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越溪明善良地提醒道:“没那么多, 只有六万,你再算一遍。”
于是乔漾又哼哧哼哧地按计算器,这一次总算和越溪明说的对上了。
她自觉解决了一道难题, 签字笔在手指间潇洒地转了一圈,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转笔也是她从越溪明那里学来的。
那时越溪明讲题,笨重的签字笔能在她手中转出花来, 特别漂亮。
于是乔漾有一半时间都在看越溪明转笔, 后来被发现了还不知悔改,非要缠着越溪明教。
但现在的乔漾盯着草稿纸上的巨额数字,签字笔“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高兴不起来了,反而觉得特别后悔。
早知道这人收费这么贵,她就不开小差了, 能省下多少钱!
被数学吸干了精气神,乔漾逐渐枯萎, 耷拉着脑袋嘀咕:“我欠越溪明六万, 可是今年我已经没钱了。”
毕竟她还要养女儿, 还要付房子的租金, 还要给自己买小蛋糕。
怎么办,只能再次卖身给越溪明当金丝雀了吗……
她拿出一张空白纸, 垂头丧气地拟订协议, 然后将“卖身契”交给越溪明过目。
【协议履行期间, 乙方必须长时间陪伴在甲方身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满足甲方的各类要求, 以及帮助甲方度过特殊时期。】
时限是一年。
“我还不起你的钱,”乔漾满脸落寞地揪住衣摆:“只能给你当牛马。”
越溪明看出来了, 她是真的打算卖身给自己还钱。
和她相比,巧立名目并且大肆敛财的自己道德水平简直低到了谷底。
白糕钻到乔漾的怀里撒娇,这只笨蛋猫猫并不知道家里已经破产了,还试图讨要点冻干。
这么可怜,连越溪明有点于心不忍,更何况这并不符合剧情发展。
她正准备开口纠正,就见乔漾突然把“卖身契”收了回去。
“我后悔了,”她抬起头义正辞严道:“感情怎么可以用肤浅的金钱衡量!”
“……”
越溪明笑了笑,耐心地询问:“那乔乔想如何。”
“划定一个时限,这段时间内你必须让我满意,”乔漾抬了抬下巴:“你辜负了我多久,就得赔偿我多久。”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越溪明多吃点苦头,狠狠地惩罚她!
越溪明微微颔首:“所以时限是四年?”
“对。”
乔漾见越溪明并没有大声反驳或者表现出不满,忐忑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她直接打印了三张一模一样的协议,然后填上不同的时间。
“同样的,你帮我补了三年的课,作为报答,我也应该与你签定协议,时限为三年。”
她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递到越溪明面前。
眼前人坐姿优雅,嘴角挂着得体的笑,从开始到现在神色都没怎么变过,教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乔漾心脏紧张得砰砰跳,面上却平静道:“如果你同意的话,就请签字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越溪明没怎么犹豫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借印泥按了手印。
随后温柔地问:“可以了吗?”
“可以!”
乔漾连忙把自己的两份折了又折,放进包包里揣着,生怕对方反悔一样。
名字签完,她嘴角顿时扬得比AK都难压,连忙低下头、捂住嘴,假装自己在咳嗽。
自己居然算计到了越溪明!
真没想到这人也有粗心大意翻车的一天。
乔漾在写日期的时候,故意让她自己的履约时间晚越溪明一个月。
也就是说,明天她的地位就能比越溪明高一个头了,后者还不能反抗。
而且三年比四年少,怎么算都是她赢了!
一想到自己可以毫无负担地使唤越溪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其指指点点,以及向对方提出各种要求,乔漾就想抱着白糕转圈圈。
签完了协议,乔漾底气十足。
她清清嗓子,叉着腰睨越溪明一眼:“你可以走了,我不会留你吃饭的。”
可是越溪明没急着动,反而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今天切肉的时候伤到手了。”
她把自己快要愈合的伤口展示给乔漾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乔漾眯着眼睛找了好半天,才在左手食指上找到一条白色的划伤。
乔漾冷哼:“就这,你不会以为我会安慰你吧?”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会再为负心A心软了。
越溪明眼睫颤了颤,乖乖收回手:“好吧。”
说完当真提起包准备离开。
许是吃了她带的猫饭,白糕迈着猫步走到越溪明脚边蹭她,“喵喵”的声听起来似乎很不舍。
越溪明神色更加柔和,半蹲下来摸摸白糕的头:“下次再给你带饭。”
“等等,”乔漾立马喊住人,凶巴巴道:“我没让你做猫饭,难道你是想着贿赂女儿来讨我欢心?”
她把猫咪抱起来,警告越溪明:“少动歪心思。”
“还有,排骨汤我不小心多炖了点,你去厨房打包盒汤带走。”
她的态度从之前的唯唯诺诺到现在的颐气指使,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可越溪明只是轻声应了句好,就去厨房打包了。
等她拎着保温盒出来,就见乔漾还抱着猫站在门口,瞄她一眼,又冷漠无情地转过头去。
越溪明路过时打招呼:“那我先走了。”
乔漾只盛气凌人地“哼”了声,没说别的。
她不知道,越溪明淡定地回到车上后又摸出那份协议。
在车内小灯的照耀下,白纸上填写的时间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让越溪明嘴角上翘。
笨蛋乔乔。
这人大概是急冲冲的没检查,两份协议的终止日期只相差一个月,算下来履约时间都是四年。
她拿到协议时都不知道乔乔在那窃喜些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总得给乔乔一点发挥的空间。
不然她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卖了,这追妻火葬场的剧情要等到何年何月?
再瞧这协议内容写得,哪里是卖身契,更像是简易版的恋爱合约。
她打算把这份协议锁进保险柜里,等乔乔清醒了,再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
*
协议签订的当晚,寒潮汹涌而来,城市气温骤降。第二天再出门,许多人都穿上了棉衣羽绒服。
越溪明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见到乔漾。
她像往常那样不紧不慢地来到工作室,却发现工作室的门没锁,里面还开着暖气。
乔漾最开始还团成团窝在沙发上,一见面就抬头乜她,态度高傲得不行。
越溪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她身边走过去:“你来做什么?”
“我的漫画已经删改完发给编辑了,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可以吗?”县猪付
越溪明坐到自己的工作台前:“连夜改完的?”
“你怎么知道……”嘀咕声不大不小,越溪明正好听得见。
因为有个人凌晨四点半还在发微博,宣布漫画已经走到了校对流程。
以她对乔漾的了解,能这么早赶到这里来,估计是一晚上都没睡。
事实上她猜得没错,乔漾高兴了一晚上。
熬夜干活交完稿,迫不及待地跑到这里来品尝自己的胜利果实。
可惜越溪明像是没睡醒,在工作台前串珠子,不怎么理人。
乔漾就只好在工作室里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安静地翻阅书架上的时尚杂志,或者好奇地摸摸各种各样的布料。
转了两三圈,她咂摸出了点不对劲。
她现在已经不是越溪明的金丝雀了。
在这段关系里她才是上位,是越溪明需要费劲讨好的对象。
完全不用再小心翼翼!
想明白后,乔漾开始抬头挺胸、趾高气扬地转来转去。
她往小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越溪明,我要喝你泡的茶。”
越溪明串珠子的手顿了顿,而后放下手里的珠串,转头拿来茶叶和惯用的茶具,坐到乔漾面前。
沙发被乔漾占了,她就只能坐小椅子,平白比前者矮一头。
乔漾对这个视角十分满意,居高临下,还能完整地欣赏泡茶时行云流水的动作。
尤其是因为高度差,不仅消磨了越溪明的气势,反倒更添几分低眉顺眼的温驯感,瞧着就很好欺负。
乔漾接过越溪明递来的小茶杯,茶香氤氲之间,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似乎整个人能飞到天上去。
她沉下声提点道:“你得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要有牛马般的自觉。”
“……”
越溪明偏了偏头,仿佛没听清:“什么般的自觉?”
她低垂着眼睫,眸子照不进光,便显得黑沉如夜。
乔漾拿茶杯的手不自觉地一颤,顿觉心虚得厉害。方才膨胀的自信心被这一眼扎破,开始缓慢地漏气。
她将茶杯放下,人也好好坐端正了:“我的意思是、要有未婚妻的自觉。”
越溪明没说话,安静地饮茶。
乔漾在沙发上别扭地坐了会儿,干脆也拉过一把小椅子,转而坐到越溪明身边。
她抿一口茶,再偷偷看越溪明一眼,发现后者并没有关注自己。
已经漏完气的心就开始往下沉,扑通砸到地上,委屈地碎掉了。
乔漾忍不住怀疑,越溪明或许是被迫签下协议的,她其实没那么想和自己复合。
可这种事情不能问,一旦问了就会显得自己很在乎。
在一段感情关系中,越在乎的人地位越低。
乔漾咕咚咕咚地喝完茶,盯着空茶杯发呆。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往越溪明那边贴:“我今天早上帮你打扫卫生了。”
“你就不能自觉点,多夸夸我吗?”
第32章
越溪明平时有请家政定期打扫卫生, 所以工作室基本上就没有脏的时候。
她听完乔漾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垃圾桶是你倒的?”
乔漾点点头,依旧委屈巴巴地瞄她:“还有地板上的碎布, 桌子上的空咖啡杯我也清理干净了。”
她不是真的想做清洁,也没有要讨好越溪明的意思,她纯粹只是看不下去!
可越溪明总不能一句也不夸她吧?
刚在心里碎碎念完, 就见越溪明朝她微微一笑, 恰如春雪初霁。
“谢谢乔乔。”
乔漾像是被撸了尾巴根的猫,顿时不炸毛了,只不过仍旧有些闷闷不乐。
她怕自己表现得太好哄,这样很容易降低家庭地位!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开口提要求:“我要吃芒果千层。”
“嗯,”越溪明开始收拾茶具:“给你点。”
乔漾连忙补充:“吃两块!”
越溪明漫不经心地倒出残茶,又用茶巾擦干桌子上的水渍。
“只有一块, 中午还要吃饭。”语气依旧温柔,却容不得乔漾商量。
乔漾噌地一下站起来, 气势汹汹:“我们可是签了协议的!”
越溪明还是很淡定:“适当拒绝很有必要。”
“否则下个月我提出一些变态的要求你怎么办?”
乔漾心脏咯噔一跳, 又默默地坐下来给自己顺毛, 耳垂红艳欲滴, 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不可说的内容。
她压低声音,语气小心翼翼中带着点好奇:“能有什么变态要求?”
越溪明歪头:“比如罚你做一整套数学《五三》, 没做完之前不准吃小蛋糕?”
乔漾霎时清醒了, 脑子里那点涩涩内容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就知道, 不该对这人抱有不现实的期待!
她轻哼一声:“不、不过如此。”
却没再提要吃两份小蛋糕的事了。
越溪明清洗完茶具,又给乔漾点了份芒果千层, 这才重新坐到笔记本电脑前。
她今天约了客户来量礼服尺寸, 要和对方确认一下时间。
几分钟后,乔漾回过味来了。
她在越溪明身后幽幽开口:“你早就知道协议上的履约时间不对?”
越溪明头也不回:“你觉得呢?”
乔漾回到自己最喜欢的小沙发上当蘑菇。
她并没有觉得“越溪明知道有陷阱还签, 她一定很爱我”,反而更觉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这人一定是抓住了自己的某个纰漏,才会这么大方地纵容自己!
可她偏偏不知道自己哪里失误了,连忙眯着眼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连吃小蛋糕都心不在焉的
等到上午十点,工作室又来了人,却不是她认识的Nora和池秋。
乔漾缩在角落不吭声,看着越溪明上前礼貌地喊了声:“曾小姐。”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可爱,笑起来时还有个甜美的小梨涡。
乔漾认真观察半晌,认出她是最近某个爆火女团的主唱。
怪不得越溪明这么重视呢,还和她握手了!
她看着越溪明带她去会客厅坐下,还亲自泡了茶递给对方。
乔漾鼓了鼓腮帮子,心里闷得慌。
然后又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量尺寸。
越溪明全程一直面带微笑,说话也轻声慢语的,连让人抬手转身时都温和至极,十分客气。
乔漾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越溪明对女明星的态度,和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没多少区别,甚至更好说话点。
等量完尺寸,越溪明赠送了女明星一个手工蝴蝶结发饰,还主动把人送到了电梯门口。
乔漾气成了膨胀的猫猫球,嫉妒让她心态扭曲,只需要稍稍戳一下就能立马爆炸。
她都没送过自己手作的小礼物!
于是等越溪明回到工作台前,就发现乔漾背对着自己画画,什么话都没说。
桌子上已经放了好几张画完的草稿,无一例外,全是Q版大猪头。
越溪明:“……”
这又是怎么了,谁惹她生气了吗?
她坐下来沉吟片刻,还是没想到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手机“叮咚”一声响,聊天软件弹出提示。
乔漾:【有空聊聊吗?最近心情不太好,实在找不到人吐槽了QAQ】
越溪明看了看自己的昵称,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改回来,还是明溪月。
她霎时皱起眉,乔乔什么意思,打算把“明溪月”当鱼养?
她面无表情地打字:【可以,想聊什么?】
对面秒回:【我怀疑越溪明不是真的喜欢我,她找我复合只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东西,觉得不习惯罢了。】
结尾还附带一个委屈猫猫头表情。
生气的原因找到了,越溪明下意识地坐直,耐心询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乔漾:【因为她对谁都一样,永远都是一个态度。】
【她至少,得来抱抱我吧?】
越溪明一时神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和深情女二聊这些,亏乔乔想得出来。她是打算演绎一场三人行的爱恨情仇,在两个Alpha之间反复纠缠吗?
如果明溪月不是自己,估计就会趁机挑拨离间然后上位了。
越溪明正打算安慰几句,突然间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越溪明:【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有时候对方不一定了解你的想法。】
哪怕是和乔漾相处了十几年的自己,都很难完全猜准她的意图。
乔漾没回,越溪明余光看过去,发现后者依旧在头也不抬地玩手机,像只浑身紧绷的小刺猬。
越溪明无可奈何,只能尝试自己琢磨。
乔乔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送了客户一个小礼物,所以吃醋了?
她并不知道,其实乔漾是在和柳菀菀聊天。
柳菀菀:【过几天漫展,去不去?听说有好几个《金丝雀》的同人摊位。】
这几天市里有个大型漫展,有很多知名漫画家去签售。
乔漾不想露脸,但可以去逛逛自家女儿们的同人摊位。
乔漾:【等等,我先打个招呼。】
【我家庭地位太高了,出去玩不报备家里人会着急。】
柳菀菀直接忽略了前半句:【??哪个家里人?】
乔漾没理她,背着手踱步到越溪明身边,像视察手下工作的大领导。
越溪明正在画一条围巾,笔下勾勒出可爱的小花,繁复的线条。只是这围巾还没上色,就显得有些单调。
她没抬头,却好像知道乔漾在自己身边,忽地开口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围巾?”
乔漾睁大了眼睛:“你居然会织围巾?”
“我会织围巾这件事很奇怪吗,瞧你嘴巴都可以塞个鸡蛋了。”越溪明觉得好笑:“我还会织毛衣和手套,你要吗?”
乔漾呆呆地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选。
高中忙着学习,她哪知道越溪明还会这种“□□”技能。
见她不说话,越溪明就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钩针和棒针,又摊开一本毛线色卡给乔漾看。
“红底白花的可以吗?”
乔漾蓦然回过神,连忙摇头,转而认真地翻起色卡来:“我想要这种蓝色。”
一聊到配色,就进入了她的专业领域。
她像打开了话匣子,嘟嘟囔囔地边选边试,还要求越溪明把毛线团拿出来给自己摸一下,最终选出来好几版。
已经完全把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了,挺好哄的。
越溪明微微勾起嘴角,夸赞道:“很好看的配色,乔乔真厉害。”
乔漾忍不住挺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也觉得,我可真是厉害。”
她叉腰自信宣布:“我要和朋友一起去星期六的漫展。”
越溪明点点头,并无异议:“好,结束后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乔漾在工作室里转几圈,又把自己画的猪头全捏成纸团、丢进垃圾桶。
她打了个哈欠,毕竟熬了一整宿,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困得睁不开眼。
“越溪明,我想回家睡觉。”
越溪明瞥了眼时间:“我送你,你先睡两小时,下午我打电话叫你起床。”
这样可以避免白天睡太多,晚上又熬夜。
乔漾并无异议,焉头耷脑地跟着越溪明上车,又迷迷糊糊地揪着后者的衣袖回到家。
门一开、眼睛就闭上了。
越溪明看着这人往前栽,眼疾手快地把人捞进怀里,半搀半抱着来到客厅。
白糕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来迎接她俩,甚至连个猫影都找不到。
越溪明试图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乔漾扒拉开,怀中人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撞,把毫无防备的她压倒在沙发上。
她想起来,却没想到乔漾直接堂而皇之地骑坐到自己身上。
而后倾下身,细软的长发就这样垂落到越溪明眼前,偶尔划过脸颊、带起细密的痒意。
她反应极快地捉住乔漾试图乱摸的右手,却发现这人手心烫得厉害,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明显状态不对。
越溪明皱眉,艰难地撑起身,却又被乔漾一把抱住。甜腻的信息素随之逸散开来,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乔漾眯起眼睛,似乎在无意识地轻蹭取暖,滚烫的手从外套下方没入内里。
哪怕隔着层毛衣,都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描述的酥麻感。
怀中人紧紧贴着她,灼热且潮湿的呼吸拂过耳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软绵绵的、近乎于撒娇的要求。
“你该、履行义务了。”
第33章
帮助另一半平安度过特殊时期确实是妻妻之间的义务, 协议里还特意写明了。
乔漾目前的情况很明显,就是发热期到了。
越溪明有些头疼地扒拉开乔漾的手,将其牢牢挟持住。
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 连带着心率加快、体温也开始逐渐上升。
本能在催促她标记面前的Omega,好让身体的各项水平恢复到正常状态。
可偏偏乔漾贴她贴得紧,毛茸茸的脑袋蹭在颈边, 痒意随之蔓延到了心底。
“越溪明”乔漾呜咽得如同小狗小猫, 被拽住的手指曲了曲,不自觉地摩挲越溪明的手。
越溪明深呼吸,一个翻身把人推进沙发里,随后自己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快步后退。
由于没看身后,小腿直接撞上茶几边沿, 疼得她轻“嘶”一声,人也清醒了几分。
她不相信乔乔会这么大胆, 临近发热期不提前做准备, 还敢在自己面前乱晃。
她烦躁地蹙着眉:“难道是因为长期熬夜所以内分泌失调, 发热期紊乱了?”
乔漾一愣, 随后慌忙坐起来解释:“没有!不是熬夜的错,你不要怪它。”
求生欲竟然盖过了发热期的本能, 生怕越溪明从此以后禁止自己熬夜。
越溪明没理会, 视线在乔漾的客厅里来回巡视:“你抑制剂呢?”
乔漾撇嘴, 蹦下沙发:“我不要喝抑制剂,我就想让你抱抱我。”
她的嗓音掐得极其甜美, 手一伸就想去揽越溪明的腰。
然而后者反应极快, 抬手朝她光洁的额头弹了下。
一声脆响,乔漾身子往后一歪, 捂住头:“痛、呜呜——”
听起来是真的很疼,声音都哽咽了。
房间里的白桃味信息素甜得教人口干舌燥,越溪明打开室内的新风换气系统,径直走向乔漾的卧室。
刚推开门,白糕就唰的从她脚边蹿过去,贴着墙角冲进书房,速度快成一道白影。
越溪明默默地夸了句,女儿还挺懂事,半点不给大人添麻烦。
乔漾的卧室是很温馨的原木色调,床上铺着厚厚的柔软绒被、还摆了好几个可爱小动物布偶。
越溪明只简单地扫了几眼,就拉开床头柜翻找起来。
第一格只有一些画册,直到拉开第二格才总算找到抑制剂和信息素阻隔贴。
她正想起身,背后就贴上来一个滚烫的身体。
紧接着乔漾的手也探过来,从她颈边一路往上,在湿热的呼吸间捏住她的下巴、揉弄她的唇瓣,想要迫使她强行转头。
“越溪明,你就不能抱抱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越溪明觉得身后扒着的是朵娇贵的菟丝花,离开自己就会悄无声息的枯萎。
她放下手里的抑制剂,凭记忆摸到另一个东西——
几根没用完的红色缎带。
越溪明回身抱住了乔漾。
和往常一样,这个温暖柔软的拥抱,哪怕穿着厚厚的棉服、也似乎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像在寒冬腊月没入温泉水中,舒服得让乔漾大口呼吸、浑身软绵绵的。
越溪明就这样眯着眼睛,起而易举地将乔漾的两只手缚在她身后,拿红缎带绑住、并且打了个活结。
“你在干什么呀,好可怕。”
乔漾把头埋进越溪明颈窝里,皮肤从耳垂一直红到脖子根。
听起来有点紧张,但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下一秒,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她后颈,冻得乔漾一激灵。
“什么东西。”她茫然地歪头,想去摸摸看,奈何手被缚住了根本够不着。
越溪明贴好阻隔贴,便将乔漾打横抱起、丢到了床上。趁着人还在挣扎,直接用剩下红缎将她的脚踝捆住。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给对方反抗的空间。
乔漾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不是,你没脱衣服——”
话没说完就被一瓶抑制剂堵住了。
她连忙闭上嘴,没想到越溪明扣住她的后颈倾身,尖尖的犬齿就这样抵住软肉、咬了口。
敏感的地方被这样对待,乔漾顿时失了力气,无意识地松开嘴让抑制剂灌进去。
一瓶过半,越溪明松手,而乔漾难受地躬身、咳嗽了好几声才停。
她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咳得眼尾红红的,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滴落到床单上。
“耳朵疼……”
越溪明拂开她耳边碎发,发现耳垂的确被自己咬红了。
她也顾不得其它,将剩下那半瓶抑制剂一饮而尽。
随后垂眸道:“抱歉,是我不对。”
她有点着急,没有控制好力道,等乔乔清醒了再想办法道歉好了。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一个委屈地掉眼泪、一个安静地守着床边。
半晌,越溪明感觉自己被踢了一脚,力道不大。
她回头,发现乔漾正哀怨地望着自己,嘟囔:“你能不能换一个表情、不要总是这么淡定。”
像个假的一样,撩都撩不动的。
乔漾蹭了蹭被子、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好难受,难道我一点魅力都没有吗。”
越溪明下意识地回答:“不是,我没反应是因为我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片刻,乔漾幽幽点评:“……你说话变幽默了。”
越溪明嘴角弯了弯,很随意地调侃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从高中开始就不喜欢你了……”
乔漾眸光依旧水润,看上去还没完全清醒,那张小嘴一开一合,就叭叭叭地往外吐出好多乱七八糟的话来。
“你太坏了,总是把我绑起来做数学题。”
越溪明偷偷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换一个,这个我听过了。”
乔漾扭了扭,都不用眨眼、眼角就落下一滴泪来。
“你以前也喜欢把我晾在一边,让我独自在爱/欲中沉/沦哭泣。”
越溪明淡定地点评道:“没有这种以前,少看点奇怪的东西。”
乔漾高中时期的记忆和狗血漫画剧情混合在了一起,显得尤其扭曲。
她会无意识地呢喃:“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因为血统不纯和学校禁止早恋。”
“我是关在教室里的金丝雀,每天都要早上七点半起床去服侍越溪明。”
越溪明忍俊不禁,很满意的看着录音时长稳步增加。
这种东西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删掉,难过时拿出来反复播放,能有效避免情绪低落。
由于被绑住手脚,乔漾现在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泪珠沁湿了脸颊边的碎发,抿着嘴不说话时倒还有种破碎的美感。
越溪明倒有些心软了,想拿毛巾帮她擦擦脸。
只可惜这种柔弱感持续不到三秒,她就见乔漾翻了个身开始蛄蛹前进,似乎是要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可怜的小美人鱼,得不到公主的爱就要晒成泡沫了。”
越溪明不小心笑出了声。
乔漾费劲地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很好笑吗?”
“没有,我在反思自己的道德水平是不是过于低下。”越溪明连忙收声,顺便关掉了录音。
乔漾抬抬下巴:“哼,你知道就好,给我端杯水来。”
越溪明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她去客厅烧了壶热水兑进去,觉得水温合适才端给乔漾喝。
没松绑,她是小心翼翼地递到乔漾嘴边、用勺子给她喂进去的。
乔漾继续道:“有点饿。”
于是越溪明去厨房翻了一圈,找到一盒蛋糕卷。
她将蛋糕卷撕成小块,回到床前一口一口地给乔漾喂进去。
乔漾磨了磨牙,压低声:“热。”
越溪明十分善解人意地将空调调低了几度。
随后她还拿了个罐头喂给白糕、清理了猫砂盆、并且用激光笔陪白糕玩了会儿。
等她忙完回到卧室,乔漾的怨气已经化成了实质,几乎可以穿透越溪明的身体,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脏。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乔漾凭借自己努力挪到了床边,垮着个小猫脸质问道:“还是说只是单纯没发现我已经好了?”
天知道这人绑她绑得有多紧,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粉红骷髅,阻挡越溪明修成无情道的妖精。
越溪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替乔漾解开红缎带。
由于她先前太用力,松绑后手腕上有一圈红痕,看上去十分扎眼。
乔漾将碎发撩至耳后,露出的耳垂也是红透了的,还残留有一个牙印。
越溪明越看越觉得心虚,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去弥补。
有的人并非表面上那样淡定,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越溪明心跳得极快:“那、我先走了?”
乔漾恹恹地点头,有段时间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
于是越溪明飞速逃离现场,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下午回工作室上班,越溪明还是心不在焉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圈,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从来没见过乔乔那个样子,连手指尖都透着粉,浸满欲/念。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会儿。”池秋从她身边路过,善意地建议道。
越溪明由此回过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嗯,我待会儿就走。”
手机叮咚一声响,提示有人发来了新的消息。她漫不经心地点开,发现找她的人是乔漾。
准确的说,乔乔找的是“明溪月”。
聊天框里只有一句话:【糟糕,感觉越溪明是性/冷淡,以后的夜生活没有保障了QAQ】
坐对面的Nora不经意间瞥见越溪明的表情,脱口而出:“笑得这么可怕,难道有谁招你惹你了?”
第34章
明溪月:【^_^】
越溪明回复完乔漾, 将手上的工作收尾后就回家睡了一觉。
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无可避免地对她身体造成了影响。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
她梦见十六岁那年的暑假,乔漾在她家写作业。
屋外的蝉滋儿哇响, 吵得人心烦意乱,深绿色的树影和阳光一起碎了满地。
管家送来冰镇的酸梅汤,才放了一会儿, 杯壁上就凝结出细密的小水珠。
乔漾端起杯子, 碎冰碰撞时发出清脆声响。
她像是一块被晒化了的粘糊奶糖,很自然地朝着越溪明撒娇:“好热。”
越溪明抬头,不经意间瞥见乔漾吊带背心下翩然欲飞的锁骨,奶白色的肌肤和很好捏的脸颊。
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跳加快,便慌忙垂眸,起身去找空调的按钮。
可从前烂熟于心的室内布局变得扭曲、歪斜, 越溪明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几个眨眼间,她所在处的地方从书房变成了乔漾家的卧室。
一具柔若无骨的身躯贴上她的后背, 滚烫的手也随之挟持住她的脖颈。
因为唇瓣上摩挲试探的指尖, 她不得不紧抿着唇。
而那道甜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想让你抱抱我。”
“越溪明——”
梦境陡然破碎。
越溪明从睡梦中惊醒, 举目是浓稠的黑色, 只有窗外的光照进来一线。
她摸了摸后颈,有些湿润, 竟然在大冬天热出了一身汗。
抓起手机看了眼, 晚上八点, 竟然睡了这么久。
越溪明不想麻烦管家,索性自己换了床单被套, 顺便洗了个澡。
料想乔漾应该也才睡醒, 她打去一个电话。
对方接通得倒是快,但不开口, 显然是等着她先说。
作为应该赔礼道歉的那个人,越溪明很自觉:“休息好了吗?我给你点份外卖吧,想吃什么?”
乔漾懒洋洋地嘟哝:“要求不高,我想吃蟹黄汤包、小龙虾拌面、麻薯奶绿。”
她声音像闷在被窝里,还带着热气,一听就是睡得很舒服。
越溪明也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劝道:“晚上吃太多会睡不着,只有蟹黄汤包。”
“谁说我晚上要睡觉了?”
越溪明无奈叹气:“乔乔,熬夜对身体不好。”
乔漾打了个哈欠开口:“反正你不在我身边,管不到我!”
这句一听就是气话,可偏偏越溪明无法反驳。
她倒是想盯着乔漾睡觉,可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判断乔乔对她的喜欢有几分。
越溪明耐着性子哄道:“早点睡,你去漫展的费用我全报销如何?”
“全报销?这还差不多。”
好耶!
乔漾在床上打了个滚。
越溪明怎么可能知道她有没有早睡,只要她不说,就能占到越溪明的便宜。
可越溪明下一句就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漫展,可以吗?”
依旧是十足的耐心温柔,最后询问的语气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
但是乔漾清楚得很,给不出合理的理由,这趟漫展越溪明是去定了。
她瞬间垮下脸,趴在床上凶巴巴地问:“你去干什么?”
那可是漫展唉,越溪明这种三次元现充走进去会很奇怪。
而且有她在旁边,自己逛同人摊位都会不自在。
越溪明轻笑几声:“嗯……和你的朋友打成一片?”
她确实是想多了解了解乔漾,比如现在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和从前有没有不一样呢?
“下次再打、不对,没有下次了!就算报销也不行!”
乔漾狠狠地敲了一下枕头:“你这种行为就像非要去掺合孩子社交的大家长,很可怕的。”
越溪明沉吟片刻,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被抬辈分了。
她歪头无辜道:“作为你的未婚妻,想参与到你的生活中,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乔漾气得牙痒痒。
看看这人有多坏!义务她是一点不想履行,权利她是样样都要享有。
她将电话开免提丢一边,又把身边的大狗玩偶当越溪明的脸一样揉搓。
“不行!这次就是不行。”
越溪明点点头,开始奇怪为什么乔漾反抗得这么坚决。
她在工作台前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开口:“让我猜猜,陪你一起去的人有哪些。柳菀菀?她肯定在。”
乔漾浑身汗毛倒竖,没忍住攥紧自己的小被子。
又来了,越溪明又开始掌控她了!
可她无法阻止,只能听越溪明慢慢悠悠地报:“秦时、张静姝?我记得上次你和她们很有话聊。”
“还有,斯晗小姐也会去吗?”
越溪明无端笑了笑,低哑的嗓音传进乔漾耳朵里,教人后背蹿起一阵凉意。
“我记得她比你大三岁,已经在医院实习了,”越溪明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委屈:“她都能陪你去漫展,凭什么我不可以?”
乔漾霎时炸毛,把狗狗玩偶丢到床上,不可思议道:“你在装什么委屈?”
“嗯?”
只是轻轻的一个疑问词,但乔漾秒怂,蔫头巴脑地将玩偶捡回来,小心翼翼地商量。
“这次真的不行,我有空单独陪你去好不好?”
“嗯,”越溪明表现出适当的让步:“晚安,早点休息。”
那头电话挂得飞快,生怕晚一步被她吃了似的。
越溪明好笑地抿嘴。
她其实不在乎乔漾和谁一起玩,从头到尾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了解现在的乔乔。
越溪明向来遵守诺言。她给乔漾点了一份蟹黄汤包,半份小龙虾拌面。
然后再拿出笔记本电脑做今天下午没做完的工作。
等事情解决完再抬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想了想,又摸出手机给乔漾发消息。
明溪月:【睡了吗?^_^】
【我想给你点份红茶慕斯。】
乔漾秒回:【没睡,谢谢你!猫猫贴贴.jpg】
越溪明嘴角微微勾起,钓到了,是笨蛋猫猫!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
明溪月:【好的,红茶慕斯没有了,快去睡觉,不要熬夜。】
乔漾:【?】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怎么钓鱼执法啊?
而且手法熟稔得就像某个残忍薄情的负心A!
乔漾猛猛摇头,试图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去。不可能,明溪月怎么会和越溪明一样坏!
她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
可脑子钝钝的,明明她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回想不起。
可能真的是困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乔漾闷闷不乐地缩进被窝里,抱着自己最爱的大狗玩偶,很快进入了梦乡。
*
约定好逛漫展的时间如约而至。
乔漾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后和柳菀菀早早地去会展中心入场。
越溪明猜得一点都没错,和她一起逛展的人确实是那几个。
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她太了解自己了。
小到喜欢吃的东西,大到平时生活的习惯与偏好,几乎没出过错。
而自己呢?
乔漾扪心自问,她总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越溪明,看不透她。
一想到这里,她就没由来的感到焦虑。
这就像趴在大海的浮木上。
不知道自己会被它带向何方,可离开它又会被溺死,只能彷徨无措地等待靠岸。
“乔乔?”柳菀菀在唤她。
乔漾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提着两大袋周边,走起来有些吃力。
柳菀菀手里还帮她提了一袋:“这次买这么多啊?中彩票了吗?”
天知道乔乔从前有多省,喜欢的东西也只敢浅尝即止。最穷的时候工资发了都不敢喝杯奶茶。
乔漾摇头:“不是,有人给我报销,当然要狠狠的花!”
反正是越溪明的钱,她可不会心疼。
八卦小队一号成员瞬间上线,凑上来问:“谁呀?你不会、有情况了?”
连带着斯晗也看向她,语气半带调侃,眼神却暗了暗。
“不会是上次你带来的那个,越什么明?”
乔漾还没回答,柳菀菀就抢先道:“应该不会是她。”
虽然越溪明对乔乔很好,但根据乔乔以前的说法,她还在默默地暗恋自己的发小,连告白都不敢!
临近会展中心出口,人群越发喧闹拥挤。
乔漾仰着头,视线越过花花绿绿的人和各种奇怪道具,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出口处的越溪明。
那人低垂着头,长发温婉地挽在脑后,只留有一缕在耳边。
或许是气质与眉眼太突出,引得路人频频相顾。
乔漾默不作声地盯了会儿,突然开口解释:“就是越溪明。她其实是我的未婚妻,看着笨了点,但人还是很好的。”
“抱歉,是我之前没提前说明。”
这句话如同惊天地雷扔进人群中,把柳菀菀一众炸得神志不清,只会说:“啊、啊?”
乔漾满脸无辜地转过头:“就是这样,你们千万不要说她不好,会显得我很没眼光的。”
听起来像是缓解气氛的玩笑话。
但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会听不出乔漾的话外之音。
有人咋咋呼呼:“真的只是笨了点吗?感觉她像是混你饭吃的小白脸。”
“乔乔,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人骗了。”
柳菀菀还是那副震惊不已的表情:“啊?啊?我错过什么了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闹到出口,追问乔漾前因后果。
直到身侧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呵斥:“够了!”
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源头。
斯晗紧紧皱着眉,一改往日的随性,周身气压低到可怕。
她上前攥住乔漾的手腕,把她往角落里带。
柳菀菀想拦,被无序的人群一挤,瞬间被拉开了距离。
乔漾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了几步,吃疼地喊出声:“斯晗,放手!”
后者这才停下,却没松手。
她深呼吸,目不转睛地开口:“乔乔,难道没人告诉你生病了应该去医院吗?”
“你现在关于越溪明的记忆都是错误的,你不是她的未婚妻,你们之间更没有恋爱关系,仅仅只是朋友。”
乔漾肩膀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心里,碎片刺进血肉,扎得她生疼。
装满周边的口袋掉落在地,其中一个徽章摔出来,又被路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是《金丝雀》的两位主角,在画师笔下,她俩亲亲密密地拥抱在一起对着镜头比心。
乔漾猛地挣脱斯晗的手,蹲下来捡起徽章,连忙用袖口擦了擦。
再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只觉得眼眶酸软,克制不住想哭的冲动,便不管不顾地扑进那人的怀里。
颤声喊:“越溪明。”
第35章
“我在, 乔乔。”
越溪明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她温声慢语说着哄人的话, 嘴角如同往常一般微微上扬,抬眸时眼里却并无笑意,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渊。
柳菀菀费劲挤开人群, 好不容易追上来。
“斯晗你疯了?!”她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乔漾面前:“你朝乔乔撒什么气?”
被接二连三的阻拦, 斯晗神色霎时阴沉得可怕。
她很是不耐烦:“我有在跟她好好讲,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横插一脚的人。”
争吵声并不小,已经有人停下来围观,发出悉悉索索的讨论。远处有执勤的工作人员正在朝这边赶来。
乔漾想扭头看一眼,却被越溪明扣住了后颈。
后者似笑非笑地反问:“这就是你‘好好讲话’的方式?”
“未免太过难看了。”
话音轻飘飘的落地,她不经意地笑了笑, 彻底让斯晗黑了脸。
斯晗出口嘲讽:“越溪明,你还真忍心看她一直这样下去?”
越溪明歪头:“乔乔现在好好的, 能吃能跑能照顾好自己, 更没有给别人添过麻烦。”鲜珠腐
“反倒是你, 斯小姐今天做出这种事情, 是出于何种立场?医生,还是朋友?”
无论是医生还是朋友, 都不应该如此激进。
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越溪明绝对不会放任乔漾一个人来。
斯晗攥紧拳, 一步上前想把乔漾拽过来,柳菀菀没拦住、反而被她推到旁边。
只是她的手才到跟前就被越溪明攥住, 动弹不了分毫。
她似乎没有料到眼前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下意识地就想释放出信息素逼迫越溪明松手。
焦木的气息弥散开来,人群霎时炸开了锅, 连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都满脸茫然地跟着往后退。
柳菀菀连忙上前拉开两个人的手:“别吵了!先离开这里行不行。”
越溪明丝毫不受影响,将乔漾牢牢地护在自己怀里,自然也没听柳菀菀的劝。
她微微一笑,声音悦耳得像是清浅的溪流。
“这就恼羞成怒了?斯小姐,公共场合这样做可不太好呢。”
可说出来的话像是汽油,结结实实地朝斯晗头上泼去。
柳菀菀杏眼瞪得溜圆,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煽风点火,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
斯晗听得恼火,刚想开口,就见人群一阵骚动,工作人员这时才翻过护栏赶到。
“怎么回事?”
越溪明敛了笑,淡淡道:“这位Alpha小姐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还是先让她冷静一下吧。”
她们俩对比太过鲜明,尤其是越溪明,身躯单薄得很。
明明自己也蹙着眉,却还是一下又一下地给怀里的Omega顺毛,像是一对被信息素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情侣。
柳菀菀要不是站在冲突一线、见识了她煽风点火的本事,都差点被这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迷惑。
工作人员已经偏向了越溪明,柳菀菀还顺带补了一句:“对对,是她先惹的事。”
这下有了证人,工作人员当场把斯晗拦住,准备把人带走。
斯晗烦躁地乜向她:“柳菀菀,你是哪边的?”
柳菀菀抬头挺胸,气势一点都不虚:“我是乔乔这边的。”
可惜乔漾被越溪明强行按在怀里,无助极了,连夸自己闺蜜一句都做不到。
爪子在越溪明背上挠,反而被抱得更紧,彼此之间亲密得没有任何缝隙。
她只能放弃挣扎,乖乖当越溪明身上的挂件。
斯晗意味不明地在乔漾身上盯了几秒,冷笑:“好得很。”
见她面无表情地被工作人员带走,柳菀菀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她朝人群挥手,顺便给还傻在原地的同伴指明方向。
那两个小姑娘连忙穿过拥挤的人潮与柳菀菀汇合,却只敢缩在她身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问话。
“这……”柳菀菀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乔乔怎么还被越溪明抱着!这人是不是不想放手了?
最后还是越溪明先开口:“多谢,本来该请你们吃顿饭的,但是今天确实不太方便。”
她很有礼貌地笑了笑:“改日我再向各位道谢。”
随后伸手,柳菀菀下意识地就把乔漾的东西递给她,连忙道:“没事没事,辛苦你带乔乔回去了。”
越溪明这才松开怀抱,把憋了好久的乔漾放出来透气。
她刚想说点什么,越溪明就笑吟吟地牵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和你的朋友们说再见。”
显然是不打算再让她们闲聊了。
乔漾撇嘴,但还是乖乖道:“拜拜。”
而后蔫巴巴地跟着越溪明从另一边离开。
直到再也寻不到两人的背影,其中一个人扯扯柳菀菀的衣袖。
她压低声音:“我相信她不是小白脸了。”
“我现在怀疑乔乔是被她挟持了!”
柳菀菀无语地推开人,长叹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
而另一边,越溪明把乔漾塞进副驾驶,一路走来没说半个字。
她坐到驾驶位却没急着点火,只沉默不语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漾偷偷观察了许久,见她还是不说话,便觉得这个位置坐不下去了,怎么摆姿势都不自在。
越溪明好笑地看着她:“我的车座椅上有钉子吗?”
被这么一打趣,乔漾一下子泄了气。
她努力把自己缩到角落里,也不敢看越溪明的表情:“我是在打工的时候和她认识的。”
这个“她”毫无疑问就是斯晗。
“那个时候我刚刚被你抛弃,没有多少钱,下课后就会去便利店打零工,她来我的店买东西,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乔漾抿了下唇,继续道:“她经常分我零食,偶尔我急用钱也会很大方地借给我。”
因此在对方没对她做出越界行为之前,她也不好意思断了联系。
他人的帮助有时并非无私的,总要回报对方一点东西,或情或物。
这是乔漾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她忽地转头,认真地朝越溪明解释:“但是这些人情,我都已经想办法还给她了。”
越溪明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乔漾怂兮兮地缩着头,小心翼翼询问:“你是不是要教训我了?”
越溪明反问:“教训你什么?”
“比如说我识人不清什么的。”
乔漾突然坐直,嘴角抿起一点弧度,学着越溪明的语气说道:“乔乔,认清现实吧,看看你离开我之后过得有多惨。你连个朋友都交不好,只能乖乖呆在我身边。”
她那张昳丽的脸蛋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滑稽。
这成功逗笑了越溪明,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松懈开来,没了方才的紧绷感。
她揺下车窗透气,寒风吹进来一丝,拂乱了挂在耳边的碎发。
越溪明慢条斯理地说:“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以后也不会干涉你的社交。”
她刚才不说话,只是在反思自己没有及时排除掉风险项。幸好乔乔最后没有受什么刺激。
只不过有一点她对乔漾撒了谎。
她不会让斯晗出现在乔漾面前,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干涉了乔漾的社交自由吧。
乔漾咽了口口水,又眼巴巴地瞅着越溪明:“那报销……”
她买了好多东西,要是越溪明今天心情不好不给报,她就只能含泪吃半个月泡面了。
越溪明指尖点了点方向盘:“本来是不行的,因为你熬夜了。”
乔漾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熬夜?你都没——”
她突然迟疑了片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好像自己的质疑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越溪明之前……
越溪明之前做过什么呢,她有些愣神,脑海骤然闪过斯晗今天对她说的话。
“你现在对于越溪明的记忆都是错误的。”
乔漾没由来的感到慌张,无意识地揪住越溪明的衣袖。
可越溪明仿佛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停顿,很自然地接话:“但是因为我没有好好履行义务,所以这次报销就算作补偿好了。”
乔漾顿时忘了刚才的纠结,茫然地问:“什么义务,上次发热期?”
越溪明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解释。
她正打算送乔漾回家,就见后者突兀地捂住胸口,颤声道:“我今天其实特别难过。”
好熟悉的语气,越溪明心率飙升,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乔漾接着道:“医生说我这胎不稳,大概保不住了。”
越溪明酝酿的安慰被这一句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憋得她气闷。
她不说话,乔漾也没闲着,自顾自地捂住脸,悲伤不已:“可能是因为孩子不愿意降生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越溪明欲言又止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了虚心求教。
“哪里破碎了?”
乔漾关掉车内灯,在黑暗中幽幽地掰手指数:“你不是真心求复合的,至今与我分居两地,成天忙于工作没能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根本不愿意履行妻妻义务。”
“甚至还没学会冲甜奶粉!”
她痛心疾首地谴责完,猛地靠倒在车窗边,45℃忧郁望向灰暗的天空。
“未来一片黑暗,我好绝望,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
越溪明:“……”
她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冲奶粉是吗?好,我学。”
只是乔乔的剧情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呢。
她迫不及待地想听真?乔乔点评一下她搓的红豆糯米丸子和冲的甜奶粉了。
第36章
虽然嘴上说着要回去练习冲奶粉, 但越溪明手上还有事没做完。
前几天接的定制礼服,今天她就要开始缝制了。
她只能带乔漾去吃一顿晚饭,然后在后者不敢置信地目光中把人送回家。
乔漾垮着个小猫脸, 半点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越溪明只好劝:“白糕还在家等着你。”
没想到一提到白糕乔漾就来劲。
她用力抹眼角,很是委屈:“我可怜的女儿,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住过大别墅。”
随后余光一斜, 偷偷去瞄越溪明的表情。
乔漾实在难以想象, 她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这人还是无动于衷。
或许根本没把她当未婚妻……
越溪明很抱歉地解释道:“今天确实没办法,要回去赶工。”
才说完乔漾就安静了,她默默地解开安全带,抱好自己东西。
“我最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她皱着眉,十分努力地计算自己占用了越溪明多少时间。
越溪明温和地回答道:“并没有,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在计划之内。”
除了接人时耽搁了一点点时间, 不碍事。
乔漾偏过头,认真地打量越溪明良久, 似乎是在判断她是不是在撒谎安慰自己。
可惜这人一天到晚都是这副表情, 完全看不透。
她只能勉强接受这样的解释, 垂眸小声地嘟囔:“你可以不用来接我。”
越溪明却道:“是我自己想要来的。”
她替乔漾拉开车门, 顺便把车后座的两大袋周边塞给她。
见眼前人垂头丧气地鼓着脸,一个没忍住, 又拍了拍她的头。
乔漾凶巴巴地瞪回去, 夺过自己的袋子。
“好吧, 今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放过你,”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不忘冷漠地提醒道:“但是没有下次了。”
等她走远, 越溪明才轻轻叹了口气。
陪乔乔的时间太少,她是不是该少接点活呢。
只不过减少工作量是之后的事情, 手里头的总得先做完。
越溪明回去后连轴转了整整一周,忙得脚不沾地。
期间还收到了乔漾送来的“爱心便当”。
譬如酸辣鸡腿肉,乔漾往里面加入了致死量的柠檬汁和醋,以及少量鸡腿肉。
见越溪明面不改色地吃完了,Nora还好心地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味觉。
土豆丝炒姜丝,越溪明也挑挑拣拣地吃掉里面的土豆,半点没浪费。
又比如一大罐不知道从哪买的黑咖啡,越溪明没动。
反倒是池秋的咖啡喝完了,Nora拿去给她冲泡了一杯。据说池秋一整晚没睡着,第二天直接请假没来。
偶尔乔漾也会来工作室。
她就窝在越溪明身后的沙发上,幽幽地盯着她,试图验证用视线杀死一个人的可能性。
好不容易忙完这周,宿雨来工作室找人玩。
正好撞见越溪明一边熟稔地织围巾,一边看视频,手指灵活地勾挑间,围巾已经初具雏形。
她走过去一瞧,顿时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视频里的人正在教新手妈妈如何用手背试探奶粉的温度。
宿雨嘴角抽了抽,没忍住吐槽道:“你的爱好真是越来越广泛了,”
她也没问为什么,料想越溪明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要不要和我去喝个下午茶?”
越溪明关掉视频:“抱歉宿雨姐,我今天约了人。”
“乔乔?”
越溪明摇头,在见乔乔之前,她还有件事需要善后。
她从乔漾那里拿到了柳菀菀的联系方式,约她出来喝杯茶。
再顺便聊一聊乔漾失忆的事。
*
下午两点,越溪明提前五分钟来到约定的地方,却发现柳菀菀来得更早,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
她上前打了声招呼,柳菀菀立马给她倒了杯茶。
“前两次见面太匆忙了,都没找到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
柳菀菀将茶杯递到越溪明面前,自来熟地调侃道:“乔乔常常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还以为你能一拳把斯晗打飞呢。”
越溪明好笑地接话:“抱歉,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最擅长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柳菀菀扯扯嘴角,埋头喝茶。
如果上次没站到越溪明和斯晗中间,她搞不好还真会信了这鬼话。
更何况她最近还听说斯晗被医院警告了,这必定是越溪明的手笔。
茶室里水雾氤氲,模糊了越溪明的眉目。
这人就和乔漾所说的一样,要小心别被她外表迷惑。
越溪明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又搬出之前的说辞,向柳菀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乔漾的情况。
后者恍然大悟:“所以斯晗才说乔乔生病了?不就是失忆、偶尔说些奇怪的话吗,这有啥。”
她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咔咔咳瓜子,一边向越溪明吐槽。
“乔乔以前还经常说她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因为不满联姻安排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准备在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只需要V她50,以后就可以在她家公司门口当保安。”
越溪明微微笑,没反驳也没承认。她话音一转,问起别的事情来。
“不满联姻安排,乔乔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柳菀菀挠头:“呃,有时候也说是为了追梦,还有什么她是被抱养的、家里人不要了所以出来打工之类的。”
越溪明:“……”
好熟悉的台词,她好像在哪听过。
乔乔没失忆前也是这种说话风格吗?难怪柳菀菀接受良好。
解决这边的事,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大概知道乔漾当初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了。
越溪明起身告别,临走前递给柳菀菀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的是一枚胸针,做成柳枝的模样,款式简单却大气,镶嵌的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柳菀菀翻来覆去没找到品牌名,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着盒子问:“这东西不会很贵吧?”
“不贵,是我自己做的,一点点小心意。”
越溪明微微欠身,很有礼貌地开口:“感谢你这四年对乔乔的照顾,以后若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这道谢听着就太过正式了,柳菀菀连忙站起来跟着鞠躬。
她自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朋友份内的事,没必要如此郑重其事。
“别、别这么客气,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末了正大光明地打量越溪明:“不过你居然没问乔乔大学时的事,就不好奇吗?”
“好奇。”越溪明神色坦然,而后露出一个春雪初霁般的笑容。
“我等她亲口告诉我。”
她买完单离开茶室,漫无目的地沿着商圈闲逛,顺便琢磨着要怎么把乔漾哄好。
毕竟一个星期没陪她了。
结果手机叮咚一响,乔漾正好发来一条消息。
越溪明嘴角噙起笑来,这叫想乔乔,乔乔到。
她点开聊天框,就见乔漾发来一长串:【正在举办家庭第三次会议,为了让我那忙于工作的未婚妻有参与感,我是这样做的:】
附图是乔漾家的餐桌,左边蹲着白糕,右边架着平板电脑。
平板上是一张高清放大的越溪明正脸照,估计是乔漾吃晚饭时偷拍的。
越溪明毫不介意,顺着乔漾话问:【家庭会议讨论的是什么?】
乔漾煞有介事地打字回复道:【要不要给孩子找个后妈。】
越溪明:【^_^】
她甚至没切到通讯录,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
对面犹豫十几秒,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事?”语气听起来冷冷的,这可不是对“明溪月”的态度。
越溪明柔声道:“明天出来约会吧,乔乔。”
“哼,不要,刚才我和白糕已经通过了会议第0号提议,正打算给她重新找个懂事的后妈。”
乔漾着重强调了“懂事”这两个字
她冷笑着自嘲:“协议根本无法约束你,在你眼里我还是那只弱小的金丝雀。我的努力就像是小狗屁,可悲。”
越溪明轻笑了几声,就当作没听见她的话,耐心十足地谈条件。
“你可以在我家留宿一晚,我们一起看场电影,如何?”
乔漾有一刹那的心动。
她知道越溪明家有个家庭影院,没人打扰,想做什么什么都可以!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顺心:“留宿?怎么,你们越家邀请未婚妻用词这么生疏?”
听着就像是来做客的一样。
越溪明默然片刻,清了清嗓子:“那、诚邀乔乔来我家就寝?”
这下不仅不生疏,甚至堪称恭敬。
乔漾哼了声,终于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
第37章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 所以越溪明把约会地点定在城郊的森林公园。
乔漾来工作室找她的时候她还在缝制礼服,头也不抬地说了句:“稍等。”
这件礼服其实已经初具雏形,裙摆是渐变的深蓝色, 还覆盖了几层不规则的真丝绡,看起来蓬松如浪。
越溪明往绡里织入了金银线,像烟花一般垂落下来, 在灯光之下无比惊艳。
乔漾看了看放在旁边的设计稿, 再看看面前的成品,暗自夸了遍越溪明的审美。
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她背着手走到空桌前,在A4纸上画了个大猪头,再贴上透明胶带。
正准备把这东西粘越溪明背上时,瞥见了旁边衣架上挂着的半成品围巾,很厚实、花纹精美, 看着就暖和。
乔漾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把猪头纸放下。
她倒回去用粉色的记号笔给猪添了个蝴蝶结, 再溜溜哒哒地走到越溪明身后, 把猪头纸粘上去了。
越溪明正忙着整理裙摆, 并没有回头:“你在我背后做了什么, 嗯?”
乔漾不说话,拿出手机录像拍照, 并且把其中一张模糊背景后发到了微博上。
配文是——
【大猪头。】
等越溪明站起来扯下猪头纸, 乔漾已经老神在在地坐下了。
她两手抱胸, 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 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终于可以走了吗?”
越溪明有些忍俊不禁:“嗯。”
她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 反而将那张纸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随后简单地做了些出发前准备,就领着乔漾下楼开车。
一路无言, 只有车内温柔悦耳的情歌,唱得乔漾昏昏欲睡。
她头枕在车窗边沿,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梦里来过。
下车时,越溪明递给乔漾一个小巧的保温杯。
乔漾还没清醒,耷拉着眼皮晃晃手里的杯子:“什么东西?”
“我冲的甜奶粉。”越溪明一边说着一边替她理了理围巾。
乔漾顺势勾住越溪明的手牵好,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冷漠地想,越溪明的手冷冰冰的,一点也不暖和,都没人愿意牵的,也就只有自己不嫌弃。
越溪明初中毕业带乔漾来这里时,漫山遍野都铺满柔软的雪。
如今故地重游,却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太阳避过墨绿的松林,暖洋洋地晒在草地上。细细的溪水淌过枯枝碎石,安静地缀在山路边。
乔漾兴致缺缺,爬完一截楼梯后就找椅子坐下了。
她低头抿了口热乎的甜牛奶:“没有人会带未婚妻爬山。”
越溪明并不着急,也在她身边坐下。
“可是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带你出来晒晒。”
乔漾轻声吐槽:“我是什么发霉的东西吗?”
她常年窝在家里画漫画,体力大不如从前,眼下爬完一段山路顿觉腰酸背痛喘不过气。
便直接把脚搭越溪明腿上,理直气壮地提要求:“腿软,给揉揉。”
话音落地,越溪明当真给她按摩起小腿肚,动作轻柔细致。
还低眉顺眼地问:“乔小姐,你看这力道合适吗?”
乔漾只觉得越按腿越软,浑身轻飘飘的,尤其是在意识到给她按腿的是越溪明后。
这种机会多难得。
她矜持地颔首:“尚可。”
休息够了,两人继续往上走。
远山上已经可以看见建筑的边角,石阶也逐渐趋近于平缓。
越溪明看了眼时间,下意识地开口:“我们可以去云上村吃点东西。”
云上村其实是一家私房菜馆,开在山顶。
她还记得上次来这里时,乔漾对它家的腊梅花奶茶赞不绝口。
乔漾茫然地歪头:“那是什么地方,一个村吗?”
越溪明一时怔愣,没来得及解释。
她偶尔还是会忘记乔乔失忆了,还当作从前那般处事。
可乔漾没有纠结太久,很自然地选择了放弃思考。
“算了,不管是什么地方,我跟着你就行了。”
越溪明嘴角勾了勾,拉着乔漾接着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达餐厅,乔漾屁股一挨板凳就摊成了饼。
这是视野最开阔的位置,露天临崖,很适合看风景。
服务员递来菜单,又被越溪明推到乔漾面前。
她问:“想喝点什么?”
乔漾迅速扫完菜单,给自己心怡的菜打上勾,然后毫不犹豫道:“这个,腊梅花奶茶。”
越溪明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才缓缓道:“好,就按你说的点。”线驻付
饭菜很快上桌,得趁热吃。
乔漾全程嘴巴没停过,吃得满脸幸福,而越溪明早早落筷,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从近期的工作情况聊到网络热点事件,从各家餐厅的菜色到奶茶店的新品。
聊来聊去,就是不提一点过去的事情。
越溪明低头呷茶的间隙,乔漾向崖边望去,风柔柔地拂过脸颊,群山恰如凝固的海。
她突然冷不丁地说:“你有时候会看着我发呆。”
越溪明一时间哑口无言。
乔漾搅动杯子里的奶茶,桃花眼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落寞:“可能我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不等越溪明回答,她又认真地问:“那些记忆很重要吗?”
“……”
半晌,越溪明才轻声道:“重要。”
毕竟她人生有一大半都与乔漾息息相关。
可她看着乔漾手里的奶茶,话音一转,眼里也带上了笑意。
“但也没那么重要。”
就算乔乔真的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她不贪心,现在这样就挺好。
乔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哦。”
语气淡淡的,从中听不出多少情绪
她继续吃吃喝喝,当刚才的小插曲不存在。吃饱喝足后散了会儿步,又跟着越溪明回家。
家庭影院已经准备好了,乔漾窝进沙发里,张口就提要求:“我想甜奶粉。”
“不能再喝甜的了乔乔,”越溪明果断拒绝:“只能给你倒杯无糖柠檬水。”
乔漾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趁着越溪明离开倒水的功夫,慢悠悠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都使唤上越溪明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没等多久越溪明回来了,除去柠檬水,还带了盒水果。
她把柠檬水和水果都递到乔漾手边,关掉灯光,拿着遥控器挑选合适的电影。
乔漾这时又发话:“等等,你先坐过来点。”
越溪明便依言往那边挪了十几厘米。
乔漾不是很满意,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再过来点。”
越溪明这次只犹豫了一秒就坐过去。
紧接着肩膀就是一沉,乔漾靠倒在她的肩上,舒服地伸懒腰,还不自知地蹭了蹭。
发丝撩过越溪明的颈边,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
越溪明不动声色,也没推开她。
她调开电影目录:“平时你都喜欢看哪些电影?”
“爱情片。”
乔漾毫不客气地拿走遥控器,自己翻。
出于收集素材的缘故,她看了不少电影,还能给越溪明讲解一二。
“这部电影的女主刚结婚就变成了寡妇,因为实在貌美所以被许多个坏女人觊觎。”
乔漾兴致勃勃,越说越来劲:“这讲的是两个女主相爱已久,都已经准备见父母了,才发现原来两家有血海深仇。”险祝福
“还有这部,听说是女主被反派迷晕在床上,她的爱人因此误会了她,拉扯很精彩。”
她按下播放键,把遥控器往旁边一丢,舒舒服服地躺下。
“我没看过,就看它吧。”
越溪明轻嘶一声,最后还是选择了纵容。爱看狗血电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整整一小时,越溪明见识了什么叫做分分合合、她逃她追,以及嘴巴是摆设的可怕情况。
电影放到一半,她插了块苹果送到乔漾嘴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乔乔,你不会给你的漫画添加奇怪的设定吧?”
乔漾一口咬掉苹果,鼓着腮帮子:“肿么可能,我嘟漫画正常滴很!”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好说话,三两口嚼完,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不过我确实安排负心A假死了,这样比较精彩。”
越溪明:“……”
突然得知自己“死期将至”,后半场她全程心不在焉,只忙着喂乔漾喝水吃果盘。
电影一结束,她就立马收拾东西:“很晚了,我们可以睡觉了。”
乔漾乜她一眼,抱着自己带来的小枕头跟在越溪明身后上楼。
临到门口,不出所料地被后者按着肩膀转身。
“你的房间在那边。”
乔漾又猛地转过来,手指把枕头攥出了褶皱。
她上下打量完越溪明,幽幽道:“我就知道,留宿只是你的骗局,敷衍我才是你的目的。”
“你甚至不肯给我一个晚安吻!”
越溪明不作声,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乔漾气得头也不回地离开,洗完澡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她翻滚了数十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并且尝试捂死越溪明家的枕头。
退一步越想越亏,忍一时越来越气,连使唤越溪明的快乐都抵消不了。
她盯着钟表指针,转到凌晨一点时猛地翻身下床。
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越溪明不给亲,她就自己去拿!
乔漾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摸黑到越溪明房门前。
这个点,房间里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她缓慢得如同树懒,将木门拉开一条缝,探头往里瞧。
里面一片漆黑,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床铺上小小的鼓包。
四下很安静,鼓动的心跳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乔漾喉咙滚了滚,在门外脱掉拖鞋,蹑手蹑脚地钻进去。
房间里有股好闻的熏香味,脚趾触碰到毛茸茸的地毯,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她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径直走到越溪明床边。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越溪明似乎已经睡熟了。神态恬然,睡姿也很端正,仰躺着,双手平放在胸前。
这简直极大地方便了乔漾做坏事。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嘴唇抿了又抿。
她不是将要吻醒睡美人的公主,而是偷采玫瑰的猎人。
万一越溪明中途醒过来怎么办?
乔漾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头发垂下来,会不小心扫到越溪明的脸吧?
她连忙把头发扎成丸子。
哦对了,还有呼吸,气息也有可能会惊醒她。
乔漾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才倾身慢慢靠近。
她的视线描摹过越溪明的眉眼,从细密的睫毛往下,到柔软的唇瓣。
她已经紧张得揉皱了衣领,想要闭眼,又怕吻不准。
就硬生生强迫自己睁着,在喘不过气来之前缓缓低头,碰了下越溪明的唇——
浅尝截止,已是心动不已。
好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逃离了地心引力,正在往上飘去。
乔漾耳朵红透了,浑身发烫,没忍住再度偷吻了一口。
这次时间稍长,还不经意地碾了一下。
微凉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才蓦然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后退。
乔漾吓了一大跳。
或许是憋气太久,她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腿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蹲下来,眼巴巴地盯着越溪明看。
巴不得越溪明现在是易感期,这样自己就可以趁机黏上她了。
她缓好了,才踮着脚尖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乔漾不知道,在她走后没多久,床上“睡着”的人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越溪明一直都没睡,从乔漾进门开始就是清醒的。
明明全程没有睁眼,她却仿佛看见了乔漾是如何压低身偷吻自己、又是如何在自己床边蹲了许久。
笨蛋乔乔亲人不会换气,傻得让她想把人抱进怀里。
越溪明的心一软再软,脑海里却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理智的那一方说,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这样占乔乔便宜,万一她是在走剧情呢。
另一边则在兴奋地放烟花,什么都听不进去。三十六响一炮比一炮盛大,横幅上写的都是“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越溪明指尖试探着点点自己的唇,已经分不清是手指烫还是脸热了。
她缓慢地拉上被子,像贝壳卧沙一样把自己埋进了黑暗里冷静。
第38章
乔漾重新躺回到床上。
枕着自己带来的小枕头, 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窝里。
或许是方才偷亲时憋气太久,以至于心率过快,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闭上眼睛之后更是天旋地转, 像是有一万只小蜜蜂在她耳边嗡鸣。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从越溪明柔软的唇瓣、到她的一颦一笑。
一会儿想到自己大学时下了晚课,匆匆奔去便利店做兼职。
又回想起拿到第一笔稿费时的愉快心情, 于是一口气吃了五个红糖饼, 成功吃腻了。
再到后来、她的漫画成绩越来越好,生活终于不再拮据。
某次在外网查资料的时候偶然发现有个收藏家要急出藏品,其中是一份是来自知名设计师的手稿。
她纠结再三还是清空存款买了下来,目的好像是……
送给越溪明做生日礼物。
意识到这个答案后,仿佛锈住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她在梦境里吱呀一声推开门,见到了小小的、五官稚嫩的越溪明。
越溪明那时就只有两种表情, 要么微笑,要么冷淡。
此时便是后者, 她抬眸望过来, 黝黑的眼瞳里一丝光也无。
可那时的乔漾不知道怎么想的, 居然一点也不怕她。
午睡醒来, 别的小朋友都自己穿衣服、找老师扎小辫,只有乔漾会去找越溪明。
她还没完全睡醒, 迷糊地走到越溪明面前, 软软糯糯地说:“谢谢。”
越溪明便会把外套给她穿上、扣好扣子、整理衣领, 再牵着她一起去教室。
乔漾搬来一根小板凳坐下,让越溪明给她梳头发。
越溪明力气比老师小, 扎辫子不会弄疼她。
她把玩着手里的橡皮筋, 问:“猜猜今天下午的点心是什么?”
越溪明淡声道:“菜单上写着曲奇饼干和香蕉牛奶。”
乔漾不满意这样的回答,黏糊糊地撒娇:“猜一猜嘛, 越溪明。”
“……好吧,我猜是酸奶面包。”
“猜错啦。”这时候乔漾就会从兜兜里摸出一枚糖果,在转身后塞越溪明手上。
“今天没有酸奶面包,但乔姐可以给你一颗糖。”
她那时候可太喜欢这个漂亮的邻居了,喜欢到愿意把自己的糖果和她分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一起。
连晚上睡觉前都会去敲越溪明家的门,然后央着她给自己讲个故事、或者唱首歌。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时候的她太寂寞了。
从有记忆起,乔漾就只能在照片上见到妈妈。而她的那位Alpha母亲更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是餐桌上不常见、且沉默的影子。
保姆那她当小小姐,并不时常谈心。
只有越溪明会听她絮絮叨叨那些没有逻辑的话、和天真的想法。
自己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非要和越溪明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而越溪明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居然半点没有嫌弃,还分出自己的时间给她补习。
初二的某一个冬天,天气特别冷。乔漾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上学,只想找个借口把今天旷掉。
正蒙着头想理由呢,突然有人唰地掀开被子。
乔漾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管家阿姨,却没想是自己那个眉目清冷、面无表情的青梅。
她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二话不说攥住乔漾的脚踝,给她套上一双袜子。
乔漾头没梳脸没洗,羞耻得蜷缩起脚趾,一个劲往床头缩,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你、你干什么?”
越溪明接过保姆递来的羊毛衫,柔声道:“给你穿衣服,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乔漾发现越溪明还在把她当小孩子那么对待。
“这个不行,我自己来,”她一把扯过衣服,义正辞严地谴责对方:“你怎么可以擅闯我房间。”
万一看见自己睡得四仰八叉不省人事的丑样子,可怎么办?
越溪明并不恼:“你以前也是这么直接进我房间的。”闲珠夫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久,也就两年前。”
两年前,乔漾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确实胆子大,因为怕黑就敢爬上越溪明的床、缠着她一起睡。
她耳朵红得发热,一时间恼羞成怒:“出去!我要脱衣服了!”
越溪明便施施然走出去,还提醒道:“动作快点。”
乔漾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想的都是今天绝对不要理越溪明了。
却转眼把这件事忘光,下了数学课又缠着越溪明问题。
越溪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偏头、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
“刚才老师讲过。”
乔漾压低声,底气不足:“我在走神……”
她保证她就只是低头捡了下笔,黑板上的数字就变成了天书。
有同样排队问数学题的人调侃道:“乔乔,你能不能回家问啊,别浪费我们的公共资源。”
班上人都知道她和越溪明是邻居,每天上下学都一起。
乔漾立马瞥过去,理直气壮:“你怎么不去问老师,天天来找越溪明?”
那位男同学被说得哑口无言,挠着头磕磕绊绊地解释:“我这不是、不是和老师不熟吗?”
两人拌嘴声不小,半个教室的人哄然大笑。
有好事的人问:“那你和越溪明很熟?”
“害,别瞎起哄,我就问个题。”男生涨红了脸,低头盯着地板,似乎是在找有没有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那个年龄的小孩让他写个情窦初开,“窦”字估计都能写错,但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有好感的人。
至于谈恋爱,是班上新奇且禁忌的话题。
只敢在私底下和要好的朋友讨论。
乔漾看完男生的反应,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连忙偏头去瞧越溪明,后者依旧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丝毫不受教室的氛围影响。像是一枝难以触碰、只立于悬崖峭壁的高岭之花。
越溪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听我讲题也要走神吗?”
乔漾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她连忙翻出草稿纸,把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丢出去,专心致志地听讲。
可她余光一斜,又见越溪明微微弯了弯嘴角,白雪初消,窗外日光融于她的眉上,一瞬间生动得教人挪不开眼。
乔漾顿时心烦意乱,眼前的数字飞出课本,变成了一只只小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叫。
这人到底在笑些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吗?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话题吧?
恰此时越溪明问她听懂没有,乔漾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一边“嗯嗯”,一边翻开课本的下一页:“还有这道。”
才怪。
上一道根本没听,而这道题她恰好知道怎么解。她攥紧了笔,都不敢看那位男同学的表情。
也不敢细想自己多此一举是为何。
眼前的说完,越溪明又把课本翻回去,笔尖点着上一道题,温柔地开口。
“来,再给我做一遍。”
乔漾:“……”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走神,但就是不提醒,等到现在才点破。
说谎被当场逮住,乔漾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一门心思自首减刑。
她拉住越溪明的手,刻意装可怜:“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越溪明还是笑:“我没有生气。”
乔漾不信,手忙脚乱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解”,随后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做。
课间时间倏忽而过,直到最后乔漾的纸上也只有一个解。
但她被迫在后一页把这道题抄了五遍。
越溪明实在是太坏。
洞察她的每个小动作、了解她所有的爱好与弱点,精心织就罗网等她来跳,偏偏还装成柔弱的模样惹她心软。
可乔漾早就习惯了,习惯了每一个和越溪明在一起的清晨日暮。
她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和越溪明一起压马路,抱怨班主任太严格,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又八卦班上哪个同学喜欢谁。
越溪明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周瑶喜欢秦簌呢?”
“因为她给秦簌连带了一个月的早饭,下午还帮忙跑腿买小零食,上次秦簌晕倒、她背着人就跑医务室。”
乔漾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她没注意看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自己鞋带松开了。
她踢了一下脚嘟哝:“鞋带松了。”
话音刚落,身边人就无比自然地半蹲下来,替她重新绑好鞋带。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越溪明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或者说这种类型的小事她本来就做过上百遍。
而乔漾却倏地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似乎涌上进心脏,胀得那处滚烫发热。
周瑶和秦簌算什么,她和越溪明做过的事比这更亲密无间。
乔漾揣在兜里的手攥紧,假装若无其事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凭表面看问题,她俩可能只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越溪明轻笑几声,把话题拐向了别处。
*
饭后午休,乔漾趴在课桌上看越溪明转笔做题。
她的视线从越溪明骨节分明的手转向她精致的脸,望见她细密的睫毛颤动,像蝴蝶扑扇的翅膀。
乔漾下意识地就开始在心中默数起来,一、二、三……
等等,她怎么眨眼了,自己刚才数到哪来了?
许是这道视线太过强烈,越溪明眸光落到乔漾身上:“瞧我干什么?不想睡觉可以做题。”
乔漾转头蒙上自己的小毛毯,赌气似的在里面闷着。
没有人会去数自己发小的睫毛,更不会想要钻进她怀里、紧紧地黏住,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漫画里说,喜欢的人仿佛自带磁场,哪怕身在人群中也可以一眼发现。
她出现的地方,就是你视线所到之处。
可惜乔漾读懂这句话的时候稍晚,已经在越溪明面前做了无数件蠢事。
包括但不限于给她喝酒以至于让人过敏进医院。补偿她的时候做出地狱级别的料理,除了越溪明没人敢尝试。
数学经常考倒数,害得人怀疑起自己不适合讲题。甚至拜托人帮自己买小零食、跑腿、以及带自己出去玩。
乔漾画画时冥思苦想,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让越溪明喜欢的优点。
除了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她笔下渐渐勾勒出人物的雏形,是坐在窗边执笔沉吟的越溪明。
乔漾笔尖微微上挑,画出人物嘴角浅浅的笑意。只这一笔,人像仿佛活了过来,与越溪明酷肖九分。
可她仍不满意,毕竟越溪明对谁都这样笑,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温柔有耐心的模样。
她能敏感地察觉出旁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却无法揣摩溪明。
乔漾只能从日积月累的观察中判断越溪明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么有没有可能,越溪明只是懒得拒绝,所以才放任自己在她身边呆着呢。
等她找到更喜欢的人,就会抛弃自己了。
乔漾慢慢补充完人物的细节,忍着想哭的冲动,把这幅画夹进自己的速写册里。
这本快要画满了,里面有各种各样动作的越溪明。而她抽屉里,还有好几本这样的速写册。
这么多的越溪明,哪一个都不属于她。
*
初三毕业的时候,班上流行写同学录和留言本,她写了好几本同学录、给每个人都仔细想了祝福。
而自己的同学录几经转手,也已填得满满当当。
除了越溪明。
依照越溪明的说法:“直升高中部还是同班同学,你我还要写同学录吗?”
乔漾憋气,这个人的情商怎么若有若无的,浪漫细胞更是随机出现,和数学一样难以捉摸。
在某个漆黑晚上,她打开自己的同学录,翻到空白的一页写下越溪明的名字,填好生日。
又想了想,一笔一画地在留言的地方写:
“皎白的月光,什么时候能照在我身上。”
第39章
进入高中之后, 越溪明的生活就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她在开学后的一个月直接跳级去了高二,并且开始准备申请留学,目标是世界一流的设计院校。
据说这是她母亲的意思。
越溪明家本来就深耕时尚界, 妈妈是知名的高定设计师,而母亲则出身于缂丝世家,名下经营着一家国风服饰公司。
所以越溪明最后走上这条路, 乔漾一点也不意外。
新同桌很热情, 经常给她带小零食,班上的同学都很友善,也愿意为她讲题,体育课上也有新的朋友陪她一起压操场。
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只是有一些、一些些的失落。
这种失落常常出现在教室门口挥手道别的时候,从旁人口中听到越溪明名字的时候,匆忙去上兴趣拓展课, 路过越溪明教室的时候。
她攒了好多好多失落,可惜每天还是只能吃一点点甜食, 于是整个人都低落下去了, 像颗蔫了的小白菜。
直到某天晨读, 她正好轮换到最后一排, 百无聊赖地在课本上画乌龟。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同学,晨读课请认真一点。”
乔漾吓了好大一跳, 和摸鱼的同桌同时坐直, 翻到正在背诵的课文。
她囫囵念了几句, 眸光就雀跃地往旁边瞥。
是越溪明。
淡眉薄唇,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身量高挑, 老土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很好看。左手臂还带着一个袖章, 上面印有学生会的字样。
乔漾一见她就忍不住笑,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
而越溪明从她身边轻飘飘地走过, 落下一句:“别走神,中午我会抽背。”
乔漾这才发现,前门还站着一个学姐,她手里捧着本小册子。
等越溪明走到前门,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是学生会新来的学风督察,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乔漾的同桌凑近了和她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认识她?”
乔漾毫无隐瞒地点点头:“嗯。”
学风督察部的人会随机选择自习时间抽查各个班级的学习情况,并给不达标的班级扣分。
如果越溪明在里面,岂不是说——
自己和她见面的时间更多了?
这一认知让乔漾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恍如浇了水的小白菜,鲜嫩挺拔。
她上课时全神贯注地听,恨不得时间马上就到午休。
下课后更是背上包包就跑,一路直奔校门口、和越溪明约好碰面的地方。
大概是遇上老师拖堂,她来回踱步等了好一会儿,才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望见越溪明。
无论身处何方,她总是能一眼看见越溪明。
乔漾巴巴地跟上去,不敢牵她的手,就只能和她并排走。
“你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去学生会?”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自己无法察觉的期待。
“不忙,无聊就去了。”
而后越溪明略微偏头:“今天想吃什么?”
食堂乔漾最近吃腻了,所以她们才会出校门下馆子。
乔漾脚步轻快:“随便,我都可以。”
她已经不会再撒娇要某一样东西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能选越溪明喜欢吃的。
这样,会不会让自己显得更善解人意一些呢?
*
变得更好一点。
这是乔漾给自己定的大目标。
比如十四天早睡早起不熬夜,完成之后就可以约越溪明出来吃顿小蛋糕。
每天复习三道错题,持续一周就去隔壁和越溪明一起看书、喝下午茶。
学习一项实用的技能,做饭、打扫卫生、伤口处理等等。
这个比较难,她得慢慢来。
自从越溪明做了学风督察,乔漾总会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这样等越溪明路过,她就可以飞快地往她校服兜里塞颗糖、或者一块小饼干。
但乔漾觉得远远不够,她一直想请越溪明吃一顿自己做的饭。
漫画里说,想要抓住爱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她自觉自己笨笨的,学做饭也很慢,不是把菜炒糊就是把面包烤焦。
某一次兴趣拓展课,她好不容易做出外表完美的蛋挞,硬是一口都没舍得尝。
正是晚饭时间,她把蛋挞推到越溪明面前,眼神亮晶晶地请她尝。
连带着越溪明身边坐着的、同在学生会的学姐宿雨,她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
蛋挞外壳酥脆掉渣,越溪明吃得小心翼翼,小口小口的咬。闲朱夫
乔漾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还行,就是有点咸。”
说完这句话,越溪明吃完了最后一口,拿出纸巾优雅地擦手。
“咸?”
乔漾茫然地歪头,自己尝了最后一个蛋挞。
她猛灌一口水,吸了吸鼻子,然后眼泪汪汪地捂住嘴:“呜,怎么这么咸啊……”
可恶!好不容易烤出一个不焦不烂的蛋挞,居然把盐当成了糖放。
宿雨笑着递给她纸巾,戏谑道:“吓死我了,看越溪明的表情,我还以为我的味觉出问题了。”
乔漾不敢在越溪明面前哭出来,连忙胡乱擦一把脸,着急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越溪明柔和地笑道:“没事,不难吃。”
她甚至还伸手,用拇指尖替乔漾抹掉了脸颊边的蛋挞屑。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分,轻得犹如蝴蝶的吻。
乔漾怔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回事,越溪明又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
她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视线却总忍不住往上看。
眼前两人的表情都很坦然,甚至已经开始低声讨论月考相关的事。
不正常的人好像只有她自己。
*
因为厨艺学习中道崩殂、惨不忍睹,乔漾放任自己摆烂了一天。
以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忘了检查作业。
临到要交,她才发现自己有好几道数学题没做。
作为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老师的一大特点就是认真负责、但教学方式有些不近人情。
按照班主任的规矩,作业没写完就得站到门口去补。
不存在优待或者特殊情况,乔漾只能站在教室门口的窗台边补作业。
走廊里人来人往,难免会碰到几个熟人。
对于一些脸皮薄的学生来说,这种当众处刑式的惩罚无异于凌迟自尊。
很不幸,那时候的乔漾脸皮也薄。
她咬着唇,总觉得有无数道视线掠过自己的背,如蜗牛一般在后颈上缓慢的爬行,以至于手心一片冰凉。
最重要的是,越溪明马上就要来检查了,她不想让喜欢的人失望。
乔漾急着把作业补完,可数学题就是不讲道理,越急大脑越是一片空白。
直到余光中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仿佛听判的罪人,失魂落魄地数着身后的脚步声,等待越溪明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还是那悦耳的声音,问她:“题不会做吗?”
乔漾闷闷地点头:“嗯。”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越溪明很是随意地拿起笔:“没事,我教你。”
她当真就丢下宿雨和学生会的工作,就这样站在窗边慢悠悠地给乔漾讲题。
思路清晰明确,半点没提数学题以外的事,就和平时没俩样。
好学生似乎真的有特权,就连班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乔漾努力记着知识点和思路,很快就把刚才的难过委屈抛之脑后。
站在窗边补作业,和站在窗边被学校的风云人物辅导作业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惩罚,后者是奖励。
至少从哪以后,学校盛传越溪明有一副菩萨心肠,会在巡视时好心地帮同学补作业。
只可惜那些抓耳挠腮的同学从来都只见越溪明从他们身边翩然而过、从不回头。
自觉越溪明又一次拯救了笨笨的她,乔漾一个上午都在琢磨该怎么报答她。
恰好中午是校篮球比赛预赛,乔漾的班级和越溪明的班级很巧的抽中了对手签。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给两个班的同学都送一杯奶茶。
茉莉鲜奶茶,去冰三分糖,这是越溪明常喝的口味。
班长帮忙分奶茶的时候玩笑道:“乔乔,出手这么阔绰,篮球队有你喜欢的人?”
乔漾故作潇洒地反驳:“别瞎说,真喜欢我单独送不是更好?我就是觉得这天气太热,学校还非得把比赛时间定在中午,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她和班长玩闹了几句,又专心致志地看比赛,给班上的人加油。
中场休息时远眺,果不其然在看台的最角落发现了越溪明。
她手里的奶茶喝了大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似乎心情很不错
乔漾就转过头,悄悄在心里放烟花。
她的小小心思藏在盛大的日光里,晒得暖洋洋的再送给越溪明。
不会有人知道。
*
高一结束,乔漾的母亲突然告诉她要搬家,她在市区买了大平层,比这栋老旧的房子更好。
乔漾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她离越溪明更远、放学时完全不同路,回家只能孤零零地写作业。
她还是会在平时打视频电话,找越溪明补课问问题,可隔着屏幕,总觉得一颗心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再往后,越溪明出国留学,比起群山大海和七个小时的时差,这点距离也算不得什么了。
即将升入高三时的暑假,乔漾第一次见到分化完成后的越溪明。
那时她刚在越溪明家的冰箱里塞满代表惊喜的鲜花,一转头,差点撞上一具柔软的身体。
明明在视频里天天见面,越溪明却仿佛久别重逢一般说:
“乔乔,好久不见。”
她脸上挂着乔漾最熟悉的笑容,像是融化的雪水,潺潺流淌过乔漾的心间,一下子让人卸下了紧张与防备。
乔漾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属于Alpha的信息素,堪称滴水不漏。
她眯着眼睛仔细瞧,还围绕越溪明转了一圈。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既没有像书中说的那样气势变得锐利、具有攻击性,也没因为激素水平不稳定,出现情绪波动大等症状。
“嗯。”越溪明慢悠悠地拿出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礼物,递给乔漾。
又继续问:“那你呢,成绩有什么变化吗?”
乔漾一口气差点提没上来,活活被这人郁闷死。
她准备了漂亮的花、香甜的小蛋糕、一大箩筐想要说给她听的话,而这人却只关心她的学习成绩。
“干嘛呀,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讲这?”
越溪明无奈地望着她:“高三了,等你艺考完学习时间就不多了。”
高考总分上不去,艺考成绩再高也白搭。
似乎是怕她不重视,越溪明难得敛了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考不上心怡的学校该怎么办?”
乔漾手里拆着蛋糕,低头嘟哝:“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其实心虚得很,考不上好的美院,她离越溪明就好像又远了一些。
没想到,越溪明下一句便是:“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总有我无法预料的意外。”
“……”
她说的是最真实不过的现实情况,而乔漾沉默良久,才闷闷地“哦”了声。
乔漾就是在那时候意识到,她太依赖越溪明了,就像鱼依赖水。
而越溪明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她,寻找更合适、更优秀的爱人。
只要一想到越溪明以后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对别人温柔的笑,乔漾就控制不住地难过。
这场耗时长久的暗恋如果无疾而终,那她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都会下一场大雨。
每每触及,心里便会长出潮湿酸涩的青苔。
这暗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让人又哭又笑,变得不像自己……
*
那现在呢?她和越溪明怎样了?
乔漾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蜷缩成一团。
后来的记忆全都被搅成碎片,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可怜的、被负心A玩弄的金丝雀,一会儿又隐约想起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她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被光晕成炫目的颜色。
乔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越溪明提前回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匆忙,才下了晚宴、连衣服都没换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抱着枕头、眉头微皱,努力地回忆自己那件很重要的事。
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些重要的片段。
哦,原来自己买了漂亮的晚礼服,料定越溪明回国越家必定会为她举办晚宴。
而自己会盛装出席、借此与越溪明重逢。
她总算学会了做饭,能做出好吃的面条,炒菜煲汤都不在话下。也拥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说不定还能为越溪明提供一些帮助。
最重要的是,她对目前的自己还算满意,这次一定不会再让越溪明操心了。
乔漾打定主意,她要惊艳登场,给越溪明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然后再伸出试探的小手,尝试一下追求越溪明。
然而晨曦的微光此时已经照进窗户,阳台上传来几声小鸟的啼鸣,轻轻敲醒那些还在做美梦的人。
乔漾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把头从枕头中间抬起。
“……”
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又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如同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鸵鸟。
怎么回事呢,她明明只是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怎么醒来就在越溪明家里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
乔漾又抬头,怀着沉重的心情咬了咬自己的食指。
痛的。
这个梦境好逼真。
她抱住自己的小脑瓜,茫然地整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刚刚恢复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使,想事情时还是钝钝的,输入和分析都很缓慢。
坏消息:她失忆后的脑子好像有大病,随时随地带入漫画里的主角,并且展开一场酣畅淋漓(堪称社死)的表演。
好消息:她发疯的大部分时间都对着同一个人,波及到的范围并不广。
更坏的消息:这个人是她暗恋了八年之久的青梅。
乔漾拍拍胸口自己安慰自己。
没有关系,事态好像并不严重,她只需要好好向越溪明道歉、阐明自己是在胡说八道,然后——
手机适时的震动了一下,乔漾神情恍惚地按亮屏幕。
映入眼帘的就是柳菀菀的一连串问号。
柳菀菀:【乔乔你在开玩笑吗?你倒是接电话啊!】
紧接着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来自Nora的。
【嗯?】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乔漾看得莫名其妙。她直接点开柳菀菀的聊天框,翻看记录。
凌晨四点,她向柳菀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很遗憾的通知大家,吾妻越溪明已于昨夜意外去世。】
【越溪明一生光明磊落、善良正直,遭此横祸实属难以预料,也令人倍感痛心。遵从她遗愿,丧事一切从简。】
【遗孀乔漾携女泣告。】
【怎么办呀菀菀,我以后就是孤苦伶仃没人爱的小寡妇了。越溪明撒手人寰,留下我和两个幼小的孩子,白糕甚至还没和她的母亲去一次动物园。】
【实在是太突然了。大哭.jpg】
乔漾:“……”
这居然是自己写的东西。
她的手微微颤抖,点了好几次才关掉聊天记录、回到初始界面。紧接着就发现另一噩耗。
前三条居然是群发消息——
原来昨晚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自己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把这条消息抄送给了柳菀菀、Nora、池秋、宿雨,还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
现在是早上八点,消息无法撤回,起得早的已经开始给她扣问号了。
乔漾浑身颤抖得拿不住手机,实在是太突然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得知如此噩耗。
她此时此刻脑海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哦豁,全完了。
她胆大包天,竟然敢到处造越溪明的谣!
越溪明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要不还是赶紧跑路吧!!
第40章
乔漾半趿着拖鞋, 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并且在三分钟内搞定了洗漱。
然后强行把小枕头塞进包包里就走,也顾不得水乳带没带齐。
这大概是她动作最快的时候了。
快点跑、快点跑!不然她要怎么面对越溪明呢。
乔漾根本不敢细数自己对越溪明做过什么。
哪怕只是稍微回想一点点, 都会脚趾蜷缩、耳朵发烫。
她下楼时慌张得不行,甚至忘了还可以坐电梯。
女管家正在厨房备菜,见乔漾飞速蹿过时诧异地开口:“乔小姐, 你——”
乔漾头也不回:“我有事先走, 不用吵醒越溪明。”
千万不要吵醒越溪明!
她背着包包一路快走,在初冬的清晨被寒气冻得直呵手。
而后弱小无助地缩在路边等车,伸出冰凉的手指敲打屏幕:【对不起对不起!越溪明没死,她好好的。我说我在玩大冒险你信吗QAQ】
这也是条群发消息,希望可以弥补一点的错误。
她自己的朋友解释一两句就可以蒙混过关,最重要是的是越溪明那边的人怎么看。
很快, 乔漾收到了两条新消息。
Nora:【随两百。微笑.jpg】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200元的红包,乔漾小脑瓜过载, 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池秋也发来一个意味不明的句号, 宿雨则是还没回复。
情况好像不太妙。
恰好叫的车停在面前, 乔漾钻进去后就像鹌鹑似的缩在车后座, 做了好几遍心理准备才敢点开聊天软件。
要不还是直接向越溪明道歉吧。
她眯着眼睛划拉屏幕,刻意忽略自己前面搞出来的烂摊子、找到越溪明。
随后就看见自己给对方的备注是:【明溪月】
乔漾心脏咯噔一下, 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点进聊天框。
她俩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越溪明的微笑表情。
记忆霎时汹涌而至, 和消息一样无法撤回。
桩桩件件,乔漾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居然敢当着越溪明的面吐槽她爱翻旧账、行为变态、控制欲强以及X冷淡。
天呐, 自己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乔漾立马摇开车窗试图吹风冷静一下。
司机善意地提醒道:“外面风大很冷。”
乔漾捂着胸口:“没事师傅, 我就是感觉有点上不来气。”
“心脏不舒服啊?”
“问题不大,我自己缓缓。”乔漾说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变脸比翻书还快, 解释完笑容一收,捧着手机目露沉痛。
在暗恋对象前毫无顾忌地说人坏话,还会有机会吗?
越溪明最爱翻旧账,她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乔漾咬紧牙关,在心里催促自己快去道歉,争取到减刑机会。
人总要面对自己做过的错事。
她深呼吸,目光重新落到“明溪月”三个字上,然后冷静地把聊天框关掉了。
乔漾在心中发出尖锐爆鸣。
根本无法面对!看不得这个界面一点!
要不是在车上,她早就把头埋进小枕头里、绝望地蛄蛹了。
司机师傅瞥了好几眼车内镜:“小姑娘,你真没事?看你脸色惨白惨白的。”
“没关系……”
乔漾喃喃自语,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事情不可能再坏了,干脆把“明溪月”删除掉,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就不复存在,她可以重头再来。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删越溪明了。
一回生、二回熟,乔漾搓搓自己的脸,突然收获了诡异的平静。
她深呼吸、再轻轻点下屏幕。
唉嘿,删除!
*
乔漾乘坐的车已经开出老远,这边的越溪明却在急促的手机铃声中睁开眼,神色些许茫然。
她明明记得今天没有工作,可为什么手机响个不停?
越溪明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接通电话。
宿雨的声音立马响起,带着点无奈:“吓我好大一跳,乔乔说你意外去世了。”
“我差点就当真了!”
她的语速很快,越溪明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嗯?”
于是宿雨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口齿清晰、生怕越溪明听不明白。
“乔漾给我们几个发消息,说你死了。”
越溪明:“……”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以如此一言难尽的方式。
越溪明开了免提,起床披上外衣。
随后熟练地解释:“抱歉,乔乔应该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头疼,自己现在该用什么身份出现在乔乔面前呢。
“你还真是淡定啊,”宿雨说话间带上了点笑意:“我当然知道。我想说的是,她还给我们发了道歉和解释,就在刚才。”
“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越溪明瞳孔微微放大,此刻脑海中所有想法都如潮水般退去,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宿雨善解人意地挂掉了电话。
越溪明拿过手机,发现除了宿雨的电话,池秋还给她发了张截图。上面是乔漾写的“讣告”。
她下意识地读出声:“吾妻越溪明意外去世……”
明明被去世的人是自己,越溪明却轻轻笑起来。
她保存截图后走出卧室,正好遇见上来整理房间的管家。
后者微微欠身:“乔小姐刚走半小时。”
越溪明并不意外,乔乔脸皮薄得很,遇事不决就逃跑太正常不过。
换作从前她还会给乔漾时间缓缓。不过自昨晚那个偷吻后,她就不可能再让乔漾轻易离开。
越溪明径直来到乔漾的房间,简单地扫了几眼。
床铺乱糟糟的没收,阳台则是大敞着,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鼓动,更添几分凉意。
乔漾走得很匆忙,有些东西都没收好。
越溪明披着单薄的大衣,站在阳台上拨打乔漾的电话。
她安静地等了一分钟,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有接听。
越溪明并不气恼,在聊天软件里耐着性子找到乔漾的头像,打字发送——
【乔乔?】
界面忽地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越溪明:“……”
仔细算的话,这已经是乔漾第二次不告而别,第三次删她好友了。
乔乔什么意思?
越溪明手冻得有些僵硬,她眨眨眼睛,清冷的眉眼间出现了些许茫然。
她委屈地蹙眉,酸涩的泡泡咕咚咕咚冒出来,原本雀跃跳动的心脏也因此冷静下来。
恢复就恢复,为什么要把自己删了呢。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把这最后一笔记下,越溪明深吸一口气、合上心里的小本子。
她打算去抓人要账了。
*
乔漾把柳菀菀约到她们从前常去的小酒馆。
她特意挑了个没有人的角落,面壁喝酒思过。
这是度数很低的糯米酒,就像甜味饮料,并不会醉人。
鉴于前两次醉酒后的记忆,她接下来的一年都不敢再多喝了。
不敢想不敢想、想想脑瓜子都疼。
乔漾恨不得给自己的脑子上一把锁,免得又忍不住去搜索“华国人最少的地方”、“如何快速移居国外”、“火星可以居住了吗”。
以及“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人失忆”。
柳菀菀匆匆赶来,放下包的第一句话就是:“吓死我了,你今天凌晨突然发那种话,我还以为越溪明真出什么事了。”
乔漾沉痛地放下酒杯,手指打结:“我得搬家,这个地方我不能再待了。可不可以暂时住你那里。”
柳菀菀随口问:“你犯什么事了?这么急着跑路。”
乔漾面露苦涩,脚趾扣地:“我脑子出问题,把暗恋了八年的青梅当成了负心A。”
“……”
她又灌了一杯酒,还怕柳菀菀听不懂:“就是那个、那个越溪明,我把她……”
说不下去了,乔漾颓然地抿唇,觉得自己在越溪明面前很小丑。
而她那遥不可及的月亮,对她的百般忍让都像善意的施舍。
柳菀菀看出了好闺蜜的落寞,拍拍她的肩:“越溪明和我说过这件事,她说你把她忘了,记忆有些错乱。那你现在是恢复了?”
乔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本来不想问的,可纠结地玩了几秒手指,还是忍不住抬眸。
“嗯,她和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柳菀菀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很正常的表情,和平时没两样。”
“哦,”乔漾又垮着个小猫脸,闷闷不乐:“我还是想搬家,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明年就能长出新的乔漾……”
她周身的气息比这个小角落更阴暗,似乎稍不注意就会开始痛苦的扭曲。
柳菀菀自然地屏蔽了乔漾的鬼话,劝道:“乔乔,你这样跑掉越溪明会很担心。”
乔漾斟酒、一口闷完咂咂嘴。
“你不懂,我有苦衷。”
她对着越溪明吆五喝六、毫无顾忌、主动献身、强行拥抱。
甚至在越溪明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偷走了她的初吻。
她在越溪明心目中的形象,或许已经从一个漂亮的小呆瓜变成胆大包天的大呆瓜。
要不是有几分从前的情谊在,越溪早就难以忍受了。
“呃,”柳菀菀视线漂移,表现得很是为难:“可是我已经……”
“没有可是!”
乔漾手抵着额头,脑海中闪过很多不堪入目的回忆。
“你不知道越溪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看上去很友好,实际上有很多不能外传的恶趣味。”
柳菀菀杏眼瞪得溜圆。
乔漾自顾自地说:“如果惹到了她,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
柳菀菀开始不自然的咳嗽。
可惜乔漾并没有注意到,还在低头细数。
“她会随时随地掏出一堆我的糗事来让我刺挠、逼迫我签下不平等条约、限制我的吃甜食自由、掌控我的生活、甚至恐吓我的朋友。”
柳菀菀身形一晃,纠结地“啧”了声。
乔漾长叹,一口气把最后的甜酒全部闷完。
“只要呆在她身边,我就永无翻身之日。”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怕越溪明耗尽耐心,就此疏远她。
与其让越溪明钝刀子割肉,不如自己离开。
乔漾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与此同时,柳菀菀似乎终于做了个重要决定,目光坚定。
她推推乔漾,再指向她身后:“呃,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身后那位。”
“……”
气氛陡然降到冰点,乔漾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得死亡的气息从她后脑勺呼啸而过,耳边一万只鸡齐声尖叫。
她听见越溪明极尽温柔的声音,穿过脑海中的尖锐爆鸣落在耳边,无比清晰。
“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