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缠斗一般的声音。
劣质熏香味中, 她身上好闻的月桂花露味铺天盖地地笼罩他。
他快把嘴唇咬破,已经被欺负得站不稳,却死死抓着她手套里的手, 手套不能摘, 上衣也不行。
胸口的剑伤还没有好全,她看到就会发现他是裴颂。
不行,他只能是裴一,不能是弟子裴颂。
他在那令人腿软的花露气味中,第一次不让步,用了力气将她托起来快步走出屏风后, 推开一桌子的东西将她放在了桌子上。
床很脏, 桌子很大。
他仍然死死抓着她的双手,看着她主动跪下去,他知道她喜欢这样。
桑葚有些果子没有被好好授粉过, 结果子也是细小的绿色果子, 他曾经摘过那种绿色的小桑葚果子, 没什么气味,也没有桑葚汁。
要好好授粉才能在炎炎夏日结出饱满的桑葚果。
房间里烧着香炉,温度很高。
他学着授粉, 看着小桑葚果变得成熟饱满,带着蜜意的桑葚汁自己滴了下来。
她被紧抓着的手指也热出了汗。
裴颂快要被自己的伤口折磨疯了,浸透了,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抱起来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中。
像是生闷气一样, 不吭声的也欺负她。
她这次是真的有些痛了,细细的眉蹙起来, 抽出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侧,又重又热, 他的耳朵被打得生痛。
可他仍然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更重了。
两个人像是在闷不吭声的厮打,她打的重,裴颂只是抓着她狠狠的受着那些巴掌,直接她禁不住的伏在他的肩头,重重咬了他脖子一口。
他的眼泪和修为险些全都控制不住。
这一次,他抱紧了她,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背,脸颊上湿漉漉的一片泪水。
他真恨她。
可他又没有办法抗拒她。
伤口在见到她就开始泥泞……——
隔壁卖力的声音渐渐没了,香炉里的劣等香也快燃烬了。
只剩下,她们闷闷的厮打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楼下连喝酒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夜里变得如此宁静,房间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昏暗之中,裴一上衣齐整的躺在榻上,早已顾不上这床褥很脏,只抱着怀里的宋斐然,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尽量不碰到床褥。
他的手套掉了一只,但她困得昏昏欲睡,眼皮也没睁,所以没有看到他满是疤痕的手。
裴一听着她细密的呼吸,没戴手套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后颈的那道疤,那么长……
从头皮到脊椎骨,怎么能好受?
他的心潮湿了一片,当初她一定很痛很怕,那时她还很小很小。
只是这样想着,他的眼眶里也潮湿了一片,用掌心捂着那道疤,伸手抓来了玉牌,输入了一行字给她。
宋斐然的玉牌掉在地上,震动了一下亮起来,她睁开眼看见玉牌的微光中透出一行字——【不要睡这里,我送你回去】。
裴一替她拉好衣服,这里很脏,被褥也很粗糙,她一定睡不好,回去吧。
她却趴在他怀里没动:“我自己会回去,你想走就走吧。”
什么意思?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在哪里?
虽然他知道,她们只是使用和被使用的关系,而他又是萧承的暗卫,她防备他再正常不过。
可她这样的语气还是令他潮湿的心更潮湿,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因为肌肤之亲而生出不该有的情愫。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她们之间已经很亲密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亲吻过他,或许是因为他戴着面具不方便,也或许是因为她压根不想。
裴一拿着玉牌没忍住又问她——【你想要沈琢羡做你的鼎炉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他立刻又加了一句——【我只想知道,有了新鼎炉之后还需要我吗?】
可这句话也显得像在祈求什么。
他想再补些什么。
她看着那行字笑了一下,声音微哑的说:“你如果不想做我的鼎炉可以拒绝我,我自会找你的老板换一个。”
她抬头看他,很伤人地说:“这次你也可以不来的。”
裴一看着她那双眼,觉得自己真贱。
是啊,他可以不来,他可以拒绝,她从一开始就说不是非他不可。
可如果他不来,她就会找下个鼎炉。
甚至他来了,努力地讨好她,她依然要找沈琢羡这个新鼎炉。
在来之前他就和自己说,他来只是不想她这个师母找新的人对不起师父。
但真的是这样吗?
师母使用他这个鼎炉,和使用别的鼎炉,对师父来说有什么区别吗?终究是他的妻子和别人有染罢了。
他服侍她,讨好她,拥抱她……在她怀里醉生梦死,是为了师父吗?
怎么可能……师父在天之灵听见也会发笑。
裴一的喉咙里又酸又涩,归根结底是他像个畜生一样,被欲|念摆布,她勾勾手指,他的伤口就会不可控。
真贱
忆樺 。
他没有什么能说的了,起身离开。
到窗口又停下,回头看她,她侧躺在榻上支着脑袋笑吟吟在望他,看他就像看一枚棋子,一条狗。
可他心里居然还是想帮她去杀了主峰峰主薛剑。
那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裴一。”她在那里又叫了他,声音又哑又柔软:“过来送我回去吧,我突然不想自己回去了。”
他站在窗边,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拒绝她,她只是在戏耍你,在朝你勾勾手指。
可她坐起来,披着一头黑发看了看榻边说:“我的鞋子呢?你把我的鞋子脱哪里了?”
裴一看见她光着脚,托过她脚掌的掌心就自动想起她的触感。
他绝望的想:就这一次。
转身去椅子边将她的鞋袜捡起来过去,放在她脚边。
她抬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示意他给她穿上。
裴一只好蹲下身替她穿上。
她坐在榻上看着他笑,是一种得逞的快乐表情。
她就是喜欢戏耍他,欺负他——
回到宅子里已经很晚了。
灵芝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留了纸条给她:师母大人要是睡醒了就先吃饭,我要睡一会会儿。
宋斐然将饭菜吃了一些,也留了纸条给灵芝,就回房洗了个澡,补了一觉。
再醒来外面天光大亮,她隐约听见灵芝在院子里裴颂说话。
他果然回来了。
她猜他一定会试图阻止她去杀薛剑。
换了一身衣服,她推门出去就看见院子里,裴颂站在桑葚树下,手里托了很多熟透的桑葚,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拿了一颗桑葚揉在指尖,揉的紫红的桑葚汁流了一手背。
“师母大人!”灵芝高兴的叫了她一声:“您可算醒啦,您睡了好长的一觉!”
裴颂像是也被惊醒了一般,立刻丢下手里的桑葚,将手套戴了回去,才慢慢转过身看宋斐然:“师母睡得好吗?”
“挺好的。”宋斐然摸了摸灵芝的头,看着裴颂苍白的脸:“你倒像是一夜没休息。”
裴颂就垂下了眼,故意避开话题似得说:“吃饭吧。”
他确实一夜未睡,送她回来之后,他在棋修社一夜没睡,在想该怎么让她不要冒险。
宋斐然却趁着灵芝去端菜的时候,主动说:“你不是说可以帮我去救我的母亲吗?”
裴颂顿了一下,她不是恨她的父母吗?现在怎么会想救她的母亲?难道她是想利用他去杀了薛剑吗?
“是。”他还是说:“如果师母想,我可以去万剑宗救出您的母亲。”然后又说:“但师母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宋斐然也在猜测他会提出什么条件。
没想到,裴颂说:“发誓没有我的陪同,永远不离开这宅子。”
宋斐然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或许是欺负习惯他了,快要忘了他是那个几乎血洗正派的病态魔尊:“怎么?你要软禁我一辈子?”
他一双眼盯着她,眨也不眨说:“我只是为了完成师命,师母也很清楚外面有多危险。”
外面多少人在找她,抓她,就连棋修社也来了万剑宗的人调查她的踪迹。
“我可以救出您的母亲,把她也带过来和您作伴。”他说:“如果不够,也可以接桂香姨过来。”什么都可以,除了她要离开这里去杀薛剑。
他既怕她杀不了薛剑出事,又怕她杀了薛剑赢得新赌注。
他想了一夜,他想她留下来,一直一直住在这里,师父已经不在了,她没有家可会回,没有亲人可以依靠,留在这里不好吗?
他马上就要报完仇了,他会陪她留在这里,照顾她一辈子。
就算用裴一的身份也很好,他会任她予取予求。
他……
“好。”她居然答应了。
裴颂意外的看着她。
“你想我用什么发誓?”宋斐然说:“用我自己的命?还是我宋家满门的命?我只有这些了。”
裴颂喉咙里动了动,不清楚她心里在不在意父母的生死,又不想她用自己的命发誓,便说:“如果师母违约,我会杀了你的父母。”
他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滑稽的笑意。
“裴颂,我不在意我父母的死活,我要你救我母亲,只是因为我不甘心。”她垂下了眼,从白色的瓷碗里拨弄着洗好的桑葚:“我不甘心她就这么死了,她还没有向我道歉,向我忏悔,痛哭流涕的后悔她当初不该那么对我。”
裴颂看着她垂着的眼,感到说不清的悲伤,他在这一刻相信她是真的想要救她母亲,因为她的不甘心是真实的。
哪怕她自己也很清楚,她母亲的后悔不能弥补一丁点她受过的苦痛,但那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就像他这么多年来的报仇,并不能救回他的母亲,但手刃仇人会让他好过些,可以活下去。
“今天我做了红烧鱼!”灵芝端着一盘子鱼走进来,和宋斐然说:“您放心刺特别少,少爷都给您处理过了。”
裴颂拿了碟子在自己面前放下,把红烧鱼接过来,夹了一块细细挑出了里面的刺,才把盛了鱼肉的碟子推给宋斐然:“今晚我会去救宋夫人。”
宋斐然看着碟子里的鱼肉,脑子里的记忆在想:沈岁华从来没有给宋斐挑过刺,他甚至没有坐下陪她一起用过饭。
所以玩他几个弟子,杀他几个峰主又怎么了呢?——
天色又暗了下来,眼见又要下雨。
宋问道也又被师父飞来峰的峰主燕回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找到他姐宋斐的下落。
哪怕他父亲把母亲带过来,和几个峰主商议说:可以用他母亲引出宋斐。
可他母亲关在万剑宗的地牢里已经几天了,甚至还放出了他母亲在地牢中生了重病的消息,也没能把宋斐引出来。
他也想辩解说,他姐是被裴颂抓住软禁了,所以玉指环不在他姐身上,在裴颂手里,六大峰主不该盯着他们宋家,该去找裴颂。
但就在两三天前,该死的宋斐还带着玉指环出现在了地下交易城里的棋修社,不但用玉指环赌棋,还借着玉指环的能力杀了几名男修士。
简直要把他和宋家害死了。
宋问道越想越气恼,他真搞不懂宋斐在想什么?不帮自家人反倒自己带着玉指环招摇过市的赢鼎炉?她一个鼎炉找另一个鼎炉做什么?
他看,她就是疯了,要连累宋家一起死!
亏他母亲还在口口声声说:“斐斐不会不管我死活的,从小到大她哪件事不听我的?就算嫁给沈宗主她也总会娘家来跟我诉苦,让我替她想办法笼络沈宗主的心,她啊,根本离不得我。”
现在看,宋斐倒像是早就跟裴颂有一腿,抱上了裴颂的大腿,翅膀硬了,不顾宋家的死活了。
可是……这太不像他姐姐了,从小到大宋斐就对他父母言听计从,嫁给沈岁华之后也只想着帮扶宋家,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宋问道身心俱疲,这些天六大峰主没少折腾他,他生怕师父怀疑他跟宋斐有联系,卖命地追查,却依旧天天被训斥,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被师父从内门逐出去。
天顶阴云密布,他握着剑只觉得自己命运不济,普通的家世,普通的父母,生来没有灵根,却被父母寄予厚望,把姐姐的灵根塞给他,打小就送他上山学剑,吃的苦头不比姐姐少,好不容易被师父器重,现在却还要被姐姐连累。
他心里连同母亲一起怨恨上了,不想去牢里见她,听她那些宋家指望他的话。
反正会有其他弟子去给母亲送饭。
他直接回了自己房中,刚推开门走进去,背后的门就被“咯噔”插上了锁。
“谁?”他立刻拔剑转身。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小声的说:“是我问道,别出声被人发现了。”
宋问道的心里顿时一提:“姐?宋斐?”
昏暗的房间里,一身黑衣
铱驊
的宋斐然正背抵着门站在那里。
好啊好啊,自己找上门来了。
宋问道难掩心中的喜悦,姐姐就朝他走过来,着急的问:“娘怎么样了?她生病了?你有去地牢里看看她吗?”
血脉亲情哪里是哪里好割舍掉的。
“你还好意思问娘!”宋问道冷声说:“要不是你,娘和宋家能被连累吗?”他不想和她废话,直接伸手:“你赶紧把玉指环拿过来,我还能替你求两句情。”
“你要拿了玉指环去给你师父吗?”宋斐然问他。
倒把宋问道问懵了:“不给我师父给谁?那玉指环只有元婴期才能打开查阅里面的无上心法,我就算拿了玉指环也没用。”
他看着自家姐姐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她说:“也就是你敢随意戴上玉指环使用它的灵气,你没死是你命大,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我师父强行戴上玉指环也会被它的灵气撞碎灵根?”
她当然知道。
宋斐然很清楚玉指环的设定,只有元婴期之上的修士才能打开它、使用它,元婴期之下的修士如果强行开启和佩戴它,就会被冲碎灵根,永不能修道。
她当初敢强行戴,是因为她这具身体没有灵根,玉指环只会冲碎她的五脏六腑,但有系统在,她倒不至于死。
后来在棋修社她又强行戴过一次,身体里吸纳的那些修为被瞬间冲碎、散光了。
她猜测这些六大峰主就算拿到玉指环也不敢强行佩戴,所以他们才要联手拿到玉指环,而不是一个人私吞。
私吞无法开启玉指环拿到无上心法,但六个人联手汇聚修为或许可以打开玉指环。
“我有办法打开玉指环,拿到无上心法。”宋斐然低声和宋问道说。
“什么?”宋问道不信地皱起眉:“你有办法?连我师父都没有办法打开玉指环,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当然不知道打开玉指环的办法。”宋斐然说:“但我和沈岁华同床共枕,对玉指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当初之所以会不交出玉指环就是为了宋家啊。”
“你为了宋家?”宋问道看着她。
她愣站在那里,像是被刺到一样:“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表情?从我出生起,我哪件事不是为了你,为了宋家?”她伸手在宋问道身上重重的锤了两下,十足一个撒泼姐姐样:“宋问道你良心被狗吃了!我把灵根给你,吃了多少苦才嫁给沈岁华!嫁给他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你从外门弟子提拔成内门大弟子!你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
宋问道被她锤得生痛,无奈又无语,从小到大她就这样,动不动就说她贡献出灵根吃了多少苦,“行了行了,就你为宋家吃苦了?我就没吃吗?我从小离开父母在山上做外门弟子吃的苦不比你少!”
宋斐然脸上控制不住的冷笑,你瞧瞧,男人就是这样得了便宜还叫苦。
她看着他的后颈,其实她现在就可以取回灵根,但她不要,她要让她的父亲亲手挖出来还给她。
昏暗之中,她眨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从撒泼变成委屈地低声哭泣:“你知道什么,要不是我利用裴颂离开万剑宗,玉指环早就被沈琢羡拿走了,那次在厢房里他差点杀了我,我原本是想利用裴颂拿出无上心法,到时候无上心法在咱们宋家手里,万剑宗还不都是宋家的吗?”
宋问道看着姐姐,才醒悟过来,原来她是这么想的:“那你拿出来无上心法了吗?”
“没有,裴颂那个死脑筋不愿意拿出心法给我看。”宋斐然说:“我本来想慢慢磨他,但谁知道娘被万剑宗抓了。”她挂着泪水又问:“娘还好吗?”
宋问道叹了口气,他姐姐他还是了解的,脑子不太聪明,但勾引男人的手段学了十成十,她也就只能想靠男人打开玉指环。
但终归她还是在意娘,在意宋家的。
“暂时没事,但你要是还不交出玉指环,六大峰主肯定不会放过娘和宋家。”宋问道说。
她立刻说:“我现在更不能交了,就算叫了六大峰主和沈琢羡也不会放过我了,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你想怎么办?”宋问道也一个头两个大,确实,她交出玉指环,估计万剑宗也会把她当成裴颂的同伙,她很难在正派立足了。
她带着泪光的眼睛突然变得狠厉,抓住宋问道的手臂说:“你难得不想当万剑宗的宗主吗?”
宋问道被她的眼神和话语惊到了,他怎么可能不想啊,是个人都想,但是……
“我这趟回来,就是想和你联手打开玉指环取出无上心法。”宋斐然压低声音说:“到时候我再把玉指环给裴颂,你就拿着无上心法偷偷修炼,等你元婴期就扬眉吐气的杀了裴颂抢回玉指环,万剑宗宗主之位,还不唾手可得?”
宋问道惊讶的看着她,如果能拿到无上心法,他当然想修炼,当初沈岁华靠着无上心法一夜突破元婴期,那简直是一步登天,到时候再杀了魔尊之子裴颂,名望和实力他全都有了。
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到底是怎么打开无上心法?”宋问道禁不住问。
宋斐然拿出玉指环说:“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取一样沈岁华身上的东西就能打开玉指环。”她放低声音:“沈岁华的遗体才刚下葬,你带我过去取出那样东西,就能悄悄打开玉指环了。”
“什么东西?”宋问道心惊:“宗主的棺椁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人打开?有弟子在把守。”
“我当然知道,但今夜裴颂会杀上万剑宗。”宋斐然说:“万剑宗一定一片混乱,你到时候把看守的弟子引开不是轻而易举吗?”
“什么?裴颂今晚要杀上万剑宗?”宋问道刚想问为什么,就听见外面一片混乱的脚步声。
万剑宗的令钟“嗡——”地敲响了。
裴颂来了?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令钟只响了几下, 万剑宗的结界就被破开了。
阴云密布的夜色下,沈琢羡和几大峰主带领弟子在奋力抵抗裴颂,只他一个人居然一路杀进了宗门。
宗门弟子各个紧张的待命。
宋问道带领着一名小弟子御剑去往寒见山, 此山终年积雪, 处于万剑宗主峰之巅,是历代宗主、仙祖的墓穴之地。
一座座石碑和青塔矗立在皑皑白雪之中,宛如一片塔林。
宋问道落地的瞬间就亮出了他师父的令牌:“我奉师父之令来请青柳师叔速速赶去万剑宗相助!”
看守塔林的弟子认得他这位飞来峰峰主的大弟子,更认得这令牌,立刻去请看守墓穴的青柳师叔,又忙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一片厮杀声?”
“魔尊之子裴颂杀上了万剑宗!”宋问道做出一脸着急的模样, 看着塔林中一袭青衫飘然而至, 马上迎上去行礼说:“弟子拜见青柳师叔,还请师叔速速前往万剑宗协助我师父和其他峰主一起缉拿魔尊之子,夺回玉指环!”
青柳手里还拿着玉牌, 试图在联络飞来峰的峰主。
灵光隐隐, 宋问道低着的眼不安地去瞟那玉牌, 幸好他师父迟迟没有回应,因为裴颂已经杀进来,他师父和其他峰主根本腾不出空查看玉牌中的讯息。
“还请师叔速去!”宋问道又急忙催促。
宋问道背后跟来的小弟子看了一眼这位青柳师叔, 青柳是沈岁华的师弟,是位十七岁就结丹的天才,早就步入结丹九重,只差一点点就突破结丹期和沈岁华一样进入元婴期。
可惜几十年都没有突破结丹九重, 进入元婴期,他在沈岁华当上宗主之后, 就自请到塔林看守师父和师祖的墓穴,那之后就很少下山。
沈岁华死的时候他下了山, 亲自将师兄的遗体葬入了塔林。
他虽然没有步入元婴期,但修为却在几位峰主之上,所以宗门大难来请他下山应敌,再合理不过了。
寒山之下的万宗门突然在一道红光闪过后,着起了火。
青柳又看一眼没有回应的玉牌,没有再犹豫,只带了一名他的弟子御剑下山去。
宋问道看着他的身影和气息消失,正在心里盘算,怎么引开其他看守塔林的弟子,混入墓地中。
背后突然一阵冷风掠过。
“塔林不能随便进!”看守的弟子急呵。
宋问道回头就不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姐姐,只见看守塔林的一名
依譁
弟子朝着墓穴的方向追去。
“收起疾行符!立即停下!”那名弟子再次呵斥,已然拔了剑。
“他是哪位峰主的弟子?”留在原地的另一名弟子拔剑指住宋问道。
宋问道头皮都麻了,万没想到他这个蠢货姐姐居然用疾行符硬闯啊??
这就算闯进去也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墓穴,打开宗主的棺椁了!
宋斐然却已经落地在了墓穴外,面对着紧闭的寒玉石门。
只有历代宗主的棺椁才可以停放在这寒冰墓穴中,也正是沈岁华的尸体是葬在这冰寒的墓穴中,他的尸身才能一直不腐。
不然他诈尸回来,这具身体都臭了。
“停下!禁地你也敢乱闯!”背后的弟子一剑朝她刺来。
宋斐然没有动,只是看着紧闭的寒玉石门,石门设有结界,一般修士根本打不开这扇门,但她一定要打开。
她低下头将芥子囊里的玉指环拿了出来。
——“宿主您又要戴玉指环吗?”101立刻说:“您现在的修为最多也只能使用玉指环十几秒而已,而您很可能被震伤……”
可它还没说完,宋斐然就戴上了玉指环。
白光如爆裂而出海浪,猛地震开冲过来的弟子,也将眼前寒玉石门的结界震出裂纹。
宋斐然没有一丝犹豫,一掌击在寒玉石门之上,结界崩裂,石门轰然倒塌,整间墓穴连着寒见山脉都在这劈裂的结界中震荡起来。
“糟了!快通知青柳师叔!有人闯入了墓穴!”倒地的弟子口吐鲜血,看着寒见山的积雪都被白光震落,像是雪崩一般,他是谁?那名弟子是谁?
“快拦住他!”其他弟子慌忙袭来。
宋问道整个人都傻了,她在做什么!搞得这么惊天动地还怎么可能偷偷拿到无上心法脱身???
冰雪滚落之中,宋斐然已经羽箭一般冲入冰寒的墓穴,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她那位亡夫的棺椁,一秒迟疑也没有,挥掌掀开封死的棺材盖,钉子和碎裂的木头飞散落在她脚边。
她看见棺材中安详躺着的亡夫,白发白眉,冰雪雕塑一般的脸,眉睫上凝结着白霜,死也死的十分得体。
她整个手臂撕裂一样痛,五脏六腑也在灼烧,在寒气之中伸手扼住了他后颈下的一截骨头。
——“宿主您是要……”101没有问完。
宋斐然戴着玉指环的手指就已刺入他的肌肤之中,白光从玉指环、从他的后颈幕天席地的震荡而出,将整间墓穴照的什么也看不清——
要涌入墓穴的弟子全被白光震了出去,寒见山地震一般晃动起来,积雪坍塌着滚下来。
这是、这是发生了什么?寒见山都像是要塌了一般。
宋问道看着雪崩的寒见山,知道这肯定会把青柳师叔和所有峰主惊动,完蛋了,等他们赶过来,他和姐姐就彻底完蛋了!
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怎么能这么冒失!他要被她连累死了!
宋问道根本没有多犹豫,转身就要逃下山去,却迎面碰上了赶过来的主峰峰主薛剑和沈琢羡,他们带领着几名弟子匆忙赶到,脸上和衣服上还有血。
“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沈琢羡横剑拦住了他。
宋问道张口试图撒谎,背后的弟子急忙喊道:“有人闯入了墓穴!”
沈琢羡和薛剑来不及审问宋问道,带着弟子疾行冲入了白光阵阵的墓穴之中,才刚刚进入,背后就笼罩下结界将门封了住。
不远处的白光中一名穿着弟子服的人立在宗主的棺椁旁。
他们一行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白光中的人,那人身形就猛然窜动,一道惊鸿袭向薛剑。
“师父小心!”他背后的大弟子白明墨横剑要替他格挡,却直接被白光震了开。
那道惊鸿手中提着一把白光凛凛的剑,势不可挡的冲过来直逼薛剑眉心,薛剑疾步后退,慌忙格挡,那剑却快如闪电,掠过他的喉咙绕到他的脖颈后,劈斩而下——
薛剑倒下之后才看清三招击败他的那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他根本想不到的女人,宋斐。
他惊的瞳孔震动,眼前站着的正是穿着弟子服的宋斐,而宋斐手里握着宗主的灵剑——纯阳剑。
怎么可能?她在怎么会剑术?她怎么可能拔出宗主的灵剑?她怎么可能击败他!
薛剑睁大双眼,脖子上在流血,他张口想说话却只咳出了血沫。
这三招不过发生在眨眼间,所有人都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宋斐然就干脆利落地挥剑,一声“咚”的轻响,薛剑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师父!”白明墨惊惧交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挥剑要上前。
宋斐然抬脚将薛剑的脑袋踢到了他脚边:“拿回去跟你的主上交代吧,告诉他,我又赢了。”
白明墨惊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沈琢羡。
沈琢羡却一言不发,转身挥剑将跟着他们进来的两名弟子全杀了,他再看向宋斐然眼神里是复杂的、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有太多吃惊了,原来这个没用的师母居然真是赌棋赢了主上的宋斐然。
原来她会剑术,还如此了得?
原来今晚真是她和裴颂里应外合?而她进入墓穴中,是为了取出师父的灵剑……
他们全中了她的计。
沈琢羡再看棺椁里的师父,他的尸体已经脸朝下的趴着,后颈上那一片皮肤已经被撕烂一般,她就是这么粗暴的从师父遗体中拔出了他的灵剑。
师父是顶级元婴期修士,早已人剑合一,而所谓的人剑合一是在身体中修炼出灵骨,化灵骨为灵剑,只需凝气即可自由召唤出体内的灵剑。
但灵剑只能被他自己召唤,师母现在是靠着玉指环之力强行抽出了师父的灵骨。
好狠的心啊。
他真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爱师父如命,挖空心思讨好师父的师母宋斐。
“你是宋斐然?”白明墨也已反应过来,惨白着脸低声问她,主上前几天吩咐他找一个叫宋斐然的。
他听说过这个宋斐然的传奇事迹,但一直不敢相信宋斐然就是宗主夫人宋斐。
昨夜主上才通知了他,宋斐然要来杀薛剑。
没想到……
这一切都让他来不及反应,全然没有想到,直到沈琢羡杀了另外两名弟子灭口,他才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来杀薛剑的宋斐然。
据他从主上那里得知,宋斐然不但知道主上的身世,还对主上安插在万剑宗的眼线了如指掌,而她这次想赢得的赌注是……沈琢羡。
“你怎么敢这样杀薛剑?”沈琢羡蹙紧眉头看着她的右臂,她整条右臂都如同结了冰霜,被玉指环和灵剑包裹了住。
也正是因为她握着灵剑,玉指环才没把她震碎吧。
玉指环会认主每一代宗主,强行佩戴一定会被震碎修为,而灵剑是师父的佩剑,它与玉指环早已相通相辅,所以她戴着玉指环的手能拔出师父的灵剑,灵剑自动与玉指环相通把她当成了师父,护住了她的心脉和这条手臂。
但稍有差池,她会被玉指环和灵剑同时震碎成肉糜。
沈琢羡不得不承认,她好大的胆子,是真不怕死啊:“你怎么敢确定进入墓穴的是薛剑和我们?如果是青柳师叔和其他峰主呢?”
宋斐然只是握着剑看一眼他胸口的伤说:“因为我确定裴颂最想杀的就是你和薛剑,青柳赶过去
依誮
自然会先把你和薛剑救下,他修为比你们高,人品也比你们好,自然是冲上去与裴颂缠斗抵抗。”
“寒见山这么大动静,他挣脱不开身,那刚被救下来的你们当然得赶过来。”宋斐然也在薛剑身上看到了伤口,唇角挂出了笑意。
裴颂这个人就算心里再不想她赢得赌注,却还是想替她杀了薛剑,是怕她自己动手吗?还真是个很纯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裴颂想杀我和薛剑?”沈琢羡忍不住又问,他不明白。
宋斐然却没有答他,而是看向墓穴的结界之外说:“你该问的是,在裴颂赶过来之前,怎么收拾残局?”
裴颂要是看到他的恩师被抽了灵骨,一定会发疯的。
白明墨又看她一眼说:“你先走,主上的人就在附近,他会救你脱身。”
他很清楚,主上是一定会保下她。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宋问道已经逃得不知所踪。
墓穴外只剩下几名看守塔林的弟子, 在裴颂和其他峰主赶来之前,宋斐然还可以脱身。
“从寒见山后离开。”白明墨对宋斐然说:“穿过山后的寒潭就可以离开万剑宗,主上的人就等在外面。”
墓穴外只剩下几名原本看守塔林的弟子, 他们并没有看清宋斐然的样貌, 只看清是个穿弟子服的弟子闯进了墓穴,到时候白明墨和沈琢羡会把薛剑被杀、宗主灵骨被抽这些事全嫁祸给裴颂和宋问道。
是裴颂和宋问道里应外合,将贼人引入抽取了宗主的灵骨,杀了赶来的薛剑。
总之怎么也不会有人怀疑是没有灵根、不会剑术的宋斐。
白明墨抬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剑说:“你一掌将我们挥……”
话没说完,宋斐然突然震剑,白光震荡而出猝不及防就将白明墨和沈琢羡撞出了墓穴。
沈琢羡跌在地上, 几乎要吐出血来, 在白光和雪落之中看见宋斐然握着灵剑快似闪电地掠过寒见山消失了。
她还真是对谁都不留情!
“追上她!她杀了师父!”白明墨双目赤红的怒吼,起身要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山下一阵红光劈碎阻拦的结界冲了过来,红光卷着浓烈的血腥味直朝墓穴而去。
是裴颂!
沈琢羡立刻握紧了剑, 他确实不明白裴颂为什么对他恨之入骨, 现在他只怕裴颂发狂一定要他的命。
好在, 山下紧随而来的还有青柳师叔和其他峰主。
墓穴中一片狼藉,地上的血泊中断头的薛剑。
裴颂冲到师父的棺椁旁,看见师父的后颈像是被挖了一块肉似的, 伤口从脖颈到脊椎……师父的灵骨被抽了出来。
谁抽走了师父的灵骨?师父已经死了,却还被人掘墓抽骨……
他脑子里轰鸣一般,手指又僵又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扶正师父的遗体, 在扶正师父的脑袋时无端端想起,小时候他刚被师父从火海中救回来, 师父就这样托着他的脑袋将他裹在披风下……
是谁?
裴颂握紧发颤的手指,转身要追出去, 那个人朝寒见山后去了对吗?
他要找到他,杀了他!
可怀里的玉牌突然震了一下,他僵着手指取出来,六个字从微光中浮现而出——【过来救我,裴一】——
寒潭之外就是连接着六大峰的无名小山涧。
萧承带了几名高阶修士等在这里,在宋斐然从寒潭里出现的瞬间就跳下岸,将她抱了上去。
厚厚的毯子裹在她身上。
宋斐然打着寒颤,顾不上意外萧承会亲自来,她一上岸就抓住右臂痛的快要吐出血来。
灵骨和玉指环收起来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这条右臂要废了一般剧烈疼痛起来,那痛的钻进骨头里的,像是骨头也被扭碎了。
哪怕是101立刻给她开启了痛感屏蔽,她的整条手臂也能感受到钻心的麻。
“别动。”萧承已经从白明墨那里知道了大概过程,塞了一颗护心丸给她,在岸边挽起了她右臂的衣袖,看见了手臂上筋脉全变成了赤红色,仿佛肌肤要撕裂一般:“你……”
真的不要命。
萧承从没有见过敢这样强行使用玉指环、抽沈岁华灵骨的……她就像不要命的赌徒,将自己压在赌桌上,只为了赢。
不怕吗?不痛吗?
怎么可能不痛。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伏在他怀里,痛得颤抖,却一下一下过着呼吸,在极力平复自己的颤抖和痛楚。
萧承看着眼底下她那一截细细的后颈,湿漉漉的黑发贴着她的肌肤,一道疤痕清晰可见的从黑发中通向她衣领中。
她每一次呼吸脖颈都在颤抖,像承受着千斤之重的仙鹤。
他仍然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可只是这样一截重伤之下的后颈就产生了一种惨烈的美感。
宛如强者惊鸿一瞥的脆弱。
她是强者吗?一个没有灵根的柔弱的妇人。
可就是这样没有灵根的人,赢了他一次又一次,抽沈岁华灵骨、杀薛剑……疯子一样。
萧承难以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只知道她的颤抖和呼吸美极了,令他心跳加速,喉结干干动了一下。
“离开这里。”她居然连自己的痛感也能掌控一般,在几次呼吸之后迅速平复了她的颤抖,哑声说:“裴颂很快会追过来。”
萧承想抱她一起离开,她却从他怀里起身,单臂撑在地上,俯着头又缓了一口气说:“带着你的人离开,不需要管我。”
“你不走?”萧承惊讶的问她,又说:“你已经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和我一起离开,不然你这个样子遇上裴颂或是万剑宗的人逃都没办法逃。”
可她却还是拒绝了他。
垂着黑发结出寒霜,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
萧承只能看清她的眉、她的唇角,她眨动了一下眼,睫毛上也结出寒霜,对他说:“我还有我的测试没完成,你再废话只会坏我的事。”
她这句话也像结出寒霜。
真无情。
他带来的高阶修士也在提醒他,有修士正在朝这边靠近,催促他快离开。
萧承已经摸清楚她的性格,知道扭着她来没什么好结果,只能带着他的人先一步离开。
才隐入山林中就见她卸去所有力气一般趴了下去,白色的狐裘雪一样覆盖着她。
萧承心头收紧,于心不忍地躲在林中观察着她。
“主上要回去救她吗?”高阶修士低声问他。
“那也得她要我救。”萧承盯着那抹身影,她不要他救,哪怕他亲自来救她也不在意、不需要。
“等等看。”他却仍然不放心离开。
她在等什么?什么测试?
没等这句话落地,万剑宗的方向一道人影在夜色中出现,几个跳跃落在了宋斐然身旁,俯下身抱住了她。
那是谁?
萧承蹙紧眉盯着那个人,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样貌,只隐约看出黑衣黑色面具,难道……是裴一?
她在等裴一来救她?
萧承的心中莫名扭了一股劲,她宁愿等着裴一来救也不要他救?为什么?——
“裴一。”
宋斐然抬头看见了戴着面具的裴一,他身上的血腥气如此明显,但他还是戴上面具伪装成裴一来了。
服从测试,他合格了。
她对裴一笑了一下,左手扶着他的肩膀慢慢站了起来,像是奖励他一般对他说:“送我回去吧。”
声音嘘哑的要命。
裴一震惊的盯着她,那双眼里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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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千言万语,张口想说话,最后却止了住。
只是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掠身离开了寒潭。
这里不能久留,万剑宗的人马上追出来了。
他掠过白雪皑皑的密林,她身上冷极了,像是冒着寒气,只用左手抱着他的脖子,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裴一心乱如麻,她受伤了,还出现在寒潭边……能闯入墓穴、抽出师父灵骨之人只有修为在元婴期之上的修士,这样的修士屈指可数,可每一位都与师父是好友。
他想不出谁会来抽师父灵骨。
但她出现在这里受了伤,薛剑就死在墓穴中……
玉指环就在她手里,她如果不怕死的强行戴上玉指环,可以闯入墓穴、抽出灵骨吗?
她不怕死到这种地步吗?为了杀薛剑可以这样豁出命、抽亡夫灵骨吗?
裴一脑子里一片混乱,有一个答案就在那里……
脸颊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贴了住,她伏在他肩上昏昏沉沉说:“好裴一……”
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崩溃,这是她第一次夸赞他,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在她抽了亡夫灵骨之后。
在他随叫随到令她感到满意之后。
她知不知道……他这个裴一就是裴颂?
她在抽了裴颂恩师的灵骨后,传唤裴一来救她,多么滑稽?
更滑稽的是,他居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来了。
裴颂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没有证据之前不要下决断,或许不是她,或许她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
至少先救她转醒。
她浑身被寒潭的寒气浸透了。
他顾不上那么多,把她带去了药庐下的那处温泉,将她湿漉漉的衣服去除,才看见她右臂上蜿蜒的“红筋”。
这不就是强行使用玉指环会震出的血脉逆行吗?
他抱着她泡进了温泉里,摘下手套用修为驱散她体内的寒气,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才收起修为,掌心贴在她背上,探了她体内的修为。
她体内原本吸纳他的那些修为,全部荡然无存。
会有什么使她那么多的修为荡然无存?她既不能修炼,又不能使用?
唯一的可能只有——她强行使用了玉指环。
她干什么会强行使用玉指环?
能干什么呢裴颂?
他在温泉中绝望的问自己:还不明白吗?不清晰吗?
从她提出要他去救她母亲时,就是她设下的局,一面利用他引开万剑宗的众人,一面去抽灵骨、杀薛剑。
或许从她叫他前去客栈双修就计划好了这个局。
裴一是她的鼎炉,裴颂是她的棋子。
她算得清清楚楚,她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赢,赢得沈琢羡。
这一刻的他显得多么可笑,他抱着她,在想尽办法替她回温疗伤……
没有星月的天空下,他像在滚锅中,师父棺椁中的脸不停不停浮现在眼前,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松开她起身想离开。
她却捂着右臂吃痛一般,蹙紧眉头发出一声呼吸。
他的手臂不自控就扶住了她的身体,护住了她的右臂。
她重新靠回了他的怀里,湿漉漉的脸在热气中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不太清醒的说:“裴一?”
声音哑的厉害,像是确定安全一般身体完全软靠在他怀里,抱着手臂说:“我的手好痛……”
当然痛,没有废掉已是万幸,她怎么敢那么做。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了她的右臂上,想渡修为给她缓解痛感。
她的左手在温泉中抓住了他的手。
温软的手指紧紧缠住他的手不许他抽走,指尖一下一下触碰着他那些疤痕,每一下都令他想缩回自己的“壳”里。
而她说:“你的疤也会在下雨时痛吧。”
裴一的心也像被从壳里拖出去,缠裹住,细细触碰。
那是一种强制的抚摸,他感到痛苦,又很想哭。
他不再躲避,任由她触碰抚摸,在泉水中一次次颤抖。
她仰起头用潮湿的眼睛看他,没有说话,手指却抓着他的手指碰到了他那道早已滚烫的伤口。
他被烫似得惊颤,紧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
可她依旧看着他说:“我太痛了,给我你的修为。”
原来……她不是与他接触情动了,只是想要他的修为来恢复右臂。
她需要他这个鼎炉了。
可她明不明白他现在有多恨她?
裴一抓紧她的手指,感觉到自己紧的在颤抖,他多想此刻摘下面具让她看看自己是谁。
他是裴颂,她才刚刚利用了他去害他的师父。
她怎么能这么做?哪怕她压根不在意裴颂这个弟子,那她……就不在意她的丈夫吗?已死之人抽他的灵骨……
他会替她杀薛剑,他已经下定决心救她的母亲,杀了薛剑了。
“你在拒绝我吗?”她皱皱眉,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忽然一巴掌扇在他脸颊上,又问他:“你在拒绝我裴一?”
这一次,她的手指直接潜入了他的伤口,近乎粗暴地弄痛了他。
可他的身体在她浓烈的花露气息中本能一样颤抖、给出反应、不可抵抗。
他在热腾腾的气息中,想起第一次长出这道伤口时的梦……
现在那梦里的一切又一次清晰的重演了一遍。
她比梦里更强势、更粗暴。
他痛得厉害,她突然低下头来咬住了他的耳垂。
不是咬,那更像是抿,或是……吻。
这是她第一次“吻”他,她在这样的吻里接纳了他。
抓着他满是疤痕的手,放在她的身上、背上。
她允许他触碰她,他的丑陋也一同被她接纳了。
他抱紧她,面具后的脸全是泪水。
她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将他的面具碰歪了,他在热气中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倾倒在石阶上,恨恨地想: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是个人,是个会伤心的人,她怎么能总是这样欺负他?——
温泉的山脚下。
萧承一直没有离开,这座山都被结界包围,像是隐形了一般,怪不得之前他的人死活找不到宋斐然,原来她是躲在这里?
是她带裴一来过这里?所以裴一这次又把她送回来了吗?
“主上,万剑宗那边传来消息。”高阶修士低声说:“薛剑已死,一名叫宋问道的弟子逃了,宋问道正是宗主夫人宋斐的弟弟。”
他知道,他已经知道宋斐然就是宋斐了。
高阶修士还在禀报万剑宗的状况,他却突然打断问:“有没有那位宋斐的画像?或是玉简小像?”
高阶修士摇头说:“这位宗主夫人很少露面,出席的场合也几乎没有,所以很难找到她的画像和玉简小像。”
“沈琢羡一定有吧,据说那位师母对他一向很好,母亲一样照顾他。”萧承不禁想,她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沈琢羡?
可这样一想,他就厌烦,沈琢羡也配让她不要命赌这一把?
“多久了?”萧承又问,她怎么还没有下山回地下交易城?
“两个时辰了。”高阶修士回答。
已经两个时辰了,裴一不把她带回交易城里疗伤,在这里逗留做什么?双修疗伤吗?
就算双修疗伤也这么久了。
他掏出了联络裴一的指令灵玉,下了一道指令给裴一——【把宋斐然带去棋修社】。
她伤成那样,在这种地方怎么疗伤?
可裴一过了很久才回应他——【属下找不到宋斐然。】
萧承气乐了,好啊好啊,他最忠诚的暗卫裴一居然动了真心了。
他再次给裴一下指令——【你立即去棋修社。】——
外面安静得出奇,没有鸟叫虫鸣。
宋斐然躺在柔软的云锦被里,隐约看见一道背影正在香炉里加炭火,她知道是裴一。
这里是莲心夫人的宅子。
她吸纳了修为之后陷入了昏睡,迷迷糊糊被送了回来。
她在床上动了动,那添炭火的背影就回过头来看她,他仍然戴着面具,在昏暗中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没戴手套的手掌有些凉,似乎是确认了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就要收回手。
她在昏暗里抓着他的手,对他说:“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他顿了顿,却还是顺从地躺在了她身侧,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右臂。
“已经不痛了。”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抬起右臂给他看,红色的筋脉消退了,重新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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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动,像是任由她摆布的奴仆一般。
宋斐然的手掌轻轻落在他的肚子上,感觉他颤了一下,仰头去看他的双眼:“还痛吗?”
他侧开头不看她。
她这次是狠了一些,后面才发现伤口有些渗血了。
“裴一,你恨我吗?”她问他。
他喉头动了一下,却仍然不看她。
宋斐然就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行扭过来想让他回答,却看见他发红的眼眶里忍着眼泪。
他恨她。
她觉得无趣,便松开了他说:“算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裴一盯着她看,像是被丢掉了一样,她的心比石头还硬。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裴一走了。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天还没有大亮,宋斐然猜他应该是先去棋修社了。
那裴颂再回来,至少得到今天正午了。
宋斐然躺了一会儿慢慢坐起来, 窗外天微微透亮, 房间里炉子烧得很干爽。
身上的里衣是换过的,是裴一帮她换的,他连头发也帮她洗过,擦得干干爽爽。
某些时刻,裴一像母亲,照顾她时、哭泣时、忍受痛苦、恨她时, 又为她仔细擦干头发时, 这些都是她对母亲的幻想,她确实喜欢这样时刻下的裴一。
她问他痛不痛时,也是真心的。
宋斐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已然完全好了, 身体里充盈的修为滋养着她的五脏六腑, 元婴期修士做鼎炉效果实在是令人满意。
她重新躺回榻上,转动了自己手指上的一枚小小的红宝石戒指,这其实是她在道具商城里买来的“芥子囊”, 看起来普通,里面却有无限存储空间,并且存放在里面的物品自动绑定——只有佩戴戒指的主人才能拿取物品,其他人就算强行拿走, 也可以通过转动戒指收回到戒指内。
现在里面只放了三样东西——玉指环、沈岁华的灵骨纯阳剑、以及无上心法。
她在墓穴中,拔出沈岁华的灵骨时, 玉指环就“认主”一般自己打开了,或许是因为沈岁华的灵骨把她当成了他。
她在沈琢羡他们冲进来之前就将无上心法取出来放进了她的芥子囊里。
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此刻全在她的手中。
宋斐然取出了无上心法,是一块玉简,现在她没有灵根还无法使用体内的修为查看玉简里的内容。
——“宿主,需要我帮您打开吗?”101主动问她,虽然它很清楚,宿主随便抓个修士来就能帮她打开玉简。
“不用,反正我现在也不能修炼。”宋斐然只是在手中玩了玩。
——“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去找萧承吗?”101其实想知道,宿主打算什么时候拿回她的灵根?这样就不用每次使用玉指环时都受伤了。
虽然可以通过双修恢复,但每一次受伤宿主都痛得很厉害。
可宿主说:“现在还不是找他的时候。”
还不是时候?宿主不是已经杀了薛剑,赢了萧承吗?
虽然它并不觉得宿主杀薛剑是为了赢得沈琢羡这个鼎炉,一个结丹期的劣质男,宿主怎么可能看得上。
宋斐然下了床,在自己被换下来的脏衣服里翻找,找到了她带在身上那个芥子囊,裴颂之前给她的那个。
打开在里面找到了一块万剑宗的玉牌,这是宋斐从前的玉牌,她嫁给沈岁华之后,沈岁华给她的,里面能联系到的人除了沈岁华,也就只有她的家人和沈琢羡。
从她和裴颂逃离万剑宗之后,玉牌就被取出了灵石,丢进了芥子囊里。
没有灵石的玉牌就失去了联络的功能,像一块普通碧玉。
宋斐然找了一枚灵石,按入了玉牌后的暗槽中,玉牌重新亮了起来——
晨光微微透亮,宋家外却围满了万剑宗的弟子。
沈琢羡亲自带人进去查找,没有找到宋问道,连宋问道的父亲宋善也没有在,宋家的仆人不明状况说:宋老爷这几天一直在四处找女儿宋斐,就没回来过。
是吗?
沈琢羡站在庭院里,感应着这宅子里的气息,宋家除了宋问道再没有其他人有灵根和修为,只要宋问道躲在宅子里很容易感应到。
他看向了书房,朝着书房走过去——
怀里的玉牌突然震了一下。
他停住脚步,拿起玉牌看了一眼,上面出现了一个令他心头一跳的名字。
他只看一眼就慌忙握住了玉牌,怕被其他弟子看见。
那灵光中的几个字就被按灭了。
是宋斐发来的几个字——【通知飞来峰峰主去宋家渡口】。
她什么意思?
沈琢羡一面收起玉牌,一面皱紧眉,为什么通知飞来峰峰主去宋家渡口?是因为宋问道在那里吗?
可若是宋问道在那里,为什么一定要飞来峰峰主去?他去不行吗?
他全然猜不透她的意思,是她和主上又商议了什么对策?下了什么赌局?
他该找个机会问一下主上,可如今宗门一团乱,他想要联系主上要等到夜里。
沈琢羡看一眼书房的门,转身挥手下令:“四名弟子去宋宅附近找找,其他人跟我回去。”
看看她要做什么,至少她如今和他、白明墨都上了主上的船,不会害他。
万剑宗的弟子跟随着沈琢羡离开了院子。
那股修士的气息也随着散去——
躲在书房密室中的两个人过了好半天,才敢动一动,从暗门朝外看出去。
“走了吗?”宋问道缩在角落里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的像鬼。
他的父亲宋善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发乌,看了之后不敢确定的低声说:“好像是走了,再等等,等管家来报”
宋问道点点头,这才敢出了一口大气。
宋善回头看向他,既着急又恼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敢听宋斐的教唆擅闯塔林禁地!她和你娘一样驴脑子你不知道吗?”
宋问道软坐在地上,只想哭:“她说可以打开玉指环取出无上心法给我……”
“她说你就信!她都糊涂到敢跟裴颂逃跑,怎么可能有脑子取出无上心法!”宋善气的低声骂道:“她要是有这等本事早就哄着沈宗主生下天灵根的儿子了!”
在他看来女儿既蠢又糊涂短见,他挖空心思将她的身体疗养成绝佳鼎炉,嫁给沈宗主,就是想让她生下和沈宗主的儿子,沈宗主可是罕见的天灵根!若是真能生下他的儿子必定资质奇佳,还怕沈宗主不用心栽培?还怕万剑宗不传到她儿子的手里?
到时候宋家鸡犬升天!
可她嫁给沈宗主十来年,别说儿子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沈宗主一死,她就犯蠢!
哪怕沈宗主的信函真要把玉指环和宗主之位给裴颂,她也不能跟六大峰主对着干啊!
把宋家害惨了不算,现在又来撺掇问道!
真是要把他气升天了不可。
宋问道只一味的抱着脑袋痛苦。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沈琢羡亲自来抓你,是认定你和宋斐一伙了。”宋善又问他:“你们除了擅闯塔林,还做什么事?你要是把这些事都推给宋斐,说你根本不知道那名弟子就是宋斐呢?”
宋问道摇摇头,抬起苍白的脸看父亲说:“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宋斐,只看到了我……而且……她好像杀了主峰峰主……”
“谁?”宋善惊恐的睁大眼睛:“主峰峰主死了?你说谁杀了他?”
宋问道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宋斐……”
宋善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立刻就说:“怎么可能!她连剑都拿不起来!这不……”
背后的暗门突然“嗡”的打开了。
父子俩皆惊得浑身一颤,立即要躲,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父亲别怕,是我。”
门后是披着黑色披风走进来的女人,她摘下兜帽,在昏暗之中露出一张微笑着的脸。
不正是宋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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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回来!”宋善看清是女儿,气得上前要将她拽进来。
宋问道却盯着她觉得可怕:“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真是你杀了薛剑吗?”
宋斐然没有躲,被宋善抓住了手臂,只抬手朝他“嘘”了一声。
“父亲还是小声些的好,万剑宗的弟子可还没走远呢。”她事不关己的说。
宋问道却急了:“那你怎么敢进来!你存心要害死我吗!”
“我怎么会要害死你?”宋斐然蹙眉说:“我是来给你送无上心法的。”
这句话让两个人全愣了住。
“什么?无上心法?”宋问道吃惊地盯着她:“你、你真取出了无上心法?”
宋斐然没有丝毫犹豫,从芥子囊中掏出了一本玉简,在碧光中说:“你怎么不信我呢?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为了宋家。”
她的话两个人谁也没听进去,只盯着她手里的玉简。
宋问道先一步上前,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玉简。
宋善也立即松开她的手臂,朝儿子过去:“是无上心法吗?你打开看看,真是无上心法吗?”
宋斐然弹了弹被抓过的披风,讥笑着看他们二人:“父亲就这样不信我?我是你的亲女儿,还会坑害自家人不成?”
玉简被宋问道打开,微光中一行行文字映照在他与宋善的双眼中,那两双眼睛挤在一起睁的硕大,就如同只有眼睛的恶鬼。
谁的眼睛也舍不得眨。
“无上心法……真是无上心法……”宋问道的声音都在发抖,他震惊地瞪着眼白着脸,显得极为恐怖。
“是真的?”宋善不认识这些心经文字,抓着儿子的胳膊又问:“你确定是真的?”
“真的!真的!”宋问道拿着玉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宋斐然觉得不可思议:“姐你居然真取了出来!”
宋斐然只是看着他们,像看一出喜剧。
“老天。”宋善盯着那玉简,喃喃自语:“真是无上心法,无上心法居然落到我宋家手里了。”他想拿过来再看看,儿子却紧紧护了住。
“先收起来。”宋问道整个人变得精神起来,紧紧护着无上心法朝外看:“姐你确定没人发现你吧?”
“那我怎么确定得了?”宋斐然说:“我只顾着快点把无上心法送过来,没想那么多,但我看到万剑宗的弟子才离开镇子。”
“不行,这里不能待了,万剑宗随时会回来找人。”宋问道当机立断说:“先离开这里。”
他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下决定说:“我听说有个地下交易城的地方三不管,先躲到那里去。”可惜他没有疾行符这等高阶灵符,就算有,他的修为也很难带上姐姐和父亲两个人一起使用,只能说:“从最近的宋家渡口乘船走,趁着天没亮先出了万剑宗地界。”
他走到宋斐然跟前说:“姐你放心,有了无上心法我很快就能修至元婴期,肯定护着你的安危。”他心情大好的给了宋斐然一点甜头。
可宋斐然看着他问:“我们逃了娘怎么办?”
宋问道被问的愣了一下,就仿佛他刚才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母亲。
这一刻,他又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他不能自己把心里的答案说出口。
而宋善蹙眉沉默了片刻,无奈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问道练这本无上心法,到时候再回来救你娘,万剑宗是名门正派,不会把你娘怎么样的。”
宋问道马上就点了头,和父亲达成共识。
在他们心里,无上心法可比妻子、女儿的命重要,那是必要的牺牲。
没有耽搁,宋善只拿了积蓄就带着儿子女儿,赶去宋家渡口。
才要登船,背后一道身影疾行而来,呵斥道:“宋问道!你还敢逃!”
宋问道惊惧的回头,就看见飞来峰峰主燕回握剑朝他袭来,“师父……”
他匆忙拔剑格挡,自知根本不敌师父,很快其他弟子就会赶过来,到时候他根本走不掉了。
他不甘心,他才刚刚拿到无上心法不能被抓回去,更不能被夺走!
燕回一剑将他击的几乎落入水中。
他大叫一声:“师父听我解释!我拿回了玉指环!”
燕回伸手抓住他,将他从水中捞起压在渡口,这一剑也只是架在了他脖子上,盯着他失望至极:“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听你解释。”他又看向一旁的宋善,最后落在宋斐然身上:“和你联手闯入墓穴,抽出宗主灵骨的那个人是谁?”
他在低下眼看自己的这个弟子:“杀了薛剑峰主的人到底是谁?”
当时在场的弟子,和在墓穴里的沈琢羡、白明墨皆说是一名穿着弟子服,看不清样貌的神秘人,那个神秘人是谁?
不是裴颂,因为当时裴颂正在万剑宗和青柳交手,那就是裴颂、宋问道和一个神秘人联手做了这些事。
宋问道被押在地上,剑光吞吐要割破他的脖子,他攥了一下手里的佩剑,脸上全是冷汗:“师父……我带那个人过去,只是、只是为了骗出她手里的玉指环……现在玉指环就在我怀里!您不信我拿给您看!”
他抬左手要去拿,被燕回踩住了左手。
燕回自己伸手去他的怀里掏。
——不甘心,他马上就能靠着无上心法成为下一个沈岁华了!
宋问道在满脸冷汗中猛地抓紧佩剑,一剑捅入了燕回的胸口。
血喷在他脸上,燕回吃痛的骤然闪躲,手里的剑眼看要割入他的喉咙,他抓住燕回踩在左手的脚踝拼尽全力将他拽倒。
“宋问道你要杀师灭祖吗!”燕回倒地的瞬间挥出一身修为,震开宋问道的手腕,翻身而起正要一剑斩杀宋问道。
背后一道寒光逼来,整个脖子一凉,血从喉咙喷涌出去。
宋问道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师父脑袋被整个削掉,滚落进翻涌的河水中,师父的身体还站着,握着剑要杀他。
是谁?谁杀了师父?
宋问道只看见师父背后一道黑影,杀完师父瞬间就掠身逃走,眨眼就消失了。
那是谁?
满地的鲜血中,修士的气息朝这边袭来。
宋问道连滚带爬的起来,要跳上船,可已经来不及了,万剑宗的人浩浩荡荡而来,当前的沈琢羡几个起落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将他重重踩在了船板上。
“宋问道,你居然杀了你的师父……”他的语气冰冷惊讶,可眼神却在找另一个身影。
宋斐然,不见了。
杀了燕回的是谁?显然不是宋斐然本人,那她还埋伏了另一个人?
沈琢羡在天光大亮的江边,看着血泊中的燕回,忽然觉得脊背发寒,这也是宋斐然的局?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就杀了燕回,而他甚至看不透她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真可怕。
她真的是他那位围着师父转的师娘吗?
“放了我。”宋问道仍然在垂死挣扎,看着赶过来的弟子,低声对沈琢羡说:“我怀里有无上心法,你放了我,我把无上心法给你。”
什么?
沈琢羡心头一跳,无上心法在他身上?怎么可能?
可他又一想,玉指环就在宋斐然手里,她要想取出来给宋问道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我怀里。”宋问道又说。
沈琢羡看着他,挥剑直接将他的手筋脚筋全挑断了,他可不是燕回。
“问道!”躲在草丛里的宋善到底还是被赶来的弟子抓住了,崩溃的叫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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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羡却眉头也不皱,在宋问道的惨叫声中将他翻过来,割开了他的衣襟,却空空如也:“你耍我?”
宋问道满脸是血是汗的吃力抬头去看自己的胸口,不见了,无上心法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他明明就放在怀里!贴身放着!
为什么会不见!——
棋修社中。
萧承终于见到了宋斐然。
她站在门口还没进去,萧承就从楼上快步走了下去,一双眼看着她,侧头对女修小鹿吩咐:“让所有人出去,今日闭馆。”
小鹿应是。
萧承朝她走过去,她披着披风站在那里,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慢慢抬起来对他笑了一下:“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吗?”
她依旧戴着人|皮|面|具,可唇角的笑意和寒潭边一模一样。
萧承心里火烧一样乱哄哄,他不得不承认,她把他钓上了钩。
明明赢了却不来见他,他等了又等,她才姗姗来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上,“你的手还疼吗?”
街上的风吹起来,吹落街边海棠花树上的花瓣,花瓣纷扬似雪。
她抬起了右手,从他垂落在肩前的黑发上捻下了一片花瓣,递给他看:“不疼了。”
萧承垂眼看着她的手,她就拉起他的手,将那片花瓣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飞来峰峰主燕回死了。
宋家父子二人被抓回了万剑宗, 可万剑宗如今群龙无首,沈岁华、主峰峰主薛剑全死了,只剩下被裴颂重伤的师叔辈青柳在支撑。
自然而然, 主峰主持大局的人只能是薛剑的首席弟子白明墨, 而能协助青柳的也只有沈岁华最出色的大弟子沈琢羡。
这些讯息就在刚才从万剑宗传来。
难得宁静的棋修社内,宋斐然一直没有急着说话,喝了茶,用了点心,等萧承听完消息后才说:“飞来峰你的人应该能尽快接掌峰主之位吧?”
她记得飞来峰峰主燕回收养的继女叶飞,是他的人, 若是在这么好的时机下还不能上位, 那就太没用了。
萧承回过头看她,心中仍然是吃惊的:“你问我借白明墨,就是为了杀燕回?”
在渡口突然出现杀了燕回的黑影人正是白明墨。
她传来讯息说要借白明墨一用时, 萧承没有想到她是为了杀燕回。
因为她完全没有理由杀飞来峰的峰主, 可她居然用父亲、弟弟做饵杀了燕回, 为什么?
“我看不明白你了。”萧承走回她身边,隔着茶台仔仔细细的端详她:“若说你杀薛剑是为了赢得沈琢羡,那杀燕回呢?你已经赢得了赌注, 没有必要再去对燕回动手,还牺牲了你的家人。”
这样一来,她的母亲、父亲、弟弟全难逃一劫了。
“你不是查过我的身世吗?”宋斐然在茶台慢悠悠的给自己泡茶说:“难道没有查出来什么吗?”
她的手指提起茶盏,干脆利落的将泡好的茶倒入品茗杯中, 端起来闻茶的同时看了萧承说:“那你可让我有些失望。”
萧承看着她,感觉自己完全落入了下风:“我自然有查到一些关于你的事。”他坐在她手边姿态亲昵地说:“比如, 你幼年时被父母挖出了灵根,给你的弟弟。”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比如你的鼎炉体质是后天被调理而成。”
可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比如, 沈岁华之所以会娶你,是因为你的祖母曾经在他小时候救过他,在临终之时逼他娶了你。”他终于从她脸上看到一点情绪,那情绪却不是生气,而是赞赏似的笑意。
她赞赏他,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首肯”,示意他继续说。
萧承有一瞬间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他的父皇,因为这种表情他只在父皇脸上看到过,可居然出现在一个处于“最低位”的女人脸上。
太奇妙了,他总会在她的神情里读到一些掌权者的姿态,可她明明只是个被剥削的女儿,被忽视的妻子……没有灵根的女人。
“所以你恨他们?你的目的是为了报复他们?”萧承有些困惑:“可你如果真想报复他们,夺回你自己的灵根,你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杀他们总比杀薛剑、燕回要容易的多。”
她的父亲母亲都是普通人,宋问道的修为也不过才筑基九层。
萧承相信,凭她很轻易就能杀了他们,拿回自己的灵根。
“怪不得你总会输给我。”宋斐然笑了一下说:“你查了我的底细,知晓现在我做的一切,却仍然在疑惑:我这样的女人除了报仇,还能有什么目的?”
萧承像是被她刺穿了。
她却依旧笑着看他说:“难道我的目的就不能是做万剑宗的宗主?”
萧承愣在那里,无异于被闷雷震荡。
他从未在一个人脸上看到如此直接的野心,和轻蔑的姿态,就仿佛这万剑宗的宗主之位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小目标。
她抬起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了茶台上。
那是一枚玉简。
可当萧承把灵力探进去查看到玉简中的内容后,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无上心法?”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斐然:“你已经拿到了无上心法?什么时候拿到的?你怎么能打开玉指环?”是裴一帮她的?
那本天下人为之争抢的至高心法,如今就被她轻轻掂在掌心里。
“你猜我为什么要抽出我亡夫的灵骨?”她很轻蔑的笑笑说:“只是为了杀一个小小峰主?还是你以为我真看得上沈琢羡这个劣等鼎炉?”
萧承忽然明白了过来,她要赌的根本不是沈琢羡,而是为了借着他埋在万剑宗的眼线,抽灵骨取无上心法。
沈琢羡不过是她钓起他好奇心的诱饵。
“不借着你的人,我就算抽了灵骨,也很难全身而退。”宋斐然讲得很坦诚。
萧承却在想:他在什么时候成为了她的棋子?
“你也不必在意自己成为我的棋子。”宋斐然又说:“我们互为棋子罢了。”
他仿佛被看穿。
“燕回的命就是我递交的投名状。”她指尖一动,玉简就消失不见了,“你埋在万剑宗的棋子都太没用了,让我来帮你扫平障碍,扶持你的人坐上峰主之位。”
她要跟他联手?
萧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生怕眨一下眼就错过她细微的表情,更加猜不透她。
杀薛剑、杀燕回,她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制造出这样的混乱和机会,让他的人接掌了两大峰,她就像棋盘中的【車】迅猛地替他杀入敌营。
可她也借着他的人,拿到了纯阳剑、无上心法,甚至报了挖灵根之仇。
萧承在这一刻不敢确信,她是真要和他联手,做他的【車】,还是要利用他?
所以他问:“你想要什么?你真要万剑宗的宗主之位?”
“怎么?我做不得吗?”宋斐然说:“我就是要做万剑宗的宗主。”
“萧承。”她叫了他的名字,倒了茶推给他:“你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扶持沈琢羡坐上宗主之位,通过万剑宗掌控名门正派,坐上皇位吗?”
他谋划的一切被她轻而易举说出来。
“沈琢羡太蠢了。”她收回手看他:“你扶持他,不如扶持我。”
这才是她的目的,她杀燕回就是为了向他展示她的能力,让他认清,扶持沈琢羡不如扶持她。
可萧承想:这真是她的最终目的吗?究竟是她在甘愿做他的棋子?还是她在利用他?
他像是在下一盘看起来稳赢的棋局,她不停地在让字给他,可他吃下她每个棋子都在走向她想让他走的位置,等他反应过来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像现在。
他很难拒绝她的“投名状”,因为他实在太好奇,她要怎么坐上宗主之位?
而她看起来对自己有利无害。
萧承端起了那杯茶慢慢喝下去,笑笑说:“说说看你的下一步计划。”
宋斐然望着他笑了,“再下一步之前我要先享用我的战利品。”
萧承抬眼看她,笑容黯淡下去:“你不是说看不上沈琢羡这个劣等鼎炉吗?”
“看不看得上他都是我赢来的东西。”她挑挑眉说:“我需要一个跪在床边为我打开玉简的奴仆。”
那就一定要沈琢羡吗?
萧承心里说不上来的不快,她已经有了一个裴一,裴一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不停命令,现在她又要别的男人
殪崋 。
他一想到,以后他想见她,或许还要等她享用完裴一或是沈琢羡,他就恼火。
所以他故意问:“裴一不行吗?他就那么让你不满意?”
裴一在听在看。
他要让裴一死了这条心,明白对她来说鼎炉就是物品,别对她心动,更不要为了她一再违背他的指令。
宋斐然看他一眼说:“我怎么舍得让裴一做这些?”
萧承的脸色凝了一下。
宋斐然伸手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他那点狭隘的小心思,故意刺他:“裴一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我以后有再多鼎炉,裴一也是最重要的。”
萧承酸溜溜的问:“你打算有多少个鼎炉?”——
风中海棠花纷纷扬扬。
裴一坐在屋脊上抬手接住了几片飘荡的花瓣,哪一片像她放在萧承掌心里那片?
他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但真假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现在很清楚,裴颂也只是她的棋子。
或许从她跟着裴颂离开万剑宗开始,她就计划着怎么利用他。
她拿到了无上心法,下一步她要和萧承联手瓦解万剑宗。
而她很清楚,沈岁华几番拒绝朝廷的招安,立誓:万剑宗弟子永不入朝堂。
裴一握紧手指,皮质手套冰冷的包裹着他的疤痕。
她很清楚,沈岁华对裴颂恩重如山,却还是这样利用了他。
过了没一会儿,房间里的对话声消失了,她的气息也不见了。
裴一翻身下去,只看见坐在茶台旁的萧承,她呢?
“她去万剑宗见沈琢羡了。”萧承笑着倒了杯茶给他:“尝尝,她泡的茶。”
裴一却没有上前。
萧承半点不生气地望着他,叹息说:“裴一,你应该也看出来她的野心和手段了,她绝不是甘心平凡一生的女人,也绝不是凭爱意能打动的女人,不要太泥足深陷了。”
那么他呢?
他不是在泥足深陷吗?——
万剑宗早已没有平日的宁静肃穆。
宗门内外灯火通明,燕回的尸体还摆放在殿内,几个峰主和重伤的青柳刚刚安抚过他的继女叶飞。
闹哄哄的争吵声、议事声才刚刚停止。
沈琢羡带着两名弟子,前去地牢中审问宋问道。
地牢门打开,沈琢羡吩咐其中一名弟子留在外面,只带了一名弟子进了地牢中。
跨进去就能听见宋问道母亲宋氏在哭天喊地。
宋问道被绑在架子上等待审讯,而他的父母关在牢房里。
沈琢羡停在架子前,宋氏就在牢房里哭着跪下开始替儿子求情,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儿子被人利用了,拿走玉指环的是她女儿宋斐,杀了燕回峰主的也不是他儿子,他儿子只是一时糊涂被姐姐蛊惑、利用了……
“一定是宋斐和她的奸夫裴颂联手干的!”宋氏抓着牢门哭求:“问道一向尊师重道,根本不敢这么干的……”
沈琢羡听不下去,挥手让看守的弟子全都出去,只留下了身后跟他进来的弟子。
等所有人离开,他又张开了一道结界阻隔在门口,这才回头看身后的小弟子,低声说:“其他峰主可能会随时过来审问宋问道……”
小弟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从他身后的阴影之中慢慢走了出来,走到架子前看了看宋问道。
他伤得可真重啊,手筋脚筋全断了,胸口还有一剑,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沈琢羡下手真狠,要不是怕其他峰主怀疑,他估计已经杀人灭口了。
小弟子嫌脏没有碰宋问道,转头看向了牢里同样伤痕累累的宋善,虽说是皮外伤,但他年纪大了,经此一番整个人都没有一点生气的靠在角落里。
“打开牢门。”小弟子对沈琢羡抬了抬下巴。
沈琢羡蹙了蹙眉,却还是顺从的上前打开牢门。
宋氏看看沈琢羡又看那名小弟子,倒是疑惑了,那小弟子穿着打扮只是普通弟子,怎么能驱使宗主最得意的大弟子?
但牢门一开,她也顾不上许多冲出去就扑到儿子身边,捧着他的脸叫他,看他这幅快要死的样子更是心都碎了,转过头就跪倒在那小弟子跟前,哭着哀求他:“不知道您是哪位修士大人,求求您先找个大夫来帮我儿子看看伤势吧,就算要审问也要人活着才能审问是不是?”
小弟子垂眼看着她,眨眨眼问:“娘,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宋氏愣在了那里,这个声音……是、是斐斐的声音?可这面貌是个男人的面貌啊?
小弟子抬起手摘掉了自己头发易容的发簪法器,发髻下那张脸涂了色一般变得白皙明亮,不正是她的斐斐吗?
宋氏惊得呆在那里,可下一秒就哭着抱住她:“斐斐怎么是你啊?娘真担心你出事啊!”
角落的宋善也震惊的抬起头看过来。
宋斐然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宋氏抱着,笑笑说:“我怎么会出事呢?我的奸夫可不止裴颂,万剑宗上下都是我的人。”
宋氏没想到自己那番话会被女儿听到,一时之间哭着找不出话来辩解,只是哭着说:“娘是哄他们的……只是想救你弟弟救咱们宋家,你是娘十月怀胎掉下去的肉啊……”
宋斐然却替她擦了眼泪说:“娘真想救宋家啊?”
“当然,当然啊……”宋氏哭着说。
“那娘就去杀了爹,挖出我的灵根还给我吧。”宋斐然慢慢擦着指尖她的眼泪说。
宋氏全然呆住了,她看着女儿像在看陌生人,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女儿说出来的,泪还在掉:“你……你说什么斐斐?”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她在说什么?
宋善一脸愤怒地冲到她面前, 像是想打她,却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沈琢羡,停住脚步只站在她面前颤抖地指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我是你爹!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没有我你……”
他话还没说完, 就见寒光一闪, 他伸出去的右手从手腕处直接被削了下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痛,自己的右手就掉在了地上,鲜血猝不及防喷了跪着的宋氏一脸。
宋斐然只是后退了两步,手里握着一把白光似雪的剑,光芒寒雾一般将她的身体一点点笼罩。
惨叫声这才塞满了牢房。
就连沈琢羡也被惊得后退,他知道宋斐然是来取回灵根的, 但没想到她真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
如此干脆利落, 毫不留情。
沈琢羡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挣扎和心痛的情绪,她甚至还带着笑意,抬起手中的剑用指尖轻轻拂过滴血未沾的剑身, 那是师父灵骨化成的佩剑, 人人皆知岁华仙君的纯阳剑绝不斩杀无辜之人、弱小之人, 若是师父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灵骨被妻子抽出,用来杀父,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父亲见过沈岁华那把闻名遐迩的纯阳剑吗?”她在剑光中说:“就是这把, 当真是杀人不沾血的好灵剑,用这把灵剑来杀你,实在是糟蹋了。”
冰寒的剑光吞吐,很轻易就割破了她的指尖。
沈琢羡看见血从她指尖涌出, 她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依旧笑着平静的说:“我原本也该化出这样的灵剑。”
她垂下的指尖在滴血, 寒光下她的脸被映照的冰雪一般,皎洁如月, 眼睛里却燃着星星点点的火。
沈琢羡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娘,过去那十年里活在师父身后像道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的软弱妇人,在这一刻突然鲜活无比,光彩无比,艳丽的惊心动魄。
宋善的惨叫声变得那么刺耳,他倒在血泊中握着手臂像是要死了一样鬼哭狼嚎,他的妻子宋氏更是跪在他身边哭嚎着不停重复:“他是你亲爹!他是你亲爹!”
“别嚎了。”宋斐然不耐烦的皱眉,对宋氏说:“我能不知道他是我亲爹吗?正是因为知道才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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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他,免得我背上弑父的污点,影响我日后做万剑宗的宗主。”
沈琢羡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说她要做宗主?
“你疯了!你是失心疯了!”宋氏抱着地上的宋善,惊惧的盯着自己的女儿:“你以为你拿回灵根就能修炼的比你弟弟好?能做宗主吗?你在发失心疯!”
宋斐然冷笑一声说:“母亲怎么还不明白?就算没有灵根,我也照样可以做宗主。”
她站在沈琢羡身前,转过身面对着宋家三口:“你以为,你儿子挂在架子上,我站在这里给你活命的机会,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她俯下身看宋氏:“母亲真的蠢得要命,还不明白你儿子就算拿了我的灵根也是个废物,但我不同,我若是想,皇帝我也做得。”
宋氏震惊地睁大双眼,这是她的女儿吗?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直接将一把匕首扔在宋氏身上,“动手吧母亲,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的说:“我不需要你忏悔认错,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需要你杀了他们把我的灵根还给我。至于这两个废物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宋氏根本不敢去拿那把匕首,只是扑过来跪在她脚边哭着哀求她,放过她的父亲弟弟,抬起满是血的手抓着她的衣袖上不停地叫她:“斐斐,斐斐……娘知道你恨我们挖了你的灵根,娘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但这些年娘对你不好吗?你爹也一直对你很好啊!就连你弟弟从小也什么好吃的都给你……怕你在万剑宗受气,他一直拼命修炼,就是想给你撑腰啊!斐斐,斐斐……”
宋斐然指尖动了动,她脖子后的疤在细细密密的痛,心也在细细密密的痛。
她垂眼看着泪流满脸的宋氏,伸手擦掉了母亲满脸的泪水,轻声说:“娘,我脖子后的疤总是在痛你知道吗?”
宋氏慌忙握住她的手不住点头:“娘知道,娘都知道的,斐斐吃苦了,从今以后娘一定好好补偿你,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宋斐,你的母亲知道挖走你的灵根你会死,会痛,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罪,这些年你的痛苦她全都知道,可又全部视若无睹。
她不是你的母亲,她是宋善的妻子,是宋氏,是宋问道的娘,不是你的。
宋斐然弯下腰轻轻抱了宋氏,手中的纯阳剑寒光凛凛的送入了她的心口。
宋氏睁大了双眼,痛得挣扎。
宋斐然抱紧了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闭上眼低声说:“母女一场,我亲自送你走。”
“斐……”宋氏挣扎着抓紧她的衣袖,一双眼瞪得布满血丝。
沈琢羡惊得浑身冰寒,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把剑贯穿了宋氏的身体,她还在抱着宋氏,直到宋氏的双手垂落,死在她怀里,她才慢慢松开手站了起来。
宋氏倒在她的脚边,死不瞑目的睁着眼。
宋斐然抬起沾满血的手在脸上轻轻抹掉了什么东西,转过身来看向沈琢羡:“杀了宋善,挖出宋问道的灵根,把他丢进飞来峰下的蛇窟里,就说他发狂杀了父母逃跑了。”
沈琢羡看到她皎洁的脸上沾了一抹血迹,她的眼眶里似乎有泪,又似乎只是一点寒光。
她手上的血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流,可脸上平静至极,像宁静的山,冰冷的月。
沈琢羡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他喉咙里发出干干的一句:“好。”
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听话,为什么要递出自己的帕子给她。
他只记得自己在和她说:“你的脸上……这里有血。”
她接过帕子低下头擦了擦脸上的血,忽然有些想戴雪。
牢房之外,隐在墙壁之中的一道黑影突然消失了——
“她亲手杀了她的母亲?”萧承吃惊的回头看来报信的眼线,那是沈琢羡身边的弟子:“亲手?”
“是,亲手。”弟子将沈琢羡交给他的玉简呈给了萧承,玉简里记录了一小段牢房里发生的事情。
萧承接过来,没有看先问:“她现在离开万剑宗了吗?”
“离开了,沈师兄护送她离开了。”弟子答。
萧承又问一句:“沈琢羡亲自送她离开的?”
“是。”弟子应声。
沈琢羡不是很讨厌她吗?明明可以叫这个弟子送她离开,却亲自相送。
萧承垂下眼打开了玉简,在碧光中听见宋氏的吵闹声,看见宋斐然剑光下的脸,她穿着普通的弟子服,发髻也是弟子发髻,却显露出惊人的艳丽。
他看着碧光中的宋斐然,忽然就明白了,沈琢羡为什么会亲自送她。
她实在太令人惊心动魄了。
萧承将那枚玉简收在放了花瓣的盒子里,取出玉牌联系了宋斐然,问她要什么时候来取赌注?
他其实是想问她现在能不能来,他非常想见她。
可她一直没有回复。
“裴一呢?”萧承心里烦躁地问天枢。
天枢说:“主上不是吩咐裴一去保护您的妹妹了吗?”
是了。
他让裴一去保护他远在京都的妹妹无双公主了,他不想让裴一留在这里。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到京都?”可他心里总觉得,裴一没有那么听话了,裴一会真的待在京都吗?
若是宋斐然再找他,他还会去吗?——
天已经亮了起来,莲心小院里的炊烟升起来,应该是灵芝在做早饭了。
她也回去一刻钟了。
裴颂站在院墙外一直没有进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牌,这是她给裴一的玉牌,从她说“不再勉强他”之后,真的就没有再联络过裴一了。
她从万剑宗回来,也没有找裴一。
她才拿回灵根,一定很需要鼎炉采补,可她既没有找裴一去万剑宗接她,也没有找裴一过来采补。
她果然说到做到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和她道别,以裴一的身份告诉她,裴一要去京都了,将这块联络的玉牌还给她。
他不能再让自己用裴一的身份沉沦下去了。
他要以裴颂的身份拿回师父的无上心法和玉指环,阻止万剑宗真的变成朝廷的爪牙。
所以他跟去万剑宗,想看看她去找沈琢羡做什么,却看见了地牢里的她……
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灵根。
她开心吗?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打算怎么将灵根放回自己体内?那将是一件痛苦的事……
裴颂听见院墙里,灵芝似乎在敲门叫她,她似乎回应了什么。
灵芝自言自语的声音又传出来:“师母大人怎么会不饿呢?”
她不饿吗?
裴颂想起药庐里,她每一次的早餐都吃得很干净,无论发生什么,她每一顿饭都会认真吃。
怎么会不饿?
他到底是推门进了院子里。
灵芝看见他,眼睛一亮:“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师母大人昨晚的宵夜和今天的早饭都没吃,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裴颂吩咐灵芝去休息,朝着她的卧房门走过去,敲了门。
她也没问是谁,直接说:“门没锁。”
裴颂推开了那扇门,闻到了血的腥气,不知道是她母亲的血,还是她……受伤了?
房间里的帘子拉着,光线很暗,他看见地上丢着那件沾了血的弟子服,里面有水的声音。
她在沐浴吗?
裴颂停住了脚步,却看见她的身影在纱帘上动了动。
“你是来拿回你师父的无上心法,兴师问罪的吗?”她在纱帘后问。
声音很静。
裴颂没说话,伸手挑开了纱帘,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她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站在朱金脸盆架子旁在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洗的双手发红。
她才停下来,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说:“在那之前先帮我做件事吧。”
她终于看向
依誮
他。
平静的脸,冷淡的眼,裴颂从她脸上读不出喜怒哀乐,她走过来身上的月桂花露气味里夹杂了一点点血腥气。
裴颂不自觉后退半步,她的香气……会令他伤口发烫泥泞。
她坐到了榻边,从芥子囊里取出了一样东西说:“裴颂,替我把灵根放回去吧。”
她摊开掌心,一枚纯白色的灵根在莹莹生辉。
那是她的灵根。
裴颂走过去看着她的灵根,忽然觉得难过,原来她是天灵根,和师父一样的绝佳灵根。
而这灵根这么多年,浪费在宋问道那样的庸才身上,在今天她终于拿回来了。
“如果没有宋问道,或许我会成为你的师姐。”她将灵根递给他,疲惫的笑了笑:“或许我会比沈岁华更厉害,再不用做他的妻子。”
灵根照亮她的眼。
她不想嫁给师父吗?她不是……爱慕师父许多年吗?可她似乎一点也不想再做他的妻子。
裴颂接在手里,是冰寒的灵气,就像她的手指,总是很凉,他的心里像坠了石头一般,若是没有宋问道,她或许就不会成为他的师母。
她会成为最出色的修仙者,万人仰慕。
他不必再藏着自己的心,他可以毫不遮掩地为她心动。
她或许会理所应当的成为万剑宗的下一任宗主,理所应当的继承玉指环、无上心法……
她本该是这样的。
“动手吧,裴颂。”她挽起自己的发,将头垂下来,袒露出自己的后颈。
裴颂低头看见那道疤痕,喉咙里刀割一样,“会很痛。”
会很痛,就像挖出灵根一样,他要割开她的肌肤,将灵根放回去。
可她说:“我知道。”垂着的眼轻轻眨动,声音很低的又说:“我知道的。”
是啊,她在小时候已经尝过这样的苦痛了,她怎么能不知道。
裴颂难以形容自己堵塞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心。
他知道,她一定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他没有再犹豫,狠下心在指尖蓄起锋利的光,割开了她后颈的疤痕,血一点点透出来。
她没有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放在膝上的手指紧紧攥住,快要攥断了一般。
裴颂的手指在抖,他的心也在被切割。
她本不用受这样的苦痛,她本可以肆意一生……
宋问道该死,她的父亲该死,她的母亲更该死!可她的母亲在临死之前还在问宋问道求情,她的母亲有没有过一点,后悔这样对她?
裴颂的眼泪砸在她流出血的后颈上,她像是痛狠了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紧紧绞了住,可她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他在哭,他在心碎。
他比她还难捱,冷汗淋漓的将灵根封回她的后颈,用巨大的修为包裹住她的伤口,俯身抱住了她:“好了,好了……”
她的脑袋却抬不起来一样抵在了他的手臂上,喉咙里发出又哑又颤的声音:“好痛,小颂。”
小颂。
裴颂的心被她的话,她的声音碾碎,捂住她的伤口一股一股渡灵力进去,哭着抱紧她:“好了,不会痛了……再也不会痛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这些痛在他身上,反正他已经千疮百孔,不在意这些痛,可她不一样,她本该有师父那样的人生。
可她现在却冷汗淋漓、痛苦不堪地趴在他怀里,连哭也没有。
她只是咬牙忍着她的痛,从不让自己失控。
裴颂的眼泪快要浸湿她的发,他托着她的脸,哭着翻找出丹药、止血药……裹了寒冰玉轻轻敷在她后颈的伤口上,“很快就不痛了,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话,直到她睁开眼看着他说:“你的嘴真笨。”
他望着她,喉头发哽又哭了。
是啊,他很笨,他不知道该怎样好好安抚她,不知道该怎样好好爱她。
但他想,从今以后她要什么便该得到什么,她受了这么多苦痛,那些都是她该得的。
玉指环、无上心法都是她自己拿到的,就算师父的灵骨……她也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灵根罢了。
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受苦受痛,他会原谅她的。
房间里很静。
他疤痕累累的手贴着她的伤口,将灵力渡给她,想尽快治愈她的伤口,滋养她的灵根。
她趴在他怀里渐渐睡了过去,只有一双眉还皱着。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正在慢慢愈合。
裴颂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想让她在榻上好好睡,可她一挨床榻就皱眉,手指抓着他的衣襟梦呓一般呢喃:“痛。”
“痛吗?”裴颂还托着她的后颈,坐在床上让她继续趴在他怀里睡:“这样不痛?”
她的脸颊枕在他手臂上,不再回答他。
裴颂轻轻把她的黑发理好,就那么抱着她坐着。
她睡得很好,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裴颂望着她的脸、她的眉睫、嘴唇……他从来没有敢这样近这样久的凝视她,哪怕是做裴一的时候。
房间里那么静。
他抬起满是疤痕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若是她能一直需要他该多好。
斐斐。
他也想这样叫她,像师父一样叫她。
他会爱她胜过一切。
裴颂的喉头动了又动,垂下头小心翼翼的吻了她的脸颊。
她的睫毛却突然动了一下。
裴颂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离开她的脸颊,感觉到她的睫毛在掌心里如蝶翼扇动。
他的心全乱了。
她……看到他亲她了吗?感觉到了吗?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她的睫毛在掌心里轻轻动了动。
房间里静得像是只剩下裴颂的心跳声,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也不知道若是她看到了该怎么面对她……
她是那么厌恶他。
他脸上爬了蚂蚁一样烧热着, 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说什么, 只听见她渐渐平静的呼吸声。
她……又睡着了?
裴颂小心翼翼的松开了遮着她眼睛的手掌,看见她卷长的睫毛柔软的覆盖着眼睑,又沉沉的睡着了。
她刚才……是没有醒过来吗?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自我惊醒一般一阵阵的愧疚,他亲吻了他的师母,他还能在为自己找什么理由?
他确确实实的背叛了师父, 不但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还……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他就是个畜生,该死的畜生。
愧疚潮水一样浸泡他,他却不再挣扎了。
他爱她——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宋斐然才醒过来。
醒来就对上了裴颂的眼, 他竟像是一直在看着她……
这一刻在她醒过来, 才慌忙挪开了眼睛, “师母,您醒了?”
她还躺在他怀里,被他轻轻托着后颈。
“还痛吗?”裴颂很小心的扶着她坐了起来, 等她坐稳了手掌才离开她的后颈,“痛吗?”
宋斐然试着动了动脖子,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太痛了:“不怎么痛了。”她想伸手去摸后颈的伤口。
被裴颂抓住了手:“别碰。”
他的手掌粗糙又温热,握着她的手很快就松开, 红着耳朵轻声说:“虽然看起来愈合了,但还需要修养几天, 不要碰的好。”
这倒是比宋斐然想象中愈合的快,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裴颂渡了很多灵气给她, 加速的伤口的愈合。
她想试着运行身体里那些吸纳来的修为,试试用自己的灵根修炼,但刚一调度,后颈就疼得皱眉。
“没这么快。”裴颂又抬手捂住她的伤口,用灵气压住她的痛感:“师母若想修炼,至少要等灵根在你体内复苏。”
“要多久?”宋斐然问,看向他,发现他的耳朵红得厉害。
他眼睛也不敢与她对视说:“至少两日吧。”
他连脖颈都红透了,肌肤泛出酒精过敏似的粉红色。
宋斐然目光扫了一眼他的腰带,他的伤口又湿
依誮
了吗?
红成这样,他是不是快要进入情热期了?
——“似乎是。”101回答她。
“这么久。”宋斐然慢慢说。
裴颂不自然地收回手,站了起来,将滚烫的手掌握在了冰冷的床架上,像是她的气息让他焦灼,连声音也有些哑:“师母饿吗?”
这房间里她的气味太浓郁了,他的身体反应太大了……很容易被她看出来。
“灵芝一直在等师母用饭。”他走到了衣架子旁,呼出一口气,从上面选了一套衣服,过来说:“吃一点吧。”
他把衣服放在她的腿边,要转身先离开。
宋斐然看着他的背影说:“我一低头就脖子痛,你过来帮我穿。”
没想到,他真的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转身走了回来,弯腰重新拿起衣服说:“好。”
这么听话。
宋斐然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他就一直垂着眼很耐心的替她穿上那些衣衫和裙子,小心着尽量不碰到她,在系衣带时粗糙的手紧张的在发抖,整个人涨红的要滴血,系了两次没系好。
连呼吸也能听出来他的紧绷。
“我来吧。”宋斐然伸手碰到他的手,他火烧一样颤了一下慌忙收回手,退开了半步。
看也不敢看她,飞快的说:“我出去等你。”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宋斐然看着飘荡的纱帘忍不住笑了,他丢盔弃甲到连尊称都忘了。
明明敢偷偷亲她,却在她清醒时碰碰手指都慌成这样。
可她穿好出去没见到裴颂。
灵芝坐在桌边等着她,一见她就高兴地站起来说他做了好多饭菜,还煮了冰镇的酸梅汤给她开胃。
宋斐然问他,裴颂呢?
他说回房间了。
等她坐下吃了一会儿,裴颂才从房间里出来坐到了桌边陪她一起吃。
宋斐然闻到裴颂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他的发尖微微发湿,洗澡了吗?他居然去洗了个澡?
她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他的伤口湿得太厉害了,黏糊糊,不洗不行。
“少爷您沐浴了?”灵芝也看出来了,惊讶的说:“可我还没烧热水,您用冷水啊?”
“没有。”裴颂睁眼说瞎话,拿过碗替宋斐然盛了一碗酸梅汤,“只是洗了把脸。”
是吗?
宋斐然看他一眼笑了,故意逗他说:“我没说要喝酸梅汤。”
裴颂端汤的手一顿,看她一眼,把汤放到了自己跟前又问她:“那师母吃什么?我盛给您。”
灵芝眨眨眼,看看他又看宋斐然,小声问裴颂:“少爷您今天怎么不戴手套了?”平时他总是戴着手套,很少把自己的手露出来。
裴颂被问得脸热,垂眼给她夹菜,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将菜放在她碗里时问:“师母介意吗?我的手会让您恶心吗?”
他像是缩在硬壳中的蚌,向她打开了自己的壳,小心翼翼地等着她的答复。
宋斐然垂眼看着他的手说:“看多也习惯了。”
他收回手,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喉咙里酸酸涩涩,端起那碗酸梅汤喝下去,连整个胃都酸掉了。
他真贪心,她明明已经不像从前一样觉得他恶心了,可他却仍然不满足,想听到她说:不恶心。
想被她完全地接纳,连同他的丑陋一起接纳。
贪心不足——
夜里,难得裴颂留在宅子里。
他主动过去替宋斐然上了药,烘烤了被褥,将她的脏衣服一件件收起来准备拿出去。
她的玉牌就掉了出来。
微微的灵光中,玉牌一直在震,似乎有人很急切的在找她。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这块玉牌不就是她用来联络“裴一”那块吗?
除了裴一,她还用这块玉牌联络了谁?是萧承吧?还是……沈琢羡?
她还打算要沈琢羡做她的鼎炉吗?
裴颂看着那块玉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背后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玉牌。
“你想看?”宋斐然的声音在身后。
他慌忙转过身,看见松松挽着发的宋斐然。
他当然想看,他想知道是谁、找她做什么?
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只是她的弟子,就算看了又能怎么样?
所以他只是让她早点休息,带着脏衣服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到门口,又听见她说:“你帮我拜托灵芝烧些水,我要沐浴。”
“伤口暂时不能沾水。”裴颂想让她将就一碗。
但她说:“我会小心一点。”
裴颂到底是没有再劝阻她,烧了水送进她房里。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
宋斐然其实已经不疼了,用手摸着伤口也变成了一块愈合的新肉,只有不洗头发就好了。
她在梳妆台前将黑发全挽起来,还没站起身就在镜子里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戴着面具。
“裴一?”她转过头,果然看见裴一站在纱帘后:“你怎么来了?”
这是裴一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还是在她说:不再勉强他之后。
裴一从纱帘后走进来,站在她跟前,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簪子,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去替她挽发。
房间里很静。
她心里很清楚,裴一为什么来,是怕她去找沈琢羡吧?
可她还是要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过来了。”
他就那么沉默着,替她挽好发,褪下衣衫,抱起她三两步到浴桶边,很小心的将她放进去。
像是专程过来伺候她沐浴。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满意说:“你要是不想来,可以不来,这是什么态度?”
裴一看住了她,抽出手比了比:你没有勉强我,是我自己想来。
他的目光看着她,像是怕她不懂,又比划:我想来。
宋斐然在温水里仰头看他,又故意问他:“为什么想来?”
为什么想来?
想来照顾她,怕她的伤口沾水,怕她不舒服,怕她……真的不要他这个鼎炉了。
可他比不出这种羞耻的话。
“为什么裴一?”她偏要他答,湿淋淋的手指按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
他果然浑身一颤,慌忙抓住了她的手,她受了伤,他不想今天和她双修。
可她故意要说:“手这么烫,是那道“伤口”又异常了吗?裴一,你来是因为你的伤口想我了吧。”
他看着她,任由她抓着自己发烫的手,用玉牌回了她。
——【是因为我想你了】。
——【想知道你好不好,有没有睡不好】。
——【想知道你是不是受伤了,痛不痛】。
宋斐然看着那三行字愣了愣,她在微光中看向裴一。
他用热热的手掌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水珠,拧了帕子,避开她后颈的伤口,轻轻替她擦手臂、背……
每个动作都轻得让她想起戴雪妈妈。
她就在浴桶里那么看着他,他似乎只是专门来照顾她,怕她的伤口沾到水。
宋斐然被他托起脸,他换了一条帕子更轻地替她擦脸、擦额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亲生母亲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这样温柔的给她擦脸、梳头发。
她几乎快要忘了这种感觉。
她没忍住将脸颊挨进了他的掌心里。
裴一停下手去看她,又比划:怎么了?脖子痛吗?
她轻轻叫了他:“裴一。”
她的脖子不痛,她都是骗他的。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宋斐然被裴一很小心的抱出来放在榻上, 穿好了里衣,擦干了发尾。
他褪去了外衣,过去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就那样抱着她, 手掌捂着她的伤口用灵力滋养着, 什么也不做,只想让她睡得好一点,别痛得睡不着。
宋斐然靠在他怀里,在他身上闻到很淡的皂角香,很像母亲身上会有的肥皂味。
她低低说:“拍
䧇璍
拍我的背,裴一。”
裴一粗糙的手掌就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
她闭上眼, 抱紧了裴一:“亲亲我的额头,裴一。”
裴一垂下脸,温热的嘴唇亲吻了她的额头, 又亲吻了她的脸颊, 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 用脸颊挨着她的脸颊轻轻蹭动,她是不是想母亲了?
她是不是想她的母亲这样哄她睡觉,拍她的背, 亲她的额头?
可她的母亲待她那样不好,她有被这样好好爱过吗?
裴一捂着她长长的疤痕,心里是酸的,多想回到她的小时候杀了宋问道, 杀了她的父亲……那样她的母亲会不会全心全意的爱她?
“裴一,你的母亲是不是很爱你?”她在他怀里很轻声地问。
他点了一下头, 是的,他虽然很早就失去了母亲, 但他的母亲非常爱他,在这莲心小院里,他被好好照顾着,好好爱着长大。
他的母亲到死都在祈求那些仇人放过他。
所以他恨不能将那些人千刀万剐,所有亲人都杀光杀绝。
“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她仍然闭着眼,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连声音也变得柔软:“她那样爱你,看见你被欺负一定会伤心吧。”
裴一的心都碎了,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除了师父也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死活、有没有被欺负。
可没有被母亲好好爱过的她,却和他这样说。
她说这句话时在想什么?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她又问他。
裴一忍着眼泪又点了点头,看见她唇角多了一点笑意。
“我猜到了,你给我擦脸时、穿衣服时……我能想象到你的母亲小时候待你很好很温柔。”她说。
他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师母心地不坏,她只是没有被教好。
师母在被师父训斥,不该打骂他时,伤心地说:“我也是这样被管教长大的,怎么他就打不得骂不得?”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师母不是没有被教好,是从来没有被母亲好好照顾过、爱过,她学着她母亲对待她的样子来对待那时年幼的他。
过去种种,突然之间变成细细密密的针,全扎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曾经对师母的怨恨也变成了回头箭,扎着他自己。
她从出生起就是要为弟弟牺牲的姐姐,她被打骂着长大,她就连嫁人也只是为了脱离苦海……她跌跌撞撞的自己长大了,又怎么能怪她没有被教好?
若是他能变成她的母亲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样更好地爱她……
“裴一?”她突然睁开眼抬起头看他:“你哭了?”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伸手来摸他戴着人皮面具的脸,“怎么哭了?”
裴一就混着眼泪低头亲吻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唇。
她没有拒绝他,闭上眼很温柔的与他亲吻。
吻到两个人变得发潮,她的手伸过来碰他那道伤口。
伤口早已泥泞成一片滚烫的沼泽,她一碰就淌下浆液。
他整个人都红透了,却还是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轻轻托了托她的后颈,示意她今天不可以,会弄痛她的脖子。
可她在怀里叫他的名字,和他说:“我们温柔一点。”
“别拒绝我,裴一。”她又吻他,吻他的眼泪、他的唇,含糊的说:“你哭的我很想要。”
热热的月桂花露香味快要将他蒸熟,他根本无法拒绝她,无法抗拒她,松开手任由她去碰伤口……
他这具身体早已无比适应她,有时候只是靠近她、看她一眼,身体就已变成一片沼泽地,等着她来光顾。
他不喜欢这样,可在此时此刻又有些庆幸,因为她喜欢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眼泪,很好的取悦了她,令她开心。
她在今夜变得格外柔软,从未有过地温柔。
裴一目眩神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缓慢又温柔,怕弄痛她的脖子……
窗外的夜安静到没有风。
只有熟透的桑葚果在滴下紫红色的汁——
萧承手里的玉牌一直没有亮起来。
宋斐然没有回应他,就连裴一也没有回他,他很难不怀疑两个人在一起。
他询问了京都中的其他暗卫,裴一有没有露面,每个人都没有见到裴一。
裴一根本没有去京都吧。
裴一啊裴一,现在居然敢违抗命令,蒙骗他了。
萧承丢下玉牌,躺在榻上心烦意乱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到现在为止他只在玉简里见过宋斐然的真面目,可他居然为她烦恼到夜不能寐。
他对她的一切都太好奇了,可是她总是只给他展露一点点,吊着他不上不下。
就像现在,她又消失了,没有踪迹,没有回应。
他太想抓住她了。
有人轻轻敲门,是天枢。
天枢进来回禀他说:“主上,万剑宗那边传来消息,六大峰和青柳修士一致决定,由沈琢羡代理宗主一职,带领万剑宗找回玉指环和无上心法,以及岁华仙师的纯阳剑。”
萧承毫不意外万剑宗的决定,如今万剑宗资历最高的只剩下沈岁华的师弟青柳,可青柳被裴颂重伤,两个峰主又接连被杀,而这一次的宋问道事件让万剑宗得知,无上心法已被从玉指环里取出。
他们急需要一位代理宗主协领六大峰和万剑宗找回无上心法,沈琢羡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从前还有主峰的薛剑压着,现在两个峰主都是萧承的人,自然是要协助沈琢羡拿下代理宗主一职。
“那位宋姑娘确实了得。”天枢也赞叹道:“轻而易举将万剑宗搅成一盘散沙。”
“何止是了得。”萧承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树轻轻叹气:“你没发现,连我也成了她的棋子吗?”——
第二天一早,宋斐然就听见裴颂敲门。
她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裴颂进来帮她打了洗脸水,又主动帮她穿好衣服,才说:“用完早饭,我帮师母打开无上心法的玉简。”
宋斐然惊讶的看他,他什么时候已经说服他自己到这种地步了?之前他不是还要拿回他师父的无上心法吗?
“只是师母的灵根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先通读心法,等三日后再修炼。”裴颂说得很自然,就好像已下定决心,要辅佐她修炼:“师母若是想修剑,我可以教您万剑宗的剑法。”但其实他觉得很不必,因为他曾见过宋斐然在棋修社时的剑法,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但剑术并不比万剑宗弟子差。
宋斐然看他蹲下为她穿鞋,脚尖碰了碰他的手:“你不是要拿回无上心法和你师父的灵骨吗?”
裴颂的手顿了顿,耳朵很明显红了,用手背托住她的脚套上鞋子说:“我想,师父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被人欺负。”
他慢慢抬起了眼看她:“他在天有灵知道您被人欺负也一定会伤心,所以您拿回灵根修习无上心法,使用他的佩剑自保,他也会开心的。”
是沈岁华会伤心?还是裴颂会伤心?
宋斐然对上他的视线,说了一句:“他会为我伤心吗?他恐怕只会恨我怪罪我。”
沈岁
YH
华诈尸回来,不把她劈了就算夫妻情深了。
“不会的。”裴颂起身说:“但您要答应我,无上心法只能您修习,不能再有第二人修习。”
这是万剑宗的铁律,除了宗主,其他人不能修习无上心法,他最怕她将无上心法给萧承,他只希望她至少做到这一点。
她没说话起身要出去。
裴颂又拦住了她:“您答应我吗?”
他看着她,近乎是哀求的语气:“我对您只有这一个要求。”
宋斐然看着他,想起昨夜的裴一,他最大限度地满足她,温柔地回应她每个要求,予取予求:“好,我答应你。”
裴颂的眼神柔软下来,她对他,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厅里,灵芝已经等着了。
用完早饭,裴颂果然言出必行的替她打开了无上心法的玉简,陪着她通读了一遍,一句一句的读,读到第三行时他突然安静了下去。
宋斐然看他,瞧见他眼眶居然红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裴颂却看向她说:“原来这就是无上心法……”
他又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喉咙干涩地说:“两年前,我被逐出师门之前,原来师父就将无上心法传授给了我。”
他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脸色发白得要命,好像风吹过来就能将他吹得粉碎。
两年前师父传授给他的“弟子心法”在今天钉在他心口,原来那是无上心法,原来师父早就计划着给他最好的……
可他背弃师门复仇,杀光那些师父的故交、他的仇人。
他甚至爱上师母,一再与她双修……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对不起师父的人。
“沈岁华是以为你会被他感动的放下仇恨吗?”宋斐然讥讽的说了一句。
裴颂惊讶的抬头看她,师母怎么会这样认为?
“不是吗?他肯教授你无上心法,肯把万剑宗交给你,就是不肯杀了那些害死你母亲的故交好友。”宋斐然觉得讽刺:“他难道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被害死的吗?就算魔尊该死,可你母亲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裴颂盯着她,被震惊的懵了许久。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也从未这样想过……可他的母亲何其无辜……
他看着宋斐然在玉简的碧光中托住腮,慢悠悠说:“他待你好,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是这样吗?师父……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裴颂,你的仇人还有人皇对吗?”宋斐然翻阅玉简突然问。
裴颂脑子有些发蒙,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知道,只听见她说:“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杀了他。”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却像沉闷的雷劈在裴颂心里,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低下头去脑子里很乱。
从来没有人说帮他报仇,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仇恨,归于正道,只有师母说:我会帮你杀了他。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哪怕她才刚刚拿回灵根。
裴颂好半人才动了动干哑的喉咙说:“谢谢……师母。”有她这句话就好了。
她眼神扫过了,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谢我,乖孩子。”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恢复了两日, 宋斐然才开始修习无上心法。
裴颂尽心尽力的将沈岁华传授他的,教给宋斐然,但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天赋, 无师自通化体内的修为为气, 第三日就已筑基。
筑基之后的十日,她就顺利结丹,就连他师父也没有这样飞速地进步。
她何止是资质绝佳。
越是这样,裴颂就越为她惋惜,她白白吃了将近二十年的苦。
也因为她结丹太快,进展太迅猛, 裴颂担心她会走火入魔, 每一晚都会用裴一的身份来与她双修,辅助她调息修为。
有他这个“鼎炉”加上无上心法,她从结丹一层到九层金丹期, 只用了九日。
裴颂也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敏感, 有时候白天只是坐在她旁边就感觉到身体的异常, 伤口大量地分泌奇怪的液体和气味。
他有时候一天要换两三次衣服,才能避免不被察觉。
这让他以裴一的身份在她身边时,会丧失理智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就像他很多情不自禁的时候, 都险些忘记自己是个“哑巴”,想要叫她斐斐,迫切的想要摘下面具,确认她能不能接受……裴颂。
可每当他想要这么做时, 就会想起师父,看见她房中师父的灵位……
有一天他在抱着她昏昏欲睡时, 第一次问了她:你还爱你的夫君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眼笑了一下,和他说:“他已经死了, 爱不爱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师父已经死了,永远不能再回来了,只要他一直陪着师母,总有一天她就能接受裴颂。
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之后还有百年,总会有那一日的。
而她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是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欺负、奚落她的峰主跪拜在她脚下。
与其让沈琢羡成为万剑宗的宗主,不如让师母来做。
她有这样好的资质,远比沈琢羡优秀百倍,就算师父在世,看到她拿回灵根之后三日筑基,十日结丹,也必定会爱才惜才,好好培养她。
所以她在金丹期那一天,离开莲心小院又去万剑宗杀了六大峰的一位峰主,裴颂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确保她不会受伤。
她换了黑色的男装,戴了人皮面具,下手很干脆利落。
裴颂在夜色里等着她回来,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他可以帮她杀了剩下的三位峰主,做宗主,她想做什么他都愿意辅佐她,但她决不能和萧承联手,被朝廷招安。
万剑宗永远不能成为朝廷的爪牙。
这是裴颂对她提出的第二个条件。
宋斐然坐在梳妆台前摘下面具,觉得有趣,裴颂的两个条件,其一是不能将无上心法交给其他人,其二是不能让万剑宗做朝廷的爪牙。
两个条件都是为沈岁华提的,在某种意义上,裴颂似乎已经把沈岁华当父亲了,想报答他的恩情,又情不自禁爱上了他的妻子。
裴颂活着不痛苦吗?
“你没有自己想要的吗?”宋斐然心情不错,她这次试手才意识到从前纯阳剑在她手上只发挥了一层的功力,“你最近对我很好,趁着我高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再想想。”
她很想看看,裴颂的私欲能不能大过他对沈岁华恩情的报答。
她放下头发转过头看他:“什么要求都可以。”
裴颂就站在几步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喉咙里几乎忍不住想问她: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吗?成亲也可以吗?
可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压了回去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万剑宗的宗主永不入朝堂。”仇要报,恩也要报,他已经很对不起师父了。
宋斐然看着他,用手指慢慢梳理着肩前的黑发,叹息一般说:“裴颂,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受罪吗?为什么不争取你想要的?”
裴颂愣在了那里,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她起身去换衣服,又听见她说:“我答应你了。”
他站在那里忘了避嫌离开,他这样的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报恩。
可当他抬起眼看见屏风上她的影子、看见她丢在地上的脏衣服、看见妆奁前她零零落落的发簪配饰、看着满屋子里她的痕迹……
他又生出一些新的念想。
他弯腰将脏衣服捡起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从前是,但现在不全是了。”
现在他活着还为了照顾她,为了和她抱着一起,为了情动时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不再是为了受罪活着,他也为快乐活着了,为了她活着。
“你说什么?”宋斐然探出头来问他。
裴颂耳朵发红的说:“没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将门替她关好。
外面的桑葚树上有知了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盛夏了——
地下交易城没有季节之分,巨大的结界之下所有的温度、风、阳光都是假的。
外面已经酷暑,交易城之内依旧海棠花盛开。
京都之内,老皇帝染了重病,萧承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他回宫周旋了一个月,他上演了一出以身做药引为父皇治病的苦情戏,重新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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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老皇帝的信任。
虽然太子之位仍然悬而未落,但至少他被解除了软禁。
他再回到棋修社中已是三十一天后,他因放血做药引消瘦了不少,坐在椅子里衣服也宽松了一圈。
天枢在向他禀报这二十多天里万剑宗和交易城里的情况。
可他的心思全在手里的玉牌上,宋斐然失联三十一天了,居然一条讯息也没有回过他。
他几乎要怀疑宋斐然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听见天枢说:“六大峰的峰主又死了一位,应该是宋姑娘所杀。”
他立刻抬起了眼看天枢:“应该?”
天枢解释说,杀苍龙峰峰主的人是位金丹期的修士,戴了面具,可手里持着纯阳剑,用纯阳剑杀了苍龙峰的峰主。
纯阳剑确实在宋斐然手里,可她怎么会是金丹期?
他们一开始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宋斐然,后来沈琢羡回禀说在苍龙峰峰主被杀之前,宋斐然联络过他,让他引开了其他峰主。
“宋斐然找过沈琢羡?”萧承蹙了眉,打断了天枢的回禀:“所以是沈琢羡与宋斐然联手做的这件事?”
天枢答:“沈琢羡只是收到宋斐然的指令引开了其他峰主。”
他是想说,沈琢羡并不知道宋斐然的计划,也不确定杀苍龙峰峰主之人就是宋斐然。
但萧承明显面露不悦,又听着他汇报了其他情况之后,又问:“沈琢羡私下有和宋斐然联络过吗?”
天枢只好答:“属下不知。”
萧承愈发地心烦意乱,宋斐然这一个月音讯全无,却和沈琢羡联络了,如今就连沈琢羡都比他先得知宋斐然的踪迹,他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赢”这件事,他也一直在布置着人生的棋局,偏偏宋斐然超出了他的掌控,赢了他,引起他极大的好奇心,又将他放置在一边,接连让他在裴一和沈琢羡这两个不如他的人身上体验到挫败感。
这让他恼火,可他又无计可施。
他站起来蹙眉在窗上站了一会儿,吩咐天枢说:“去告诉沈琢羡,让他联络宋斐然,就说他要兑现赌约,约她见面。”——
兑现赌约?
沈琢羡听完暗线带来的口信,眉头就没松展开过,到最后主上还是要让他去做宋斐然的鼎炉。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萧承手里的一把剑、一枚棋子,他并不会在意这枚棋子怎么使用。
沈琢羡觉得滑稽,哪怕他已是金丹修士,可他仍然像个暗娼一样,被做赌约送出去,还要上赶着主动贴上去。
更滑稽的是这位赢得他的胜者是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师娘,那个虚荣、肤浅又软弱的草包美人。
他当初想引诱她利用她拿到玉指环,可现在他却成了她的“鼎炉”,简直是巨大的羞辱。
他拿着玉牌,良久没有动,脑子里是杀了苍老峰峰主的那个人,他只见到了那个人逃离万剑宗的身影——消瘦纤长,持着纯阳剑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那是宋斐然吗?她居然已经金丹期了?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能从无灵根的普通人到金丹期?
他很难不怀疑,她已经打开无上心法,修习了万剑宗的顶级心法。
无上心法竟可以让一个普通人一月金丹,怎么不能让他突破金丹期,一夜元婴呢?
沈琢羡已经困在结丹九重几年了,他早于裴颂结丹,在结丹时人人惊叹他是不世之材,可结丹九重之后他就像是突然碰到了顶点一样困住了,几年来一直没有突破。
这世上太多太多,修到结丹期七八十年都无所突破之人,他看着裴颂元婴期,一度以为自己或许资质就是如此了。
但后来他偷听师父和师叔青柳的对话才得知,师父早在几年前就将无上心法传授给了裴颂。
他怎么能不恨不怨?他在那时就发誓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到无上心法,超过裴颂,让师父明白他才是该被委以重任的弟子。
现在不正是唯一的时机吗?
沈琢羡看着那玉牌,无上心法就在宋斐然手里,她又想赢得他这个鼎炉。
他眼前闪过地牢里的她,她那张如皎月的脸,那双眼惊人的美丽……做她的鼎炉倒也不错。
他到底是给宋斐然发了讯息,按照萧承的吩咐,问她想什么时候兑现赌注。
发完之后他就有些心烦意乱,推开窗户看着郁郁葱葱的万剑宗,脑子里从前的师娘和如今的宋斐然怎么也折叠不到一起,明明还是那样的样貌,可眼神、姿态全然不同了。
她像是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又想起从前有一次师娘给他做了剑穗,挂在他的佩剑上,好奇的将佩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把入门剑,是师父给他的无霜剑,能被没有灵根和修为的人拔出来很让他惊讶。
师娘看着那剑刃既艳羡又赧颜地笑笑说:“我曾经也差点修道的。”
他那时并不知道她曾经也有过灵根,现在忽然想起来这一幕有些恍惚,如今的宋斐然是不是当初没有被挖灵根,修了道的师娘?
灵根确实能使一个人脱胎换骨。
他站了好一会儿,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玉牌才震了一下。
他忙去看,却不是宋斐然,是天枢——【主上问是否有回音?】
主上对宋斐然未免太在意了。
沈琢羡正想回,玉牌又震了一下。
这次他看见了宋斐然的回复——【今夜,棋修社后面的酒楼,天字一号房】。
这么直截了当,仿佛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沈琢羡回了一个好,才又回复了天枢,告诉天枢他与宋斐然约好的时间、地点。
他收起玉牌,心里说不清的感觉,肯定是要去的,但到底是和自己的师娘……
他目光看向架子上的衣服,思考是穿哪一件。
玉牌再次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是天枢的回音——【主上吩咐,你今夜不必来。】
什么意思?
沈琢羡看着那短短几个字有些发蒙,询问天枢——【主上是何意?】
天枢回的简单——【主上不会勉强你做鼎炉,他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
沈琢羡蹙紧了眉头,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他是一定要拿到无上心法的。
所以他再次告诉天枢——【转告主上,不算勉强,我有意要接近宋斐然。】
天枢这次回得更快了——【不必,宋斐然是我的对手,做好你的代理宗主。】
沈琢羡忽然明白过来,回复他的这个人不是天枢,而是主上。
玉牌的碧光映照着他的脸,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主上让他主动联络宋斐然,是因为主上要见她吧?
而主上的“自有安排”,是他自己要去天字一号房吗?
沈琢羡脸色难看至极,他早该明白的,萧承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在意过?除了宋斐然,还没有人能让萧承主动跑来万剑宗寒潭接应。
他拿着玉牌坐在了椅子里,萧承喜欢他的师娘?还是要得到她手里的无上心法?
今夜,萧承会去天字一号房和她……发生什么吗?那宋斐然也会同意吗?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笑至极,宋斐然为什么会不同意?她很清楚萧承是他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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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只是一枚棋子,主上亲自去做她的鼎炉难道她还会巴巴等着他吗?
他握紧玉牌,闭上眼,眼前全是宋斐然地牢里沾血的脸和她握着纯阳剑的手……
该死,无上心法那么唾手可得,他却要放手。
他真不甘心,可他若是去了就等同于忤逆萧承,这么多年的艰辛苦楚就白费了——
——【今夜不必来。】
裴颂在房间里刚换好衣服,就看见玉牌中宋斐然发给裴一的简信。
他回过去问——【为何?】
外面传来饭菜香,灵芝快要把晚饭做好了,今晚做的是她爱吃的海鱼,她虽然已能辟谷,但她非常享受口腹之欲,所以日日灵芝都会换着花样给她做饭。
现在她应该在调息才对,怎么会突然不需要裴一来了?她离元婴期只差一步之遥,双修对她有好处的。
宋斐然很快回过来——【今晚我有事不在。】
有什么事?
裴颂拿着玉牌再三犹豫,还是问了她有什么事?
她回他——【日后告诉你。】
奇怪,她今夜要去杀其他峰主吗?
裴颂换好衣服出去,看她已经坐在了厅中的桌子旁。
等饭菜布好,他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看她吃饭太多,还是盛暑太热了,导致他很想喝一碗酸梅汤。
可今天灵芝没有做酸梅汤。
他蹙眉坐在桌边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旁敲侧击的问问她,今夜要去哪里?
没等他想好,宋斐然先说:“今晚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裴颂问。
“替我去万剑宗杀青柳。”宋斐然说的很轻巧,抬眼看他的脸色。
他果然眉心紧了紧。
青柳是沈岁华唯一的师弟,也帮着沈岁华教导过年幼的裴颂。
她笑了笑:“不用真的杀了他,我不会真让你为难的。”她盛了一碗酸辣汤说:“只用装装样子,引起万剑宗的骚乱就好,一击不中你就回来。”
“你今晚想做什么吗?”裴颂到底是问出了口:“杀其他的峰主?”
她却没回答他,只是把喝了一半的酸辣汤放下说:“好酸啊灵芝,今天的也太酸了。”
“是吗?”灵芝惊讶,自己也盛了一碗尝尝,酸的皱眉:“是好酸呀。”
裴颂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不告诉他所有计划。
“几时去?”他问她,伸手拖过来她的那半碗酸辣汤,尝了两口,居然觉得酸得刚刚好。
“不酸吗?”宋斐然惊讶的看他,看着看着又想起来问101,为什么裴颂的情热期还没有来?已经一个月了。
101回应说——“从产卵袋的数据看,他现在峰值很高,随时都可能情热期,或许是因为您每一夜都有和他……双修?所以他的情热期不明显?”
是这样吗?
宋斐然倒不希望他最近进入情热期,因为她要忙着收割萧承和沈琢羡了。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入夜之后, 万剑宗内外戒备森严,靠近就能感应到结界的存在。
裴颂停在结界前,知道一旦破开结界闯进去就会惊动万剑宗所有人, 但他猜测宋斐然就是想要引发这样的骚动。
他按照宋斐然的要求换上夜行人, 戴了人皮面具,还携带了灵压发簪,这发簪是可以将他的修为隐藏,看不出他的真实修为。
她连纯阳剑也给了他。
裴颂低头看着手中寒光凛冽的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并不想用师父这把剑去伤害青柳师叔, 可是他大概猜得出宋斐然的用意, 她是想让万剑宗的人认为——今夜前去刺杀青柳的人,正是杀了苍龙峰峰主的人。
他更不想坏了宋斐然的计划。
山中冰冷的气息中夹杂着松木气味,这是裴颂从小闻到大的气味, 如今这些熟悉的气味勾起许多少年的回忆, 在拷问着他。
师父一定会后悔当初救下他, 收留了他。
裴颂压好了人皮面具,莫名觉得身体烧的慌,像蚂蚁在啃食一样, 他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那些热度,握剑一剑劈开了结界,在巨大的结界轰鸣声中掠身冲入了万剑宗。
速战速决。
宋斐然说青柳师叔如今在师父的院落里养伤,裴颂在夜色中直奔那处熟悉的院落。
但并不顺利, 万剑宗经历了几次被夜袭之后早已加强防备,裴颂在刚一闯入万剑宗就遇上了箭矢袭击。
他挥剑击落箭矢, 被拖慢了身形,正好撞上了赶过来的师兄弟们。
太多熟悉的面孔了, 他不想攻击,只一心想甩开他们快些冲到青柳师叔房中。
只好先绕到后山将他们甩开,才又从少有人知道的小路绕到了师父的院落。
院落中没有一点灯火,但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院子的走廊有几根柱子、廊下的青砖哪一块缺损、那棵石榴树下几步外埋着他捡回来的白色鹅卵石……
师父就站在石阶上检查他和沈琢羡的剑术。
师母就让他跪在西边的墙角下。
书房的门上还有他偷偷刻下的几道划痕……
他几乎凭知觉找到了青柳师叔的房间,穿墙而入的瞬间一道剑光袭来,他横剑格挡,两把剑相交发出铮鸣声,他在剑光中一掌击在对面人的肩上,震得他连退两步撑住桌子,低头吐出了一口血。
裴颂愣了住,他这一掌远没有那么重,可青柳师父站在那里消瘦的像是一把骨头,单薄的外袍罩着他,他的黑发垂下扶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在之前那次也只是伤到了青柳师叔的肩膀而已,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好?反而愈发重了?
在去看地上青柳师叔吐出来的那摊血,是黑红色的。
中毒?为什么会中毒了?
裴颂在原地迟疑的片刻,青柳抬起头盯向他,哑声问:“你究竟是谁?”
裴颂没有动。
青柳师叔的目光从他手中的纯阳剑到他的双眼,皱紧眉说:“你没有惊动院子外的弟子,是从后山小路闯进来的……你熟知师兄院子外的小路,你没有趁刚才杀我……你是……”
裴颂的心狂跳不止,连带着他的脸颊也烫得出奇,腹部的伤口莫名在抽动,不能让他猜出来。
裴颂挥剑上前,一剑朝他眉心逼去。
青柳提剑格挡,踉跄着后退,却忍不住地咳嗽。
裴颂没想真的伤他,只劈开窗户,弄出了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院落外的弟子,在弟子要冲进来时握剑就要窜出房间。
“若你是师兄的弟子及时回头!”青柳师叔忽然朝他低声道。
裴颂的手和心跟着颤动,青柳师叔是不是猜出他是谁了?因为这句话在他上次闯入万剑宗救宋斐然的母亲时,青柳师叔也对他说过。
他说:小颂,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师兄会原谅你。
来不及了。
从他母亲被杀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不会明白,当他亲眼目睹母亲是怎么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正派虐杀时,他的人生就没有回头路了。
而他现在唯一能守住的只有宋斐然带给他的一点快乐。
裴颂没回头跃出窗户,跳进了夜色里,风吹在他身上才觉察到他脖子上出了许多汗,腹部的伤口涌出了什么东西,突然之间他就特别想宋斐然,本能的、生|理反应地想她……
快一点回去。
裴颂劈斩开结界冲出院子,却迎面袭来的几支箭矢,他慌忙挥开,只感觉握着剑的手也莫名发抖,一个不留意,一支箭矢穿过他的大腿陷在了他的骨肉里。
他痛的咬牙,热的发抖……今天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仿佛濒临失控……——
地下交易城里灯火通明,笙歌燕舞。
酒楼外再有男修在等候,领着宋斐然进去,为她推开了天字一号房的房门。
宋斐然跨入房间,背后的门被男修轻轻带上。
房间里安静地燃着龙涎香,却连一盏灯也没有点,一片昏暗之中她隐约能看见桌上摆放着新鲜的酒菜和一壶镇着冰的酒。
没有人在,但她能隐约听到一门之隔的温泉室中传出水流声。
今夜来的会是沈琢羡?还是萧承?
宋斐然走到了桌边坐下,在昏暗中慢慢为自己到了一盅酒,还没喝就听见温泉室的门被拉开。
热气和水汽拥着一个人走出来。
她没抬眼去看,只喝了那盅酒,发现酒是合|欢酒。
她唇角透出一丝笑意,那道人影带着潮潮的气息停在她身边,伸出手又要为她倒酒。
宋斐然抬手压住了酒壶说:“既然准备了合|欢酒,上赶着做鼎炉,那就有些样子,跪下斟酒。”
那只手顿在酒壶上,像是在犹豫。
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宋斐然身侧:“你真想要我跪下斟酒?”
是萧承的声音。
宋斐然唇角的笑意就更浓了,抬起头看他,他披着宽阔的袍子,松松挽着发,比之前更清瘦了。
他今天没有戴面具,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样貌,他应
依譁
该像他的母亲吧?因为这张脸除了清晰的轮廓外,眉眼柔美的有些女相,因为消瘦显露出几分病弱的美感,一双眼明亮如星。
“你比我想象中更漂亮些。”宋斐然记得书里写他比妹妹无双公主更美,但因为他总戴着那副奇丑无比的面具,令她脑补不出来他的容貌。
“是吗?”他也在看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今夜的宋斐然也没有戴面具。
萧承在玉简中见过她的样貌,可第一次真切的看着她仍然觉得特别,她有唇珠,唇形楚楚动人,可偏偏生了一双冰冷凛冽的双眼。
这双眼太神奇了,静静望着你的时候像苍翠的山,可笑起来时又像冰冷的月,光华流转却没有温度,让你完全忽视了她的嘴唇、鼻子……只想看着这双眼。
“你……”萧承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她也比他想象中更美。
可又觉得,美不足以形容她,她难以被一个字、一个词语来概括。
所以话到嘴边变成了:“还满意吗?”
“你指哪一点?”宋斐然故意问他:“是指你的样貌?还是指你代替沈琢羡来做我的鼎炉?”
萧承竟被她问的脸颊发热起来,他自问不是薄脸皮的人,但她带着戏谑这样直接问,就像故意戳穿他,等着欣赏他的窘态。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不意外是我吗?”
“我猜到是你了。”宋斐然从他手中拿走了酒壶,倒了一杯酒。
“哦?沈琢羡告诉你了?”萧承问。
“不用他告诉我。”她笑着把那杯酒递给了萧承说:“你那么久没有见我,发了那么多简信我也没回,必定会想办法找我,沈琢羡会主动约见我,不就是你想见我吗?”
“你还是这么聪明。”萧承伸手要去接她递过来的酒,她却拉下了他的手。
“你要跪下接。”宋斐然故意说:“你不是来替沈琢羡做鼎炉的吗?做鼎炉要有鼎炉的样子。”
她抓着他的手指的冰的,也可能是他的体温太高了,显得她手指格外冰。
萧承看着她的眼,脸很热,喉咙很干:“你对裴一也这样?”
问出口他就觉得这句话太酸了,可她摆明了就是在戏弄他,她也这样戏弄裴一吗?
“裴一不喝酒。”宋斐然说:“但裴一会乖乖跪下服侍我。”
服侍她。
萧承的脸更热了,带着一些不痛快,冷笑一声说:“他还真是习惯了做奴隶。”
宋斐然看着他,似乎不高兴的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将那杯酒了说:“你既然不习惯做奴隶,又何必替沈琢羡来?”
萧承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被他扫兴了的无趣感。
她放下酒杯说:“你还有别的正经事吗?没有就可以离开了。”
她对他下了“逐客令”。
萧承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心中的感觉,生气有,但更多的是酸楚,或许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太累了,疲惫之下就很想见她,用手段才见到她之后,她却如此冷淡。
可归根结底,他和她也什么关系都不是,只是对手,只见过几面的对手而已。
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沈琢羡做鼎炉,不是来和他谈天说地。
萧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却从怀里掏出了玉牌,玉牌正在亮出微光,一行字浮现而出——【我已在交易城,你在哪个酒楼?】
他心头一跳,脑子里第一反应这是沈琢羡吧?
“怎么?你还约了别人?”萧承语气里多了冰冷的笑意:“谁?”
她一点没隐瞒的说:“沈琢羡。”
萧承的脸色顿时阴了:“你就这么想找鼎炉吗?”
宋斐然抬眼看他,目光带着冷冷的压迫感,突然震开一身修为,白光将桌子上的饭菜全掀翻在地,也将萧承震的后退半步,吃惊地盯着她。
“你已经金丹九重了?”萧承知道她已是金丹期修士,却没想到她居然金丹九重,离元婴一步之遥。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她才刚拿回灵根一个月,是因为她修习了无上心法吗?
“你以为我牺牲一晚的时间过来是为了跟你闲聊?”宋斐然只想尽快元婴,赶在她亡夫复活之前,“你既不愿意就不该来。”
她拿了玉牌起身要走。
萧承怎么会想她走去找沈琢羡?他处心积虑约她来此,合|欢酒、沐浴……
他上前两步拦她,她刚好就撞进他怀里,满怀的花露香气,他下意识抱住了她:“生气了?”声音又低又哑。
她的手指推在他胸口,抬起明亮的眼看着他说:“萧承你真叫人看不懂,沐浴更衣的等着我,又要装模作样的和我谈天说地?”
他的胸口发烫,脸和耳朵也又烧起来。
昏暗中他的手臂越抱她越紧,哑着声音说:“我没有不愿意,我若是不愿意何必来?我只是……”
他庆幸没有点灯,免叫她看见自己的面红耳赤:“你就一定要我跪下吗?”
“当然。”宋斐然说:“你是来做鼎炉的,又不是来和我做夫妻的。”
“做夫妻不好吗?”萧承抓住她推在胸口的手:“反正你的夫君也死了。”
她却没叫他握,抽了回去,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颚,冷笑着说:“结丹期的废太子做鼎炉都勉强,萧承你知道的裴一是元婴期,我的亡夫更是元婴期九重,你怎么敢妄想做我的夫君?”
萧承瞧着她,心里一阵阵收紧,她怎么能这么刻薄又这么会羞辱人?
她的手指捏在他的下颚上又下滑到脖子,温柔的像在抚摸他,语气却很戏谑:“就连沈琢羡修为都比你高,你不知道他有多巴不得跪下伺候我。”
萧承抓住她的手腕,被她激得又气又酸。
她撩起了他的衣袖,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红痣:“元阳还在,你是初次。”
萧承觉得不自在,她却满意似得震开他的手臂,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捏开,房间里就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是完全看不见的漆黑。
这东西萧承知道,是遮天蔽日丸,用来逃跑时用的法器,但他不知道她用在这里做什么?只感觉怀里空了。
他伸出手,听见她似乎在桌边倒了酒。
“初次的话倒是可以陪你玩玩。”宋斐然的声音又出现在他脸前。
萧承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她捏住,捏开了嘴巴。
“喝点酒。”她把酒倒进了萧承嘴巴里。
萧承吞咽了两口,呛的有些难受,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酒从嘴巴里流出来,身体里也热起来,他在漆黑中不知道怎么就被宋斐然抓着脖子跪在了她腿边。
宋斐然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满意似得说:“你瞧,跪下也不难。”
她的手指探进了他嘴里,撬开他的牙齿,又把剩下的酒全灌了进去。
萧承在漆黑中张着嘴慌忙吞咽下酒,感觉身体都在摇摇欲坠,只能抓着她的手臂和腰来支撑身体,她冰冷尖利的指尖就在酒里抵在了他的舌头上,有一点痛,但更多是被强迫后的莫名释放感,脑子和身体都在战栗。
“会服侍我吗?”她意有所指地问,尖利的指尖轻轻刺着他的舌头:“湉它。”
漆黑放大了他的所有感官,酒精消解了他的所有耻辱和束缚。
萧承只觉得自己醉得厉害,呼吸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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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舌头就听从指定,笨拙地去卷她的指尖。
湿淋淋的不知道是酒还是别的,他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心和身体一阵阵抽紧像是在发颤,头皮也快乐的发麻。
早就异常的异常,被她的鞋子踩了住。
不重,却足以令他要死要活,抱紧她,却被她用什么法器捆住了双手。
“拥抱是奖励,你还没有让我满意到奖励你。”她抚摸萧承湿淋淋的脸,他主动就去找她的手寒进去……
宋斐然满意地笑了,“你比裴一更适合做奴隶。”——
漆黑的夜色里,裴颂跌撞进入莲花小院才敢发出声音。
腿上的伤止了血,却还没拔箭,疼痛可以忍,但他现在的身体好难受,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小腹的伤口和异常都剧烈地难以消减。
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浓稠的。
宋斐然,他前所未有地想要宋斐然,想见她,想被她拥抱,被她抚摸,被她……
他头昏脑涨挣扎着去了宋斐然的房间,可撞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床褥是整齐的,衣架上的衣服少了一件。
她不在,她去哪儿了?
明明他在万剑宗也没有感应到她的气息……
裴颂怕自己错过了她,她在万剑宗遇到麻烦,颤抖着掏出玉牌用裴颂的身份联络了她——【你在哪儿?】
她回的很快——【完成了?】
裴颂再次问——【是,你在哪儿?】
他迫不及待要见她。
可她却没有再回应他。
裴颂靠在门板上实在太难受了,将灵识探入玉牌中去查找她回信的地方,却发现……她居然在棋修社之后的天字一号房?
他脑子里发懵再找一次,依旧是天字一号房。
她去那里做什么?
裴颂炙热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他伸手将腿上的箭拨出来,疼痛反而让他好受一点。
他缠裹了伤口,在夜色里朝着天字一号房而去。
来去只用一张疾行符,他隐身形和气息停在了天字一号房外,没有看见里面的烛光,却听见了水声。
像是温泉室里的水声,谁在里面?
他凑近在水流声中听见了萧承的声音,那声音又哑又浓重,不停的在叫:“斐然、斐然……”
裴颂脑子里过了雷一样僵站在原地,他想会不会是同名的人?
可他很快听见了宋斐然的声音:“脏死了。”
和她平时对裴一说话的语调一模一样。
裴颂炙热的身体突然之间冷透了,身上的伤口得不到安抚的抽搐令他想吐。
他清晰地听见里面萧承声音很哑的说:“满意吗斐然?比裴一呢?”
宋斐然说:“少问这样扫兴的话,我说的事记得帮我做。”
她似乎要起身,又被抱进了水里。
萧承问她:“这么着急走?是要再去找沈琢羡吗?”
沈琢羡?
她……还要找沈琢羡做鼎炉吗?
裴颂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因为他听见宋斐然说:“自然要找他,我要把无上心法暂时放在他身上。”
盛夏的夜里,裴颂一身汗却觉得冷极了。
为什么?
她明明答应了他:绝不将无上心法交给别人,绝不和朝廷联手。
他只对她提了这两个要求,可是她却一条也没有做到。
明明……明明她答应了的。
裴颂晕眩的有些站不稳,眼前也黑的厉害,就连腿上的伤口好像也支撑不住了,伸手扶住了窗棂,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呕的眼泪涌出来,呕的心要掉出来,她答应的……
“谁?”萧承立刻问:“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