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京出发, 千里迢迢,一行人马到达河川驿站时已经是人疲马乏。
驿站的站长哪里见过如此气势, 急忙出来迎接。
“御史大人们, 快点进来喝口茶!”身穿灰扑扑的旧衣的站长迎了出来。
跟程纶同来的御史是之前信郡王的幕僚姜腾,虽然后来投诚太子可依旧被派了这倒霉差事。
两人看着破旧而年久失修的驿站震惊的目瞪口呆, 本以为经过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到达这里, 如今可以好生的休息一下,可是眼前的客栈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昨日才下了雨, 瞧着那破败的屋顶,可想而知室内应该是多么的潮湿。
现在已经过了十月了, 这个时候的西京怕是已经冷了, 可是河川依旧潮湿闷热, 许多士兵水土不服都已经病的不成人形。
姜腾有些绝望,看了程纶一眼,叹气道:“程大人, 咱们就将就着住住吧。或许到了河川城会好一点。”
山羊胡子的站长一听他们要去河川城,急忙凑过来, “你们两位大人要去河川城啊?”
姜腾瞧着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有几分不悦:“废话,咱们来这里, 便是要抚慰河川人民,如今带着粮食过来,不分给河川的百姓,还能做甚?”
站长摸了摸山羊胡子, 道:“不瞒大人说,这里到河川城要经过一处神仙林。”
姜腾一听,来了兴致:“什么叫神仙林?”
站长笑道:“就是那林子,连神仙都能陷进去。”
姜腾的脸立即耷拉下来:“乌鸦嘴!别在此危言耸听!”
站长急忙拍自己的嘴巴,陪笑道:“是,小的乌鸦嘴,两位是天朝大使,自然是能过的。”
程纶没有同他们议论,由着驿站的差吏带进了驿舍。
正如他猜想的,这驿舍之中潮湿的几乎长了蘑菇。习惯了西京干燥的天气,在这里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犹如地狱一般。
程纶此来带了许多药材,里面有很多去湿的中草药,他开了个方子,叫下人找站长借了炉灶熬中药,分给士兵和官吏们喝,免得害了病。
下人去熬药了,他独自坐在屋里,拿出了信纸,挥毫写信。这封信,他是要寄往家中的。
此处有驿馆,便有邮差,在这里,这信可以寄回西京。如今好歹到达了河川的地界,他写信给家中报个平安,好叫他们放心。毕竟程家如今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离家千里父母心中肯定记挂。
他亲自将信交给了驿馆中的邮差,这时,下人已经熬好了中药分发给众位护送粮草的将士。将士看到他,少不多说一声多谢。
他回到屋里,如此潮闷,他本想看看书却看不进去。
低头,看到床脚边长得茂盛的蘑菇,摘了几棵放在眼前把玩,这白色的蘑菇虽然颜色同西京的蘑菇相似,但是形状十分奇特,尖尖细细的,也不知道属于哪个种类。河川这边物产同西京完全不同,他一路过来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扔了蘑菇,他倒头靠在床榻上,想起了程家舒适柔软的床榻,想起了母亲亲自叫人晒得带着太阳气息的被子,也想起了一家人聚聚一团的欢乐和和气。
那样美好的日子,他竟不知珍惜,一味的陷入了自己的苦情之中。
他又想起了唐蕊,往常想起她,总是记得她身着白色暖披、梳着乌黑双髻还未及笄时的情景,可是如今想起她,他脑海中更多是那位高髻华服的太子妃娘娘,以后更会是皇后。
他的眼底弥漫了泪意,这个时候,他仿佛从迷梦中清醒一般,他的蕊儿一去不复返了,原本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如今竟连他的脑海中映像也淡了。现在只有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可笑他执着的到底是什么?
他抹去了眼角的泪意,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可笑。
倘若不离开那个地方,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蠢的有多么厉害,迷得有多么离谱。
他胡思乱想半晌,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时,下人急匆匆过来禀告:“大人,有士兵上吐下泻,像是中毒的迹象。”
程纶一听,立即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那士兵处,果然看到他吐得屋里一片狼藉,如今口吐白沫,的确是中毒的迹象。
“你吃了什么?”
旁边的士兵道:“没有什么,只是拿了那蘑菇做汤而已。”
程纶大惊失色:“那蘑菇还有谁吃了?”
士兵忙道:“并未,汤还没煮好,这家伙贪嘴喝了就成了这样了。”
程纶松了一口气,立即拿银针去验那汤水,只见银针入内立即变得黢黑。
众人看到脸色都变了,谁能想到那纯白可爱的小蘑菇,竟然剧毒如此。
程纶下令:“去跟士兵们说,但凡河川的野生植物,不管是蘑菇树叶果子还是木耳,统统都不要放进嘴里!”
士兵们立即去传令。
程纶给士兵开了驱毒的药方子,又扎了一回银针,士兵的病情终于稳住了。
他叫人好生的看护士兵,这才离去。
到了夜间,那士兵的病情又反复了两次,他干脆守在士兵的屋里,一夜过后,那士兵终于清醒无事了。
程纶也没有想到,河川这里,一个小小的蘑菇竟剧毒如此。那么那位站长所说的神仙林岂不是更加凶险?
姜腾对程纶是很敬重的,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同僚,更重要的是在这穷山恶水,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实在是太重要了。到处是毒蛇、毒虫、毒草、毒花,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那时,唯有这位太医能救性命了。
程纶医术高,为人也和蔼可亲,经常拿自己家里带来的药物替士兵们免费看病诊治,所以士兵们都很喜欢他。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太医,从前都是给皇帝太子看病的,如今能放下身份替自己看病,士兵们都觉得很荣耀。何况他医术如神,但凡下了药贴和针灸的,都是手到病除,士兵们都当他神医一般。
士兵们开饭,但凡有好吃,便会有人先送到他的跟前,士兵们随身带来的西京特产,也会孝敬一份到他的跟前。虽然他跟大家客气,但是一个个还是一定要他收下。
程纶从前在宫中给贵人们看病都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如今出来却受到如此拥护,倒叫他有些不安了。
时间长了,渐渐的,他也开始习惯了大家对他的拥戴。
姜腾到底是惜命的,队伍到了神仙林前,他骑在马上,策马到了程纶的马车旁边,对他说:“程大人你看看,那神仙林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程纶下了马车,抬头看去,只见那林子极密,仿佛被一股雾气萦绕,远远看着,倒像是个仙境似的。
他摇头:“远处看不出来什么,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过林子吗?”
姜腾无奈的点头,吐了一口气,道:“你当我想走这条道?要进河川县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往别处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到的了河川。咱们的差事是有时间限制的,倘若误了交差的时间,你我都担当不起啊。”
程纶点头:“那便走了,到了近处若是我察觉出异样,立即告知你。”
姜腾点头。
到了神仙林的百米之外,程纶便察觉出异样了,他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从林子里传出来,香气他从来没有闻过,让人担忧。
“叫士兵们全部用纱布围住口鼻,加快速度过林子。”
姜腾听了他的话,立即就吩咐下去了。
进了林子,密林蔽日,偶尔几线光线从林间落下,撒在铺着厚厚树叶的地面上,地面潮湿带着腐烂的气息,偶尔有什么东西在树叶下蠕动,看着让人发怵。
士兵们加快速度走过林子,蓦地,突然有士兵惊叫起来,姜腾回头,只见那士兵惊慌的哇哇大叫,从腿上扯下什么东西扔在地上。
他策马近前去看,只见他的腿上,虽然隔着裤子,可是却悬着十几条蠕动的软体虫子,看的他差点吐出来。
他的马儿也开始骚动不安,他低头一看,只见马腿上也是一个个虫子,顿时惊得呆住了。
程纶见了,紧皱眉端,急忙下令:“不要管那些虫子,快些!加快速度走出这林子!”
士兵们急忙加快速度,队伍开始有些骚乱了。
他心中焦急,他知道这地上满是水蛭,倘若耽误的时间越长,钻到身上的水蛭只会越多,只有尽快离开林子,才有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快!”他大喝,但是有士兵实在害怕极了,停下捉虫子,然而,正如程纶所想的,他一弯身,更多的虫子沾到了他的身上,惊恐的士兵大叫起来几乎发狂,拼命的拍打自己的全身。
程纶大喝:“别拍了,赶紧出林子!”
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林子外狂奔而去。
程纶抬头,只见一股烟雾迎面而来,他疑惑的很,那烟雾怎么移动的这么快?
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立即高声喝道:“遮住头脸!把身体露出来的地方全部都遮住,快!”
姜腾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的头盔和手套戴上。
士兵们手忙脚乱的想法子。
有反应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那黑色的烟雾过来时,有人嘶声大叫起来:“虫子,好多好多虫子”
程纶大叫:“有火把的,统统点起来!”他亲自点起了火把下了马车飞快的向那黑色的烟雾晃动,似乎有作用,因为烟火,那黑色的烟雾散开,散开之后又合拢。
姜腾见状,急忙下令:“多点几个火把,快!”
十来簇火把点起来,终于,那黑色的烟雾消失了。
士兵们已经惊恐过度精疲力竭,当一线蓝色的天空呈现在眼前时,大家惊喜的欢呼,冲出了林子,奔向了那空旷的草地。
只是有人一出林子,便倒地不起了。
在林子的另外一边,出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对着这群人指指点点,“这林子里出来活人了!”
“难道是神仙?”
“这么多神仙啊?”
程纶实在太忙了,因为倒地的士兵已经超过二三十人了。那黑色的烟雾是一种虫阵,而那虫阵带来的不只是蚀骨的疼痛和奇痒,还带来了疟疾。
对,疟疾,一种在丛林之中的常见而致命的疾病。
程纶让姜腾指挥还算健康的士兵将生病的人移到一处湖边的空地上,健康的人去伐木建造简单的木床,就地生火搭起了帐篷。
姜腾看着此情此景,叹道:“如今,咱们这哪里像是来救人的,连自救都难啊。”
他满心疑虑的看向程纶:“你确定可以治好他们这病?他们的病会传染吗?”
程纶蹙眉:“我的把握并不十分大,何况现在缺少草药。这病,十有是要传染的。”
姜腾大惊失色:“你疯了!要传染留着他们做什么?不如将他们丢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我们只要完成了差事便回去复命。这样鬼地方,我一刻都不要多呆!”
程纶恼了,怒道:“这生病的有二三十人之多!我是大夫,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全都死在这里?你叫他们自生自灭,难道不是给他们一条死路走吗?”
姜腾也恼了:“程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说我给他们死路,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我们?若是我们被他们传染,不光是不能完成差事,怕是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
程纶摆摆手:“你我意见分歧,我不同你争论。你若是要走,我也管不住你,我只留下医治病患便罢了。”
“这可是你说的!”姜腾也恼怒的很,“好歹,我才是正牌的御史呢!”
他跨步上前,对着正在生火做饭的士兵喝道:“你们没病的,都同我去合川县城住宿!这里交给程太医!走!”
士兵们听了这话,不由得呆住了。
这躺下的就有二三十人,若是没病的都走了,留了程太医一个,怎么弄?
姜腾看到众人不动,怒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些病号的病是会传染的,难道你们想在这里等死?!我们出来是办差的,不是送死的!想活命的,都跟我走!”
他先一步去牵马匹,可是众位士兵都眼巴巴看着程纶,并没有动作。
姜腾看到众人都不动,怒道:“你们傻子吗?跟这个太医一样傻?”
一个士兵叫道:“我们的命是程太医救的,这林子里,若不是有程太医,我们怕是同这些倒下的人一样,都死了一回了。如今太医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大人若是怕死,就先走吧!”
姜腾看着他们全都看程纶脸色,顿时怒不可遏,蓦地拔剑出鞘,直指程纶的喉头:“程纶!今日,本官就命令你,离开这里,同我一同去河川城!”
程纶神色淡然,摇摇头:“我不去。”
姜腾狠狠咬牙:“你”他着实无奈,只得收剑回鞘,叫道:“你会后悔的!”
程纶没有理会他,径直去查看帐篷中的病人,吩咐其他没有生病的士兵:“将帐篷分开搭建,好的住在湖的东侧,生病的住在西侧。”
士兵问他:“那程大人住在哪里?”
他毫不犹豫的说:“我住在西侧,那么多病患要照顾。”
姜腾狠狠的瞪着他的背影,心里骂道,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么?你早晚得陪着这群痨病鬼死在这里!
程纶去检查了药材,他们带来的药材有限,而且有些药材在运输的途中已经受潮不堪用了。
他现在手头紧缺的是上好的治疗疟疾的药材。
士兵中有些不怕死的自告奋勇来帮忙照顾病患,他便让士兵们先拿手头的药物熬药给病患喝下。
他提着锄头和药筐,亲自到附近的山岭里头去采药。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独自坐在湖边的姜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日士兵们都忤逆他,他定然是很生气吧。
但凡发病的地方,总会有些治疗该疾病的特效药。他觉得是铁律,因此,他采药的地方距离神仙林不远。
到了日暮之时,他背着药篓回来了。采到了一些常见的药材,还有一些不认得的草药,那些不认得的草药的药性,他必须亲自试验。
他回来时,一个士兵匆匆来禀告:“大人,不好了,姜大人不见了!”
程纶一愣,急忙去姜腾的帐篷,只见帐篷中姜腾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蓦地想起此次前来,他们带了许多金银来,他立即去查看了银箱,银箱本是密封的,此时有一个已经开启,他掀开一看,竟空了半箱金子。
他大惊,立即叫人把箱子重新密封了。他知道,姜腾一定是怕死跑了。倘若不是金子太重,他说不定就将这一箱子金子全部打包带走了。
程纶立即叫信得过的军将好生看守银箱,不能再叫人动了手脚。另外一方面,他开始紧锣密鼓的试验新药了。
得了疟疾的士兵吃了第一次药,病情略微控制了些。但是药草紧缺,许多药材此地并不出产。程纶唯有试验新药,否则,那些士兵性命堪忧。
夜间,他困极了睡着时,梦见一桶冰雪从天而降,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被冻醒了。
他拿了毯子裹着身体,还是没用。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如同火烧。
他此时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也晓得他是感染上了疟疾了。
一阵冷一阵热,他浑身瘫软在床上根本无法起身。
这疟疾来的很急,现在手头的药物根本不够,即便是够,他也需要许久才能恢复。
但是这个时候,倘若他不起来试药,那些军士的性命便都没了。
他想起了临走时唐蕊送给他的药丸,那药丸他一直贴身藏着,从来都不舍得动。
他双手哆嗦的厉害,忍着剧烈的眩晕,从怀中取出了那药丸。
打开盒子,取了一颗吞了下去。渐渐的,冰冷的感觉稍减。
第二天他醒来时,除却浑身酸痛,体温还算正常,但是他依然不能起身。
他知道这药丸珍贵,只是没想到治疗疟疾的疗效竟如此的好。
他吞了第二丸,这才勉强可以起身。
这时,下人闯进来叫道:“有人要不行啦!”
程纶去看,那人果然已经奄奄一息,他只得取了百花丸中的一颗送给那人服下。
最后回到帐篷中时,他手中的五个药丸,只剩下最后一丸了。
这一丸,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用的,他要留着,一直留到将来。
他凭着经验开始试验药草,竟惊喜的发现有几味药草同西京那边药草气味相似。
他试着配制出类似于治疗疟疾的配方,拿去给病患试验,竟有了更好的疗效。
他十分欢喜,第三日继续上山采药,这次他采集了更多的药材,进行实验和改良药方。
七日之后,原先病的要死的士兵们都站了起来,而程纶的手里也多了一个用河川本地药方调制的草药方子。
他让士兵们多多采集这些药材晒干,然后一起带上了马车。
到达河川城是在三日后,河川百姓听闻朝廷的救济到了,一个个夹道欢呼。
河川因为秋天颗粒无收百姓满面饥色,病的病,死的死。当程纶亲眼看到河川如此破败凋零的模样,才知道他们这次出使任务的意义所在。
河川城开仓放粮,整个河川地区的百姓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赶过来。
城门口一设粥棚,便大排长龙,程纶令士兵们亲自施粥。
他则另设了药铺,当街坐诊。他一来这里,便寻了河川本地的草药集,经过研究,知道了他采的那些药材精确的用途。
经过几次本地药材的补充,他如今手里的药材还算充裕。
河川此处本来就大夫少,医术高明的大夫更是稀有。听闻太医坐诊,不只是河川的百姓,听到这风声,就连隔壁州郡的百姓都纷纷往这边赶来。
河川的郡守不得不派人帮忙采药和配药,他见程纶因为接诊连夜不息,生怕这位御史太医在河川病倒了,急忙劝他多多歇息。
程纶了解自己的身体,熬了两宿,休息了一日之后便将看诊时间定在了白日,夜晚不看诊。
如今河川的困厄已解,按道理他诊治一段时间便可回朝交差,但是看到河川如此落后,有心想在此设一个学堂。
河川郡守听到他这计划不以为然,道:“本地人都是土人、野蛮人,你设立学堂,他们才不会学呢!而且土人那么笨,也不可能学会什么的!”
程纶抗议道:“便是土人,里面也有聪明的,哪里有不能学的?我既然千辛万苦到了这里,总得试一试。”
河川郡守不以为然的摇头:“书生意气罢了!”
程纶既然说了,还真在城外寻了一间土屋,设了医官,一边是医馆,一边是学堂。
下人担心他误了回京交差的事情,他叹道:“陛下恨不得我离西京远远的,你还担心他盼着我回去吗?我今日已经写信交给了郡守,让邮差将信送到西京去,向陛下请愿留在此处教化河川土着百姓,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下人担心极了:“西京那么好,大人甘心留在河川这样破烂的地方?”
“欸,到处都是好河山,这里绿水青山,什么叫破烂?”
下人转头四望,破烂房子破烂城墙还有破烂的府衙,这也叫绿水青山?
程纶道:“我打算在此先逗留三五年,你去跟一起来的士兵讲,我已经向陛下请愿了,若是有愿意留在这里的,便留下,若是想回西京的,我写信让他回西京复命。”
下人去传话了,便有许多士兵自愿过来留下帮忙程纶。
他白日里坐诊,不少河川土着都来看病,一来二去熟悉了,便真的将子女送到了学堂来念书了。
程纶有了士兵的帮忙,又收了其中资质较好的做了徒弟,他一面教书一面诊治,日子虽然忙碌倒是比过得比西京中时自在。
河川郡守看他还真招到了学生,也十分佩服,便时常送些食物衣服过来给他。
他不过在河川呆了半年,在百姓中的声望比郡守都高了。
西京里头,司徒珏收到了程纶的请愿,略一思索,提起朱笔便写了一个“可”!
唐蕊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到程纶要在河川呆个三五年,心中有些不解。他素来是个孝顺的,难道不怕父母担忧?不过他能留在河川教化百姓,或许,也是他志愿之所在吧。这些,都不是外人能够置喙的。
司徒珏知道她的担忧,只说了一句话:“这小子,如今算是有点出息了!”
程纶得到西京回复这日,是河川郡守亲自带人欢天喜地的过来告知的。
“陛下允了!”郡守笑道,“还送了你一个匾!”
程纶倒是有些惊讶,司徒珏竟然愿意送他匾?
掀开红布,只见那匾额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教化育人,功在河川”。
程纶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颇有些感动。
直到出了西京,他才知道,之前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人生,除了情爱,还有功业。除了家族,还有百姓。他今日才懂得,什么叫做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也明白了,他学了这一身的医术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