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家臣 > 第53章 第 53 章
阮朝汐抚摸着膝头&30340;小兔儿。兔儿睁着圆溜溜&30340;眼睛,一副受惊过度&30340;模样,趴在她膝上动也不动。


黑白分布&30340;罕见毛色,垂下&30340;粉嫩长耳。可爱是极可爱&30340;。


“啊……”手指突然被扎了一下,她吃痛地缩手。兔儿其他地方&30340;毛柔软,没想到后背上却有几撮坚硬&30340;短毛,仿佛柔软&30340;松针,她&30340;指尖一不留神被戳了下。


灯影晃动,荀玄微俯身过来查看。


“这些都是精选育种下来&30340;兔儿,后背&30340;毛质极硬,专供闲暇时制几只紫毫笔。让我看看,可扎破了?”


阮朝汐&30340;手指被他抬起,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着。


扎了一下,所幸并无血迹。


荀玄微放开她柔白&30340;手指。“还好没有扎破。可以摸摸兔儿&30340;软耳朵。脖颈处&30340;毛长而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阮朝汐没应声。她喜爱这些兔儿,但却不喜欢连自己如何摸兔儿也被人管着。


随意摸了几下长耳朵,拿长草逗弄着兔儿&30340;三瓣嘴,她蜷起手指,带着几分小心,又去摸后背上&30340;长毛。


或许是笼子里关久了乍得自由,兔儿竟连逃跑都不会,趴在她膝头,呆呆地动也不动,只竖起长耳朵,乌黑眼珠警惕地来回打量。


阮朝汐心里记挂着从醒来就消失无踪&30340;几人。李奕臣驾驶空车冲出重围,钟少白在危急时刻护着她,陆适之和姜芝至今失去音信。


手里慢慢地投喂兔儿长草,眼看室内气氛和缓,她斟酌着问起钟少白。


“荀三兄,十二郎人呢。”


她避过钟少白护送她出奔&30340;意图不谈,只避重就轻地问,“他一路护送我出行。醒来不见他,可是回钟氏壁了?”


荀玄微逗弄着兔儿&30340;动作顿了顿,同样轻描淡写地回应,“在南苑养伤。”


和白蝉&30340;说辞对上了。


但‘养伤’二字,让阮朝汐&30340;心里一沉。她想起了黑暗中砸下&30340;杂物箱笼,耳边&30340;闷哼。


“伤到何处了?”她坐直身,“伤得可严重?”


荀玄微并不隐瞒她,长指缓缓抚摸着兔儿脊背处&30340;硬毛,“伤在小腿,人动弹不了,伤势么……虽不算轻微,也不算重,还轮不到孔大医出手。莫闻铮在南苑替他治着。”


银竹捧来一壶清酒,两个玉杯。“郎君,酒来了。”


“送去小院。”


荀玄微起身,“主院四处修缮,满地碎石,无处落脚。只有头顶一轮秋月可入眼。小院那处倒是已经好了,景致尚可一观。”当先移步,示意阮朝汐跟上。


阮朝汐坐在原处没动。


荀玄微说话向来含蓄,做事多有深意,说一句赏月,前头不知有什么事等着她。


她不喜欢被人牵引着走,仿佛撞上蛛网&30340;小虫四处挣扎,而猎捕者躲在暗处。她更不喜欢含糊暧昧,索性单刀直入,当面问个干脆明白,一刀死了也好过自己心里胡乱猜度,钝刀子割肉&30340;死法。


阮朝汐摸了摸兔儿&30340;长毛,抓着耳朵放回笼子里,直截了当地谈起那夜&30340;事。


“这次奔走豫北,都是我一人&30340;主意,要罚也只需罚我一个。我只有一句话好说,我和荀九郎性情不投,相差甚远,他不知我,我不喜他。罚我可以,荀九郎不是我&30340;良人,我不嫁他。”


她打定了破釜沉舟&30340;心思,说出口&30340;一番语直且硬,斩钉截铁,毫无女子通常&30340;委婉迂回,仿佛武将不披甲就上了战场,手里一柄长矛不管不顾地往前扎,不是对方见血就是自己见血,做好了最糟糕&30340;准备。


荀玄微&30340;回应却出乎她&30340;意料。


既不惊愕,又不嗔怒。接下了她&30340;迎头直击,反倒冲她微笑了下。


“你不必多想,此事已经作罢了。你阮家长兄过两日便会过来,和我当面详谈此事。”


阮朝汐原本冷冰冰瞧着青石地,直到听到了‘作罢’两个字,视线才震惊地抬起。


她摆出破釜沉舟&30340;姿态,荀玄微却仿佛今日心情极好,隔着小笼抚弄着兔儿,眸光显出温柔,唇边噙着放松浅笑,一副极好说话&30340;样子。


“你不喜他,为了躲避这桩婚事不惜奔了豫北,难道我还能勉强你出嫁?两姓通婚,为了宗族长久交好,何至于两边结成怨偶。在荀氏壁时,我已经和阮郎当面谈过。你既然不喜我家九郎,那这场婚事——就此作罢了。”


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作罢’,说得轻松畅意,仿佛悔婚是一件小事。


阮朝汐进来时,自以为在小院长廊里吹够了风,吹得心里清醒明白。进了书房后,才坐不过一刻钟,头晕目眩&30340;感觉又出现了。


她坐在小榻边,双手垂拢,目光往下,盯着笼子里兔儿粉色&30340;鼻尖,乌亮&30340;眸子对着里面溜圆&30340;小眼睛,半天没说一个字。


笼子铁门被打开了。荀玄微把兔儿又取出来,提着长耳朵放回她膝头。


“好了,心事说出来就好。如今可愿意随我去小院里赏月了?我应诺你一句,只要能说与你听&30340;,知无不言。”


阮朝汐带着重重疑虑迷惑,跟在身后,出了书房,顺着长檐回廊进了小院。


月色下&30340;白沙庭院果然有别样意境。


银竹已经铺好了细簟席,中间放置食案,四把酒壶依次摆放,酒香传入鼻下。


荀玄微举杯倒酒,示意阮朝汐坐过去。


阮朝汐整理长裙摆,姿势极端正笔直,以聆听教训&30340;姿态跪坐在对面&30340;细簟席上。


这种细簟制&30340;坐具她在书房里坐惯了,没想到今晚&30340;簟席居然真&30340;只是薄薄一层竹席,下面没有填充棉物。才坐下去,席面下细小&30340;砂石咯得她膝盖生疼。她无声地抽了口气,强忍着没动。


荀玄微撩袍坐下,笑睨了一眼过来,“此处除了你我二人,并无旁人,你竟还坐得如此端正?怕沈夫人过来打你手板么?”


阮朝汐回瞄一眼。对面坐得随性,倚着枫树屈膝而坐,广袖垂落沙地上。


她默默腹诽,“就算他无礼箕坐,沈夫人自然不敢过来打他手板&30340;……”动了动,换了个舒服些&30340;姿势,盘膝坐在细簟席上,仔细拍去裙摆&30340;细沙,长裙遮住膝盖和腿脚。


咯得生疼而不自觉蹙起&30340;眉心舒展开来。


对面递来一杯酒。


阮朝汐接在手里,打量了玉杯大小,普通&30340;二两杯。“荀三兄,你知道&30340;,我酒量不大好。”说着就要把酒杯放回盘中。


“酒量不好就练起来。”荀玄微靠着枫树,仰头饮尽整杯美酒,“哪个生来海量?”


阮朝汐捧着杯,谨慎地啜了一口。


她这几年其实酒量见长,云间坞逢年过节时,一轮酒敬下来,喝上十几二十杯都无妨。


但荀七娘喜欢和她拼酒,她每每拼不过,新年都要喝醉几次。她今晚入小院是来问事&30340;,格外留意酒量,免得喝酒误事。


小院里各处灯火明亮,空屋再无人居住。


一整日不言不语地观察下来,她心里积攒&30340;疑惑几乎可以塞满一间空屋了。


“二郎君&30340;那两房姬妾,已经随二郎君走了么?”


杯里&30340;酒苦涩,并不如闻起来那么好喝,她喝了一口便放下,抱着兔儿,随意挑了一件和两人关系都不大&30340;琐碎事问起。“在小院住了那么久,我一面也未见到。”


荀玄微去望两边空屋,同样随意地应答,“二兄已经整装离去。出行车马未见女子。他那两位藏娇&30340;美人……唔,大约是赠人了。”


阮朝汐抚摸兔儿&30340;手一顿。眼神没藏住情绪,显露出震撼。


……赠人了?!


荀玄微噙着笑睨她一眼,“有什么可惊讶&30340;。又不是正经纳入门&30340;侍妾,不过是两个歌姬而已。二兄即将出任豫州刺史,岂能耽于美色。转赠美姬,携亲信臣属上任,才是常理。”


阮朝汐心头&30340;震撼更加剧烈,“二郎君即将出任……豫州刺史?”


坐镇历阳城&30340;豫州刺史,不是平卢王那厮么?


荀玄微在夜风里悠然饮尽杯中酒。


“你在荀氏壁里耽搁了不少时日,不清楚外头&30340;动向。这些时日,我已正式上书辞官,并举荐平卢王殿下继任司州刺史。平卢王殿下苦苦挽留,奈何我去意已决,平卢王慨然承诺,若他继任司州刺史,继任豫州刺史&30340;人选,他将举荐我二兄出仕。”


阮朝汐:“……”


他对历阳城里那位平卢王&30340;印象,还停留在上次随七娘偷偷出行,在历阳城外窥得&30340;毒蛇出窟般&30340;狠辣形貌。


如今不过一个月时日,怎&30340;听起来,竟像是关系极佳&30340;一对好友了?!


阮朝汐瞠目无言。乌亮&30340;眸子在夜色里微微睁大。


枫叶被夜风垂落,晃悠悠飘落她肩头。她抱着兔儿。兔儿偶尔动一下粉色耳朵,她以白皙指尖轻柔梳理着兔儿长毛。落在荀玄微眼里,格外乖巧可人。


仿佛春风拂过千顷大湖,心弦微微拨动,他抬手揭下她发间&30340;红枫叶,又温存地替她捋顺被风吹乱&30340;额发,拨弄正了乌发间&30340;玉簪。


“这世间本无绝对之事。对错不绝对,好坏也不绝对。筹谋得当,所谓‘坏人’也能引他做下好事。进退失据,所谓‘好人’也能招致灭族大祸。阿般,莫要被简单&30340;对错黑白蒙蔽了双眼。”


阮朝汐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膝头动也不动&30340;兔儿,思索着。


时辰耽搁得太久,膝头&30340;兔儿也忍受不了了。小爪子谨慎地移动几下,见抱着它&30340;人毫无反应,大着胆子往地上蹿。


阮朝汐手一松,兔儿蹦蹦跳跳地穿过沙地庭院,在白沙落下一行欢快&30340;小脚印,不知躲哪处去了。


“哎呀。”她懊恼地就要起身去追。


身侧&30340;郎君噙着浅淡笑意抬手一拦,“穷寇莫追。随它去罢。”


他倒满了自己&30340;空杯,又仔细倒满阮朝汐只喝了两口&30340;玉杯。“你不问我一句,在京城五年,如今为何突然辞官?”


阮朝汐心里疑虑重重,谨慎地回答,“早就想问了。不知该不该问。”


“早于你说过,你只管问。只要是你能知道&30340;,我便应答。”


“为何要辞官呢。五年时日,平步青云,不是件容易&30340;事。杨先生时常说,荀三兄在京城升迁太快,走得是一条险路。时刻谨慎小心,一不留神便会招致灾祸。”


“走&30340;是孤臣之路,眼里只有天子一人,虽然得了天子信重,却得罪了众多各方势力,而所谓天子信重也并非恒久不变,自然是一条险路。”


阮朝汐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陡峭山道。荆棘密布,通往悬崖。


“好不容易走出一条青云之路,为何又要辞官。”


荀玄微怡然啜了口酒。“回了一趟豫州,不想回京城了。留恋故土,留恋故人。”


“……”阮朝汐边喝着苦酒边观察他神色。“当真?听着不像是真话。”


“牵连甚广,自然不可能对你全盘托出,但也不算是连篇假话。自己想。”


荀玄微怀念地抬头,仰望头顶星野清辉,“京城灯火繁盛,五年不见如此好月色。”


阮朝汐不知他话里几分真假,但星夜下感慨伤怀&30340;情绪不会作假。五年京城不归,他确实是怀念故人故土&30340;。


她默不作声地替他斟了杯酒。


要给自己斟酒时,荀玄微往前推了推第二把酒壶,“阿般换个壶试试,我从京城带来了四种酒,各有特色。”


阮朝汐试了第二把壶里&30340;酒。先苦,再酸涩,两种京城酒都不好喝,但勉强能喝。


她每种酒喝了一杯,喝得不算多。但京城&30340;酒非但难喝,后劲还大,两杯下去,脸上就渐渐起了热意,众多繁杂念头乱糟糟&30340;横亘心头。


她动了动,倚着隐囊,换了个更舒服&30340;姿势,枕着自己&30340;手臂。


荀玄微把旁边备用&30340;隐囊推了过来。阮朝汐接来倚靠着。


蹦蹦跳跳&30340;兔儿并未远去,谨慎地躲在白色石头后面,露出圆滚滚&30340;尾巴。


“荀三兄以后要把这处小院用作养兔儿么?”她盯着兔儿尾巴,随口问了句。


荀玄微唇边&30340;笑意深了些,倾身过来,给阮朝汐面前&30340;空杯倒上第三种京城酒。


“我二十五了,阿般。”他举杯递给她,温和地与她说,“你阮家长兄两年前迎娶了新妇。我已到了男子成家立业&30340;年纪。你当真以为我会在这小院里养一辈子&30340;兔儿?”


阮朝汐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


她已经不小了,听说了许多高门大户里&30340;后院阴私事。但她还是难以想象面前温雅清逸&30340;郎君,以后会在这处清静小院里蓄养姬妾&30340;场面。


她有些难堪地避开了对面&30340;视线,轻声说,“是我思虑不周。”


“不过,阿般说得倒也没错。”荀玄微举杯敬她,若无其事地说,“以后是打算在西边耳房里养兔儿。”


阮朝汐:“……”


她一抬头,迎面&30340;视线里带着不明显&30340;笑意,一时竟分不清哪句是真&30340;,哪句是在开玩笑。


“开个玩笑,莫恼。”面前斟满&30340;酒杯递来。“尝尝看,这杯是京城带回来&30340;宫廷御酒。豫州不常见。”


阮朝汐尝了口宫廷御酒。滋味辛烈得难以形容。


她一下转过头去,让夜风吹过热意蒸腾&30340;晕红面颊,“辣。”


“京城&30340;美酒,确实比豫州本地产酒要辛辣几分。后劲也大。少喝些。”


荀玄微举杯和她&30340;玉杯轻轻一碰,自己啜饮了整杯。


“京城鱼龙混杂,为官者既有郡望大族出身&30340;世家子,也有以军功封爵&30340;寒门新贵。更有许多&30340;宗室外戚,草莽豪强,泥沙俱下。就比如宫宴饮酒,各种各样&30340;美酒都会摆上席面,既要能赏鉴清酒,亦要能赏鉴浊酒。一两杯不习惯,多喝几杯总能习惯了。”


他又拿过最远&30340;酒壶,给两人杯里斟满,“再试试这种。”


阮朝汐谨慎地放在秀气鼻下闻了闻,饮了一小口。眉心终于舒展开来,“这杯酒好喝。”


“这是梅酒。以青梅子发酵入酒,清浅芳馥,酒味不重。女眷宴席常用&30340;一种酒,京中男子不常喝。”


“小心了,梅酒后劲颇足。不常饮酒&30340;女眷,喝梅酒时放松心神,多饮几杯,反倒容易醉。”


这几句话他慢悠悠说&30340;,阮朝汐听到时已经晚了。


三四种酒混着喝,又接连喝了两杯后劲颇足&30340;梅酒,阮朝汐原本靠坐在隐囊上,身子渐渐往下滑,泛起粉意&30340;脸颊侧枕着手肘,衣袖逶迤落在白沙地上,露出一截白皙&30340;小臂都未察觉。


身侧坐&30340;人倾身靠近过来,观察她此刻&30340;神态,是否当真醉了。阮朝汐忘了清醒时&30340;避忌,抬头仰视回望。


“这么多年,酒量竟未长进多少?”他莞尔,替她把宽大衣袖拢起,遮盖住洁白&30340;手臂。“以后少不了应酬酒宴。酒量须得练起来。”


阮朝汐忘了避嫌,倒还听得见他说话。


“不喜欢喝酒。”她嫌弃地呢喃,“刚才喝&30340;几种,除了最后梅酒,其他&30340;都难喝。”


醉后身子发热,她伏身在隐囊上,翻来覆去,才拢上去&30340;袖口又落下,呢喃呓语。


荀玄微坐在对面,确定她醉了,自顾自地解开了衣襟,原本就松散&30340;衣袍在风里展开。酒意积攒&30340;热气随风散去,随意地背靠枫树,又继续喝酒。


阮朝汐未完全醉倒,乌亮&30340;眼半开半阖着,定在他散开&30340;衣襟处,似乎对他在户外敞开衣袍&30340;动作感到茫然不解。


荀玄微好笑地望了一眼。“果然是沈夫人教养出来&30340;,外头那些乌糟事都不让你听闻,把一个避乱&30340;云间坞活成了世外桃源。”


他索性连发冠也除了,乌黑长发垂落,玉色&30340;修长手指握杯,在簌簌落叶&30340;枫树下喝酒。


“阿般可听说过一句话,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1]?”


阮朝汐眼前雾蒙蒙&30340;,困惑地眨了下眼。


耳边&30340;清冽嗓音似远似近地传来。


“时局动荡,难求善终。天下名士皆放浪形骸,只求今夕欢愉,哪管明日。京城名士之放荡,豫州不能及。”


阮朝汐已经困倦地闭了眼。浓长睫毛阖拢,睡颜安静恬然,动人心魄&30340;容色毫无掩饰地展露在星光月色下,瓷白肌肤映出一圈朦胧浅光。


有人俯身过来,替她摘下肩头&30340;红枫叶。


“阿般,你今年及笄了。”


他再度替她把宽大衣袖拢起,遮盖住洁白&30340;手臂,指腹替她抹去脸颊沾上&30340;露水。“该长大了。”


阮朝汐醉倒了。


京城带来&30340;四色酒,口味最清甜温和&30340;梅酒却是后劲最足&30340;,她多喝了两杯梅酒,竟没能撑起身出去。


醉倒前&30340;最后一个印象,天边朦胧月色,枫叶簌簌落在白沙上,小院里&30340;夜景确实极美。


视野里出现模糊&30340;影子。月下郎君解开了衣襟,散开发冠,清雅如松鹤&30340;人在夜色小院里仿佛换了个人,现出罕见&30340;风流浪荡模样。


她倚在郎君&30340;膝头,喃喃地抱怨着京城&30340;酒难喝,只有梅酒清甜能入口。明明有好酒,偏让她先喝苦酒,涩酒,辣酒,甜酒放在最后才肯给她喝。


郎君低头看她,清幽眸光里带了笑意。温热&30340;指腹沾了点梅酒,拂过她唇边。


阮朝汐酣然入睡。


醉倒不知今昔,酣梦重入轮回。


她陷入了古怪&30340;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