怕地哭叫道:“谁来帮帮他啊,救命!”
这一刻,也就只有许亦为、严飞和黑化“林寻”表现得像是局外人,因他们都知道,这些NPC都是数据,是虚假的,救与不救并不重要。
许亦为将目光投向严飞:“你只是要对决,有必要搞这么多花样吗?”
严飞笑着回:“一对一有什么意思?人多才玩得起来。别看他们都是数据,这个系统做的世界这么逼真,人性还原也很到位,兴许比你我都要强呢?”
这话落地,严飞又收了笑,说:“这一次,我要赌生死。赢的人离开,输的人永远留在这里。”
严飞已经拿出最大的筹码,也是许亦为想要达到的目的。
许亦为用余光瞥向他,心里计算着。
就在这个时候,那把刀发出了第一次攻击。
胡旭在地上翻滚着,堪堪躲开刀尖,却还是被刀刃划破了手臂。
他疼得龇牙咧嘴。
黄飞适时扔过去一个塑料箱子的盖,胡旭接住,挡在面前。
刀第二次发出进攻。
“小心脚下!”黄飞看出轨迹不对,立刻提醒。
可胡旭却慢了一步,刀尖直接刺入他的大腿。
“啊!”胡旭惨叫着倒在地上。
那把刀却像是有生命一样,又自己拔了出去。
胡旭大腿上的血往外涌着,很快就浸湿了他的牛仔裤。
而那把刀又要开始发动第三次攻击。
黄飞叫道:“住手,我们愿意分组!”
这话刚落,就听“啪啦”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第172章 Chapter 15
结局卷
Chapter 15
现在少了陈放和陈太太参与分组,余下的人分别是徐信、易杉、王曦、林觅、胡旭、朱迪、管理员、劳改犯、黄飞。
徐信和易杉将会作为两个组长,由他们来选择队员。
“我先选。”严飞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林觅。”
许亦为看向依然被严飞抓在手里的黑化“林寻”,“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求生意志,也没有恳求要他争取。
许亦为不会放弃黑化“林寻”,不管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她”在这场斗争之中的关键地位。
然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若是争取黑化“林寻”,严飞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她”对严飞没有用处,但对许亦为有。
许亦为点了下头,指向黄飞:“黄警官来我这里。”
黄飞皱着眉头扫了许亦为一眼,又瞪向严飞。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他骨子里是警察,他始终记得救人为上,如果严飞选择他,他一定会排斥。
但他是个警察,他牢记这一点,因此他会压抑住那种排斥,答应严飞——就当是做卧底好了,他会想办法拯救人质。
诡异的是,就在黄飞已经想好自己应该做什么事的时候,他又生出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而这种感觉是针对徐信和易杉两个人。
可在此之前,他们三个人并不熟悉,最多只是照过一面。
无论如何,黄飞只得暂时按耐住心里的疑惑,先站在徐信身边,等到待会儿有时间再深究。
对面,严飞冷笑了一声,显然早就料到许亦为的选择。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严飞扬了扬下巴,指向胡旭:“你,过来。”
胡旭惊住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副看疯子的表情:“你要我?”
严飞说道:“对。”
胡旭不傻,虽然刚才他有一点慌乱,但他还具备基本的思考能力和判断力。
如果他没分析错的话,那个拿刀对着他的“系统”,和面前这个严飞之间已经达成某种默契。
再大胆一点猜测,兴许“系统”就是严飞,或是被严飞操控着。
要是推断正确,那么严飞选择他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胡旭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严飞笑着回答:“因为你是第一个做出反抗的人,也是这里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胡旭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心里已经后悔了。
他回头看了看朱迪和其他人,犹豫了几秒,终于向严飞走去。
“胡旭!”朱迪叫道,可她的声音非常虚。
胡旭在严飞身边站定,给了朱迪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小声问严飞:“能不能把我女朋友也叫过来?”
现在且不说哪边会赢,最低限度,他不想和朱迪互相残杀。
尽管现在大家都还搞不清楚状况,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多了一个“系统”,他们为什么被迫要加入生死游戏。
最恐怖的是,为什么最后只能活一个?这是什么变态规则啊!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胡旭被尖刀对准的惊吓时刻,也没有那么危险。
如果是身手比较矫健的人,比如黄飞,可能会认为胡旭被吓成那样只是因为他太菜了,换一个人是可以想到对策的。
但如果是朱迪这样胆子又小,体力又差的,她会将那把刀想像得更加危险,甚至会代入被刀刺入身体的感受,因此加重恐惧感。
总之对于最终“只能活一个”的判定,大家的看法不一,有人已经胆怯了,但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可以让更多人活下来。
在这种时候,只要每个人想法不一样,那么过程中就会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做出不同的行动。
严飞选完了人,现在轮到许亦为。
许亦为却没有立刻选择,而是环顾四周每一张脸。
就像严飞了解许亦为的想法一样,许亦为也能看透严飞的用意。
从选人环节开始,严飞就已经开始搞分裂了。
当然,这些四散的“人格碎片”本来就是分裂开的他们,而严飞的目的就是让这些自以为是真实存在的“人格碎片”,进一步碎裂。
如果许亦为没有料错的话,严飞根本不会选择朱迪。
接下来严飞会选择管理员,因为他要将劳改犯留给黄飞,这两个人一定会生出嫌隙,绝对不可能合作。
然而在个人赛之前,要先完成的是团队比拚,队内起内讧是大忌。
按照这样的思路判断,下一步他应该选择管理员来自己队伍才更为稳妥,但这样一来,严飞应该就会将劳改犯要过去。
只要劳改犯在严飞队伍里,劳改犯就会成为黄飞和管理员接下来第一要针对的目标,因他们摸不清严飞的底,并且已经判断出严飞更难对付。
再加上劳改犯和警察天然就是“老鼠和猫”的身份,以及管理员和劳改犯相处并不和睦,在划分完双方阵营之后,每个人心中都会落下一层暗示,将敌对关系具象化到某个人身上——劳改犯一定首当其冲。
当然,严飞并不在意劳改犯是死是活,什么时候死,他只是拿劳改犯当临时的挡箭牌,替他转移开这些“工具人”的注意力。
也就是说,这种团队游戏,从从严飞的角度看,就是一盘棋局,前面的兵卒都是用来挡枪的。
思路走到这里,许亦为看向管理员,对他点了下头。
管理员顿时松了口气,立刻上前。
严飞的笑声传来,毫不犹豫地指向劳改犯:“你。”
劳改犯有一丝惊讶,但他的余光很快就扫向黄飞的站位,很快就低着头走向严飞。
胡旭有些着急了:“还有朱迪。”
严飞不理胡旭,只盯着许亦为,胡旭见状,也朝那边看过去。
许亦为接收到这两束目光,目光一转,看向躺在地上的王曦:“王曦。”
胡旭心里一松,朱迪也朝他小跑过来。
这时,系统再度发出声音:“分组完毕,请两边阵营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进行第一场淘汰赛。”
……
许亦为将躺在地上的王曦抱起来,领着众人到“徐信”的房间里。
刚一进门,管理员就问:“什么淘汰赛,输了不会真的死吧?”
黄飞说:“未必。”
他观察过刚才那把刀,包括刀的运转轨迹,以他的能力,躲过绝不是问题,而且还可以将它从空中拿下来。
许亦为将王曦放在林觅的床上,回头看了黄飞和管理员一眼,说:“你们最好相信系统公布的规则,两个队伍中一定会有伤亡。过于恐惧会阻碍判断,而过于自信是兵家大忌。”
许亦为分别点出两人的问题,恐惧的问题他没办法解决,因为这颗种子埋在管理员心里,但是轻敌这件事他还可以提醒黄飞。
现在他的队伍中,也就只有黄飞还可以用一用了。
许亦为沉思了几秒钟,规划自己这边的策略。
他的队员比严飞少一个,如果他没料错的话,严飞一定会让他先减员,最不利的情况就是只剩下他一个。
只要严飞那里占据人数优势,他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人,赢面几乎为零。
数据又如何,工具人又怎么样,虚拟世界一样精神猎杀,那么他在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处于“脑死亡”状态。
换句话就是说,他一定要全面保障自己的队友尽可能撑到最后。
但现在……
许亦为的思路刚走到这里,黄飞出声了:“为什么要选择王曦?刚才那种情况,选择朱迪来牵制胡旭会更有利。”
“对啊。那小子看着有点恋爱脑。”管理员帮腔,“徐先生,你不会是一时心软,才不愿意拆散他们小两口吧?如果咱们面临的真的是生死问题,那你就有点……”
许亦为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移向仍在昏迷的王曦,然后对黄飞和管理员说:“能不能先请你们到门外等我?”
……
另一边,严飞则将除了黑化“林寻”之外的其他人拒之门外。
临关门之前,他只撂下一句话:“都想清楚怎么活下去,努力就行了。”
吃了闭门羹的胡旭、朱迪和劳改犯,三人面面相觑。
不过三秒钟,胡旭就将朱迪拉走了,留下劳改犯一个人犯嘀咕。
至于门里,严飞独留黑化“林寻”一人当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这不,门刚关上,严飞就一把捏住黑化“林寻”的下颌骨,手指下面就是脉搏,只要稍稍用点力,黑化“林寻”就会喘不上气。
“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严飞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猎物的鹰隼,“别想瞒过我。”
黑化“林寻”咳嗽了两声,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开口时,却换了一个“人格”:“根本没想过要瞒你,是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哦?”严飞冷笑着松了手,双手环胸地看着她,“你们现在还有谈判的余地吗?怎么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林寻没有立刻回答严飞,而是先在心里安抚着黑化“林寻”:“让我和他谈谈。”
事实上,黑化“林寻”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了,“她”的意识越来越虚弱,之前已经几乎降到零点,现在林寻也进来这具“身体”,“她”的生存空间又一次被压缩。
但令黑化“林寻”庆幸的是,这具“身体”只是数据,如果是真实的身躯,“她”恐怕已经被林寻的意识压到地板上。
这是多么讽刺的对比,曾经“她”还想过要蚕食吞没林寻的意识,借此获得林寻的能量,可现在“她”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
林寻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进来,直到黑化“林寻”说:“你若是不来,以我现在的能量,恐怕对严飞起不到任何牵制作用,也无需他动手,我就会死掉了。我时间有限,你越快进来完成这部分,对许亦为接下来的活动才越有利。”
一提到许亦为,林寻便不再犹豫。
黑化“林寻”最后提醒道:“你一定要想清楚策略,不要贸然行动。我可不想看到严飞一次割掉两颗人头。”
林寻并没有告诉黑化“林寻”她的计划是什么,她只是让黑化“林寻”暂时休息片刻,她一个人去与严飞周旋。
不要说黑化“林寻”了,就连严飞都没有想到林寻会使出什么手段。
他有些惊讶,林寻得多有自信啊,才敢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现在要弄死她简直轻而易举。
林寻等到黑化“林寻”的意识陷入沉睡,这才面对严飞,问道:“是时空盗匪帮了你?”
严飞觉得好笑:“你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机会,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要跟你确定而已。”林寻说,“你们合作了这么久,那你见过他们吗?我是说见过本尊吗,不是什么精神体,也不是什么幻化成人类的模样,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严飞的神色几不可见地凝滞了一瞬,林寻精准地抓到这一幕。
他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完全没有见过所谓的时空盗匪,要么就是见过了,但是以他多疑的性格,他怀疑自己见到的并不是本尊。
严飞问:“你想表达什么,告诉我他们不是地球人类,而是外星人?那又怎么样呢?”
“在三维世界里,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林寻问,“你怎么能肯定你这辈子见到的都是人呢?”
严飞问:“你该不会要讲鬼故事吧?”
林寻摇头:“还有另外一个理论,有人说,这世间万物,我们见到的每一件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一个面,所见都是镜子。”
这一次严飞不说话了,但他依然猜不透林寻要表达什么。
林寻仍用那不紧不慢的口吻:“万物之理在人心。万物皆一,齐万物而归一。据说人生有三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自己既是天地,也是众生。做梦就更是如此。我不知道你和那些高维生物接触下来有什么收获,我么最近一直都在看书,恨不得将整个宇宙的知识都输入到我的精神世界里。”
“我前段时间看了高维世界的一本书,叫《说梦》。”林寻随口瞎编著,“我以前总是被我的梦境困扰,我总以为我精神分裂了。后来我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过去,和与我的经历大相迳庭的当下与未来。我利用三维世界的科学理论来解释,发现梦境就是衔接这个世界的我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一种桥梁、媒介。我拚命想记住那些梦境内容,想从中找到一点启发,然而我越是想记住,就忘记得越快。直到我在这里看到《说梦》,才知道自己曾经执着的方向是反的。”
“按照《说梦》的意思,三维世界的人寻求解梦这件事从出发点就是错的,梦里最不需要去解开的东西就是剧情。那里面发生了什么故事,见到了什么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些事情和这些人,反射出自己怎样的另一面。是野性的我,嗜血的我,充满压力的我,焦虑的我,还是痛苦的我,快乐的我,想要改变当下的我?所梦皆是我。”
严飞耐着性子听完林寻这些“废话”,他的心情也在两种情绪中间拉扯着,其中一种就是不耐烦。
他明显感觉到林寻是在浪费时间,但他不知道这种拖延手段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早死或晚死,反正他们都要死。
而另一种情绪则是怀疑,这得归咎于严飞多疑的性格。
他对任何事情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因此与任何人都无法建立信任关系,他的思维从根儿上来说就是如此。
有人对他好,他会怀疑对方的动机,有人对他不好,他会警惕对方的目的。
但现在,正是因为他这种多疑的性格,才使得林寻多了几分钟“废话”时间,他想知道林寻除了拖延时间之外,还有什么战术。
严飞说:“你的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我,我已经知道了,然后呢。”
林寻却话锋一转,问:“你见过外星人吗?”
严飞皱了皱眉。
林寻又问:“还记得三维世界有这样一句话吗,没有找到外星人才是最可怕的。在我离开三维世界的时候,那里已经得出最新的科学结论,称太阳系有壁,银河系有墙。太阳系边界的‘壁垒’恰好是对太阳系的一种保护,这就是为什么地球上的生物可以繁衍生息,而没有受到外来入侵者的破坏。”
听到这里,严飞终于知道林寻在东拉西扯什么了:“呵,你该不是要跟我讲鱼和鱼缸的故事吧?这个我比你懂,你这套唬不了我。”
有这样一种说法,当一条鱼在浩瀚的海域中生活,却迟迟没有发现第二条鱼的时候,这就说明这条鱼生活的不是大海,而是鱼缸。
它是被“圈养”起来的实验品。
这条鱼死了,还会有下一跳。
这就是为什么地球人认为,没有找到外星人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三维世界的人类就是这条鱼,而在这条鱼之前,地球曾经也发展出多次文明,比如玛雅文化,比如三星堆文化,甚至是恐龙世纪。
如果鱼缸的比喻成立的话,那么这些文明,也是“实验品”之一,而它们的实验结果都是灭亡。
那么它们是如何灭亡的呢?
根据现在三维世界的人类能掌握到的技术,根本无法肯定和还原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找到任何文献记载,人类只能凭着已知的“常识”和可能性去推断,也许是发生了陨石撞击地球的巨大灾难,可这样的灾难是怎么来的呢?
陨石撞击地球,听上去再正常不过了。
车子开在路上还有剐蹭碰撞的危险呢,何况是没有交通规范的陨石。
但问题是,既然太阳系有壁,这些壁垒对太阳系起到保护作用,阻挡了外面的陨石,为什么还会发生陨石碰撞地球的事件呢?
会不会是当某个文明被一些“造物主”认为不需要再存在了,于是才放置一个陨石到太阳系里,并且躲过其他行星,只精准地撞到地球?
又或者是,陨石撞地球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一旦鱼缸的假设成为“真相”,许多东西就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合理。
可怕的是,这个理论是目前为止最站得住脚的猜想。
就连月球的存在,月球精准地出现在地球附近,围绕地球,互为引力,为地球带来潮汐,这样精准的“巧合”而且维持了几十亿年不变,简直不可思议。
就连这一步,都像极了实验的一环。
就像人养鱼一样,人不可能只养一条鱼,而不作任何布景。
养鱼时间越长,就越会添置“家具”,会建造一个虚假的生态环境,会维持这个环境的温度,达到最适合这条鱼生存的平衡。
如果这个人心情好,还会再买另一条鱼放到鱼缸里,让这两条鱼繁衍生息。
而这条从鱼苗时期就生活在这里的鱼,根本不会知道这是鱼缸,除非有一天它打破了“次元壁”鱼缸,随着水一起倾斜出去,掉在地上,见到这家的猫猫狗狗,在地上挣扎弹跳的时候终于证实宇宙的奥秘。
林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天地万物,世界众生,梦中所见,皆是实验的一部分?它们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真实而生成的布景?人的思想是数据,人的心情是数值,宇宙是鱼缸,人是鱼。就像这个数据世界一样。如果不是有时空盗匪入侵这里,如果不是你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你之前经历的两世,可有哪个瞬间发现这里是虚假的吗?这里真实的就像是三维世界一样,毫无破绽,那么你又凭什么肯定三维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呢?凭什么肯定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人,而不是数据,不是虚拟出来的幻想,不是一场梦,或是一次信号投射、心理暗示?”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飞眯了眯眼,没有露出真实想法,但他的疑心也在随之牵动。
应该这样说,严飞心里的牵动并不是因为这番话,它早就在了。
如果严飞对这些东西和高维世界无从了解,或者是只了解一点,但是无所谓再进一步,也不在乎,那么林寻这些说辞不会牵动他分毫。
恰恰就是因为严飞是一个追求真实的人,且自我存在感极其高,自尊极其强烈的人,因此他才迫切要证明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存在也是真的。
自然,荣誉感和虚荣心也必须是真的。
如果连这些都是假的,那么他又何必这么努力?他图什么?图黄粱一梦吗?
“我要说的是,人类真的很可悲,将世间万物作为自己的实验品,却不知道自己也可能是某种高维生物的实验品。”林寻说,“我在浏览高维世界理论书库的时候有一点惊人的发现。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同样的事。如果没有,你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在忽悠你,那我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严飞只迟疑了一秒:“你先说说看,是不是胡说八道要由我来判断。”
林寻笑了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眼底还流露出一丝恐惧和不确定,连声音也降低了几分:“那上面只有一句话——‘逆行者,根本不存在’。”
你听过宇宙爆炸的声音吗?
在太空中是听不到声音的,无论是多么大的爆炸。
无声而静谧,还永远探索不到底的无尽黑暗。
就在这一刻,严飞心里也在发生同样的“爆炸”。
不,那更像是一种“崩塌”。
那是认知、信仰、世界观的摧毁。
第173章 Chapter 16
结局卷
Chapter 16
严飞许久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轻信林寻的话,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反应。
可严飞忘记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最震耳欲聋的就是“沉默”。
如果不信,如果质疑,那么他会第一时间做出反驳,可他没有。
他还在消化,在分辨,在品尝。可就算结果是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在消化的过程里也会有一部分吸收进去。
其实林寻很紧张,她吃不准严飞消化之后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很明显,她是在忽悠,可她能忽悠几分呢?
严飞当然不会像林寻这样将大把“时间”浪费在读书上面,高维世界早已有系统帮忙灌输知识的技术,正式逆行者可以使用。
试过这项技术的人,自然不会再选择林寻那种缓慢的笨蛋阅读法,靠自己的眼睛去看,靠自己的脑子去记。
当然这种技术也是有局限性的,而它的局限性则来自人类本身。
知识可以一口气灌输,人的身体却不能承受。
再说严飞,他本来就不是个能耐着性子看书的人,他和许亦为有着同样的基因,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们一个是火,一个是水。
火焰一般的严飞,永远在躁动的运转着,他停不下来,他向外求索,他认为答案在世界,在他人,在万物,而他需要不停地侵略、夺取。
如果有人告诉他,答案在书里,流淌在知识中,他只会觉得鬼扯。
林寻在翻阅资料的这一个月里,也顺手查看了严飞的阅读记录和阅读时间,她还向丛生确认过。
严飞是所有逆行者中最不爱读书的那一个。
虽然他们已经来到高维世界,但骨子里还是三维世界的人。
林寻不是学霸,也不是学渣,但她却很了解三维世界的人性和人心。
不爱读书的人有一种特定的心理,既自尊、自负,又极度自卑。
他们静不下来去了解文字里的奥秘,同时也不屑于去了解。他们相信自己的力量,并且认定这种力量是唯一的存在。
读书是弱者通往世界的道路,拳头和手段才属于强者。
这样的认知深深刻在严飞的骨子里,何况他还是一个非常彻底的经验主义者。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了,严飞运用他的拳头和手段杀死了许多“弱者”,吸收了他们的能量,蚕食着他们的精神。
而且严飞似乎非常喜欢对这样的人下手,就像是要向谁证明什么似的——这是林寻在严飞的任务记录上发现的。
还有一项非常有力的证据,那就是在上一个虚拟世界里,许亦为已经忽悠严飞相信,他在未来活到了一百一十岁,而且许亦为是一个钻研于科研的人,走的是和严飞截然不同的道路。
然而,当严飞选择相信之后,他却没有去效仿许亦为的路子,反而继续用自己那一套东西,这就说明他骨子里不屑于走这条路。他也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一个人,如果拥有强大力量,极端自负,又对世界认知单一的话,在他不屑于知识的同时,也很容易会被他产生过好奇心和疑心,却没有深入了解的知识所蒙骗。
此时严飞正在想,他曾经是正式的逆行者,林寻绝对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如果她编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很有可能会被他拆穿,那她就玩砸了。
严飞终于将沉默打破:“我从没有见过《说梦》这本书。还有你说的那句话,是在哪里看到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就奇怪了,听说你也做过逆行者,怎么会不知道这本书?你在做逆行者期间都在干什么?”林寻先是提出问题,跟着又说,“我加入时间不长,从时间维度来说也就一个月。因为还没有出任务的资格,我就一直在看书,以弥补过去的……”
严飞不耐烦地将林寻打断:“那句话出自哪里,书名叫什么?”
他的眼神就像是可以洞悉一切。
林寻在这样的眼神之下却一点都不心虚:“叫《doubleface》,听过吗?”
重叠的脸?
严飞皱了皱眉:“二皮脸?起这种书名,里面的内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简直是狗屁不通。”
“是双面的意思。”林寻笑着说,“它讲的是人都有两大面,一面黑一面白。黑色加白色会变成灰色,大多数人在日常呈现出来的就是灰色,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凸显黑色或白色的一面。”
严飞:“真是扯淡,那其他颜色呢,都没有了?”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林寻说,“红色、蓝色、黄色和白色叠加在一起,同样也会变成灰色。黄色和蓝色可以变成绿色,所以红色、绿色加白色可以变成灰色。红色加黄色可以变成橙色,那么橙色、蓝色和白色叠加也是灰色。当然,还有黄色、紫色和白色,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灰色是一种在黑白之间摇摆不定的颜色,善变、捉摸不定。它是最像人的颜色,可是如果没有黑白,就不会有灰。”
就在严飞又开始觉得林寻是在东拉西扯的时候,林寻又将话题扯了回来:“这本书里有一个角色,她叫小美。小美在确诊精神病以前,是研究时空裂缝和人工黑洞的。人类要穿越时空,黑洞和时空裂缝至关重要。但大多数人只知道黑洞,却不知道白洞的存在。白洞是黑洞的反转,人或物体被吸入黑洞,最终从白洞出来,传送到另一个折叠时空,这就是时空穿越。在小美的研究在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她突然疯了。在被家人送进医院之前,小美毁掉了自己所有研究成果,包括刚刚对外宣布的进展,她只写下一句话‘逆行者,根本不存在’。”
“于是,为了搞清楚小美为什么会疯,人们就根据小美的研究方向,推断出她所说的‘逆行者’,指的就是实现逆时空的人。可是为什么她说逆行者不存在呢?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这项技术,还是因为她发现穿越时空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针对这两种可能性,这本书也展开很多讨论,后面还引用了一句来自三维世界的话——‘我们之所以没有见过来自未来的人,是因为在研究出时空穿越这项技术之前,人类就已经灭亡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时空根本无法穿越。’”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严飞忍不住嘲笑道,“书里的话怎么能信,你有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如果真不存在,那你我为什么可以穿越在平行世界,还能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许这些都是假的呢。”林寻对答如流,“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如果它们本质上就不是真的呢?我刚才说的书,你质疑内容是假的,怎么你就没有想过质疑这个世界和穿越时空是假的呢?而且我不是随便说说,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林寻话落,就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找出一个魔方玩具。
魔方上面的彩色方块已经乱了,林寻指着其中紧挨着的两个面说:“魔方有六个面,假设这是A面和B面。A面代表人生的第一个十年,B面代表第二个十年。你在B面发现了人生的错误,你要纠正,于是进行逆时空操作,跨越时间维度回到A面。这是我们站在三维世界的路径,对吧?那么站在四维世界呢,四维世界就是你我现在的角度,咱们同样俯视着这个魔方,将它拿在手里把玩。你我根本不需要进入到魔方世界里,也不需要走魔方上的路径,只需要转动一下魔方,让A面和B面的方块相遇,就可以让这两个十年‘相遇’。”
“四维世界已经没有时间维度了,四维世界对三维世界是全然的俯视,就像是三维世界的人类看待生活在二维世界的蚂蚁一样。请问,你在俯视蚂蚁的时候,会想过要跳进蚂蚁洞,走蚂蚁的路径,成为它们的一员吗?更不要说帮它们改变历史、改变命运、纠正秩序了。人类对于蚂蚁而言就是‘造物主’,人类只会拿蚂蚁当做实验品。纠正实验品社会的秩序,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实验。同样,人类将水泥灌入蚂蚁洞,这就像是莫名其妙撞击地球的陨石一样,没有人会知道它是如何突破太阳系的壁垒。站在蚂蚁的视角,这就是一次文明摧毁。”
“当人类摧毁了蚂蚁洞,又会去寻找下一个实验品,比如小白鼠。小白鼠在实验室长大,它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实验室就是宇宙。小白鼠不会知道自己是实验品,它只知道每天有人喂它吃的。直到某一天,小白鼠得到和蚂蚁一样的结局。而小白鼠和蚂蚁就代表着地球上的多次文明。”
“接下来我再证明给你看,为什么永远都不会有未来人回到过去的事情发生。”林寻转动着魔方,魔方跟着卡卡作响,她再次指向A面和B面,“当A面的人类经历十年,终于来到有望突破时空技术的B面,这时候高维世界的人,只要转动承载所有平行世界的魔方,就可以将秩序打散,让轨道重组。其实高维世界的人就是三维世界自以为是的‘未来人’。人们以为高维世界的人就是人类,这就是一种自欺欺人。”
“想像一下,你会允许自己的实验品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不按照你的实验步骤运行,擅自研发出从B面回到A面的技术吗?你会允许你养的小白鼠,突然从一个笼子凭空变到另一个笼子里吗?如果有一天你这个未来人,突然发现它不仅办到了,还有脱离你掌控的可能,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搞清楚问题所在,然后继续观察、继续实验这个实验品。直到最终得出结果,再针对“危险性”来判断,是否要将其毁灭。
这是严飞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也是最符合人性的念头。
但是“危险性”这个东西该如何判断呢?
没有一个公平标准,只看这个评判的人当下最直观的念头。
哪怕有一丝一毫超出控制范围的可能性,它都会被视为“危险”。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文明发达到令实验者“造物主”认为,已经远远超出新奇、有趣的范畴,达到“危险”程度的时候,这个文明就会迎来毁灭结局。
如果说林寻一开始说的什么“鱼缸”“梦里皆是我”“说梦”“逆行者根本不存在”这些乍一听八竿子打不着的无关话题,严飞认为都是鬼扯的话,那么到了这一刻,到她将整套逻辑贯穿起来,最终将自己和严飞比喻为“造物主”,并让严飞也站在“造物主”角度去思考低维生物的生存时,严飞已经有点开始细思极恐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一旦带入了角色,原本鬼扯的世界观也有了几分真。
严飞再次看向林寻手里的魔方。
他曾以为自己就是“主宰”,他可以决定任意一个平行世界里的小角色的生死。
当逆行者要抓捕他的时候,他以为那就是最大的危机。
可他凭着自己的力量和时空盗匪的协助逃脱了,事后还进行了反杀。那天他第一次尝到了无所不能,超越自我,超越万物的快感。
他是个疯狂的人。
这种疯狂的人,如果只是疯狂,倒也没什么。最怕的是既疯狂又理智,这种人疯癫得最快。
严飞盯着那魔方的A面,想到的是自己杀死丛生的那一刻。
然后他又看向B面,想到的是现在被困在数据世界里的自己。
就在这个瞬间,他开始顺着林寻讲述的思路去思考:
逆行者来自高维世界,在高维世界看来,A面的丛生被杀死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杀死丛生的他理应被抓捕。
但问题是,站在高维世界的角度,他们就只需要转动一下魔方,让A面的轨迹发生变化,那么存在于B面的结果也会跟着变。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又何必耗费这么多人,花费这么多时间去抓捕他?高维世界完全可以从根上掐断,甚至毁灭那个“因”。
这就只有一种解释,高维世界根本不在乎这一切,从A到B发生越多可能性越好,因为这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而且,或许逆行者也是实验品,是高维世界的“造物主”故意放在小白鼠面前的一条蛇。
实验的结果不管是哪一方胜利都好,只要不危险,就不会被摧毁。
……
“喂,你们聊完了没有!”
严飞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醒过神,没有再理会林寻,将门打开,就看到已经等到不耐烦的劳改犯、胡旭和朱迪。
劳改犯上来就说:“时间马上就到了,到底采用什么策略?我可不想死。”
胡旭跟着问:“对啊,你们讨论出结果没有,跟我们说说?”
作为游戏的发起人,严飞对此原本还非常兴致勃勃,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将对方当棋子一样耍弄的想像当中,这会儿的注意力却已经全部转移。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里,不管是回到时空盗匪那里,还是钻逆行者的漏洞,他一定要搞清楚林寻说的事。
他当然可以接受宇宙中还有更强大的生物,也可以接受四维世界、五维世界,甚至更高维世界的存在。
可对于自己也是实验品,也是棋子这件事……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成功,他的力量,他的存在价值,这些都不再具有意义,因为这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打破命运,他都是被困在盒子里的小白鼠,越强大,反而越危险。
而这个盒子就像是太阳系的壁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保护小白鼠,直到这个小白鼠捅破大天。
林寻见严飞不说话,回应三人:“我们根本没有讨论策略。”
“什么?”劳改犯有点急了,“那你们都在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给我搞这个!”
劳改犯立刻就想到龌龊的事情上去了,就连胡旭和朱迪也投来诡异的目光。
严飞终于抬眼,压抑住内心的烦躁,用目光扫过三人,那烦躁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杀意。
林寻却没有丝毫恼怒,只笑了下,说:“是因为根本不需要讨论,游戏是易杉定的,谁赢谁输,谁生谁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系统在他面前就是个听话的小猫咪。”
严飞古怪地朝林寻投去一眼,他当然知道她在玩小把戏,搞的就是捧杀那一套。
可他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而且他的优越感和满足感也不会被几个NPC的想法左右,赢了游戏,这三个傻逼崇拜他又如何,输了游戏,这三个傻逼死掉了又如何,他根本就无所谓。
林寻也看了过来,还笑着眨了眨眼,只是眼底深处都是挑衅:“我说的不对吗?”
“行了行了,别调情了,你们俩俩一对,就我是电灯泡。”劳改犯松了一大口气,“既然都已经内定赢家了,那就早点说啊,让我们白着急。”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朱迪,轻声问了句:“那最后只能活一个的规则,是不是也可以……”
这话还没说完,三人就同时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严飞和林寻。
林寻摊了摊手,也不知道是表达“爱莫能助”还是“我也不知道”。
严飞则像是没听到,迳自越过三人往外走。
与此同时,系统也发出声音:“时间到,游戏开始。”
第174章 Chapter 17
结局卷
Chapter 17
当林寻拿起魔方,忽悠严飞正起劲儿的时候,另一边,黑化“林寻”则悄悄进行了一次意识互换。
这次互换,令“她”本就快要干涸的精神更加见底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切换回去。
“她”苏醒时,许亦为就坐在床边,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黑化“林寻”突然感受到一丝温暖和一点酸涩。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睁开眼有人等自己,每天都盼着醒来。
直到许亦为抬起眼帘,目光落在“她”脸上。
就在他们的视线相交那一瞬,许亦为认出了“她”,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睛又顿时冷静了。
是冷静,不是冷漠,因为“她”也是“林寻”,因此许亦为对“她”永远保留了一份关心。
许亦为问:“你这样做太鲁莽了,身体怎么样?”
他指的是“她”将意识投入到王曦身体里的举动。
黑化“林寻”苦涩地笑了下,庆幸着他没有问她“怎么是你”,这个时候还会关心“她”的身体。
黑化“林寻”说:“我一定要过来,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至于我的身体,每当我以为快要不行的时候,它似乎又能坚持一小会儿。”
npc王曦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而坐镇系统的林寻,因为突如其来的入侵信号而中断联系,林寻没地方可去,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意识一直处在飘荡当中,她一定会寻找一具身体暂时寄居。
林寻从王曦的身体中醒来,概率极大,但也有一定概率,她会选择去黑化“林寻”那边,与严飞周旋。
黑化“林寻”为林寻解释道:“她选择你,是因为想要和你并肩战斗,选择严飞那边,则是为了顾全大局。她一直都很紧张你和严飞的联系,这次要是输了,严飞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若是赢了,你也会因为严飞的‘死’而受到影响。”
“我明白。”许亦为笑了笑,“她做任何选择,我都明白。”
黑化“林寻”张了张嘴,这才发现是自己多心了。
许亦为和林寻之间从没有芥蒂,也没有那些猜来猜去的东西,而“她”还为此担心,不希望他们在这关键时刻生出嫌隙。
黑化“林寻”喃喃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和严飞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疑心、猜忌,从始至终都在缠绕着他们。
静默了几秒,许亦为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黑化“林寻”醒过神,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几分把握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林寻,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许亦为抿了抿嘴唇,平静的目光中出现一抹为难,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影响黑化“林寻”的心情。
但他还是说:“不到两成。”
黑化“林寻”心里一咯登,虽然早有估计,却还是不免生出一点幻想,想着或许许亦为能提高生存几率,毕竟他是许亦为啊。
黑化“林寻”又问:“在你能控制的范围内,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许亦为回答道:“意识混乱,陷入疯狂,和严飞的意识互相吞噬。”
黑化“林寻”一时说不出话,声音卡在心口,而那里正在震颤着。
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后果,“她”一直心存侥幸。
“所以林寻一定要出去。”许亦为依然轻描淡写。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随即传来黄飞的声音:“徐医生,里面怎么样?”
许亦为又看了黑化“林寻”一眼,起身去开门,管理员和黄飞进来一看,“王曦”已经醒了,只是看上去脸色很白,好像被什么东西困扰了一样。
管理员问:“有策略了吗?游戏就要开始了,接下来怎么办?”
黄飞接道:“如果是一对一的游戏,不如让我先去试试水。”
“也好。”管理员立刻说,“有警察在,我们的把握会更大。黄警官,您可一定要撑住,要是连你都……那我们这边……”
管理员的话还没说完,系统声音响了起来:“时间到,游戏开始。”
……
两队人分别走出房间,按照系统的提示站在走廊中,一方在六楼,另一方在八楼。
人数方面,许亦为这边不仅少了一个人,还有一个身体虚弱的王曦,她甚至无法自己站立,只能扶着墙。
此时就听系统说:“请两队各选出一个玩家,开始一对一的游戏比拚。胜出的队伍,将会获得一次复活机会,可以用在决赛。失败的队伍,代表玩家将会立刻死亡。”
什么?!
九个人当中立刻有人发出惊呼声,也有人叫道:“这不公平!”
赢得一方多一条命,输的一方死一个人。如果输掉的是“徐信”的队伍,那就只剩下三个人,而“易杉”的队伍则是5+1。
系统却好像听不到NPC们的抗议,很快宣布游戏开始,并从两个队伍面前投射下来两个光圈,让双方选出的玩家站在光圈里。
与此同时,两个楼道之中还出现了一幅全息影像,足以让双方看到对面的情况。
许亦为这边的屏幕中,胡旭和劳改犯不知为何吵了起来,还推搡了两下。
直到严飞转头,对两人说了一句话。
劳改犯脸色很难看,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光圈内。
“我去。”黄飞说道。
黄飞站入光圈的那一刻,系统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公布游戏规则,请各位玩家看仔细。”
很快,全息影像上浮现几行文字——
【每一轮两位玩家都会获得一张纸牌,正面代表说真话,反面代表说假话,请两位玩家仔细辨认清楚。游戏开始后,两位玩家会拿到问题,必须作答,拿到反面牌的玩家要说假话,拿到正面牌的玩家要说真话。
回答结束之后,由场外七人根据答案进行投票,辨认两位玩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最终结果以票数决定。如果场外认为玩家是在说谎,该玩家也确实是在说谎,那么该玩家将会扣掉一格生命。如果场外认为玩家是在说真话,该玩家却是在说谎,那么该玩家生命保持不变,对面玩家生命扣掉一格。直到其中一位玩家生命扣完为止。请注意,两位玩家各有三格生命。接下来,你们有三分钟讨论时间】
看完规则,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的人第一遍没看懂,又抓紧看第二遍。
那边,胡旭和朱迪已经小声讨论起来,朱迪说:“是不是只要咱们都说好了,大家每次都投一样的票,就能保持最少4:3的票数?那这样黄警官很快就能出局了啊!”
胡旭接道:“对啊,同样的操作也可以给劳改犯,那咱们就赢定了!”
两人商量得有鼻子有眼,还一起看向“易杉”,想听听他的意思,毕竟系统听严飞的。
可严飞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似的,只是看着对面的许亦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寻看了一眼严飞,凑到胡旭和朱迪跟前,说:“这个游戏没这么简单。”
胡旭连忙问:“怎么讲?”
林寻说:“我猜系统不会问那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这里面一定会有陷阱。虽然咱们在人数上有优势,但问题是咱们四个人谁了解劳改犯呢?如果他说了真话,咱们却都觉得他在说假话,四票投出去,他的生命就会减少。”
“这还不简单吗?”胡旭颇为自信,随即朝劳改犯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到他身后了,小声说,“喂,待会儿你给我们比个手势,正面牌就比ok,反面牌就摆摆手,知道吗?”
劳改犯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得,依然站在原地。
胡旭又“喂”了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手,想要碰他,没想到手却碰到了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
胡旭愣了愣,又摸了摸“墙”,这才发现墙是圆弧形的。
哦不,应该说是这堵墙是从光圈里生出来的,这两个光圈彻底将胡旭和黄飞隔绝在另一个小世界里。
王曦也就是黑化“林寻”,通过全息影像看到胡旭的举动,也撑着身体走到黄飞面前,并出手试探。
黄飞却好像看不见她。
这边,胡旭也看到了“王曦”的动作和黄飞的无动于衷,于是绕到劳改犯面前,使劲儿朝他挥手,大声喊话:“喂,听得见吗?”
果然,劳改犯的眼睛虽然看着前方,看的却不是胡旭,好像正在阅读什么。
林寻说道:“不用叫了,他们应该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想要作弊是不可能了,他们也看不到咱们的投票。看来这个游戏是绝对公平的。”
话落,林寻不再理会陷入慌乱的胡旭和朱迪,转而走到严飞身边,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会玩花样,搞小动作呢。”
“我有必要这么做么。”严飞不屑且有点心不在焉,显然他的思路还困在林寻先前的忽悠里。
“是没必要,你的骄傲也不允许。”林寻说,“反正这些工具人都死光了也没关系,你又不在乎虚拟世界的输赢,你要的是真实世界里切切实实的东西,我说得没错吧。”
这话落地,林寻再次看向全息影像。
许亦为背对着这边,正在和管理员、王曦商讨对策。
隔了几秒,他似乎感受到注视,侧身看过来。
他们无法透过全息影像与对方对视,影像呈现的不是互通视角,可屏幕上的许亦为,还是弯了弯眼睛,露出一抹微笑。
林寻直直地盯着许亦为的笑容,不由得晃了下神。
直到胡旭就走过来:“他笑什么呢?”
林寻没有接话。
直到系统声再度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游戏正式开始,两位玩家请看牌。所有玩家请听题,讨论时间三分钟。”
【问题一:请问玩家,你有没有为了立功交差,而冤枉过人?】
这……
“不是吧。”胡旭小声念叨了一句,随即问朱迪,“这怎么选啊,这谁知道啊?”
朱迪接话:“我觉得他冤枉过。”
胡旭问:“为什么?”
朱迪说:“要是没有的话,系统干嘛这么问啊?”
“有道理。”胡旭说,“可是……咱们不知道黄警官是什么牌啊,这怎么作答?”
这下朱迪也不说话了。
另一边,管理员也提出同样的质疑。
接话的是黑化“林寻”:“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说谎游戏考验的是人性,玩的是揭人疮疤,击溃心底防线。严……易杉最喜欢这一套,系统又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因此这道题的答案应该是‘冤枉过人’。”
管理员半信半疑地朝身后看去,刚好扫到黄飞的表情,没有愤怒和不满,更多的是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系统音:“时间到,请玩家黄飞作答。”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黄飞深色凝重地抬起手,在空中停了好几秒,这才在空气中按了一下。
全息影像中出现了一个字:【是。】
假设“冤枉过人”就是正确答案,黄飞回答“有”,那么他拿的就是正面牌,必须说真话。
那么接下来只要大多数人选择“真话”,那么说真话的黄飞就会被扣掉一格生命。
胡旭和朱迪最快做出反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真话”。
全息影像上的投票栏里,“真话”那一项多了两票。
对面,管理员和黑化“林寻”则选择了“说谎”,票数变成了2:2。
林寻盯着面板,好一会儿没有动作,直到朱迪小声催促道:“快选吧。”
林寻看向朱迪,笑了下,却按了“说谎”。
朱迪惊呼出声,胡旭叫道:“你怎么回事!”
林寻说:“抱歉,手滑了。”
严飞用余光瞄到这一幕,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反正这些NPC都只是数据,是死是活不重要。
他抬起手,正准备做出选择,没想到对面的许亦为却比他更快一步。
与此同时,管理员也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严飞看向全息屏幕,这才发现票数变成了3:3。
也就是说,许亦为选择了“真话”?!
怎么回事?
严飞疑惑地朝全息影像中的许亦为投去一眼,许亦为却摆出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姿态。
严飞有一瞬间的停顿,胡旭却等不及了,上前一步说:“快选啊,他说的是真话!”
严飞没有理会胡旭,就在这一刻心里生出一股叛逆,随即选了“说谎”。
“我靠!”胡旭骂出声,“你他妈的也手滑啊!”
说谎对真话,4:3。
系统宣布道:“玩家拿的是真话牌。玩家说了真话,场外玩家没有猜对。下一题……”
【问题二:请问玩家,被捕入狱,你觉得自己冤枉吗?】
问题出现在两边的全息影像上,同时出现的还有黄飞和劳改犯的生命值,黄飞还有三格,劳改犯只剩下两格。
影像又照到两人的脸,黄飞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劳改犯却明显慌了。
劳改犯抖着手选了答案:【是。】
这边,刚骂完人的胡旭,又一次被严飞的眼神吓退。
本以为严飞不会回应,没想到他却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两个不管谁死,都无所谓,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也说了是最终啊。”朱迪接道,“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少一个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行了,注意审题。”林寻说。
另一边,管理员说:“怪了,易杉和林觅吃错药了?为什么帮着咱们?”
黑化“林寻”回道:“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场上的人,他有自信自己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管理员很是不屑:“那这题怎么选?刚才黄警官拿了真话牌,那劳改犯应该是说谎牌。我就说嘛,他不可能是被冤枉……嘶,不对,题目是‘你觉得’。这是文字陷阱吧?”
先不说劳改犯拿的是什么牌,在他心里,他是否觉得自己被冤枉呢?
如果他觉得是,那么根据真话牌,他会说【是】,根据说谎牌,他会说【否】。
如果他觉得没有被冤枉,根据真话牌,就要说【否】,根据说谎牌,要说【是】。
也就是说,劳改犯的答案不像黄飞那样注重事实,而是凭着心里的感觉。
很有可能他在事实上确实犯罪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冤枉,就像那些杀了人却说自己是被逼的,表示不服要上诉,宣判了还大喊“冤枉”的凶手。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劳改犯坐完牢出来已经洗心革面,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而且是心甘情愿接受劳改。
这边,林寻说道:“这道题只能盲选,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必确定。”
“那就是不用统一答案了?这么快就一盘散沙,对面可是很团结呢”朱迪说。
而胡旭仍在琢磨刚才严飞的话:“刚才为什么说他们是死是活和我们无关?等等,如果现在站在前面的是我或者朱迪,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赢家不会内定了吧?”
“不是内定了。”林寻笑着替严飞回答,“是他有绝对的自信能走到最后,咱们都是炮灰。”
严飞没理会胡旭的质问,却因为林寻的挑衅而扫来一眼,但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表情。
如果没有先前那番对话,这会儿严飞绝对不是这种态度。
显然,他对这场精心设计的游戏已经彻底失去兴趣。
这时,胡旭又问了一句:“易杉,你真的无所谓吗?既然系统听你的,那你直接宣布胜利好了,何必耍我们玩儿?你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严飞终于看向胡旭,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他的眼神黑黢黢的,有些吓人,就像是要将胡旭的灵魂吸走,胡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知道此时严飞的想法,除了在另一个楼道里的许亦为。
两人的意识在这一刻,因为严飞情绪的波动而连接到一起。
也就是这一刻,许亦为的声音出现在严飞的意识中:“如果你觉得这场闹剧很无聊,想结束,我绝对同意。”
严飞没有回应。
“我能读到你现在的想法。”许亦为又道,语速不快,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你我和林寻都知道这是虚拟世界,但npc们并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关心生死,在乎输赢,每个人都很投入游戏。其实这场输赢我和林寻同样在意,因为系统已经被你控制了,这是我们走到最后唯一的希望。你现在的角色就相当于造物主,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没有超出你的计算,你对游戏的结果根本无所谓。除非我们能让你感到危险,你才会出手。”
“我感觉得到,在之前宣布要以游戏决生死的时候,你还很高兴能够参与进来,而且姿态高高在上。就像是游戏的GM空降,开启无敌防护模式,将所有玩家耍着玩。可现在,你已经感觉不到乐趣了,你觉得无聊,甚至怀疑自己先前这样做的动机。因为你从心理上已经是真正达到‘造物主’的心态了,可事实上你却不是。这个数据世界之外还有可以决定你生死的‘人’,也许是高维世界的生命,也许是你找来的那些时空盗匪。”
“你说,如果真让你赢了,他们会放你出去吗?一个有趣的玩意儿装在一个‘盒子’里,无聊了可以看一看、逗一逗,何必要将这个玩意儿放出来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开始系统宣布玩游戏的时候,你看我们的眼神,俯视,充满戏谑和嘲讽。你有没有想过,就在这个‘盒子’上方,也有一个人这样看着你?”
“游戏,我会奉陪到底。不过,有几句话我要送给你——人戏耍小白鼠,是不会选择投入鼠群,和它们一起游戏的。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第175章 Chapter 18
结局卷
Chapter 18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许亦为的声音回荡在心里,回荡在脑海中,如同梵音绕耳。
这是心里最真实的呼喊,也是最深沉的恐惧。
这一刻严飞的情绪上涌,他非常恨,恨他和许亦为意识共通,恨自己藏不住任何秘密,恨他们有着同样的基因。
原来一个人最厌恶的敌人就是自己,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还有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
严飞知道,当他越生气,越恼怒,越恐惧,这就越说明了许亦为说的都是对的,他说中了。
人类是不会和老鼠一起玩游戏的,就算是旁观,也不会化身老鼠。
那么……
严飞不禁自问,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高维世界的一场实验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结局,他的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那很有可能会触碰高维世界的利益。
他的生死、输赢,全都在那个“造物者”的一念之差。
不,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还不确定的事。
严飞很快刹停了思路,令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现在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等到出去了再找答案。
是的,就是这样。
然而严飞的想法刚刚形成,场外NPC们也发生了变化。
严飞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因为他的情绪波动,已经被他控制住的系统也因此产生影响,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紊乱了。
原本禁锢黄飞和劳改犯的光圈已经消失,系统不再广播,游戏中也没有人死亡,原本所说的只能活一个的规则也消失不见了。
但NPC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或者说是没有时间去感到庆幸。
他们所有人都在痛苦地呻.吟,体力好一点的蹲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差一点的已经躺下了。
不要说NPC,就连借用林觅身体的林寻,和借用王曦身体的黑化“林寻”,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只不过两人似乎要轻一点。
严飞醒过神,正好看到许亦为快速奔向林寻,但许亦为的动作明显迟缓了。
下一秒,严飞的大脑就忽然涌入一些碎片画面,它们来势汹汹,而且非常霸道,不由分说刻写在他的记忆里。
第一幅画面,是加油站的员工,他突然癫狂,拿着打火机点燃了油枪,又用油枪扫向车内的许亦为和林寻。
第二幅画面,是美术馆的管理员,他原本正在巡视,穿梭过一波又一波的游客,直到来到许亦为面前,他突然冲了上去。
第三幅画面,是在实验室的会议室里,他是其中一位科研人员,许亦为就坐在首座,正要听大家汇报工作,他却突然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水。
严飞一下子接受了十几种不同的版本,它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由他附身小世界的某个角色身上,然后操纵这些人去攻击该世界的许亦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他的记忆,他是有印象的,不过因为时间太久,穿梭世界太多,很多他已经淡忘了……
严飞一手捂着心口,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太阳穴两边似乎也有根神经在一跳一跳。
直到他终于稳定下来,终于不再有新的记忆涌入,他缓慢站起身。
再往四周看去,两个楼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衔接在一起,六楼和八楼的房间紧挨着,就像是刚发生了一场时空扭曲。
许亦为已经将林寻扶起,他另一手托着黑化“林寻”的手肘,三人静默不语,而其他NPC也逐渐恢复正常。
“这……这是怎么回事?”第一个开口的依然是胡旭,“为什么我会多出一段别人的记忆?我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挨着他的朱迪接道:“别人的记忆?我也有一段,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我也有……”然后是管理员,“而且还是发生在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这太诡异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其他人。
劳改犯脸上同样有着不解和恐惧:“我和你们一样。”
最后是黄飞,他看上去表面更为平静,点了下头之后,问:“你们有没有发现,系统不见了?”
胡旭:“是啊,游戏也结束了,这样是不是都不用死了?”
管理员:“可是这里好像还没有恢复原状。”
朱迪来到两扇门中间,眼底的惊讶仍未褪去:“真是见鬼了,601旁边是803。那咱们现在到底在几楼?”
劳改犯距离电梯最近,他立刻按了下电梯按钮,但上面的指示灯根本不亮。
劳改犯又用力按了几次,而后走向楼梯间,可楼梯间的门却消失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堵墙,以及上面的“exit”标志。
劳改犯捶了一下墙:“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扇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手扶着头,脸色苍白的陈放的太太陈园。
陈园见到所有人都站在楼道里,问:“你们有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突然……突然……”
陈园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直到黄飞接话:“你是不是也多出一段记忆?”
“对,我刚才在睡觉,做了一场梦。”陈园点头,“可是那场梦非常真实,我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我就是梦里那个人……”
黄飞凝重的拧了下眉,抬脚走向许亦为和林寻三人:“你们呢?”
许亦为只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林寻说道:“看来大家都一样。”
旁边的黑化“林寻”则配合地“嗯”了一声。
事实上,他们三个人并没有收到新记忆的影响,林寻和黑化“林寻”甚至连新记忆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因为场内情况复杂,他们便趁着众人讨论的时候小声交换了意见,决定先融入其中,再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许亦为,他因为和严飞意识共通,在严飞接收到记忆的同时,许亦为也收到同样的版本。
这时,劳改犯按耐不住了,他走到严飞面前,面色不善地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游戏不玩了,耍人耍够了?现在还打算把我们困在这里?”
严飞没有言语。
胡旭、朱迪和管理员也相继上前,原本几人立场对立,现在却站在同一阵线,试图利用人多给严飞压力。
胡旭甚至叫了起来,质问严飞不是有本事操控什么系统,置大家于死地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继续啊。
“大家先冷静一下。”许亦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刚才每个人都多出来一段记忆,能不能先互相交个底,到底都是什么?我可以先坦白,我出现的记忆不止一段,大概有十几段,不过每一段都不长。”
“这么多?”黄飞问,“那这十几段记忆之间有关联吗?”
许亦为故作沉思了几秒,回答道:“好像是发生在不同世界、不同时间、不同国家的片段,它们出现得太快,信息太多太杂,我无法确定。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这些记忆里频繁出现两个人名,许亦为和严飞。”
“许亦为?!”劳改犯的脸色第一个变了。
再看管理员、胡旭,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连看似冷静的黄飞也有一瞬间的晃神。
许亦为问:“怎么?你们也见到了?”
劳改犯的脸色略显难看:“在我的记忆里,我叫程朗,但这不是我的名字,长相也不对。他是个杀人犯,而且还杀了……你刚才说的许亦为。”
此言一出,站在最后面的林寻不由得怔住了。
黑化“林寻”距离她最近,第一时间感觉到异常,于是小声问:“程朗是谁?”
林寻同样小声回答:“是另外一个小世界里的杀人犯。”
黑化“林寻”又问:“他真杀了许亦为?”
林寻点头。
听到劳改犯的讲述,胡旭很快接道:“还有我,在那里我不叫胡旭,叫什么……方裕?哎,这个人也有点不正常,挺变态的,学化学的,后来也杀人了。不过杀的不是许亦为,而是许亦为的外甥女。”
这下,黑化“林寻”不用问林寻也知道劳改犯说的是谁,“她”第一次但林寻去往的一日囚世界,杀人凶手就是方裕。那个世界也是多次将“她”困住的世界。
黑化“林寻”低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记忆不该出现在这里啊,更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不是严飞的人格碎片吗?不对,这是虚拟世界,所有人格都是假的,都是数据。”
难道……
林寻接话:“既然是数据,就有可能转移。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严飞的情绪很不对劲儿,就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然后系统就出现波动。现在两个楼道重合了,所有人格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是的,这是第一次。
在林寻第二次考试的世界,这些人格虽然都是NPC,但是他们并没有聚齐过。
“还有我。”此时说话的是陈园,“但我多出来的记忆里,没有叫许亦为,而是严飞。我在那里是个男人,年纪不小了,好像有四五十岁吧,他妻子死了,有一个养子。后来养子中了彩票,他就把养子杀了。对了,养子就叫严飞。”
“严飞?”管理员叫出声,“我‘见’到的也是严飞!而且我是严飞的室友,和你说的养父一起合谋杀了他!”
“等等,许亦为和严非到底是谁?”胡旭问,然后他看向朱迪,“你呢?”
朱迪看上去混乱极了:“我看到的是,我叫高露,是个大学生,我要杀的是林寻,许亦为的外甥女。然后我又利用这件事引出许亦为,还给他下了毒。”
“也就是说,胡旭和朱迪的故事是可以衔接上的,虽然都是杀人,但你们针对的是林寻。”许久没有说话的黄飞,总结道,“管理员和陈园针对的是严飞。”
胡旭问:“那你呢,黄警官?”
黄飞一顿,遂转身看向劳改犯,说:“我和他的故事是一起的,在那里我是一个连环杀人犯,而且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程朗是我的医生,长期给我洗脑,操控我去杀人。”
黑化“林寻”低声喃喃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小世界的记忆都打乱了?”
林寻没有接话,或者应该说是没时间去对话。
通过这些人格的描述,现在林寻基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NPC记忆中的视角都是攻击者,而被攻击对象就是许亦为、严飞和林寻。
接着她就想到严飞加入时空盗匪以后,到各个小世界猎杀“自己”和许亦为的前史。
那么根据严飞的尿性,他会怎么部署呢?
严飞了解许亦为,但他更了解“自己”啊,也就是还没有接触到高维世界,仍在小世界里安分守己生活的各个“严飞”。
那些“严飞”也有可能会触发和黑化“林寻”镜中对话的部分,会触发中彩票的后续,然后就是养父和室友杀死“严飞”。
如果养父和室友只是图财的普通人,杀了就杀了,自有小世界的法律去维护秩序,对已经成为时空盗匪的严飞并没有实际好处。
但如果在小世界的“严飞”被猎杀之前,严飞就先一步夺舍养父或室友呢?猎杀成功之后,他就可以吸取到那些“严飞”的能量。
是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些混乱的记忆。
想到这里,林寻下意识看想严飞,却见他并没有露出丝毫诧异,只是沉着脸,不动声色地盯着NPC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同样的道理,方裕、高露、程朗、变态杀人犯,他们也可以被严飞所夺舍,在成功之后严飞就会离开。而那个小世界里许亦为的能力则会被带走。
就在这时,黄飞问道:“那你们呢?”
严飞下意识看向许亦为,许亦为平静地与他对望,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寻醒过神,轻轻捏了黑化“林寻”一下,示意她不要出声。
片刻沉默,气氛有些窒息。
胡旭等不及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然后,胡旭又冲向严飞,一副要和他干架的模样:“你特么的是不是给我们洗脑了,你是不是在拿我们做实验,啊?!”
“实验”二字落地,严飞的眼神倏地变了。
黄飞离得近,第一个注意到,追问:“他该不会猜对了吧?什么实验?”
严飞依然不语,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
但他并不是胆怯惧怕,而是还没有整理好思路,没时间也懒得搭理这些数据人格。
眼见严飞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劳改犯和管理员也有点急了,相继上前,要讨个说法。
直至许亦为开口:“诸位少安毋躁,能不能让我和单独聊聊?”
“你?”胡旭问,“他从刚才就一直装哑巴,你有办法能撬开他的嘴?”
许亦为笑了下,又看向严飞:“怎么样,愿意聊两句吗?”
严飞眼色沉到了底,下颌线浮现出咬牙的痕迹,他大概已经忍耐到极点了,而且非常不愿意和这些数据对话。
就算和他们说得再清楚又如何,数据就是数据,数据根本不能理解真实的人性和人心。
在众人的紧迫盯人下,严飞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愿意,打算装聋作哑到底的时候,他却挪动了一下脚尖。
接着,严飞迈出了第一步。
而脚尖的朝向,正是许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