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裴颂被姜珊带上了顶楼餐厅, 巨大的餐厅里水晶灯亮闪闪,人也不多,看起来就只有十几二十个, 但自助餐摆了两排, 海鲜、中式菜、牛排……多得裴颂眼花缭乱,好多没见过。
光是蛋糕和酒水就两大桌子。
有人在演奏大提琴,餐厅的巨大玻璃门外就是蓝光莹莹的无边泳池,波动的光影映照在门上梦幻地像在大海里。
裴颂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宋总,她就坐在门边的沙发位中,手里托着一杯香槟, 身旁坐着白泽安。
白泽安像是在和她说什么, 离得很近贴在她耳边,她喝了一口香槟笑了一下,回了白泽安一句什么。
蓝光之中, 她美得如梦似幻, 和白泽安那么登对。
“你随便吃。”姜珊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情摇曳的朝宋斐然走去,远远叫了一声:“宋总。”
宋斐然的目光就转过来落在她身上,笑着拍了拍身侧的沙发位和她说:“这条裙子很衬你。”
“宋总送的当然衬我。”姜珊没客气, 坐了过去又朝裴颂的方向指了指说:“裴颂在楼上停车场等着,我把他带上来了。”又补充:“他没吃晚饭。”
宋斐然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看见站在门口的裴颂,他很拘谨的就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桌子旁站着, 她看过去之前他就在看她。
对上她的视线,裴颂马上站直朝她点了点头。
宋斐然忍不住笑了, 和姜珊说:“你看着吧,他只会吃他手边桌子上的面包。”
“不能吧。”姜珊端了香槟喝:“我告诉他了, 今晚您已经包场了,不吃白不吃。”
“你不了解他。”宋斐然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立刻有服务员给她添上了新的香槟:“他这个人就算有便宜也不会占的。”
白泽安在她们说话时看向了那位裴颂,他记得是宋斐然的司机,他又几次在停车场里见到他在等着接宋斐然,之所以会有印象是因为裴颂的身材和样貌非常出色,甚至不逊于能做偶像的白远。
如今裴颂站在角落里,简单的衬衫西裤被他高大的身材穿得像拍画报,他的肩膀很宽,侧脸轮廓非常清晰流畅,侧身在看面前的面包,伸出去的手臂肌肉线条很明显,一瞬间白泽安脑子里冒出“是宋斐然会喜欢的类型”这样荒谬的念头。
但身侧姜珊和宋斐然的对话不断在加深他这个荒谬的念头。
“这么说宋总很了解裴颂?”姜珊意有所指的笑着说:“您从前可没有了解每位司机性格的习惯。”
“才喝两口就飘飘然了?”宋斐然笑着扫她一眼。
“他还真的光吃面包啊?”姜珊见裴颂就在门口那张桌子旁吃面包,也不走动两步去吃些海鲜:“要不要我过去跟他说一下?”
“不用。”宋斐然这样说着却拿出了手机。
白泽安没看宋斐然的手机,却也知道她给裴颂发了消息,因为对面的裴颂的手机亮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抬手朝宋斐然看了过来。
白泽安真有些困惑了,斐然……喜欢一名司机吗?裴颂的样貌确实出色,但比他外貌出色家世又好的不是没有,只要斐然招招手多少优质的男人朝她涌来,她怎么会喜欢一名司机?
手机屏幕的光映照在裴颂脸上,他又看了一眼那条宋斐然给他发的微信。
宋总:[去尝尝右边桌子上的甜虾和生蚝,告诉我新鲜不新鲜。]
裴颂先回了一句:[我可能不太吃得出来新鲜不新鲜。]
他没吃过甜虾,生蚝倒是吃过一两次,但那都是在烧烤摊上烤的那种,吃不出来新鲜不新鲜的。
可宋总没有再给他回。
他抬头看向宋总,宋总握着香槟杯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吃。
不容拒绝,等着他回答。
他只好按照指令朝海鲜的长桌走过去,生蚝找到了,但是好多虾,分不清哪个是宋总说的甜虾。
“先生您好,需要为您服务吗?”长桌旁的服务员礼貌地问他,拿了干净的盘子给他。
“麻烦帮我取一个生蚝和甜虾。”裴颂说这些话时脸都红了,他实在不习惯被人服务,平时他都是做服务员的那个。
服务员却非常礼貌,帮他开了一个生蚝还配了柠檬片,又盛了一些甜虾递给他。
裴颂说了谢谢,就近找了个小桌子,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下去,说实话有些惊讶到了,生蚝的口感跟他从前吃的完全不一样,滑溜溜凉冰冰,居然是甜的。
甜虾就更是不简单了,真的是清甜的。
手机又亮起来。
宋总:[怎么样?]
裴颂冥思苦笑回复:[很好吃,应该是新鲜的,但我也不确定,我之前没吃过这些,不知道怎么判断。]
宋总:[你觉得新鲜,那就算合格。]
也不知道是在说食材合格,还是在说他合格。
大提琴乐曲下,宋斐然喝着香槟看对面的裴颂。
姜珊和白泽安那么明显就看到她勾起的唇角,带了笑意的眼睛。
她像是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再次发微信说:[再去尝尝鲍鱼片和象拔蚌片,告诉我口味。]
对面的裴颂看过来,又在她的目光下红着脸朝其他桌子走过去,礼貌的问服务员:“您好,请问鲍鱼片和象拔蚌片是哪个?我自己来就好……”
宋斐然就那样欣赏着裴颂的一举一动,靠在沙发上喝光香槟,像是找到了合胃口的下酒菜。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白泽安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宋斐然脸上,她的笑意毫不遮掩。
宋斐然看他一眼,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看向手机里裴颂回过来的信息。
裴颂:[脆脆的,吃不太懂。]
裴颂:[宋总别让我品尝了,我的舌头什么也尝不出来,浪费了。]
裴颂:[我觉得面包最好吃。]
宋斐然却再次说:[尝尝乳鸽,小螃蟹最爱吃这个。]
裴颂果然好奇的主动去找乳鸽。
他连求饶和抵抗都是微弱和轻易被动摇的,不有趣吗?
但这个游戏没有继续下去,大厅门被推开,白远走了进来,他似乎还穿着舞台上的白西服,妆造也没来得及卸掉,走进这辉煌的大厅里宛如电影中的画面。
所有人的目光朝他望过去,窃窃私语议论着他怎么会来?是不是宋总又和他复合了?
宋斐然和白远的绯闻早就闹上过热搜,白远之前吃醋揍了一名和宋总暧昧的小爱豆可是很轰动,虽然宋总澄清她和白远没有在交往,但大家吃瓜之心不死都盯着白远,看着他径直走到宋总激动的要议论起来。
可白远停在沙发位前挺大声地说:“我是来找我哥的,好巧啊,宋总也在。”
好拙劣的演技。
白泽安看着自己的弟弟打心底里冷笑,这是既怕宋斐然生气,又忍不住要“秀恩爱”。
“姜助理今天好漂亮啊。”白远露出惊艳的神色赞美姜珊:“这条裙子把你衬得像美人鱼。”夸完之后又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沙发位再坐一个就显得拥挤了。
姜珊哪能不明白这嘴甜的意义,她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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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宋总,见宋总没有生气才笑着起身说:“当然可以,刚好我要去吃点东西。”
她空出自己的位置,朝餐桌那边走过去。
白远说了谢谢,大大方方的落座在宋斐然身边,“宋总不会介意我来蹭顿饭吧?我刚参加完颁奖典礼,饿了一晚上没吃了。”
宋斐然怎么会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是担心她和他哥独处。
像是怕她生气,他又装可怜说:“我真的很饿,你要是不喜欢我来,我马上就走,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既然饿了就去吃东西,坐在这里等着人来服务你吗?”白泽安语气冰冷的揭穿他。
白远皱皱眉:“你干嘛总是要教训我啊?”要生气又看一眼宋斐然,硬生生忍下去问她送:“算了,斐然你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给你。”
“她和我一起吃过了。”白泽安告诉他:“你不用服务她。”
白远简直气死了,谁问你了,就在嘴边,却又看见斐然皱眉给打碎了咽回去,他忍,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冲动惹斐然生气,就当狗叫。
他忍得很辛苦,看向斐然问她:“真的吗?你吃过了?”
宋斐然看向他,他那一脸吃了屎也咽下去的表情真是很明显,令她想笑,他也算是学乖了一点,“我吃过了,你去吃点东西吧。”
“那我也不吃了。”白远不想离开斐然,更不想让他哥和斐然单独在一起,“我最近过得太快乐胖了一点,正好减脂。”
宋斐然的手机亮起来。
白远和白泽安几乎不约而同看向她手里的手机,很轻易就看到是来自【裴颂】的微信消息。
宋斐然也没有避讳点开了消息。
裴颂:[这个确实好吃,很酥脆,等去接小宋总那天我来打包一只带在车上,她一定很开心。]
屏幕的光芒映照着宋斐然柔软下来的眼神。
她在打字在回裴颂。
白远在对面看见了裴颂,他在这一刻才发现裴颂居然也在。
裴颂就站在姜珊身边,低头看着手机里宋斐然给他回的信息,轻轻笑了笑。
斐然给他回了什么信息?他这样笑?
白远心里那股醋意随着胃酸翻腾,斐然愿意带裴颂来这个晚宴,也不愿意带上他。
不能吃醋,不能跟一个司机较劲。
白远拿来香槟喝了一杯,才侧身附在斐然耳边说:“今晚去我那里好吗?我想给你看我的奖杯,我第一次拿了演员奖。”
他热热的气息带着香甜的香槟气味。
宋斐然还没说什么,白泽安先将手里的香槟杯重重放在了小桌子上。
他仿佛无法再忍受一般,痛苦的看向白远低声说:“你非要这样吗白远?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这样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从白远进来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在他们这边,所以他的情绪很轻易被大家捕捉到了。
似乎连议论声都静了静。
裴颂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下意识想朝这么走过来,那两个人似乎要争吵起来。
宋斐然有些烦了,将手里的香槟喝完放下,直接站了起来:“你们继续。”然后谁也不看朝裴颂走去说:“裴颂,拿我的包。”
“好。”裴颂马上走到沙发位前,当着白家两兄弟的面弯腰拿走了宋斐然的手包和外套,快步走回她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回家吗?”
宋斐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回家。
裴颂为她拉开门,两个人才走出去,白泽安和白远就一前一后追了出来。
“斐然你生气了?”白远忙问。
白泽安更快一步到电梯前,伸手按住了电梯按键,低声歉意说:“抱歉,我刚刚失态了。”他感觉糟糕极了,他近乎恳求地说:“和我谈谈好吗斐然?至少……让我明白你三年多以前和我断崖式分手的原因,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白远还想说什么,宋斐然抬手止住了他,看着一步外的白泽安说:“原因我早就告诉你了,就是不喜欢了,只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
“不喜欢了?”白泽安感到痛苦:“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就那么突然就不喜欢了?”他难以理解,昨天还抱在一起讨论订婚的爱侣,怎么会一觉睡醒就不喜欢了,离开了?
“不是突然的。”宋斐然吐出一口气,难得有耐心地说:“泽安,我们在一起两年,但其实在在一起之前我就很喜欢你,那时候我的公司才刚刚崭露头角,你的出身、学识、谈吐和商业上的成绩让我产生了极大的爱意。”
她没有撒谎,那时候她刚从快穿世界退休,拿着花不完的钱做生意,白世集团的继承人白泽安优秀到闪闪发光,她把他当成了攻略目标,产生了极大的征服欲。
“可后来我也做到了你的成绩,甚至比你还要优秀。”宋斐然坦诚地说:“你的那些优点我都有,我很难再说服自己喜欢你,因为你对那个阶段的我来说毫无魅力了。”
当她变得比他更优秀,突然就对这样的精英祛魅了。
白泽安像是被击碎一般脸色惨白如纸,他喉咙里吞了针一样:“所以……脑袋空空,没自尊讨好你的白远对你来说有魅力?”
宋斐然笑了一下,“你们男人不是很清楚,被漂亮女人讨好得快乐吗?”
她走到这个位置,怎么不能享受这样的快乐呢?
你瞧,没有她的允许,白远连开口都不敢,就算她现在扇他一耳光他也只会求她不要生气了,怎么不快乐呢?
她拨开他的手按下了电梯,走进去,头也没有回。
“斐然!”白远追上来两步,电梯门就关上了。
他心慌得要命,转身去找另一部电梯,可追下去只看见了斐然的车尾灯,他打电话给她,也是被挂断。
初秋的雨淋在他身上,他感觉又热又冷,不敢再打第三次电话,因为他很清楚再打过去她就会把他拉入黑名单——
雨越下越大,车子开进别墅的时候打了雷。
裴颂下车撑开伞,才去接宋斐然下车,见她名贵的真皮鞋踩在雨水里有些心疼,很想把她抱进去……如果宋总不介意的话。
她身上混杂了酒味,抓着他的手臂走进客厅。
不知道她是不是喝多了,她的手很热,隔着衬衫也能清晰感觉到。
小螃蟹没有在家,她就给阿姨放了几天家,客厅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开灯。
安静又黑暗。
她没有开灯,进去后丢下包包、外套,踢掉鞋子,靠进了沙发里,像是累了又像是醉了。
裴颂捡起地上的包包和鞋子,放好,又将她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才伸手开了一盏沙发旁的小灯。
灯光照亮宋斐然的脸,她闭着眼,眼尾有些红晕。
“宋总要不要喝点水?”裴颂怕她是醉了,“喝点醒酒药吧,我很快弄好。”
他挽起袖子去西厨厨房,拿了橙子、柠檬和蜂蜜,很快就做了一杯解救的橙子蜂蜜水。
端过来看见她歪倒在沙发上,在翻看着手机。
“宋总,喝一点吧。”裴颂凑近了才看见,她是在看班级群里小螃蟹今天在夏立营里拍下来的照片和小视频。
她是想女儿了吧?她似乎很少晚上离开女儿……
小视频里传出老师的声音,问她这个小编织包是给谁做的?
小螃蟹的声音传出来:“这个是送给我妈妈的,还有一个是送给裴颂的。”
裴颂愣了愣,又听见小螃蟹解释说:“裴颂是我的朋友。”
在这雨夜里,裴颂也突然很想小螃蟹。
“宋总。”裴颂蹲在沙发旁,把杯子放进她手里:“喝了这杯会舒服点。”
宋斐然的目光就从手机上挪到他脸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就那么久久的望着他,近乎有些走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外面雷声闷闷。
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疤:“裴颂,下雨天你的伤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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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
她的手指那么热,热得裴颂脖子和脸颊烧起来,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不疼。”他声音是哑的,身体是僵硬的,那么不想躲开她的手:“我不疼。”
无端端,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裴颂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她在难过,没有忍住抬手握住了她摸在疤痕上的手:“是不舒服吗?头晕还是恶心?”
他从未听过自己这么温柔的声音,可他仍然觉得不够。
“我扶你坐起来喝点水好吗?”他伸出手托起她的脑袋。
她的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离她很近很近。
“裴颂。”她在昏黄的光芒下看着他问:“你想吻我吗?”
裴颂心跳的飞快,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吞咽的喉结,发烫的脸颊,落在她唇上的眼,“宋总你醉了……”他不能,她醉了,他不能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冒犯她。
“关上灯。”她打断他,直接命令说。
裴颂脑子还在发烫,下意识听从命令关上了灯。
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她的手从后颈摸到了他的下巴,她说:“低一点。”
裴颂脑子烧融了一般,随着她的指令低下头,碰到了她的唇。
那是一张那么柔软的唇,碰到的瞬间裴颂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捧住她的脸吻上去,笨拙的吻她,她指引一般微微张开嘴让他找到她的舌。
他没有一丝理智,没有一点技巧,本能一般用力地吻她,吻到一身汗水。
她抱住他,重重呼吸着在他耳边说:“吻下一个。”
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
他不明白,她抓住他的手带他去往下一个……
雨下得那么大,廊檐下低下来的雨重重砸在回廊下的美人蕉花朵上,将红色的花朵砸得一颤颤滴下雨水……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雨越下越大。
宋斐然忘了几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到后面她累的趴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只隐约感觉到有人吻了吻她的背,轻轻哑哑的说:“我抱你去洗澡好吗?”
又洗吗?
她记得洗过一次了, 在沙发上弄得汗津津一次之后就被裴颂抱去洗了澡, 只是洗到后来变得更汗津津了。
被从浴室里抱出来,湿淋淋的两个人弄的地毯、床单全乱七八糟……
但是她太累了,满足之后的困倦令她不想动,就闭着眼迷迷糊糊说:“你不是都吃干净了吗?不洗了……”
裴颂没有再说话,只是从背吻到了她的肩膀,热热的脸埋在她肩膀里好久好久。
久到宋斐然快要睡熟了, 感觉身体轻了轻, 她似乎被抱起来放在干燥柔软的另一边。
昏暗中,裴颂轻手轻脚地将床单换了下来,才又小心翼翼将睡熟的宋斐然从床边的沙发上抱回床上。
她看起来是真的困了, 只是皱皱眉换了个姿势没有醒。
裴颂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很久, 久到又想吻她, 却怕吵醒她,放轻手脚去将弄湿弄脏的床单衣服收拾好,又去简单收拾了浴室, 很小心出来,确定她没有被吵醒,才光着脚去收拾沙发。
她的衣服还在地上,沙发上干掉的一些痕迹令他脸颊发红。
才弯腰捡起来她的衣服就听见沙发某个角落里传来“嗡嗡——”声, 似乎是手机。
裴颂怕吵醒她,慌忙顺着声音去找到了她掉在夹缝里的手机, 上面显示着来电是——[白远]。
要不要挂断?替她做决定挂断不好……
他才犹豫了几秒,卧室里就传来宋斐然迷迷糊糊的声音:“吵死了, 是谁?”
裴颂起身拿着手机走进卧室,轻声说:“是白远,你要接吗?”
他到床边把手机递给她,伸手把她滑下去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她还趴在床上眼睛都没睁说:“你替我接。”
“我?”裴颂惊讶,他接的话好吗?白远一定会误会,虽然她们确实发生了……
“告诉白远,我睡着了。”宋斐然没睁眼。
可裴颂清楚地看见她勾了勾唇角,他突然明白过来,她就是要让白远“误会”。
手机嗡嗡响的她皱眉。
裴颂马上接了起来,按了免提。
“斐然,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白远的声音又哑又难过,还能听见雨声:“我在你家门口,能让我进去看看你吗?”
白远在别墅外?他应该是已经来了很久吧?
裴颂看着闭眼的宋斐然,对着手机说:“我是裴颂,宋总她已经睡着了。”
手机那边顿了好几秒,如果不是雨声,裴颂简直要误会白远挂断了。
“裴颂?”白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颤抖,愤怒的颤抖:“你怎么知道斐然睡着了?你在斐然的卧室?你为什么还在斐然的卧室?你一个司机送完老板就该……”
他的声音太吵,令宋斐然睁开了眼,伸手把手机挂断,直接按了关机。
她一句话没说,又趴回枕头去睡了,乌黑的头发散在真丝枕头上,一张脸明珠一般。
裴颂到这一刻仍然不敢相信,他这样的人能被她准许亲吻她,拥抱她,和她做这些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他裴颂,何德何能。
就连大明星白远,她也这样随意的丢开,他就更不能产生不该有的幻想了。
她今晚或许只是喝醉了,她总不能是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那一刻,他自己都想笑自己痴心妄想,做什么美梦。
他拿什么和她那些追求者比?他只配给她做司机。
外面打雷下雨,裴颂燥热的身体和躁动的心在这个电话之后,彻底清醒了。
他甚至鲜少聪明的明白过来,宋总这个电话何止是在间接让白远死心。
也是在让他这个头脑不清醒地死心,不要痴心妄想和她在一起,她只是酒意上头的冲动罢了。
是这样的,裴颂。
裴颂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轻轻摸了摸她的黑发,低低说:“晚安。”
他很知足了。
他这辈子做梦也不敢想,他的初吻、他的第一次会和她这样遥不可及的人发生。
裴颂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去将没收拾完的沙发收拾完,去将她的衣服分门别类清洗好。
他一点也不困,坐在洗衣房里等着她的衣服,一件件熨好……——
第二天,一大早宋斐然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裴颂不在,卧室里收拾得很干净,外面却像是在争吵一样,隐约能听到门卫和阿姨的声音。
怎么了?
她披上睡袍走出去,透过玻璃门先看见门卫在拦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远。
她拉开门就听见门卫在说:“白先生别动手!您这样我报警了!”
白远像只疲惫又愤怒的狮子,不顾门卫阻拦要去拉扯几步外的裴颂,呵斥他:“你跟我过来!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不是孬种你就过来!”
裴颂抓住了门卫的手臂:“白先生不要在这里吵,宋总还在睡,我跟你去外面谈。”
宋斐然被太阳晒的眯眼,她没有过去阻拦,只是转身回了客厅吃早饭。
没什么好阻止的,他们爱打就打,又死不了人。
她饿得要死,昨晚激烈运动,两条腿都是酸的。
从冰箱里拿了阿姨准备好的牛肉三明治,她又多放了些牛肉,靠在冰箱旁边吃边划开平板,登陆了自己的微信。
果然小螃蟹一大早就给她发了早安微信。
她点开57秒的语音条,听见小螃蟹的声音:“妈妈早上好,你醒了没有呀?我早餐吃了蛋蛋三明治和牛奶、水果,妈妈早饭吃什么呢?哦对,水果是我们昨天自己采摘的哦,有很大的蓝莓,很红的西红柿,还有、还有火龙果,妈妈你知道火龙果是长在哪里的吗?长在仙人掌上!”
下面还有短短的一条:“错了,老师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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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科,不是仙人掌,妈妈我要进山里采摘松露了,你记得一会儿告诉我你早饭吃什么。”
宋斐然看到老师发来的出发照,小螃蟹和几个小朋友手拉手站在一起,穿着黄色的背心,红色的小雨靴,头上戴着红色的小头巾,手里拎着篮子。
可爱得要命。
她忍不住笑起来,将照片一看再看,忍不住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文案就写了——今天是采蘑菇的小朋友。
别墅外的街道上,白远一拳打在裴颂脸上,抓着裴颂的衣领将他按在自己的车上,“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勾引斐然上位!你终于得逞了!”
他看见裴颂脖子上的抓痕和吻痕,脑子快烧成浆糊了,抓住他的脖子恨死了说:“你以为你跟斐然发生了关系就能上位吗?就能住进她的别墅做男主人?想要她的钱是吧?做梦吧!你是什么东西?下水道的臭老鼠,赌鬼的儿子,你自己配吗?”
裴颂任由他抓着没有动,只是说:“我从来没有贪图过她的钱,更没有奢望过自己配得上她。”
“少他妈给我装!”白远气得发疯,昨晚一整晚他都等在别墅外,裴颂一晚都没有出来,现在又亲口承认她们确实发生了关系,他早就知道裴颂居心不良,他早就知道!
他又一拳要挥下去。
被裴颂轻而易举抓了住,白远根本挣扎不开,气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让裴颂滚得越远越好,他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把他的卡一股脑全抓了出来,按在裴颂脸上:“这些卡里有几百万,打赏给你,从今天起有多远滚多远,离开斐然别再出现!”
裴颂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钱这样羞辱,他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恼怒,一用力扭着白远的手臂将他压在了车上。
白远痛的惨叫一声,卡全掉在地上,他破口大骂。
“白先生,我是没有钱,我的家庭也一塌糊涂,我很清楚我配不上宋总,不需要你提醒我。”裴颂只是觉得,他哪怕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就没有资格爱慕天上的太阳吗?至少他有资格偷偷爱慕吧?
不是说,每个人都平等地拥有阳光、时间和爱人的能力吗?
他的爱不是明码标价,不奢望回应,没有那么地不堪。
“我是宋总聘请的司机。”裴颂和他说:“她没有开除我,任何人就没有权利让我滚。”
挨下那一拳,是他为昨夜接白远那个电话感到歉意,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让白远难堪心碎。
他理解白远的愤怒,但不意味着他可以被白远羞辱。
“到此为止吧。”裴颂松开了白远,弯腰将他散落一地的卡捡起来,放在了他的车顶,“再闹下去只会让宋总厌烦,她不会见你的。”
他看见白远扭过来的脸上有泪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白远在身后愤怒一拳砸在车子上,满脸眼泪,他真想就这样开车撞在那扇拦着他的门上,这样斐然就会来见他了吧?
可他又那么清楚,一旦那么做,他和斐然就真的走到底了,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她讨厌被胁迫被威胁,过激只会让他永远被她淘汰。
裴颂!裴颂!为什么是裴颂?他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斐然为什么能看上他?他哪一点输给裴颂了?
他不明白,死也想不明白!是因为昨夜他和他哥让她生气了?所以她要这样惩罚他?
白泽安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和斐然!
身后传来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像愤怒地咆哮。
裴颂的心里也在轰鸣,脸颊挨了一拳有些痛,他站在客厅门口没有立刻推开门。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斐然……不,是宋总。
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昨夜缠上她的吧,毕竟他这样的老鼠谈起真心,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另有所图,钱给的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却没有在客厅里看见宋总。
平板在沙发上,餐桌上是她吃过早餐的碟子。
阿姨在收拾。
“宋总呢?”裴颂问。
阿姨说:“宋总在卧室洗漱。”
裴颂犹豫了一下,没有朝卧室走去,昨晚就像幻梦一场,天亮了就不该继续幻想。
“这是你的早餐。”阿姨把一份三明治递给他,笑了笑说:“宋总给你留的,不要浪费了。”
裴颂接过那份三明治,喉咙里又酸又涩,可她又待他这么好……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喜欢她。
她要对他差一点就好了,像她对白远那样,他会清醒起来,不再痴心妄想。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宋斐然换好衣服出来, 看见在帮阿姨收拾餐桌的裴颂,对他说:“我要去长明州出差。”
出差?
裴颂扭过头来看她,主动说:“要去几天?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宋斐然看见他微微肿起来的侧脸, 很显然是被白远打了, 她伸手在他红肿的脸上碰了碰。
她似乎刚洗漱过,手指冰的很。
可裴颂的脸却热起来,心也像是被她碰了碰。
“真没用。”宋斐然声音轻轻的说:“连白远也打不过吗?”
裴颂的整张脸全部红了,真奇怪,明明是怪责他的话,听起来却像是一句“甜蜜”的话。
“你走得开吗?不是要每天去医院照顾你妈妈?”宋斐然直接和他说:“我出差这几天你可以放假。”
她确定了一下行程:“我大概去个三四天, 会赶在小螃蟹回来之前回来, 这期间你不用上班。”
可裴颂却开心不起来,他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不是因为昨晚,所以宋总要避免最近见到他?故意给他放假?
宋斐然拿了外套要走, 裴颂就在身后说:“医院那边请了护工。”
她停在原地, 低头笑了一下。
裴颂走过来说:“如果您需要的话, 我可以陪您去,替您拿行李开车。”医院那边他可以和他母亲说一声。
他想陪她去,如果她准许的话。
宋斐然看了一下手表说:“给你半个小时收拾, 半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裴颂的心开心起来。
他没什么要收拾的,只是给医院里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要出差几天。
母亲那边却有些诧异问:“你不是在给小宋总做司机吗?司机也要出差?”
他解释说,是陪宋总,拎拎行李。
母亲像是欲言又止, 最后说:“小颂,妈妈这边你担心, 忙你的去吧,只是要注意些, 毕竟人家宋总是女生,该避讳的要避讳,有些分寸,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什么?
裴颂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么说。
挂了手机后没多久,母亲就推给他一个女生的微信,和他说:“小颂这是你明霞姨的女儿,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她刚刚大学毕业来江城工作了,在学校做老师,她刚来江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加上她有空帮她搬搬家,到处玩玩。”
这条微信是等裴颂陪宋斐然和姜助理下了飞机后,才看到。
他忙着帮宋总和姜助理拎行李去酒店,就没回。
到了酒店后,他又忙着帮宋总把行李拿出来放好,开会要穿的衣服熨烫挂好……
等他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才回了母亲:[我没什么空就不加了,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尽量抽时间帮她。]
他对这个女生没什么印象,但还记得明霞姨,她是妈妈婚后唯一的朋友,妈妈生病之后也总大老远地坐车来看妈妈,帮忙他是愿意的,但到处玩玩就算了。
母亲却又劝他加上聊聊天也好,做个朋友嘛。
浴室门被推开,宋斐然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裴颂就把手机按灭了。
“您的手机刚才响了。”裴颂垂着目光,把她的手机递过去。
宋斐然接过去看了一眼,是合作方,她就回拨了过去,坐在沙发上边聊一会儿的会议,边慢腾腾擦头发。
裴颂拿了
忆樺
吹风机,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开最小档最静音,理过她湿漉漉的头发替她吹干。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但昨晚替她吹头发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后脑勺的黑发中有一道指甲盖长的细疤痕,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她像是承受不住黑发的重量,将脑袋歪靠在了他的手掌里,由他托着她的脑袋吹。
裴颂忍不住心里的笑意,其实她有时候像小螃蟹一样可爱。
出差这几天,宋斐然和姜助理忙的脚不沾地,裴颂除了接送她们、订餐、收拾宋总需要用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会议室外等着她。
他比之前更熟知宋斐然的口味喜好,也了解了她的一些小癖好。
比如她一定要吃早餐,并且要“扎实”的早餐,碳水加肉。
她在高度投入工作之前一定要保证吃饱、睡好。
再比如她很累的时候往往会睡不着,越晚回来她越容易失眠,而她失眠的时候会主动吻他。
她喜欢性,爱,像喜欢碳水一样,要扎实要百分百满足,才能松弛下来睡觉。
这仿佛是她的一种放松手段,她会在他怀里筋疲力尽地睡着,而裴颂在这几天里竟习惯了抱着她睡。
人养成习惯不是需要21天吗?
可他只是几天的时候就习惯到,会在半梦半醒时伸手去抚摸怀里的她,确定她有没有盖好被子?
有一天,她早上醒来问他:“你晚上有梦游的习惯吗?”
裴颂从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记得你昨晚半夜亲我吗?三点多的时候。”
那么晚,他已经睡着了,可她很详细的说她被亲醒了,推开他,还问了他几点了。
裴颂又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梦里她也有问他几点了。
难道不是梦?
他半夜这么不老实吗?
可他从小住校,没有人说过他“梦游”。
后来在结束了出差,返回江城的路上,他想: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快乐和幸福,太像做梦了,他总会梦到自己在梦里吻她、抱她……还会在梦里乱叫她。
有时候是“姑姑”,有时候是“老师”、“师母”。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梦里好像她们认识好几个世纪,他爱她爱了很久很久——
为了赶上接小螃蟹回家,宋斐然和裴颂搭乘了六点多的航班,抵达江城时是八点多,开车赶去学院正好九点。
小螃蟹她们那一班的学生已经回到学院,在学院里等着家长来接。
宋斐然几乎每次接小螃蟹都赶在前几名,不想让她久等,这次一下车就看见背着书包,还拎着小包包、小水壶在学院门口等着的小螃蟹。
她的好朋友敏敏刚被接走,老师站在旁边正和小螃蟹说话,小螃蟹就认出了妈妈的车,高兴地抬手一指:“我妈妈来了!”
宋斐然迫不及待的朝她快步过去,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她身上是香香的沐浴乳味,黑了些,抱住宋斐然的脖子就亲了她的脸一口。
“妈妈我好想你呀。”她像只小动物表达想念的方式就是紧紧抱着、用脸蹭她。
宋斐然也亲了她一口:“妈妈也想你,每天都想你。”
“小宋总。”裴颂走过来忍不住朝她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累不累?”
“一点也不累。”小螃蟹精神很好,搂着宋斐然的脖子对裴颂说:“我有礼物给你。”马上又补充:“妈妈也有,还有阿姨。”
“你可真是雨露均沾。”宋斐然抱着她就舍不得撒手,和老师打个招呼之后就抱着她一路上车,“你是不是长高了啊?妈妈抱着都觉得长了点。”
可是明明才离开了四五天而已。
宋斐然有时候很矛盾,既希望她快点长大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又不想她长大,永远小小的可以抱在怀里,离不开她。
几天没见,小螃蟹从上车开始就有说不完的话,不停地在和宋斐然将她发生的事情,还给宋斐然看她的手指:“就是这里,被螃蟹夹的。”
宋斐然拿在手里仔细看:“真是一点印子也看不出来了。”但她还是亲了亲那根被夹过的手指。
到了家,小螃蟹把裴颂、阿姨全叫过来,煞有介事的送她们自己在夏令营收工做的礼物。
给阿姨的是一块她染出来的方巾,给裴颂的是一双竹筷子一个木头勺子,放在她编织的小篮子里。
“你不是不喜欢用一次性筷子。”小螃蟹和他说:“以后你就可以带着我做的筷子出去吃饭,又环保又干净。”
把裴颂感动得不行,他没想到小螃蟹会留意到他平时不爱用一次性餐具,买了一套两元店里的筷子随身带着。
“这是妈妈的。”小螃蟹拿出了好几样给宋斐然:“菜篮子包包、方巾、筷子,还有一枚戒指。”
小螃蟹把其他人有的全给宋斐然准备了一样,又说这枚银戒指是她和老师一起做的,做了好久呢。
宋斐然摘掉了自己的钻石戒指,伸出手:“你替我戴上吧。”
小螃蟹就捧着她的手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问她:“爸爸有没有送过你戒指啊?”
宋斐然想了想说:“算有,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抢来的。”
她是指万剑宗的玉指环,本来是沈岁华传给裴颂的。
小螃蟹惊讶:“为什么要抢?是因为爸爸不给你吗?”
宋斐然笑了,“这很复杂。”她看着手指上的素银戒指赞美说:“真漂亮,这是我戴过最漂亮的戒指,我要天天戴着。”
小螃蟹心满意足地去拆宋斐然和裴颂出差带回来给她的礼物。
偌大的房间里重新塞满了小螃蟹喋喋不休的话语声、笑声,裴颂只是待在房间里就觉得无比愉快,他听着她们说话,看着她们坐在地毯上把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就好像送什么给她们都会得到正向的回馈。
下午裴颂特意去那家酒店打包了乳鸽回来。
小螃蟹高兴地一定要裴颂留下来吃晚饭。
裴颂不想扫她的兴,就留了下来——
晚饭之后快八点了,他开车赶去医院看母亲,出差四天没见,他想多陪母亲待一会儿,打算今晚留在医院里陪床。
他还特意带了几份果切给护士站的护士。
护士早就跟他和他母亲熟了,谢过他之后笑着低低和他说:“怪不得你最近注重穿着了,原来是……”
她们笑起来。
裴颂摸不着头脑。
护士长笑着说:“挺漂亮的,人也好,你不在这几天,那姑娘天天来给你妈妈送饭,快去吧。”
什么姑娘?
裴颂越听越不明白,拎着东西进了母亲的病房,就瞧见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女生,斯斯文文的,正坐在床边给母亲削苹果,母亲一脸笑容的在和她说话。
“小颂你回来了。”王莲看见儿子回来眼睛就亮了,忙招手让他过来,向他介绍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明霞姨的女儿小萍吗?她就是,现在长成大姑娘了,你都认不出来了吧?”
裴颂确实认不出来了,他小时候也就见过她几次而已。
小萍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叫他:“小颂哥,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替我打跑了追我的狗。”
说起来这个裴颂就有点印象了,“记得,你被村口的大黄狗追着跑了两条街,鞋都跑丢了。”
小萍更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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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了,尴尬地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莲却很开心,一会儿叫小萍坐,一会儿叫裴颂给小萍剥橘子。
小萍没话找话说:“听莲姨说你去长明州出差了,有去长明岛上逛逛吗?听说很漂亮。”
“没有,我是陪老板工作去的,没时间。”裴颂如实说。
“那下次你就和小萍一起去逛逛。”王莲笑着说:“过段时间小萍就放假了,你不是也有年假吗?也别总忙着工作,年轻还是要多出去玩玩。”
裴颂皱了皱眉说:“人家给我工资,我才工作就想着请假好吗?”又说:“我和小萍也不熟,一起出去玩不方便。”
小萍更尴尬了。
“多出去玩玩就熟了嘛。”王莲还在说:“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
裴颂这一刻再迟钝也品出来味道了,他妈妈这是在努力给他“牵线”,撮合他和小萍。
他对小萍没有恶意,不想令对方尴尬,却又实在不想妈妈再继续,开口说:“妈,小萍是大学生,和我这个父亲是老赖赌鬼的人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一句话就堵住了王莲的嘴。
小萍也听出来他的意思,尴尬地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王莲感觉出来小颂的抵抗情绪,也不好留人家小萍,只说让裴颂去送送,这么晚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裴颂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没多说送了小萍下楼。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几位护士还在朝他递眼色,很显然是误会了他和小萍在处对象,而这个误会还能是谁造成的?
只能是他妈妈,他都能想象到他妈妈怎么和护士说的。
他心里乱糟糟的烦躁,把小萍送下楼,替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提前付了钱。
他不能用宋总的车子送人。
在等出租车赶来的时候,他主动开口说:“小萍,我妈那个人就爱乱说话,她着急给我介绍对象,你别误会,我现在没有谈朋友的意思。”
小萍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惊讶的看向他,点点头:“我感觉出来了,你好像挺排斥我的。”
“没有,我没有排斥你。”裴颂在心里叹气,和她说:“我这种条件和家庭怎么有资格排斥别人?我只是排斥我妈这种逼迫我谈朋友的方式,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小萍在夜色里望着他,很诚实地说:“我妈一开始要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也很排斥,但我看了你的照片,你很帅,比我之前那些相亲对象帅太多了。”
真人比照片更帅,她确实是因为外表才答应来的,刚好那时候裴颂不在,她看莲姨一个人在医院可怜,就多来了几天陪她。
“你有喜欢的人吗?”小萍直接问:“要是没有,我们可以接触看看,我实在是不想和一些歪瓜裂枣相亲了。”
她这是实话,她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工作后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拒绝朋友、同事、亲戚给她介绍奇形怪状的对象。
她当老师是因为喜欢,不是为了成为结婚的优点之一……
“加个微信?”小萍问他。
裴颂只迟疑了一秒就回答:“有,所以不好意思小萍,我就不加你微信了。”
拒绝得很干脆,连朋友也不用做。
小萍就明白了,和他挥挥手就上了车。
裴颂转身回医院,越靠近病房心里那股不好的情绪就越重,走到护士站听见护士笑着打趣他,他停下脚步认真地说:“你们别误会,那位女生只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不是什么对象,我有喜欢的人,这样误会对那位女生和我喜欢的人都不尊重。”
他太认真了,让几位护士也惊讶,他有喜欢的人了?
裴颂回到病房里,王莲吃惊的问:“这么快就上来了?你没开车去送小萍?”
“我给她打了车。”裴颂尽量压着情绪:“我没有车,那台车是我老板的车,我没有资格开人家的车去送妈妈你的朋友。”
王莲听出来他的不高兴,缓和了语气劝他:“妈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交点朋友,有个伴,小萍这孩子人真的很好……”
“够了。”裴颂忍不住打断她:“妈,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意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相亲,更不想结婚生孩子,我这样痛苦的人生结束在我这一代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把另外一个女生拖进来,再生一个更穷苦的下一代?你难道不后悔嫁给我爸吗?”
王莲被他的话惊呆了,小颂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如果不嫁给我爸,你或许不会落下一身的病,你可能早和明霞姨合伙开了裁缝店,过得比现在好百倍。”裴颂为她感到痛苦,嫁给她爸她获得了什么?
宫颈切除,肝病,被他爸打断肋骨……
“小颂你怎么……这么想?”王莲在病床上落泪,“虽然你爸对我不好,但……不嫁给你爸就没有你,为了你,妈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你爸……”
“我后悔。”裴颂绝望的看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不要嫁给他,生下我。”
在没有见到小螃蟹和斐然之前,他或许还可以说服自己,这世上的普通人都和他一样痛苦,成千上万个普通家庭都一个样,大家都在这样痛苦地生活着。
可现在,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见到了宋斐然如何爱她的女儿,见到了被爱护着长大的孩子是怎样快乐健康的……
那不单单是有钱没钱,是健康的爱和尊重,她会为了一句话语气不好就像小螃蟹道歉,会告诉小螃蟹她非常想她,每天想她。
这些是他从未在父母身上获得过的。
母亲无疑是爱他的,但他更希望她先学会爱护她自己。
他有太多太多话想对母亲说,可她哭得很伤心,她只在意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辛辛苦苦生下他养大他,却成了一种错。
她不能接受。
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生机渺茫地在等待匹配的肝,才可能换肝活下来。
所以裴颂只能低下头,交握着手指很久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王莲坐在病床上,早就看见了他衬衫衣领下的几道抓痕,在胸前那个地方,还有脖子上紫红色的印子,她很难不乱想什么。
“小颂,你老实和妈说……”她到底是问出了口:“你拒绝小萍,是不是因为你和那位宋总在一起了?”
裴颂惊讶的抬眼看她。
“你喜欢她?”王莲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儿子,他谈起宋总和小宋总时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那她喜欢你吗?”
裴颂紧紧抿着嘴无法回答。
王莲哭着说:“她是大老板,和那么多大明星谈恋爱怎么会喜欢上你?小颂,妈着急给你介绍小萍就是希望你清醒一点,明白咱们这种人和那位宋总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咱们高攀不上人家……”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裴颂打断她:“妈你不要再管了。”他不想听,也听不下去的起身要走。
“小颂你这样不清不楚的和她在一起算怎么回事?”王莲哭的声音也很小,压着声音说:“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被她包养吗?”
一个月七万块,她早就怀疑了,什么司机一个月这个高工资?还要经常留宿在她家里?陪同她出差?
裴颂很讥讽的笑了一下:“妈你真看得起我。”
有多少明星、总裁在等着被她“包养”,他妈妈知道吗?
他还配不上被她“包养”。
裴颂离开医院,上了车,却不知道去哪里。
车子里满是宋斐然的气味,她喜欢佛手柑的香气,也喜欢月桂花的香气,他被她的气味包裹,闭上眼就仿佛她还在他身边、怀里。
他很想她。
所以他发动车子又开往了别墅,却在别墅门口看到了白远的车子。
车灯照过去,他看见白远车子内的宋斐然,她在亲吻白远的额头,而白远在落泪。
明亮的车灯下,她朝他看了过来,脸上平静得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确实也不该有什么表情。
裴颂只是一个司机,就算她要和白远复合,他也不能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
有那几夜,他就该知足了。
他迫使自己平静的把车子开进去,在车里给她发了个短信,撒谎说:[医院那边不好停车,我今天要留在医院陪床,车就先送回来。]
然后他拉开车门下车,离开别墅,不敢去看白远的车子,走了很远的路走出别墅区,破天荒给自己打了车,回自己的出租屋。
手机震了一下,他看见宋斐然给他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入秋的夜里,却还是很热。
裴颂回到出租屋才发现,电路不知道哪里老化坏了,灯打不开,风扇也不能用。
他抹黑倒在床上,听见楼上
忆樺
楼下吵嚷的声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在鼻尖嗅了嗅,佛手柑混杂着月桂花的香气涌入他鼻尖,他从鼻子酸涩到了喉咙和心房,接着眼眶也酸红了。
那是宋斐然的丝绸发圈,被他弄脏后她就不要了,他舍不得丢掉就收起来当做她“送给”他的。
他真的很想她。
如果他的性格像小螃蟹就好了,他就可以坦荡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告诉她:他想她,每天都很想她。
问她,是不是要和白远复合了?
可他是裴颂,是下水道里的裴颂。
所以他鼓起勇气也只是在她回过来的微信下,又回了一句:[早点休息,晚安。]
她没有回他。
他这一夜睡得断断续续,他已不能适应没有她的晚上。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匆忙洗漱赶去别墅。
她却已经去公司了,只有小螃蟹在等他。
“你在找妈妈吗?”小螃蟹看他魂不守舍的就问。
裴颂愣了一下,收回目光说没有。
“有就有,为什么要撒谎?”小螃蟹问他。
裴颂被问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螃蟹叹气说:“你喜欢妈妈就去追嘛,白远都会死缠烂打来求复合,你为什么这么害羞?”
裴颂看向她,他喜欢斐然这么明显吗?连小螃蟹也看出来了?
“我……”裴颂喉咙里哽了东西似得说:“我配不上你妈妈。”
“为什么?”小螃蟹认真地问。
为什么?
裴颂觉得很明显:“我没有钱,家庭条件也不好,学历也不高……”他哪一点能给他勇气去追求宋斐然?
“可是这些我妈妈都有啊。”小螃蟹摊手说:“她有的东西你没有也没关系啊。”
裴颂被说愣了。
“配不上也可以喜欢啊。”小螃蟹不理解,“喜欢我妈妈的人都配不上她,但他们也还是喜欢啊。”
裴颂完全被她绕进去了,直到把她送到学院门口还在想她的话,忘了拿上她的水壶。
送到学院门口,他才想起来水壶没拿:“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他匆忙转身去路边的车上拿她的水壶,刚关上车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小螃蟹说话。
那身影瘦了很多,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弯着腰笑眯眯在递东西给小螃蟹。
小螃蟹皱着眉摇头说:“我不认识你。”
是他爸裴军。
裴颂快步过去,把小螃蟹挡在了身后,挥开了裴军的手:“你来这里干什么?”
裴军手里拿着的雪糕就被挥到了地上,他慌忙弯腰捡起来:“六块钱呢,不吃也别浪费啊。”
“他是谁?”小螃蟹抬头问裴颂。
裴颂把她护在身后,弯腰把水壶放进她书包里,轻声说:“不要理他,快进去上课吧。”
他先将小螃蟹送进了学院里,才回去伸手抓住裴军的衣领将他拽到了墙根下,“你来干什么?你跟踪我?”
裴军被按在墙上,手臂痛的龇牙咧嘴:“轻点!你小子上次把我送进拘留所现在想要我死啊!”
“如果可以我真想你去死!”裴颂压低声音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找我,你竟然还敢跟踪我!”
他不想让裴军靠近小螃蟹,他看到裴军跟小螃蟹在一起下意识里觉得愤怒和不安全。
“我怎么是跟踪啊!我路过看到你而已。”裴军还在嘴硬,眼神打量着他:“你现在出息了,西装革履,还开豪车,我听说你一个月能赚七八万?”
裴颂一拳头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没人路过,才又拽起他低声说:“这是警告,裴军你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或是我雇主的面前,我一定打死你。”
他盯着裴军,像没有理智又绝望的狼,“打死你我去坐牢,我不怕坐牢,裴军你不放过我,我们一起死。”
裴军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个字没敢再说。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这一天, 裴颂很早就在学院门口等着小螃蟹了,他没有在附近再看见裴军,应该是真被他吓到了。
放学铃声响起来。
他下车站在门口等着小螃蟹, 闹嚷嚷的学生们像年轻的海浪一样涌出教学楼, 不同的样貌,同样地朝气蓬勃。
小螃蟹就在人群里和那位叫敏敏的女同学手挽手跑在人群里,远远看见他就朝他挥手,夕阳下她那张脸上是最纯粹的笑容。
裴颂只是看着就觉得快乐,他希望小螃蟹可以永远这么开心健康,快乐地长大。
他笑着迎接她, 听着她和敏敏再见, 很自然的抬手拉住了裴颂的手过马路去车边。
小小的手握住裴颂手的那一刻,让他有些想哭。
她这样信任他,她把他当成好朋友。
“今天没有作业。”她很开心地坐到后座, 扣好安全带和裴颂说学校里的事。
裴颂边听边开车, 在第一个红灯的时候, 小螃蟹突然问:“今天那个大爷是不是你爸爸?”
裴颂没想到她还记着,回头看她:“他吓到你了吗?”
“没有啊。”小螃蟹摇摇头说:“我又不是胆小鬼,他说他是你爸爸我才跟他说话的, 不然我早就让他走开了。”
裴颂苦涩的笑笑:“是,他是我爸,但我们早就不联系了,你不用理他。”
“是吗?”小螃蟹拆开了裴颂今天卖给她的小盲盒:“可是他知道我叫小螃蟹。”
盲盒里开出来一个斑点狗, 她已经有好几个了。
“他知道你叫小螃蟹?”裴颂眉头皱了起来。
“对啊,他叫我小螃蟹。”小螃蟹想想那个大爷, 和裴颂长得一点也不像,思维跳跃的又问:“你是像妈妈吗?”
裴颂却有些心绪不宁, 答了一句:“我和他们都不太像。”
红灯结束,裴颂继续开车,为什么裴军会知道小宋总的小名?她的小名似乎只有认识她的人才知道,总不能是网上查到的?
就算网上查到的,那裴军为什么要故意在网上查小螃蟹?还特意来学院门口跟她说话?
他做小宋总司机这件事,裴军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清楚的知道他的工资。
他越想眉头皱得越深,是他母亲告诉裴军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裴军联系?告诉裴军这些事?
天色暗下来,他眼前的路也暗了下来。
为什么裴军阴魂不散?他的生活才刚刚正常一点,轻松一点……——
宋斐然今天下班很早,裴颂带着小螃蟹进去就看到她在家里。
两母女抱着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裴颂已经将小螃蟹的水壶和用具清洗干净了,他站在开放式西厨里看宋斐然。
只是一晚上没见,他就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和昨晚的白远有关。
小螃蟹习惯了要裴颂留下来一块吃晚饭,还想和他玩一会儿乐高。
但裴颂今晚少见的没有听小螃蟹的话留下吃晚饭,他想早点去医院。
有些事,他要早点弄清楚的好。
看到小螃蟹有点失望,他特意说:“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替你带,你喜欢吃的那家包子铺的流沙包。”
小螃蟹这才点点头,“那你早点来。”
“好。”裴颂什么都想答应她。
他又看向宋斐然,好多话都藏在喉咙里,“宋总,我走了,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随时到。”
他的手机24小时开机,她一直在他的置顶里。
“开车去医院吧。”宋斐然理着小螃蟹的黑发,对他说:“顺便把油加满。”
裴颂点了点头,离开。
宋斐然没多想,她以为裴颂是因为昨晚撞见她和白远在不舒服,但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听小螃蟹说起,裴颂的父亲今天出现了。
就出现在学院门口,还和小螃蟹说了话。
宋斐然某根神经绷紧,问小螃蟹,裴颂的父亲和她说了什么。
小螃蟹一向喜欢和她讲学校里的事,一股脑全告诉她了,还说:“裴颂好像不喜欢他爸爸,让我进去别理他,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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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看见他就这样……”小螃蟹学着裴颂伸手抓住宋斐然的衣领:“就这样拽着他爸爸去了胡同里,很生气的样子。”
宋斐然握住了她的小手,对她笑笑,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裴军知道她的小名,知道她的学校。
而这件事,裴颂今天没有主动向她报备。
宋斐然摸了摸小螃蟹脸,让她继续吃饭。
等吃完饭,她陪小螃蟹玩了一会儿,让女儿去洗澡,自己走进了书房。
关上门,她给姜珊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直接问:“查得到裴军现在住在哪里吗?”
姜珊那边只是一顿,马上就回答说:“应该查得到,宋总等我十五分钟。”
“好。”宋斐然挂了手机,坐在书房里等着姜珊。
明亮的灯光下,宋斐然托着腮,手指滑动开手机屏幕,点开了行车记录仪,找到了小螃蟹说的那个时间点。
果然看见了裴颂将裴军拽进胡同里的身影,但车子不是停在胡同口,后续就只能看见裴军倒在地上,裴颂抓着他的脖子,说了什么又松开。
她已经很久没有查过裴颂的行车记录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自认为控制得很好,信任他,不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可她记得她告诉裴颂,不要让他的赌鬼父亲出现在小螃蟹面前。
他不但没有做到,还没有向她报备。
手机震动起来,是姜珊重新打过来的电话。
宋斐然接通,听着姜珊汇报给她裴军目前的住址。
姜珊说,裴军在一个月之前带着高利贷的人围殴裴颂,被裴颂送进了拘留所,最近才放出来,住在一家快捷旅馆里。
裴军赌钱把房子都抵债了,如今既没有钱也早就没有朋友,连亲戚也怕沾上他,所以他没有固定的居所。
“他欠了多少钱?”宋斐然问。
“目前查到的高利贷是四百多万。”姜珊说:“他之前还有个工厂,经营不善倒了,他还拖欠了很多工人的工资,是失信人员。”
“派人去跟着裴军。”宋斐然轻声说:“把他最近的通讯记录,联系的人查出来给我。”
姜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换了个地方才低声问:“宋总是出什么事了吗?”
因为宋斐然已经很久没有通过这些“特殊”手段来监控谁了。
“没有。”宋斐然如实说:“暂时还没有。”又说:“裴军今天出现在小螃蟹面前了。”
姜珊马上意识到她为什么要监控裴军。
“找樊勇去盯着裴军,别惊动裴军。”宋斐然很久没有提起樊勇这个名字了:“查查裴军在哪个厂子赌的钱,是谁给他放的高利贷。”
“好。”姜珊应下,迟疑了一下又说:“宋总也别太担心,或许裴军只是真的碰巧路过,小螃蟹24小时都有人跟着不会出事的。”
宋斐然讥讽的笑了一下:“姜珊你了解赌鬼吗?赌鬼是能把亲女儿都卖了的。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
姜珊叹了口气:“好吧,安慰失败。”
她当然了解宋斐然的性格,宋总是永远不会等事发生,她从不允许“出事”,从不允许做错一个决定。
在公司初期,宋斐然的手段和果决到了变态的地步,有时候连姜珊也怕,因为她为了“赢”什么都敢做。
在姜珊进公司之前,樊勇就已经在帮宋斐然做事了,他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小老板,但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他露面很少,姜珊也只见过几次,其中一次还是樊勇入狱。
这其中很多事姜珊都不清楚,她清楚的只有樊勇这个人、这家小建筑公司都不简单,替宋总做了不少明面上做不了的事。
这么多年宋总都没有提起过、联系过这个人了。
姜珊这边还没有挂电话,落地窗外就有车子开入了别墅。
宋斐然看见裴颂苍白着脸下车,走进了客厅里,在她的书房门外敲了敲门。
“宋总您在书房吗?”裴颂在外问:“方便谈谈吗?”
宋斐然挂了姜珊的电话,让裴颂进来。
门推开,他进来时脸上的一道小伤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像是刚刚被什么刮伤似的。
“什么事?”宋斐然没有起身,依旧托腮看着他。
裴颂关上门,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样过来和她说:“宋总,今晚我父亲裴军见到了小宋总。”
宋斐然“嗯”了一声,心里那些火气化成一根线,牵在了手里,另一头绑着裴颂。
“他从我母亲那里知道了我的这份工作。”裴颂手指攥紧:“也知道了小宋总的名字,学校,我……很抱歉。”
他抬手将车钥匙放在了书桌上:“如果您担心他会再次出现骚扰小宋总,我可以今天就辞职,或者等您招到新司机后辞职。”
宋斐然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他、看他脸颊上的那道小伤口:“脸上是你母亲打的?”
裴颂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口,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摸到一点血才知道自己的脸刮伤了:“不是……”他喉头里酸涩难掩:“是我不小心刮到的。”
“不要对我撒谎,裴颂。”宋斐然的目光锁着他,等着他再次回答。
他低下头,喉结动啊动地哑声开口说:“可能是我摔碎她手机的时候溅上来弄破了。”
“为什么摔碎了她的手机?”宋斐然问。
他的手指又攥紧,像是不知道怎么张开这个口,他从不向人袒露自己,他不适应这样。
可是她就坐在那里等着,目光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裴颂不想让她生气,他宁愿为难自己,所以他迫使自己说:“因为裴军联系了她,她……一直在和裴军联系,还转了钱给裴军……”
不只是转了钱,他在今晚才知道,他给母亲的银行卡被她给了裴军。
真好笑,他舍不得为自己买一瓶水喝,他母亲却还在用这些救命钱替裴军还债。
安静的书房里,宋斐然没有继续提问,她看见裴颂涨红的眼眶,他哭过了吗?还是快要哭了?
“对不起宋总,我没有达到您的要求,这个月的工资您不必给我了。”裴颂再抬起头,努力想让自己平和地说出这些话,可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绝望,看到母亲手机里给裴军的转账记录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人生从出生起就没救了。
“我……我明天还是会过来,我答应了小宋总给她带流沙包……”他喉头里哽着酸楚的眼泪:“您招到新司机我再离开可以吗?”
他问的很低很轻,像他这个人一样自卑微贱。
外面下雨了吗?
宋斐然怎么觉得闷热潮湿?
上个世界的裴颂和这个世界的裴颂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哪怕是经历了那些苦难、薄待、被父母压得喘不过气,他依然保持着他的底色——善良、正直。
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以。”宋斐然看着他问:“你拿你父亲没办法是吗?”
裴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试过送父亲进监狱,但只关了没多久就放出来了,他也试过用暴力吓退裴军……没用,都没用,裴军就像是他身上的毒瘤,混在他的血液里。
背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点,小螃蟹的一张小脸出现在门外,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裴颂,又看向宋斐然,低低问:“妈妈要开除裴颂吗?因为我说见了他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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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斐然的心漏跳的两拍,小螃蟹听见了?
她看见女儿刚洗过澡的潮湿头发,白净的脸上眼眶微微发红,心被拧了一样,伸出手说:“过来宝宝。”
小螃蟹走进去,停在裴颂身边,很难过的对他说:“对不起,我可能说错话了……”
裴颂看着她快要哭了的眼,只觉得心要碎了,他蹲下身慌忙说:“不,不怪你,你没有说错话,不要这样想……”
不要这样想,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妈妈。”小螃蟹走向宋斐然,很想哭又忍着眼泪求她:“一定要开除他吗?我下次再也不和他爸爸、不和所有陌生人说话了好不好?”
宋斐然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没有要开除,我们是在解决这个问题。”
这件事明明很简单,只需要解决掉带来问题的裴军就好了,没有必要让她的女儿,她的宝宝这么伤心。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你告诉妈妈, 妈妈才能帮裴颂解决问题。”宋斐然抱着小螃蟹看裴颂,仿佛也是在对裴颂说:“他的爸爸很坏,打人、赌博、借高利贷, 还欠了很多人替他打工的钱, 你知道什么是赌博的。”
小螃蟹仰头看着妈妈,点头说:“是犯法的。”
“对,是犯法的。”宋斐然耐心地和小螃蟹解释:“他为了还赌博欠的钱把裴颂的工资也骗走了,这样连儿子也骗的坏人,妈妈担心他接近你会伤害你,所以才生气。”
小螃蟹皱紧了眉头, 扭头看了一眼裴颂问:“你的钱全被骗走了吗?”
裴颂站在那里, 眼眶红得很厉害,点了一下头。
他听见小螃蟹说:“那他真的很坏,你连手机屏幕都舍不得换。”
裴颂低下头忍着泪水, 是啊, 他真的很坏, 连小螃蟹都知道他那么坏,母亲为什么不能明白?
“妈妈,我会小心的。”小螃蟹向宋斐然保证:“我看见他就马上躲开, 你不要生裴颂的气,他也很可怜。”
宋斐然摸了摸女儿的脸,她是聪明又善良的孩子,她有一颗强大又富有共情能力的心, 这是非常可贵的。
“你不需要小心,妈妈会替裴颂解决这个问题。”宋斐然对她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 我们去解决就好了,你知道的, 妈妈很厉害。”
裴军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小螃蟹抱住了宋斐然,无比安心信赖:“妈妈最厉害,没有问题能难倒妈妈。”
“当然。”宋斐然笑着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她就是小螃蟹最厉害的靠山。
这天晚上裴颂没有走,他心里愧疚留下陪小螃蟹看了一会儿绘本。
她趴在沙发上翻着书页,听着他讲书页上的故事,似乎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可裴颂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小螃蟹在书房里替他求情的那些话就觉得心碎,这本就是他的过错。
他念绘本的声音听了听,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小螃蟹抬起头看他,“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裴颂从心底里压着的那些话里找了最容易说出口的一句:“因为我不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妈妈,透露老板的信息是我的失职。”
“好吧,这确实不太好,但没关系。”小螃蟹很轻松就原谅了他:“我也很难对我妈妈保密,我什么都想告诉她。”
裴颂喉咙里堵了住,他看着小螃蟹难以言喻这一刻的感受。
她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特别特别好的人。
“谢谢你能原谅我。”裴颂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客气。”小螃蟹又翻了一页绘本:“妈妈说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不值当难过掉眼泪。”
裴颂好像在这夜里明白小螃蟹的“好”,是因为宋斐然是个强大的母亲。
强大到为小螃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信赖感,天大的事在她面前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以去解决,不需要难过落泪。
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虚弱的哭着问他:“要债的砍了你爸三根手指,下一次会真的打死他,妈难道看着你爸去死吗?妈能怎么办?走到这一步了能怎么办啊小颂?”
能怎么办?
这句话从他妈妈第一次被他爸打断肋骨开始,伴随了他整个人生。
每一次他愤怒地推开父亲,将父亲按倒,母亲都会哭着拦住他说:他是你爸!
每一次他要她离婚,她都会痛苦又自我折磨的说:我命不好摊上了你爸,能怎么办啊?能怎么办?
明明那条路就摆在她面前,可她避而不见,享受痛苦成了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好了,该睡觉了。”宋斐然从卧室出来,刚洗过澡的身上还带着潮气,笑着过来对小螃蟹伸手:“故事明天再继续。”
裴颂抬头看她,她素着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还在生他的气吗?
第二天一大早,裴颂就去那家包子铺买了流沙包,又去一家网红面包店排队买了那款最贵的夹牛排的面包。
出差的时候,他给斐然、姜助理买过一次,斐然似乎很喜欢,还问了是哪家。
这家面包店还有鲜花卖,他在鲜花前踯躅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问他要送女朋友?
他想了想说:“送老板。”
服务员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专业素养很高地推荐了他一束君子兰加蝴蝶兰的鲜花,说寓意对方品德高尚。
这寓意听起来确实很适合宋总。
虽然价格高得吓人,但裴颂还是买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母亲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微信。
妈:“今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你晚上过来的时候,开车要小心点,别开太快。”
像是一口潮湿的气又堵在了心口。
裴颂知道,这是他妈向他道歉的方式,从小到大都这样,会温柔地关心他,叫他多穿衣服、快来吃饭……然后将这件事“翻篇”了。
但这次不行。
他不方便打字,也回了一句语音:“我的钱要回来了吗?”
昨晚他就和母亲说了,他的钱必须要回来,必须母亲自己去问裴军要回来。
他很清楚这个钱根本要不回来一毛,只要到裴军手里他不是还债就是拿去又赌了,但他就是要母亲去要,不是为了拿回钱,而是逼母亲彻底跟裴军撕破脸,彻底死心。
母亲这次直接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裴颂接通就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颂你真要逼死妈吗?”王莲哽着声音:“那些钱妈去卖血还你行不行?你明知道这个钱要不回来了,你非要我去……”
“要不回来你也要去要。”裴颂堵在胸口的气顶到了喉咙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在发抖:“我是为这些钱吗?我就是要逼你和裴军断干净!他把你和我害得这么惨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还要这样啊!”
他情绪几乎要失控,他恨自己嘴笨讲不出十分之一自己内心的失望和崩溃:“你明明知道这些钱我是怎么攒下来的,为了给你攒够手术费我不敢休息一天,一个小时,不敢吃饱一顿饭,我每次洗澡都在看着水表!”
车前的道路仿佛都变得震荡起来,他手指抖得快要抓不住方向盘,可悲的是他在这一刻还想着:不能崩溃,车子很贵,刮花了他赔不起。
而他的母亲只会哭着说:“是妈的错,都是妈的错,如果不是给妈治病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就当妈死了吧别再给我治病了……”
裴颂彻底崩溃地将车子停下,想好好和她讲,想和她发脾气,可他发现他只会痛苦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总要和他这样说?他明明是在说她不该到现在还联系裴军,给裴军钱,为什么非要扯到她治病的事?他从没有不想给她治病过……——
书房里。
宋斐然还穿着睡衣,手机里正在播放此时此刻的行车记录仪,她清楚的听见裴颂和母亲的对话,听见裴颂崩溃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之后裴颂就挂断了手机,车厢里只剩下他不停的呼吸声,他连崩溃也是沉默的,除了自己忍受,没有哭,没有怒吼。
嘴可真笨。
宋斐然真惊叹,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会说的吗?吵架吵成自己崩溃也是惊人。
手机里一个未知号码打过来,刚刚好是早上六点四十。
这个时间点只能是樊勇,每次她们通话,他都回约在一个“不常规”的时间。
宋斐然接起来,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宋总早。”是樊勇。
宋斐然笑了笑:“早,好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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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你最近过得还不错吧?你妻子身体好了吗?”
樊勇也轻笑了一下:“托您的福,过得很好,这几年我妻子的身体也大好了,收养了慧慧后她就越来越好了。”
“那就好。”宋斐然只见过他妻子几次,是个生命力旺盛的美丽女人,孩子被杀害之后就枯萎了,好在她和樊勇都走出来了,重新开始的新生活。
“我的人已经跟踪上裴军了。”樊勇言归正传说:“昨天晚上他去了一个猪肉厂子里,那个猪肉厂里面是赌牌的,组建这个赌牌厂的人就是给裴军放高利贷那波人,叫沈威,我坐牢之前也跟他打过交道,他放贷不是一两年了,在江城道上有些名气,他上面还有位靠山,是明辉地产的大老板。”
明辉地产。
宋斐然想起来了,早之前她们公司和明辉地产还有过合作,那位大老板叫王明辉,有些背景,做事非常高调,但后来地产生意不行,他其他投资也失利,和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了,她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了。
“监听器昨晚也装在裴军手机里了,他昨天去猪肉厂子里还了十万块,和沈勇保证几天内就能还上所有钱,说有一条财路问沈勇干不干。”樊勇说:“晚上一点四十我会把那些监听录音发给您。”
一条财路。
宋斐然冷笑,一群下三滥脑筋敢动到她女儿的头上。
她挂了电话之后,又给姜珊打了过去说:“明辉地产最近有没有什么投资项目?”
姜珊很快查清楚回她,说是明辉地产最近两年在做新电车和智能家居,但亏损巨大,在招新资方。
宋斐然想了想说:“你去见一见王明辉,就说我们公司有意向入资。”
结束了通话,她手指点在屏幕上,到底还是给裴颂拨了个语音通话。
裴颂那边马上接了起来,声音有点哑:“宋总您醒了?小螃蟹醒了吗?”
“醒了,在等着你带流沙包回来。”宋斐然说:“快下雨了,快点回来。”
手机那头的裴颂静了好多秒,然后哑着声音说:“好,我马上就回来了。”
天阴得很厉害。
裴颂开车驶入别墅区,一颗心渐渐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下来反而更想落泪。
小螃蟹在等他,斐然在等他,他这样腐烂的人生,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等他把车子驶入院子里,他看见穿着小熊睡衣的小螃蟹站在落地窗前冲他挥手,张大嘴在叫他:裴颂。
幸福的不可思议。
他带着吃的和花下车进屋,小螃蟹就朝他跑过来:“哇!你还买了花,是送给妈妈的吗?”
他抬头看餐桌边的宋斐然,轻轻“嗯”了一声,拿花走过去放在了餐桌上,不敢看她的眼说:“顺手买的,不知道宋总喜欢什么花。”
宋斐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裴颂这个呆子还会买花。
她看了一眼外包装,居然是那家网红店的花,她记得这家店的花一束至少要一千多。
他还有钱吗?
宋斐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过花说:“挺漂亮的。”
裴颂脸上就多了一些笑容,又拿出流沙包和面包:“还有面包,之前您吃了说喜欢的。”
宋斐然看着他,他这样笨,就算她不欺负他,他也会被身边的人欺负。
之后的几天,裴颂真没有再去医院,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让母亲清醒,在父亲和他之前做出选择。
但他医院的费用照付,姜助理给他预付了半个月的工资。
他知道这一定是斐然的意思,他很感激,除了更尽心地接送小螃蟹外,留宿在别墅里会尽可能地陪着小螃蟹玩。
宋斐然公司似乎忙了很多,她最近总加班,回来也会在书房里忙。
正好裴颂不再去医院,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小螃蟹,就连小螃蟹复查牙齿,宋斐然走不开,也是裴颂陪着去的。
这是小螃蟹第一次没有妈妈的陪伴来看牙,原本不想哭,但躺下去眼泪就自己掉了出来。
看完之后,裴颂把她抱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的变得很脆弱,手指来来回回摸他长长的发尾,在他怀里小声说:“摸起来有点像我的阿贝贝……”
裴颂心里又酸又觉得幸福,他替小螃蟹擦掉眼泪说:“那你摸着它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痛了?”
他想:他不是痴心妄想想替代小螃蟹的爸爸,他只是想对她和斐然好一点,因为她们对他那么那么好——
当天下午,宋斐然果然收到了樊勇的汇报,裴军和放贷的沈威果然跟踪了裴颂的车。
这几天沈威被裴军说动,一直在悄悄跟踪裴颂的车,摸清了小螃蟹的日常行程。
宋斐然听了裴军的手机监听记录,沈威让他去联系裴颂,哄着自己的儿子把小螃蟹带出市区,说市区到处是监控不方便动手。
裴军倒是有自知之明说裴颂不可能听他的,只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再送进警局里。
他们踩点了牙科的地下停车场,试图找一个能避开监控的地方,但没找到。
他们在等待一个下手的契机。
这个契机太难等了。
裴军已经接连几天偷偷蹲点在学院的门口等着小螃蟹放学,可这学院门口也到处是监控,裴颂更是寸步不离的接送她,不上学的周六周天裴颂这个保镖也跟着她。
几天下来裴军发现,小螃蟹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再这样下去沈威失去耐心,还是会砍掉他的一只手,是真砍,这群放高利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放学铃声响起来,他站在学院门口最近的一家小商店里假装买东西,这几天他发现小螃蟹放学后很爱在这家小商店里看一会儿小猫。
因为这家小商店养的猫刚生了小猫崽,一群小孩子就爱放学后凑过来看小奶猫。
果然,没一会儿小螃蟹就拉着另一位女同学的手跑进了小商店,老板娘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今天又来看小猫了啊?”
她们通常会先买点东西,再看小猫,所以老板娘很欢迎她们。
“姐姐,我买一瓶脉动,敏敏要一袋面包。”小螃蟹用手表扫码,大方地替敏敏也付了钱,然后把买来的东西转身塞给裴颂:“你吃吧。”
裴颂无奈地接在手里笑了笑,这几天他每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因为小螃蟹在看牙不能乱喝东西,敏敏也被家里管着不能乱吃“垃圾食品”。
她们只是为了看猫,买的东西都会交给裴颂吃掉。
躲在架子后的裴军怕裴颂看见他,蹲下去假装翻找他要的东西,余光扫着玻璃门下的猫窝,两个女孩儿穿着校服蹲在猫窝旁在看小猫。
而裴颂就站在她们身边。
裴军心里骂了一句裴颂,这可是他亲儿子,他把他养这么大,还送他上军校,结果出了事他就撇得干干净净,不但把他送进警局,还胳膊肘向外拐,替别人看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就是一个月给他几万块的工资吗?
他又想起王莲和他说,裴颂不愿意相亲,看不上人家小萍。
他看啊,裴颂就是跟了那位宋斐然宋总眼光高了,他也在电视上见过那个宋斐然,确实比明星还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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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要是裴颂真能攀上这个富婆,说不定还能帮他一把?
但转念一想,要是裴颂肯顾念父子亲情肯帮他一把,他用这么难吗?早就把人绑成功了。
“这只小猫好像长大的一点。”小螃蟹轻声说:“昨天它还小小的。”
两个女孩儿嘀嘀咕咕笑起来。
裴军瞥见自己儿子脸上那抹笑容,那简直跟看自己女儿差不多的表情,又不是他亲生女儿。
“真可爱,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能吃小鱼干。”敏敏说。
“它们妈妈可以吃。”小螃蟹说:“我今晚要去抓鱼,敏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去湘江公园外的小河边,我们可以带过来给猫妈妈吃。”
“你妈妈同意你晚上去抓鱼啊?”敏敏惊讶地问。
“是啊。”小螃蟹很开心:“我说想给猫妈妈抓鱼,她就同意了,裴颂会陪着我们,很安全的,敏敏一起去吧。”
敏敏犹豫着说:“我得问问我妈妈,她不一定答应,因为我晚上还要补习,你真幸福,你妈妈都不会逼你补习。”
湘江公园外?那不是在大郊区吗?
裴军耐着性等裴颂带她们走了,他才起身快步出去,止不住兴奋地给沈威打了个电话:“机会来了沈老板!”——
“……今晚湘江公园外!那附近我记得是一片野河,没有监控,您等我现在就过去踩踩点……”
裴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免提状态下清晰无比。
沈威跪在一双裸色矮跟皮鞋下,额头冒汗。
手机被挂断。
坐在一旁的王明辉一脚就踹在他身上,他被踹得摔倒,王明辉仍然不解气,起身又踹他几脚,抓住他的衣领又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你知道那是谁的女儿吗?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把算盘打到宋总头上!”
他被王明辉重重甩到了那双裸色皮鞋旁,抬起头就对上一张又美又冷的脸。
宋斐然托着腮,手里还拿着沈威的手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说:“王总,我拿十几个亿诚心投进你的公司,你的人却在算计着绑架我女儿。”
“宋总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王明辉着急地解释:“我要是知情怎么可能允许这事儿发生啊!”他又拽着沈威让他道歉。
沈威重新跪好,自扇嘴巴一再道歉,他是真没想到宋斐然居然是王总的投资人,要是知道这层关系他绝对不敢打这种主意。
“幸好这事儿还没发生。”王明辉出了一脑门的汗,卑躬屈膝地道歉:“您说吧,您要怎么才能出这口气?”
他太知道宋斐然这人爱女如命,今天被宋斐然约来这儿他也万万没想到是为这事儿,沈威真的蠢出了天际!他知道宋斐然是什么人吗?他怎么敢打她女儿的主意啊!他是以为宋斐然是吃素的?宋斐然早就先监听了沈威的人!他还觉得自己有本事动宋斐然的女儿?
蠢货!
他又踹了沈威一脚。
沈威身体撞在桌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次栽了,宋斐然带着监听录音,直接把他的大老板约过来,肯定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王总那么大的项目要是毁在他手上,他别想活了。
所以他直接说:“宋总,是我有眼无珠,鬼迷心窍。”他又扇了自己一耳光:“您划个道道,只要您能出了这口气,我剁几根手指给您都行。”
宋斐然看着他,这就是放贷的赌徒,他们的脑子早就被快进快出的钱腐坏了,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要你的手指有什么用?喂狗狗也不吃。”宋斐然说:“王总,因为沈威是你的人,我今天才卖你一个面子叫你来谈,不然就沈威手里那些烂事,我报警他进去不说,你以为你的公司不会被查?”
王明辉脑门的汗越老越多。
宋斐然接过姜珊递过来的文件袋,丢在地上:“沈威这些年可替你做了不少脏事,当初为了拆迁,他放火烧屋子,烧死了人家的老母亲这事你知道吧?”
王明辉惊恐地看向宋斐然,没想到她竟把这事儿也查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这怎么可能啊!”
“你不知道?是谁替他花钱摆平的?”宋斐然讥讽的笑了一声,“王总也不用跟我装傻充愣,我要是真想送你进去就不会约你过来吃这顿饭了。”
“宋总,宋总咱们有什么都好说。”王明辉怎么能不明白:“我马上派人把那个裴军绑过来任您处置,您看行吗?”
“我能怎么处置?绑架未遂报警也最多关几年。”宋斐然不满意地把手机撂到了地上:“他出狱后要是发疯报复我女儿怎么办?难道要我女儿一辈子提心吊胆?”
她看也不看沈威,他这样的渣滓还不配让她吩咐,她只对王明辉说:“王总你倒是告诉我,要是有人这样盯着你的宝贝儿子,你要怎么办?”
宰了他,一个老赌鬼敢算计到他王明辉的头上,坐几年牢怎么行?
王明辉看着宋斐然,再蠢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早就知道裴军和沈威背地里盯上她的女儿,却一直没有发作,监听、跟踪、搜集沈威那些烂账的证据,甚至在这个节骨眼投资了明辉公司……难道只是为了打沈威几巴掌,把一个老赌鬼裴军送进大牢?
不可能这么便宜,那是十几个亿的项目。
王明辉从前就和她合作过,很清楚她的手段和聪明,她没有自己动手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是在给他王明辉机会。
她要是现在撤资,无疑是对明辉公司的重创,要是她再把手里那些沈威和他之间的脏事抖出去,王明辉还能不能爬起来很难讲。
今时不同往日,王明辉没有往日的强盛,而宋斐然的集团越做越大。
“您放心。”王明辉开口说:“这件事儿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宋斐然这才起身,“时间不早了,我答应了陪女儿去捕鱼。”
她带着姜珊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外面的一望无际的江河,这家餐厅是一家游轮餐厅,游轮旁停泊着一艘小艇。
她喜欢在海上、江上谈事情,隐私性好。
等她走了,王明辉抡圆了手臂重重扇在沈威脸上,气得怒吼:“你脑子被赌坏了!什么人你也敢动!那是宋斐然的女儿!你打听打听她宝贝她女儿到什么地步!你有几条命跟她玩!”
沈威被扇得撞在桌子上也不敢回嘴,只是说:“我没想到她会发现,也没想到跟您有合作……”
“你的脑子能想到什么!”王明辉气得抓住他脖子:“你以为她能把公司做这么大没脑子吗?还你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动了就动了?蠢货!你动她之前没查查她的底吗?一个父母都是赤贫的女人,能靠着一笔遗产做到今天的江城首富,她是一般人吗?”
王明辉才骂完这一句,沈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老婆的来电。
沈威想挂了,王明辉却觉得这个点来电不对,让他接起来。
沈威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很嘈杂的声音,他老婆很着急地说:“沈威你爸妈带儿子坐飞机去哪儿了?为什么带儿子出国玩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
“什么出国玩?我爸妈不是带儿子在老家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威满肚子火气。
王明辉在一旁冷笑了一声,疲惫的坐进椅子里对沈威说:“等死吧沈威,你怎么敢得罪她。”
沈威一下子懵了,挂了手机回过来神了,马上就问:“王总,您是说……您的意思是我爸妈和儿子被宋斐然的人带走了?她怎么敢……”
“你试试她敢不敢。”王明辉看向沈威,蠢不可怕,蠢还狂妄才可怕。
沈威这一刻终于知道事态的严重,跪下求说:“王总我真知道错了,我就一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啊,求您给我指条路吧!”
王明辉也不想再和这个蠢货多说,叹了一口气说:“当着宋斐然的面杀了那个老赌鬼,自己卸一条胳膊看看她能不能消气。”
“卸一条胳膊……”沈威脸色苍白,傻在了原地,要到这种地步吗?
王明辉却讥讽地笑了一下说:“要是你一条胳膊她能消气你就烧高香吧,不然就拿你这条命换你父母和儿子。”
沈威脑子嗡一声——
打雷了吗?
裴颂买完渔具刚进别墅就好像听到了雷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漆黑的夜色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阴沉沉的。
今天不是个出去捕鱼的好天气,怕是晚一点会下雨。
但宋总已经答应了小螃蟹不好言而无信,他打算带上几套雨衣和大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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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买来的渔具都放在后备箱,又塞了几套雨具,才进了大厅。
阿姨准备了一些果切和水、三明治给裴颂带上,怕小螃蟹玩饿了。
裴颂接过去却没见小螃蟹,只看到了换好休闲装的宋斐然从卧室出来:“宋总,小螃蟹呢?”
“她坐敏敏家的车子先过去了。”宋斐然说:“她等不及你回来着急要去,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裴颂笑了:“是我太慢了。”
他带上吃的喝的,和宋斐然一起上了车。
车子行驶出别墅区,朝江城的郊外驶去,车厢里很静,裴颂悄悄看副驾的宋斐然,想播放她喜欢的音乐。
却被她按住了手。
“不听音乐。”宋斐然的声音也很静:“安静的和我独处一会儿。”
她的手指很凉,车窗外路灯飞速掠过。
裴颂突然觉得今晚的她很“柔软”,像是卸下了外壳,坦诚的和他坐在一起,他的心也就跟着变得柔软。
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
她没有拒绝,反而是握的更紧了一些。
裴颂感觉掌心握着他的一颗心,快速跳动着,又亲密的融化着,他没忍住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指上亲了亲。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这样亲昵的和她在一起过了,这一刻他幸福到有些酸涩。
“别和我生气好吗?”他喉头里噎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合格……”
他的家庭,他糟糕的父亲,让他不敢奢望什么,他只想做她和小螃蟹的司机,就这样做一辈子。
他嘴笨的要命,不知道怎么把心里话表达出去,只是吻着她的手指低低说:“我会合格的,会努力合格的。”
宋斐然看向他,想起上个世界裴颂死的时候也说了相似的话。
“我不生气了。”她笑了笑,释怀了一样,有什么好生气呢,一个快死的赌鬼不值得她生气。
她闲聊的又问他:“我很好奇,要是你父亲真的伤害了小螃蟹你会杀了他吗?”
她语气很平淡,裴颂心里却被猛地击了一下,他更紧的握住她的手指说:“会。”
他没有办法去想小螃蟹受到伤害,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崩溃,她那么健康快乐,像一棵蓬勃生长的树,像最炙热的太阳,像森林里刚刚离开山洞的小熊……没有人有资格去伤害她。
所以他又说:“我不会让小螃蟹受到伤害,我一定不会。”
宋斐然握着他的手在昏暗的车中慢慢笑了。
车子驶进崎岖的小路,两排的树木和荒草很高,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荒凉。
但穿过这条路是一个垂钓坑和农家乐,夏天的夜里很热闹,在那里捞鱼是安全的。
小螃蟹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农家乐。
道路两旁的路灯似乎坏了,忽明忽暗,裴颂怕把车刮花了,开的很慢,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子突然震荡了一下停在了原地,车内滴滴响起警报声。
是车胎爆了。
裴颂的眼皮莫名跳起来,在这里爆胎了?是路上的碎玻璃吗?
他看了道路两旁漆黑的树丛,解开安全带对宋斐然说:“你别下车,我去看看。”又说:“我下去后你就先把车门锁好。”
安全第一。
宋斐然点了点头。
裴颂推开车门下车,直接将车门锁了上,才走到车前弯腰去检查轮胎,在看到黄土道路上铺着的阻路钉带时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人为放的。
背后一道黑影突然朝他扑过来,裴颂猛地转身扼住那人的喉咙将他“砰”的按在车前盖上,在看清那张脸时整个人愣了一下:“裴军……”
下一秒,腹部骤然刺痛了一下。
他慌忙抓住裴军的手,低头看见裴军手里抓着一把匕首,他拽着裴军的手猛地扭断卸走那把匕首,在裴军剧烈的惨叫声中头晕目眩。
糟了。
他眼前发黑的去看那匕首,这不是普通的匕首,是一把麻|醉|枪|匕首,他中了麻|醉|剂。
“快来!威哥快快!裴颂放倒了!”裴军握着胳膊翻身对开栽过来的裴颂大喊:“宋礼歌就在车上!”
裴颂撑着车前盖晕眩的几乎要站不住,扭头看见黑漆漆的树丛里走出一群人,各个拿着砍刀,最当前的那个人他认识,是给裴军房贷的沈威。
他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是裴军联合沈威设的埋伏,要来绑架小螃蟹。
裴军!裴军!
他在天昏地暗中气的发狂,立刻撑着身体去撞开拉车门的裴军,朝车里喊:“别开车门!开车走!去安全的地方报警……”
可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宋斐然没听清他的话,她推开了车门,问他:“你没事吧?”
“锁门!”裴颂想把她推进去。
裴军却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他,将他死死按在车边:“不想死就别碍事!别挡我财路!”
裴颂盯着他,只觉得陌生,这哪里是他的父亲,这根本连人也不是了。
“威哥快抓人!别让那女的报警!”裴军扭头看向站在车边的宋斐然,丢开裴颂直接冲过去去抢她手里的手机:“敢报警就捅死你!”
“裴军、裴军……”裴颂脑子里的一切在这一刻坍塌,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天地都是晃动的,他在晃动中看见裴军疯子一样冲向宋斐然,看见道路两旁拎着刀的人一个个跑过来,他这样的人终究还是连累了宋斐然。
“裴军……”他用尽力气撑起自己,猛地扑向裴军,手里的匕首用力捅入了裴军的腰部。
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裴军的惨叫,他站不住的身体压着裴军倒在地上,又一下捅进去,血喷在他脸上,像小时候很多次挨打流血的感觉,像母亲眼泪落下来的感觉……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失去灵魂一般,再一下捅下去……
手忽然被抓了住,有人很大声的叫了他:“裴颂!”
他在漆黑的眩晕中愣了住,是宋斐然的声音,是斐然。
他立刻握住了斐然的手,在昏迷之前用力的推她:“上车,快走快走斐然……”
她不能出事,她和小螃蟹谁也不能受伤害……
可麻醉来的那么快,他来不及保护斐然,一脑袋栽了下去,快走斐然……
血流满了宋斐然双手,她抱住昏过去的裴颂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裴军的血,裴颂满是鲜血的脸栽在她怀里,她的心强所未有的猛烈跳动着。
她忽然想起上个世界裴颂为她当天雷劫死的那一刻,也这样血淋淋的倒在她怀里,紧紧抓着她问:“这次我是不是合格了?”
他没有办法杀了他的师父,所以他杀了自己来护她渡劫成功,来弥补他的“不合格”。
现在,他合格了。
他的父亲倒在黄土路上奄奄一息。
他说到做到了。
宋斐然抱紧他,身体几乎在战栗,就该这样,就该这样的裴颂,爱是疯狂的,偏激的,失去理智的。
做的很好。
血的气味飘荡在快要下雨的夜色里。
几步之前是沈威吓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是说他来处决了裴军吗?
“樊勇。”宋斐然抱着裴颂叫了一声。
树丛中猛地闪出一个人,快步冲到
弋㦊
了她跟前,戴着黑帽子黑口罩,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在宋斐然要卸下裴颂手里的匕首时,先一步说:“宋总别碰。”
他来,不要留下她的指纹。
樊勇抽走裴颂手里的匕首,擦掉指纹。
“给沈威。”宋斐然抬了抬下巴。
樊勇就快过将匕首递给沈威。
沈威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匕首,没等他问,宋斐然就给出指令说:“裴军还没死。”
沈威马上明白过来宋斐然的意思,握着匕首上前抓起奄奄一息的裴军,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血溅在他手上,他看着裴军断气才起身走到宋斐然跟前:“宋总,您这口气消了吗?”
宋斐然托着怀里的裴颂抬起眼看沈威:“你说呢?”
沈威低头沉默了两秒,转身从弟兄手里拿过砍刀,手起刀落就砍下了自己的四根手指,硬生生忍着没有喊。
宋斐然看着那些带血的手指慢慢笑了一下,“沈威,你儿子还挺可爱的,听说是你老婆做试管才生下来的,你看,作孽太多老天爷都要你断子绝孙。”
沈威冷汗淋漓捂着流血的手跪着过来,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当真是如雨下:“宋总,宋总您要拿我怎么消气都行,别动孩子和老人行吗?我求您了!我真他妈有眼不识泰山,您觉得手指不够,我这条胳膊……”
他离得太近,臭气熏人。
宋斐然一脚蹬在他肩膀上将他踹倒在地,皱着眉说:“我要你的胳膊喂狗吗?沈威看在你老母亲的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现在拿着凶器去自首,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裴军联合你要抢劫,跟你起了内讧,他砍了你的手指,你防卫过当杀了他。”
她看着地上的沈威:“有没有听明白?”
沈威满脸是汗和泪,不迭的点头:“明白,我明白的宋总,人是我杀的,我去自首,我去坐牢,那我儿子和父母……”
“他们去甸海玩玩而已。”宋斐然说:“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甸海……
沈威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那是个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人死在那里连尸体都不一定找的回来……
宋斐然是在告诉他,只有他自首进去坐牢了,她才会放他的儿子父母回来对吧?
他看着戴黑口罩的人在利落的擦去宋斐然车子上的血迹、痕迹,利落的换了车胎,将所有沾有血迹、痕迹的东西用什么液体全部腐蚀干净了。
然后带着宋斐然和裴颂开车离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废话,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沈威浑身发抖,宋斐然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开出崎岖的小路,走上了大道。
“去白家的医院。”宋斐然吩咐开车的樊勇。
樊勇点了点头,从车镜里看宋斐然:“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宋斐然坐在后排,让昏迷的裴颂躺在她双膝上,一只手牢牢按着他腹部被捅伤的伤口,她没有受伤,但裴颂流了很多血。
手机在她口袋里震动。
她抽出一只手,随意用湿巾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接通了电话。
“妈妈,你们怎么还没有到呀?”小螃蟹的声音传出来。
宋斐然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沾着血的手指拿着电话柔声说:“妈妈这边出了点事,今晚可能要失约了,对不起宝宝,你今晚去敏敏家睡觉好吗?等一会妈妈会给敏敏妈妈打电话,拜托她照顾你。”
“怎么了妈妈?”小螃蟹紧张的问:“是出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不严重,一点小事而已。”宋斐然笑笑说:“只是裴颂受了点伤,妈妈要陪他去医院,但你别担心,他没事的,只是一点小小的伤,你继续和敏敏玩,如果妈妈今晚可以早点回去的话就去敏敏家接你好吗?”
“真的没事吗?”小螃蟹更担心了:“怎么会受伤了?妈妈有受伤吗?我可以去看他吗?”
樊勇在前排听着宋总很有耐心的安抚着她的女儿,告诉她没事,让她安心的玩,今晚会争取去接她……
从头到尾都挂着笑意,温柔的不像她。
等她挂了电话,樊勇笑着说:“几年不见,宋总变了不少,您的女儿一定很可爱。”
“是很可爱。”宋斐然笑着低头看裴颂:“也很善良,这部分像她爸爸。”
她用带着血的手指轻轻抚摸裴颂的脸颊,她感受到了爱意,从自己心里流淌着的爱意,她难以言表这一刻的情绪。
几天之前她曾和她的心理医生说,她觉得她康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康复了。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裴颂又回到了她的掌控里,比从前更合格。
车子开进医院就下了雨。
裴颂进了急救室,他的手机在宋斐然手里一直在震动。
是他母亲发过来的微信。
宋斐然知道他的密码,很轻易就解了锁,看见他母亲发给他两句文字。
妈:[今天医院通知妈,找到可以换的肝了。]
妈:[小颂别再跟妈生气了,来看看妈吧。]
宋斐然按灭了手机,是该去看她了。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小颂没有回她, 雨倒是越下越大。
王莲在病房里用平板上的微信在和小萍视频,她的手机被小颂摔坏之后一直没办法用,只能用平板登录微信来联系小颂。
她不太会在平板上用微信, 试了几次, 才接通了和小萍的视频。
“下班啦?阿姨没打扰你休息吧?”王莲问。
小萍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她能联系的只有明霞和小萍,小萍还过来医院把她的手机拿去修理店了,她打心底里喜欢小萍。
小萍笑着说没有,又跟她说手机坏得太厉害了,修理店那边建议换个新的, 不然哪天叫裴颂去给她买个二手的手机, 比修还划算点。
一提起裴颂,王莲的眼眶就红了,只想哭。
“裴颂……还是不肯来看您?”小萍也可怜王莲, 她和她妈妈打小一起长大, 初中的时候还是一个篮球队的, 谁知道婚后会过成这样。
王莲哭着点点头:“信息也不回了……他要我去找他爸把钱要回来,但这个钱本来就是裴军被追债给他救命的,怎么要得回来?”
“阿姨……”小萍犹豫着说:“裴颂可能不是为了把钱要回来, 是为了让您跟裴军划清界限。”
她不好说别人家的家事,只能委婉说:“裴颂赚钱也不容易。”
王莲一边落泪说知道,说对不起小颂,又一边解释着她只是不想闹出人命, 不能真看着裴军去死……
小萍是真的有点无奈了,她想找个理由挂了, 王莲那边就有人推门进来了,王莲扭头看过去惊讶的问了一句:“你是……”
“宋斐然。”
小萍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她回答得很利落,她说:“裴颂的老板。”
王莲慌忙退出了微信界面,以为这样就把视频挂掉了。
“你是……宋总?”王莲看着走进病房的宋斐然,她在网上看过这位宋总的视频,但没想到真人比视频更高更年轻,穿着白体恤没化妆也没戴首饰,但整个人的气场都和她和这间病房格格不入。
王莲留意到她裤子上似乎还沾着红色的……血?
“小颂、小颂不在这里。”王莲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出现,以为她是来找小颂的。
“我知道。”宋斐然将门关上说:“他在急救室。”
“急救室?”王莲脑子轰一声,脸色也白了:“小颂怎么了?他怎么会在急救室?他、他……”
“他被裴军捅了一刀,现在在抢救。”宋斐然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完全不在意王莲惨白的脸色说:“因为你,他快死了。”
王莲整个人都懵了:“因为我?怎么会因为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家医院……”
“不是你把他的行踪、工作、工资告诉的裴军吗?”宋斐然打断她,直接说:“你可真是个好妻子,一听说儿子赚到钱了就马上告诉赌鬼老公,让老公去榨干他。”
“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啊?我问你小颂在哪家医院!”王莲情绪激动地问她,又哭上了:“他到底在哪家医院……”
宋斐然划开手机,直接点开了一段音频。
音频里传出裴军的声音:“威哥我真不骗你,我儿子现在在给江城首富宋斐然开车,你知道江城首富吧?那个未婚生孩子的女人,我儿子就在做她女儿的司机,天天接送她女儿上下学,车上就她女儿一个人,我要是想绑她女儿换点钱,她还敢不给吗?”
“别说几十万,几百万她也不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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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啊……她天天几千亿,为了几百万肯定不会冒险报警的……”
“真的是真的,我老婆连她女儿的小名都知道,叫小螃蟹,在明德贵族学院上学……我这两天蹲点在医院停车场,还拍到了接送她女儿那辆车的车牌号……”
“机会来了沈老板!今晚湘江公园外!那附近我记得是一片野河,没有监控,您等我现在就过去踩踩点……”
王莲的哭声在裴军的声音里一点点消失,她的眼神从茫然到惊恐。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裴军的声音,直到出现宋斐然行车记录仪里录下来的声音——裴军捅了裴颂一刀后大声喊沈威过来动手,他把裴颂放倒了……
王莲的脸色变成了青紫色,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透不过气一样急促呼吸起来,发着抖不停在说:“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是假的吧……”
宋斐然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播放,她看着王莲痛苦惊恐的表情直到音频播放完毕,才开口说:“你知道什么是伙同犯罪吗?”
王莲立刻明白过来,惊恐的摇着头说:“我没有,没有,我不知道裴军要绑架你女儿,我只是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来的,我要是知道他要干这种事绝对不会说的!”
她一直没有停止过眼泪。
“你怎么证明你不知情?”宋斐然说:“你和裴军离婚状态,却还和他闲聊,一直在替他还赌债,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伙同裴军来绑架我女儿,为了替他还上赌债。”
“我真的不知情!”王莲吓坏了,绑架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她知道是要坐牢的:“小颂、小颂可以证明,我最近只是见了他爸爸一次,就那一次,我不知道他打的这种主意……”
“裴颂快死了,他没办法替你证明。”宋斐然很冷淡地说:“他就算抢救过来,也和你一样有嫌疑是绑架的伙同犯,他连自己也救不了。”
王莲彻底傻了,挣扎着在病床上要给宋斐然跪下,哭着解释小颂不是这种人,小颂跟他父亲没有联系过,小颂是真心待她和她女儿的……
宋斐然就那么听着、看着,她像忏悔一样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颂,我就不该心软见裴军,更不该告诉他小颂工作的事……都怪我,全都怪我……”
“原来你也知道全是你的错。”宋斐然讥讽的开口:“原来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啊,那为什么还要做?”
王莲被问懵了。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知道裴颂赚钱有多辛苦,被你和他的赌鬼父亲害得有多惨呢。”宋斐然笑了笑继续说:“原来你是知道的,那既然知道为什么离婚后还要联系害死他的老赌鬼?还拿他的钱继续倒贴老赌鬼?”
王莲回答不上来。
宋斐然说:“是觉得他还不够惨吧?现在好了,他快死了,就算不死也得进拘留所待段时间,等着警察调查清楚他是不是伙同嫌疑犯,当然你也得去,我看过你的病历了,去拘留所里住几天应该死不了。”
“跟他没有关系,真的跟他没有关系!”王莲哭着挣扎下病床,噗通跪在了宋斐然跟前抓着她的手臂哭着替裴颂解释:“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您女儿的名字是他送礼物的时候不小心说给我听的,我、是我透露给了裴军,我不知道裴军这么狠心!小颂他真的没有这种坏心,您要告就告我吧……他心里一直很喜欢你和小螃蟹,他对你们没有一丁点歪心思……”
宋斐然看着脚边消瘦又苍老的女人,就仿佛重新看到了当初她快病死的母亲,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对王莲的恨意是因为王莲本人,还是因为王莲那么像她的母亲。
一个愚蠢又离不开男人的可怜女人。
她就那样看着,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对这样的女人那么刻薄。
“不想坐牢就按照我说的做。”宋斐然推开她的手说:“一会儿我的助理会替你办好转院手续,你直接转到国外的医院接受换肝手术,费用我会替你承担,你要是有幸能活下来就在国外好好生活,不要再联系裴颂。”
王莲仿佛听不明白一样傻在原地,怔怔的流眼泪:“什么意思?小颂他还在急救我不能走……”
“他的死活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宋斐然垂下眼,告诉她:“我的意思很简单,不想连累裴颂和你一起坐牢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和他有任何联系。我会安排好你的治疗、养老,你只需要记住:从现在起裴颂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王莲如遭雷劈,她听明白了,宋斐然是要把她送出国,要让她和小颂断绝母子关系……
她呼吸越来越堵的厉害,虚弱又颤抖的问:“小颂……小颂知道吗?他同意你这么做吗?他不要认我这个妈了吗?”
“认你这个妈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宋斐然问她:“你除了生下他,给他口饭吃还给了他什么?哦,还给了他一个家暴、赌博、毁掉他人生的绑架犯父亲,你觉得他该好好感谢你吗?”
王莲被她的话、她的眼神压得坐在地上,她没有办法反驳宋斐然说的每个字,是啊,小颂或许从来不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她这样的妈。
一直以来都是她拖累了小颂,现在更是她害的小颂被亲父亲捅刀子,还可能要坐牢……
病房门外,有人敲了门。
推门进来的是姜珊,她拿着一袋子手续单说:“宋总,转院手续办好了,飞机两个小时后起飞,现在就可以去机场了。”
现在?
王莲慌忙抓住了宋斐然的手臂:“让我见见小颂,至少……至少让我等小颂从急救室出来。”她哭着求宋斐然:“宋总,宋老板求你让我见见我儿子吧……”
“不要和我讨价还价。”宋斐然对她说:“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了,你以为你可以移植的肝是谁找来的?”
王莲不可思议的仰头看着宋斐然。
“是我。”宋斐然说。
是她?怎么会是她?
王莲今天下午才被医院告知找到了合适她的肝……居然是宋斐然替她找到的?
“为什么……”她不明白。
“真蠢啊。”宋斐然笑了一下,坐直身看着王莲问:“你觉得你儿子凭什么能做我女儿的司机?你以为他给你那些钱是怎么赚来的?”
王莲喉咙里刀子割一样,她听见宋斐然说:“因为他把自己卖给我了啊。”
“一个赌鬼的儿子,我会聘用他,还给他那么高的薪水,你真觉得是因为我善良?”宋斐然心里的恶意还是冒了出来:“你倒贴给你赌鬼老公的钱是你儿子的卖身钱。”
王莲被这句话砸得眼前发黑,她几乎没有办法支撑住这具身体。
“我没有送你去坐牢,给你换肝换医院,让你可以重新开始就是因为你儿子早就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把自己卖给我了,懂不懂?”宋斐然看着王莲跌坐在地上,站了起来:“所以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姜珊,送王女士去机场。”她转身要走。
王莲忽然挣扎着抓住她的腿,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能这么做,我要见小颂,不然我死也不会走的!”
“你不会死。”宋斐然垂眼看她,“你如果舍得死早就去死了,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儿子为替你治病不分昼夜打工,你却拿这个钱去倒贴赌鬼老公?”
王莲连哭声都懵住了。
宋斐然抬起头笑了一下,在笑王莲,笑裴颂,笑自己:“我不是裴颂,你要死要活绑架不了我,但王女士……”
她蹲下身托起那张虚弱的脸看:“你倒是真跟我母亲很像,就算离开一个烂男人也没办法自己活,她呢找了个更烂的男人生儿子,你呢把儿子当吸血包,不但自己吸,为了挽留裴军还让他一起吸。”
她的手指摸到那张虚弱脸上的泪水,就像当初摸到母亲脸上的泪:“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好好活呢?”
她也这样问过她母亲,那时她很想救她的母亲,她去打工赚钱给母亲治病,却发现她给母亲的钱变成了名牌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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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在了母亲儿子的脚上。
没救了。
“想死就去死吧。”宋斐然收回手,起身离开,头也没回地吩咐姜珊:“送她走,所有联系方式换掉,到了马上做手术。”
姜珊跟在她身后忙说:“做手术需要家属的签字,至少要裴颂签字。”
“明天一早我会给你。”宋斐然说。
他会签的。
医院外大雨滂沱,宋斐然走过一闪闪落雨的窗户,像走过她的七岁到十七岁,每一步都是潮湿的,但越往前走越坚定。
她分不清自己这一刻,是在切割裴颂腐烂的家庭,还是在替曾经的自己切割,那个时候她太小太弱了,但现在她变得聪明强大。
手机响起来,她停在走廊里看见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细长的影子,像曾经十几岁的自己,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诉这个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别害怕。
她接起樊勇的电话。
樊勇说,裴颂转到病房了,腹部受伤不严重,只是麻醉还要昏睡一会儿。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裴颂听见了轰鸣的雷声, 又隐约听见了雨声。
像是在做梦,睁不开眼,四肢没有办法动弹, 只有身体在不断下沉。
“轰隆——”
雷好像一道道劈在他身上, 他在巨大的雷鸣声中听见有人在叫他:裴颂,裴颂……
似乎是宋斐然的声音,可他张不开回应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道道雷下四分五裂一般,不断下沉……
一双手猛地抱住了他,很凉, 抖得很厉害。
他听见宋斐然震怒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点点闪现出宋斐然苍白的脸, 她的黑发全散了开,黑色的衣衫上是斑驳的血迹,手里握着一把灵剑, 紧紧的把他护在灵剑的光芒下。
裴颂感觉到自己在落泪, 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次我是不是合格了……”
一道雷又劈下, 所有的画面碎开。
裴颂重新陷入一片昏暗中,脑子里的画面却一直零零碎碎地在闪现。
有时是躺在他怀里很小很小的小螃蟹……
有时是床幔内,穿着寝衣在和小螃蟹玩的宋斐然……
有时候又变成了地动山摇, 他握着一把剪刀在剖开自己隆起的腹部,血腥味和疼痛感令他忍不住呕吐……
一只手很快就托住了他。
“他这么久没醒正常吗?”宋斐然在病床边托住昏迷着痉挛干呕的裴颂,又问护士:“他这样吐了好几次了。”
护士过来帮着她把昏迷的裴颂放平说:“是正常的,有些人对麻醉剂的反应特别大, 让他平躺不要枕枕头。”
宋斐然撤走了他的枕头,想收回手, 手指就被他胡乱的抓了住。
他掌心里全是冷汗,昏迷中痛苦的抓着她, 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斐然俯下身贴近一点才听见,他混乱的在叫她的名字,斐然、宋斐然、宋总……
乱七八糟的称谓里夹杂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让你满意……”
宋斐然愣在那里,垂着的眼看见他苍白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梦见了什么?
这句话曾经的裴颂也说过,在小螃蟹刚刚过完三岁生辰那一天晚上,他又听见了雨声,痛得睡不着,起身出了门。
宋斐然听见开门声睁开眼,就看见他愣愣的站在门口,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一般惊慌的扭过头来。
宋斐然看见他满脸的泪水,苍白憔悴的像一抹鬼魂。
她知道,他又幻听了。
在沈岁华死后,他总是会听见雨声,起先他没有发现异常,宋斐然也没有留意到,到后来频繁到灵芝都觉得不对劲,宋斐然才发现,他病了。
药王汪渺说,或许是生产后的一些病症,有些妇人生产后会耳鸣、幻听,开些安神的药养一养就好了。
可养了三年,没有一点好转。
那天夜里,宋斐然起身过去抱他,听见他说:“对不起我没有让你满意……”
她在那天夜里明白,裴颂的心里早已变成废墟,却一直没有重建成功,因为他既无法面对沈岁华的死,也在自责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杀了沈岁华,令她满意。
他的过去被摧毁,他的现在也被自己否定了。
他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人,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所以一直在自我谴责,自我折磨,直到病得越来越重。
也许就是在那一天夜里,裴颂就已下定决心,在她渡天雷劫时为她赴死。
他祝她顺利化神,问她:这次是不是合格了?
现在,他重新记起来这些了吗?
宋斐然不知道,她回握住裴颂紧紧抓着她的手指,坐在了椅子里,看着他慢慢说了一句:“真蠢。”
真蠢啊裴颂。
死了的话,合格有什么用?
要像白远那样死缠烂打永远纠缠她,她就是吃这套。
不要死,好好活着吧。
雨下了一整晚。
裴颂昏睡期间,白远急匆匆的来了医院一趟,他听白泽安说宋斐然在他家医院,还以为是她出什么事了,结果过来就看见宋斐然握着病床上裴颂的手。
白远心里酸溜溜,嘴上却收敛很多,虽然斐然和他分手了,但她上次答应说可以继续做朋友,不会拉黑他。
能继续做朋友,那就随时有机会成伴侣。
所以他最近克制又收敛,过去友好的问了裴颂的情况,听说伤的不重,只是麻醉还没醒。
人没醒,手倒是抓斐然抓的紧。
白远没待多久,警察就来了。
“是我报的警。”宋斐然站了起来,配合地跟警察出去录口供。
白远才知道,是斐然和裴颂在郊区遇上的抢劫的,裴颂挨了一刀子,幸好那帮抢劫的内讧起来,斐然才能逃脱报警。
白远又看了病床上的裴颂一眼,叹气嘀咕了一句:“你还算忠心耿耿。”
只剩下他与裴颂的房间里,他听见裴颂昏迷中还在时不时地说胡话,一会儿叫斐然,一会儿叫小螃蟹……
原来,宋礼歌已经准许裴颂叫她小螃蟹了。
白远突然又有些酸起来,他认识斐然好几年,讨好小螃蟹那么久,居然抵不过裴颂做这几个月的司机——
裴颂彻底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他睁开眼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口干舌燥,喉咙痛得厉害,在心悸中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一张脸探到了他眼前,小声叫他:“裴颂?你是醒了吗?”
是小螃蟹。
裴颂的目光一点点聚焦,他看见小螃蟹,看见小螃蟹身旁坐着的宋斐然,这里……是医院?斐然受伤了吗?
他下意识要坐起来,小螃蟹慌忙按住了他:“你别动别动,你肚子开刀了。”
他才感觉到肚子上的痛,那是……裴军捅他的一刀。
“斐然……宋总……”他再次看向宋斐然问:“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在车里就报了警,你昏迷后警察就赶过来了。”宋斐然简单地告诉他。
裴颂仔细看过她,看过小螃蟹才终于确认,她们没有事,她们好好的,他没有害惨她们。
那裴军他们呢?被抓了没有?如果不被抓小螃蟹不是还会很危险?
他很想问清楚,但宋斐然在小螃蟹身后对他摇了一下头。
“妈妈说你们遇上抢劫了,你肚子被戳了一下。”小螃蟹推着他的胸口让他躺下:“你还是乖乖躺下吧,一会儿伤口再流血了。”
斐然是这样和她说的吗?
裴颂在她的小手下乖乖躺好,看着她总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昨晚小螃蟹在车上……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被吓坏,她甚至会恨他吧?裴军是他的父亲,又是他透露了小螃蟹的学校……
都是因为他才导致裴军有机可乘,他根本难辞其咎。
可斐然仁慈的没有告诉小螃蟹真相。
裴颂喉咙里又痛又酸涩,他心中的愧疚快要淹没他,这些祸事就是因他而起。
“你要不要喝水?”小螃蟹端了水壶问他:“护士姐姐说你醒了如果不吐就可以喝水了,你想吐吗?”
裴颂摇摇头,忙用手去接水壶:“小心烫着。”
“不烫,是温水。”小螃蟹似乎很有兴趣照顾人,拨开裴颂的手给他倒水:“你别动,妈妈生病的时候我也这样照顾她的,我很熟练。”
宋斐然笑着伸手替她扶了一下杯子:“让她来吧,她一大早就打电话要来看你。”
裴颂却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怎么能让她照顾我?我的伤口不严重……”
小螃蟹把水递给他:“你只需要对我说谢谢就行了。”
“谢谢……”裴颂听她指挥的接过来,一口气把水全喝光了,喝
依譁
的眼眶发酸。
小小的人健康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还喝吗?伤口痛不痛?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每一句都像是劫后余生的“童话结局”,越幸福他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他差点害了她们,他有什么资格躺在这里享受着她们的照顾?
小螃蟹没有待很久,她还要去上学。
裴颂见到了她的新“司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话不多,站在病房外等着小螃蟹。
不知道为什么,裴颂看到宋斐然把小螃蟹送出去,对新司机笑着说:“送完小螃蟹就不用过来医院了,中午和晚上准时去接她就可以。”
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新司机已经熟知了小螃蟹的行程和时间,并且宋总对新司机像是熟悉的朋友一样。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招了新司机吗?
是不是……在裴军出现在小螃蟹学院门口那天,宋总就着手在招聘新司机?准备随时换掉他了?
裴颂头晕的厉害,看着小螃蟹离开,如鲠在喉,他很想问却又不敢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换掉他这个不称职的司机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他甚至没有脸替自己争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宋斐然也只会更快开除他,他的赌鬼父亲就像个定时炸弹,只要活着就是隐患。
换任何一个父母也不会安心把孩子再交给他。
宋总……对他已经足够宽容了。
“要吃早饭吗?”宋斐然过来打开了桌子上的饭盒。
饭菜香飘出来,他听着宋斐然说是家里阿姨做的,小螃蟹特意给你带过来的,喉咙里就鲠得更厉害了。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
“对不起。”裴颂开口向她道歉,这三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愧疚:“因为我才发生了这种事,宋总您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是要处置你。”宋斐然把饭盒递给他:“先吃了再说吧,小螃蟹特意给你装在保温袋里,怕凉了,你别辜负了她的好意。”
裴颂伸手接过来,是粥和蔬菜、鸡蛋,粥还是温热的。
他坐在病床上低头一口一口地吃,喉咙里那些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眼泪掉进了饭盒里,怕被宋斐然看见,忙将头低得更低。
宋斐然却看得一清二楚,他还是那么容易因为愧疚而落泪。
她等他吃完,才抽出两份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一份是手术同意书,现在就签,我要给医院发过去。”她说:“还有一份是你的新合同。”
裴颂有些懵,接过去看见那份手术同意书上是他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的□□昨天就找到了,只是你在昏迷,现在需要马上手术,你同意就签字。”宋斐然把笔递给他。
裴颂抬头看她,红着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找到了?可以做移植手术了?太好了,这太好了……”他母亲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一点生机,当然得签,马上签。
他接过笔毫不犹豫就签字,根本没仔细看,不知道已经换了医院,签完之后才想起来:“手术费我……”
“手术费、住院费,后续的所有费用我都已经替你垫付了。”宋斐然抽走了那份手术同意书,叫了一声门外的秘书,让她立刻给医院发过去。
“您替我垫付了?”裴颂心里的愧疚更重了:“多少钱?我……”他想说以后把他的工资全转给她来还,可又想到,他大概率要被开除了,所以换成了:“我一定还您,按照银行的利率还您。”
宋斐然笑了一下,抬抬下巴让他看下一份合约:“不用,我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裴颂愣了一下:“您还会继续用我?”
难道不是要开除他?
“我既然答应过小螃蟹不开除你,当然不会言而无信。”宋斐然坐在椅子里说:“你的赌鬼父亲确实是个问题,但我和小螃蟹对你还算满意。”
裴颂呆呆的看着她,满意两个字像是泡腾片丢进他的心里瞬间蒸腾翻涌。
她对他还算满意吗?真的满意吗?
“所以我只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开除你。”宋斐然看着他的表情,他大概还不知道裴军已经死了,以为裴军被抓紧去了吧,不重要。
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只是说:“新合约是终身制合约,仔细看一看,你同意了再签。”
“终身制?”他像个呆瓜一样一直在重复她的话,低头去看手里的合约,合约里写他要为宋斐然工作六十年,直到他法定退休的年龄,来抵还她支付给他母亲的各种费用。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的卖身契。”宋斐然玩笑一般说:“签了之后你就彻底卖给我了。”
这就是对他的处置吗?
裴颂在心里想,这是处置吗?一份高薪的工作,老板让他干到老,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处置吧?
他甚至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奖励”,他没有被开除,没有被扣薪水,反而得到了永久的保障——他可以在她们身边待到老死那一天。
他这样赌鬼的儿子怎么会突然走大运遇到她们?
宋斐然看见他垂着的睫毛上凝出一片潮湿,他又要哭了吗?
他压根没有去看那些条约,直接翻到最后就要签名。
“我劝你看清楚条约。”宋斐然再次说。
他却哑声说:“没什么好看的,哪怕这份合约上写了把我卖掉甸海,我也会签。”
他有什么好犹豫?好考虑的?她没有怪责他带来这样的麻烦,还替他的母亲支付的所有费用,允许他继续留下,永远留下,提出什么样的条约他都可以接受。
不,是他愿意做任何事,继续留下来。
裴颂在合约里签下自己的名字,觉得像做梦,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她真的就这样原谅他?准许他留下了吗?
裴军那边怎么解决?他母亲的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裴颂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还没等开口,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他的手机,屏幕碎得很厉害。
宋斐然伸手替他拿了过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他的母亲现在在国外的医院被看管着,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朋友,是不可能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会是谁?警察?沈威的手下?
她递给了裴颂说:“开免提。”
裴颂愣了愣却还是听话的开了免提。
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小颂吗?小颂你现在哪家医院?”
“明霞姨?”裴颂不太确定地问。
“是我!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明霞着急起来话说得飞快:“你知道你妈被什么宋总强行送去国外的医院了吗?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裴颂怔忪的抬眼看宋斐然。
宋斐然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声音:“妈!你把手机挂了!我都跟你说了别管别人家的事!”
“什么别人家的事!小莲没有娘家人了,我要是不管她谁还能管她啊!她死了都没人知道!”明霞语气非常地不好:“小颂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那个宋总怎么能强行把人送出国不让人联系啊!就算是治病,但她
忆樺
一个病人连一句外语也不会说,出什么事怎么办?这不违法吗?你告诉你那个宋总,把医院和电话告诉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知道。”裴颂就那么看着宋斐然,眼神从茫然到不可思议,却还是先对明霞姨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同意的明霞姨,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会去照顾我妈,等她好了会让她跟您联系的。”
手机那边传来小萍的声音:“你看!我就说裴颂肯定知道,你非要打这个电话!”
裴颂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宋斐然在他开口之前,又把合约丢在了他面前:“合约里写得很清楚。”
裴颂垂下眼第一次看了那些条约,第一条就是在合约期内,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会见、联系他的母亲王莲。
第二条是,她有权不告知裴颂,王莲的医院、联系方式、相关事宜。
裴颂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条条近乎绝情的条约,终于明白了宋斐然所说“卖身契”的意思。
因为每一条都在告知他,他和他母亲再无任何瓜葛,从今以后他完全“归属于”宋斐然。
他不懂这合不合法,他只是很吃惊,吃惊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她,先问她哪一句?每一句都很荒谬。
“你以为我说卖身契是在跟你开玩笑?”宋斐然认真地告诉裴颂:“不是玩笑,是我要你从今以后和你的父母彻底切割,我可以负担你母亲以后一切的费用,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联系她,也联系不到她。”
裴颂终于意识到,在他昏迷的昨晚,她就已经将母亲送去了国外的医院是吗?
太荒谬了……那是一个大活人。
他下意识从手机里找母亲的号码,可还没拨过去,就听见宋斐然叫他。
“裴颂。”她就坐在那里,极其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个电话打出去就视为你违反合约,我将终止和你的雇佣关系,也不会再为你母亲提供一分钱。”
她在告诉他,要么断绝联系他母亲的心,要么滚。
裴颂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可直接屏幕暗下去他也没有真的拨出去。
他从她眼神里读到了一点满意,那是吃定了他的上位者神态,她清楚的知道,他爱她爱的泥足深陷。
她站起来抽走了他的手机,丢在地上用鞋跟重重地踩在手机上。
“啪——”的声响中,手机彻底碎开,屏幕一点也不亮了。
而她只是抬脚将碎开的手机踢到垃圾桶旁,对他说:“我会给你换新的手机,新的号码,从今以后你的问题父母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那些明霞姨、小萍之类的朋友也不需要再联络了,你只需要存下我和小螃蟹的号码。”
“还有。”她又看向他,放低声音说:“裴军死了,被沈威杀了,如果警察来录口供,不要说多余的话。”
裴颂的耳朵里雷鸣一般响过,裴军死了?
他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他扑到裴军的画面,他好像……捅了裴军好几刀……那时候裴军死了吗?
“裴颂。”她用冰冷的手抬起了他的脸,更低声地说:“我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你要做的只是听我安排,明白吗?”
裴颂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她允许他继续留下的原因——她解决了他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他的父母。
所以她安心地让他留下来。
那真的是一张卖身契,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玩笑,每句话都会实行。
裴颂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当然知道裴军该死,他昨夜是真的想亲手杀了裴军。
他也知道,小螃蟹的名字、学校是他母亲透露给裴军的,她虽然不知情却也帮凶……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在执行完之后才告知了他。
至少,可以先告诉他,对吗?
裴颂张开口,想说这些话,可是她的眼神那么冷,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在忍着怒意了,他不想让她生气。
他想:原本就是他和他的父母给她带来了麻烦,她已经足够容忍他了,不是吗?
他想:这些事情她已经做了,他还要为这些事惹怒她吗?
惹怒她,离开她和小螃蟹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不想,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望着她,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咽下那些话,只是伸手拉下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我可以以后不和我妈见面,但至少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至少在她手术的时候让我见见她,等她手术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见她……我签了合同就肯定会做到。”
可她把手抽了回去,“裴颂,我不喜欢你和我讨价还价。”
她说:“我本来可以把你母亲也送进监狱,是因为你,我才留了情面,你现在要继续为了她来让我生气吗?”
裴颂坐在病床上望着她,艰难地吞咽着喉咙里酸痛的“针”,那根针大概就是他爱她。
他从来不敢讲出口,郁结成了一根针堵在他的喉咙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斐然离开这间病房。
裴颂晕眩地看着垃圾桶旁碎掉的手机,那是他为自己买过最贵的一样东西,虽然是二手的,他也用得很珍惜。
可他最贵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他们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爱上她时他就该知道,他这样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爱她本来就是咎由自取。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车子开出医院, 宋斐然打开了手机里的监控,在监控里看到病房里的裴颂蹲在垃圾桶旁边将他碎掉的手机一样一样捡了起来。
就那么蹲在那里,试图将手机重新“装”好, 但碎得太厉害了, 越拼凑越破碎。
他停下来,将脸埋在手掌里,应该是哭了,但宋斐然没有听到哭声。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把手里的碎手机丢进垃圾桶, 抽了纸巾用手在清理地上的碎片, 仔仔细细地清理好,才扶着墙壁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看不出一点哭过的迹象。
他似乎想离开病房, 但刚好遇上护士进来给他检查伤口, 和他说:“至少要观察三天才能出院。”
宋斐然关了监控, 她知道没有她的允许裴颂出不了医院,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这家医院。
到了公司,秘书买了新的手机和电话卡, 问她是不是要现在给裴颂。
她点了点头,一边往会议室去,一边接了姜珊那边的电话。
姜珊在国外的医院里陪同着王莲做手术,跟她说一切顺利, 手术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宋斐然知道姜珊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就等着她继续说。
果然姜珊犹豫着说:“王莲手术前答应了以后不再见裴颂, 不拖累他,但希望如果手术后能活着醒来可以和裴颂通一次话, 只通话三分钟也可以。”
姜珊在那边叹了一口气。
宋斐然能想象到王莲如何可怜的求姜珊,人心肉长的,更何况姜珊和母亲关系一直很好,一定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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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会给她打这个电话。
“只是通话三分钟,告个别也许就死心了,毕竟是他的母亲。”姜珊试探性地和她说:“宋总觉得呢?”
宋斐然倒不为姜珊求情而生气,人之常情,一个再糟糕的母亲也毕竟是生他养他,三分钟的一个电话告别,不算过分。
但宋斐然依然说:“把裴颂签下的新合约拿给王莲,让她熟知上面的条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手术前她也是签了手术同意书的,她很清楚花的是谁的钱,人不能既要还要。”
她挂了电话,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坐在里面等着的白泽安和他的团队。
她笑了笑说:“抱歉,晚了三分钟。”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白泽安带着团队起身,他试图从宋斐然脸上看出一丝的疲惫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比如脆弱,她昨晚才经历了一场抢劫,并且死了人,她在医院和警局来回,应该一夜没有休息吧。
他昨夜得到消息就赶去警局门口想陪着她,因为他想,人总会有疲惫脆弱的时候吧?她不害怕吗?
可他在警局外,看见她带着一个叫樊勇的男人走出来,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接了一个电话。
他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只隐约听见宋斐然说:“不用,王总不用亲自跑一趟,这事儿到此为止,翻篇了。你放心,咱们该合作合作,老人和孩子估计明天的飞机……”
他坐在车里,看见她在路灯上熠熠生辉的眼睛和满意的笑容,没有一丝的疲态和脆弱。
就像现在的她,神采飞扬,精神饱满。
白泽安无法克制的一再看向她,他不停在想她有展露过她的脆弱吗?似乎没有,至少在和他交往的那些时候他没有见过她情绪失控,一次也没有。
她是近乎完美的伴侣,可他有很多时候都觉得她没有真正爱上过他。
因为爱怎么可能不患得患失?怎么可能永远得体?他也一次次为她失去分寸,失去理智……
宋斐然的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文件。
白泽安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向了屏幕中的PPT。
会议到一点多才结束。
宋斐然的秘书敲门进来给她送来了午餐。
白泽安没有走,主动问:“能尝一尝宋总公司的员工餐吗?”
这一次宋斐然没有拒绝他,她吩咐秘书去员工食堂给白泽安打一份午餐。
很快一份豪华版员工餐就送进了会议室。
白泽安谢过秘书,在宋斐然旁边坐下,笑着说:“没想到还有机会跟你共进午餐。”
宋斐然低头吃着慢煮的牛肉,也笑着说:“只要你对我还有合作的价值就有机会和我共进午餐。”
“是吗?”白泽安笑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只有对你有价值的人才能留在你身边?”
“当然。”宋斐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人不会爱上对自己没有价值的人。”
“那裴颂的价值呢?”白泽安望着她,试探性地问:“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听医院的负责人说你在裴颂的病房里装了监控设备。”
他真的既惊讶又好奇,宋斐然会在医院里陪了裴颂一晚,还装了监控设备。
他听白远说过,宋斐然的“新欢”是那个叫裴颂的司机,但他没想到,宋斐然会“监管”了裴颂。
要知道,她从前和他恋爱时从来没有查过岗,检查过他的手机,哪怕他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她有“监管”过白远吗?
似乎也没有,如果她这样“监视”着白远,以白远的性格一定早就炫耀到他面前了。
他一直以为她就是如此,喜欢对她来说太易得了,所以她对谁都不太在意。
可是她对裴颂不一样。
只剩下两个人的会议室,安静了两秒。
宋斐然还没回答,手机就震了一下,她低头吃完最后一口牛肉,划拉开手机,看见是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宋总这是我的新号码,我是裴颂。]
随之而来的是微信新的联系人添加。
依旧是裴颂,他写:[别和我生气好吗?]
宋斐然笑了一下,打开了病房里的监控,看见病床上正在输液的裴颂,他靠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机,像是静止了一样。
她想,如果她不点同意添加,他会……
手机又震了一下,他再次申请了添加,备注是——[我会遵守合约。]
宋斐然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开,就连坐在一旁的白泽安也看得出来。
她依旧没有点同意添加,笑着对白泽安说:“这就是裴颂的价值。”
“什么?”白泽安没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宋斐然依旧没有点通过添加,笑着按灭了手机,抬头看向白泽安,心情很好的说:“你知道的,我喜欢赢,在任何方面都要赢,包括感情里。”
白泽安还是不明白,“感情里怎么会有输赢?”
当然有。
她很难讲清楚,因为她也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得到这种“赢”的快感。
很奇怪,对她千依百顺的人那么多,但没有一个让她有“赢”的快乐。
只有在裴颂身上才有,或许是因为他足够痛苦吧。
虽然残忍,但她很难不承认,建立在他痛苦上的爱才让她有了“赢”的感觉。
就像现在,她在监控里看到他的痛苦,却又收到了他低头认错的讯息。
她一下午都没有回复裴颂,倒是接了心理医生顾梦的电话。
顾梦也听说了昨晚郊外打劫的事,宋斐然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去她那里拿药咨询了,她担心昨晚的事会令宋斐然出现应激反应,所以问她要不要下午来一趟。
宋斐然想了想答应了——
她从公司出去,外面在落小雨。
阴雨天黑得很早,才下午四点多天就快黑下来了。
她见到顾梦,顾梦第一句话就是:“你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你确实不会再为过去的创伤应激了。”
宋斐然笑着坐在了沙发了,她知道顾梦是指暴力和流血,曾经她确实会因为暴力和流血应激,因为她“死”在十七岁,被几个醉酒的人堵在巷子里,砸破了脑袋死的。
也是那时候快穿系统101出现在了她脑子里,问她要不要成为任务者,做任务换取重生的机会。
当然,顾梦和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死了,她们只知道她重伤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多又奇迹般地苏醒了。
其实这两年多是她在快穿里上百个任务世界。
她早就不会再被暴力和流血刺激到了,但顾梦认为那是她的“成因”。
——她偏执地掌控是因为稍有差错,她就会遇到危险。
——她在任何关系里总想赢,是因为赢了才能活下来。
对,也不全对。
她的“成因”是来自于快穿世界,不是原生世界,原生世界发生过的事早已不能伤害她了。
她没有办法告诉顾梦,她在一个个快穿世界里治愈了曾经的自己。
治愈的办法就是赢,永远赢,不断地赢,变得强大聪明,无往不利。
这一次,她很坦诚地告诉了顾梦,和裴颂之间的事,包括送走了他的母亲。
顾梦听着她说,等她说完才问她:“你其实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事先告知他,或是让他打一通三分钟的电话,这并不会影响这件事的结果,但你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这样会让你有“赢了”的感觉对吗?”
“是。”宋斐然诚实地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通过“赢了”的方式验证被爱?”顾梦温柔地问她:“因为你认为爱就是痛苦又无法离开?”
宋斐然看着顾梦,很久很久才说:“是,就像我的母亲爱她的两任人渣丈夫,就像我痛苦地爱我的母亲。”
顾梦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她原来都懂,都明白,可她说:“这或许是错误的方式,但它让我快乐。”
她对顾梦笑了笑:“你和我说过,当我明白那只是两杯酒,不意味着失控,那就只是两杯酒。”
“所以当我这种错误的方式遇到了适配的人,它就是正确的,不是吗?”她问。
她没有想要一个答案,因为她已经有了答案。
外面的天黑透了。
她起身离开那张沙发,走出那扇门。
漆黑的夜雨里,一道消瘦的身影在露天停车场里一辆一辆辨认着车子。
宋斐然看见他停在自己的车子旁,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她撑开伞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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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他抬起头看向她,慌张的眼睛一下子定下来,“宋总……”
他被雨淋得湿透了,细雨打湿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
“怎么在这里?”宋斐然垂眼看他的鞋子,那是一双医院的拖鞋,他不会就穿着这样一双鞋子走路过来找她的吧?
他的新手机里没有绑定银行卡,他没有钱打车。
“我去公司没见到您,助理说您来看心理医生了。”裴颂站在她面前,抬手握着伞把伞向她推了推,又仔细看着她的脸问:“您不舒服吗?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吓到你了?”
他知道她有在吃一种药,每周会去见什么医生,但她没有让他送过她来这里,所以不清楚她见了什么医生。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吗?严重到需要吃药吗?
“你怎么过来的?”宋斐然问他:“走路?”
“打车来的。”裴颂说:“助理借了钱给我。”他又问:“有开新的药吗?”
宋斐然没有回答,又问:“为什么去公司找我?”
裴颂站在伞下,湿淋淋的脸像是流泪了一样,握紧伞柄,喉头动了动说:“新手机我不太会用,不知道发的信息和微信你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宋斐然依然看着他说:“电话也收到了。”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发红,喉咙里一下子酸涩的厉害,她收到了,是故意不回他的。
是在惩罚他是吗?
可他没有办法怪她,只能说:“收到了就好,我送您回去。”
他伸手去拉车门,没有车钥匙怎么能拉得开,可他浑身发冷,脑子发蒙,拉了一下又一下。
宋斐然抬手按了一下车钥匙。
车门应声被拉开,裴颂扶着车门,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滑下去,他想坐进主驾,却被宋斐然握住手重重把车门又关了上。
“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宋斐然问他。
是啊,他穿着拖鞋怎么开车?
“对不起。”他就站在那里说:“我太失职了。”
宋斐然看见他发红的眼尾,他像是要被她欺负哭了,可她还是又说:“是很失职,我该考虑换掉你。”
他扭过头来看向她,眼神里惊慌到极致,他张口想说什么,可一张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他终于哭了。
宋斐然的心里产生一种奇异的悸动,她说:“为什么哭了?开除你,你就不用遵守那些不近人情的条约,你可以去找你的母亲……”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湿淋淋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发抖的抱紧她,哑声说:“如果你想我滚开……我会滚开的,但先不要开除我,等你好起来再开除我好吗?”
宋斐然愣在那里。
他湿漉漉的脸贴着她的脸,又一次问她:“你一直在生病吗?医生怎么说的?开药了吗?”
宋斐然悸动不安的心像是也被他抱紧了,弄湿了。
她很想接吻,很想做|爱,和裴颂。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车子里的暖风开到顶格。
裴颂淋湿的病号服被吹干, 又被身上的汗水浸透,这场漫长激烈的亲吻才结束。
她们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裴颂潮湿的手掌一直在轻轻抚摸宋斐然的脊背。
他的手掌很热,很温柔。
宋斐然闭上眼, 听见车外的雨声, 奇异的感到安心。
因为裴颂贴着她的脸很轻的再说再问:“感觉好点吗?”
“怎么会生病?斐然……是不是我太不好了?”他在内疚,他像母亲一样抱紧她,抚顺她的脊背。
他在自责,无论她怎么欺负他,他都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宋斐然趴在他的怀里,能感觉到他腹部的纱布下又渗血了, 血和汗浸湿了两个人的衣服。
她不回答他, 他脸上就多了潮潮的眼泪。
“对不起,我早该知道你生病了,我明明看见你在吃药……”他的泪水和内疚, 让他的爱变得沉甸甸, 重力被一样裹在宋斐然身上:“我太不合格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宋斐然坐直身看他,他的脸色苍白的要命,流血的是他, 哭的也是他,她感觉一直好极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欺负你?”她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泪,声音哑着问他。
裴颂又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里又热又潮, 手指泡皱了一样:“没有,你没有欺负我。”
他的嘴巴被吻的通红, 眼眶也红:“你对我很好,是我不够好……我不够合格, 不够听话……嘴也很笨。”他在她指尖落下眼泪。
你看,他享受她带给他的痛苦,痛苦之后的吻格外甜蜜。
所以宋斐然低头又吻了他,他闭上湿润的眼睛,抱住她的背自动去找她的舌尖……
怎么会生病了?——
车子开出停车场,小螃蟹就打了电话过来:“妈妈你在医院还是公司啊?我放学了你不在家,你要是在医院,我就过去找你。”
裴颂忙低声说:“别让她过来了,医院传染病多,你直接开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去医院。”他握着她的手少有的坚持:“让我陪你回去吧。”
她不肯和他说她的病,她吃的是什么药,裴颂想至少陪她回去,看她吃了药他再走。
小螃蟹那边听见了裴颂的声音,“裴颂也在旁边?你们没有在医院啊?你们俩偷偷跑出医院了?”
裴颂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好哄小螃蟹说:“没有偷偷跑出医院,是有点事儿。”
“什么事啊?”小螃蟹追问。
裴颂很不会撒谎,宋斐然替他说:“妈妈正要带他回去拿几套衣服。”
挂了电话,裴颂又央求她,他的大部分衣服确实放在宋斐然那边,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需要拿一双拖鞋。
宋斐然知道他是想陪她回去,他在担心她,虽然她好的很。
但她喜欢他这样的央求。
她开车先带裴颂去了医院,重新换了纱布,向护士长请了个“回去取衣服”的假,又带着裴颂回了别墅。
车子开进别墅,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裴颂刚想下车替宋斐然撑伞,就见有人从客厅里走出来,撑开了一把黑伞接她下车。
是那个今早接小螃蟹上学的司机。
裴颂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看得出斐然很信任他,她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雨声很大,裴颂没怎么听清。
他关上车门,那位司机就把伞撑在了他头顶,叫他:“裴先生。”
很有礼貌,看起来比他更专业。
“妈妈!裴颂!”小螃蟹站在门口等她们,见到她们就说:“樊勇帮我拼好了斗兽场!”
原来他叫樊勇。
裴颂进了客厅就看见地毯上拼好的斗兽场乐高,之前他和小螃蟹拼了三分之二,没想到最后是新司机陪她拼好的。
小螃蟹似乎也很喜欢这位新司机。
裴颂说不上心里的滋味,他不是吃醋,也没资格吃醋,只是觉得他太普通太平凡了,哪怕做司机也有大把的人可以替代他。
斐然和小螃蟹对他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可他对她们来说,一点也不特殊。
是的,一点也不特殊。
这种滋味让他局促不安,他在想,他之前住的那间客房是不是也留给樊勇住了?
可这也是应该的,那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房间。
“去洗手吃晚饭了。”宋斐然抱着小螃蟹去洗手。
裴颂与樊勇单独待着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先去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衣服。
他推开那扇门,没开灯走进去,看见房间里什么也没变,只有桌子上多了一个小鱼缸,鱼缸里放着几块雨花石和几条小鱼。
他打开了灯,才看清鱼缸里除了小鱼还有一只塑料的小螃蟹。
灯光下,小鱼游来游去躲在
忆樺
小螃蟹后面。
裴颂坐在桌边的椅子里眼眶泛红的厉害。
“这是我昨晚和敏敏捞的小鱼。”小螃蟹跑了进来,站在他的桌边:“你的房间太孤单了,我养几条小鱼陪你住。”
他的房间。
陪他住。
每个字都像雨点落进他心里眼里,就好像……就好像他被她们接纳,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你喜欢鱼吗?”小螃蟹问他。
裴颂点点头,要很努力才能忍下眼泪:“喜欢,很喜欢。”
他很想抱抱她。
小螃蟹先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小的脑袋挨在他手臂上说:“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和敏敏都很想你,我们想和你一起去喂小猫。”
裴颂抱住她,压着酸涩的眼泪轻轻“嗯”了一声,原来这间房间没有给别人住,原来小螃蟹在等他好起来。
这里只有他的痕迹。
他像那枚廉价的塑料螃蟹,不值钱,却被她和小螃蟹好好的收着。
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欺负他,她们对他很好很好,好的他无以为报,好的他愧疚万分。
他留下来陪小螃蟹吃了晚饭,他留意到宋斐然没什么胃口,她往常的晚饭是肉加蔬菜,今天却只吃了蔬菜。
小螃蟹去洗漱。
他起身追着宋斐然的脚步进了书房:“没胃口吗?”
宋斐然回头看见他跟个尾巴一样跟进来站着,笑着打开了电脑处理文件:“下午在顾医生那里喝了杯咖啡,没什么食欲。”
“下午喝咖啡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裴颂过来又问她:“顾医生有给你开什么药吗?”
他有好多问题,总是在问,宋斐然不回答他也不生气,只会耐心的等一会儿再问。
“没开药。”宋斐然回答了他:“还是之前的药,但我打算慢慢停了。”
“可以停药了吗?”裴颂问,他记得这类药不能随意停,要遵循医嘱停药:“顾医生怎么说?”
她有视频会议拨过来,她对裴颂说:“等会说。”
裴颂就没有再多问。
宋斐然看见他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什么东西进来,放在了她手边。
居然是一碗小馄饨和一杯水。
他没走,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她会议结束。
会议进行了23分钟,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等了23分钟。
在结束后,才起身说:“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吧,只吃沙拉会胃不舒服,这是虾仁陷的,没胃口也吃两个垫一垫。”
似乎怕她不吃,他从碗里盛出来两个馄饨给她,“就吃两个。”
宋斐然接过了他的勺子,真的吃了两个馄饨。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开心,这种开心是她哄小螃蟹多吃饭时会有的表情。
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直等着她吃药,仿佛只有她吃了药他才能安心走。
宋斐然也没隐瞒他,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两盒药,吃了两粒,这些药她打算慢慢停掉了,她已经不需要这些药了。
只是不能一下子停掉,容易戒断反应。
裴颂在她吃药时拿过那两盒药看了看,看见上面写是用于治疗双相情感障碍。
是双相。
他的心沉甸甸的坠下去,怎么会生病了?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她看起来那么健康。
裴颂从别墅出来已经十点了,樊勇送他回的医院。
他坐在车里,用手机仔仔细细的查双相这种病,越查越痛苦,能发展到双相她一定病了很久很久,可她居然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那么好,她有失控过吗?
外面似乎在打雷,闪电划过,像是闪过裴颂的脑子一样,一些在梦境的零碎画面又闪动出来——她站在残缺的金佛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眼神近乎失控的说:“裴颂,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裴颂,你要为了他与我为敌吗?”
——“杀了他,裴颂。”
“裴先生?”樊勇忽然叫了他。
他惊醒一般扭过头,在一阵阵晕眩中慢慢看清了樊勇。
“到了,裴先生。”樊勇在看着他,“我送您下车。”
原来已经到医院了。
裴颂忙按住了樊勇的肩膀:“不麻烦,我自己下去就行。”
他撑开伞下了车,却又回头站在车门外问樊勇:“我能问问,你和宋总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他直觉斐然和樊勇认识很久了。
樊勇愣了一下,点头说:“我认识宋总确实很久了,大概认识有十年了。”
“十年……”裴颂想,那么久,比他久很多,那很好,樊勇是她信得过的人:“她那个时候十九?”
“是。”樊勇如实说:“快要二十岁。”
他知道裴颂是宋总什么人,宋总很多事都没有隐瞒裴颂,他有些好奇裴颂到底想问什么?裴颂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吃醋”。
裴颂很礼貌,像是请教一样问他:“她那个时候……好吗?”
“嗯?”樊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裴颂就又补道:“我的意思是,十九岁的她那个时候过的好吗?”
十九岁的宋斐然,过的好吗?
樊勇真意外他会这么问,十九岁的宋斐然比现在极端,常常失眠,非常的聪明有手段,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阅历和果决。
他那时听说她才十九岁非常的意外,因为那个时候她看到死人就和看到一片树叶没什么区别,她会和他说:杀人要把自己摘干净。
“她过的很好。”樊勇难得带着笑容回答说:“她十九岁就已经是小宋总了。”
他没有告诉裴颂,十八岁的宋斐然身边还陪着一个人,一个银发的男人,自称是她的哥哥,陪她从国外回来,但她们的关系不只是兄妹,有时候樊勇会在宋总的房间里见到他。
后来宋总就和白泽安恋爱了,那个男人也消失了,宋总说他回自己的国家了——
医院已经熄灯了。
裴颂回到昏暗的病房里,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十九岁的宋斐然过的好吗?真的好吗?那个时候她生病了吗?有没有失眠?
他疲惫的躺在病床上,忽然看见正对着病床的电视机下有一个很小的红色光点闪烁了一下。
那是……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在黑暗中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那个红色光点,光点就变得尤为清晰。
没有猜错,那就是他以为的东西。
裴颂只迟疑了两秒,试探性的给宋斐然发了微信:“你睡着了吗?”
几秒之后,红色的光点慢慢移动对准了他。
手机也亮起来,宋斐然回他:[还没有。]
是监视器。
是宋斐然装在这里的监视器吧。
裴颂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凝视了三秒红色的光点,然后垂下眼给她回复,打了删,删了又打。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寂静之中除了键盘的声音,还有他猛烈的心跳声。
她在监视他。
她一直一直在透过监控看着他。
他终于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我很想你。]
红色的光点凝聚在他身上,锁定他,笼罩他。
他想,她此时此刻就在监控之后看着他,她是在想他对吗?如果没有想,那他就先告诉她,他在想她。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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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仿佛在包裹他。
裴颂轻轻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他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奇异的消失了。
她会这样监视着樊勇吗?白远呢?白泽安……
她只这样监视着他对吗?
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对吗?
手机再次亮起来,宋斐然回他:[躺下陪我说说话。]
裴颂的脸和喉咙热起来,他开始想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狼狈憔悴?
他在黑暗中慢慢躺下,就躺在红色光点的对面,侧着身,他与光点对视。
宋斐然的语音那么刚刚好的打过来,他接起来听见她微微沙哑的声音:“不是才刚离开吗?”
裴颂忽然想起,当初白远在他车上几分钟向宋斐然汇报一次,白远和他说:她就喜欢这样的。
所以裴颂厚着脸皮低声说:“真的很想你。”
他的脸烧到快着火了一样,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但他听见她笑了一下说:“是吗?”
她是喜欢的对吧?
“是。”他像是得到肯定的狗,红着脸再接再厉说:“特别特别想你。”
她带着笑叫了他的名字:“裴颂,你除了这句不会别的了?”
他很想把着大火的脸闷进被子里,挖空了心思想别的话,可他实在不擅长这些,想来想去只想出一句:“明天早上过去好吗?”
“过来干嘛?”宋斐然问:“你现在既不能开车,也不能做别的,来做什么?”
裴颂想起停车场里做一半他撕裂的伤口,握着手机闭眼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吸了一口气,身上也像着火了一样:“去看看你,好吗?”
他只要看着她就心满意足。
“好。”她答应了他,停了有几秒,她突然说:“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
裴颂愣了一下,睁开眼,他听见手机那边她的呼吸声,但也许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她其实……对他很心软。
只要他听话一点,她就会心软。
“谢谢。”他看着红色的光点,低低说:“我说想你,不是为了讨好你得到我母亲的消息,是真的想。”——
第二天,裴颂没能见到宋斐然,她临时要出差一大早就赶去了机场。
这趟差她要去三四天,裴颂的伤不重,他想早点出院回去照顾小螃蟹,宋斐然也答应了。
裴颂第三天就收拾东西出院了,她特意打了电话给他,说李江想探望他,刚好陪他出院。
她说李江这个名字,裴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李江就是李工头嘛。
之前就是李工头给他介绍司机加保镖的这份工作,让他去宋总的公司面试,李工头的妻子在宋斐然家里做保洁做了好几年。
李江是李工头之前做警察时的大名,一般大家都叫他李工头或是李哥,裴颂都快忘了他的大名了。
裴颂认识李工头也是因为他爸当初拖欠工资的案子,那时候他才十七八,还在部队里,李工头接手他爸的案子没多久就退休了,因为他那条受伤的腿已经严重到不能走路了。
后来他爸拖欠的工资越来越多,又开始赌博,他妈妈卖厂子卖房子替裴军还债,最后把要做手术的钱也搭了进去……家里负债累累,他也被革职了,是李工头给他介绍了好几份工作,帮了他很多。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李工头,他这辈子可能无法和斐然有交集。
该好好谢谢李工头。
他换下了病号服,收拾床铺的时候李工头推门进来了。
有半年多没见了,李工头精神了不少,居然走着就进来了,虽然一瘸一拐,但比之前坐轮椅好太多了。
“你的腿好了?”裴颂惊讶的问他。
他笑着把裤脚拉起来说:“假肢,你别说这玩意虽然贵,但挺好用,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接你出院。”他过来先掀开裴颂的衣服看了看他肚子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裴颂不好意思的盖住,“本来也不是多重的伤。”
李工头看他一眼又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我也不会说,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裴颂的事他听说了,虽然裴军是裴颂的父亲,但他有时候真觉得死了倒也好,至少不用再拖累裴颂了,才二十几岁的一个小伙子,被父母拖累了一眼看不到未来。
裴颂没说话,低下头去叠自己的衣服。
李工头也不再提那些过去的伤心事,帮他收拾东西说:“你嫂子特意给你炖了大补汤,一会儿先去我那里喝了汤再走。”
“不用麻烦嫂子,我这哪儿需要补啊。”裴颂不好意思。
“让你去就去,这有什么麻烦的。”李工头走去电视机旁边拿他的杯子:“你平时也没少帮我干活,补一补……”话没说完他就停了。
他站在电视机旁,将手里的杯子挪了挪挡住了闪烁的红点,扭头去看裴颂,脸色变得严肃至极。
裴颂立刻反应过来,他发现监控了。
李工头伸手往电视机后摸了摸,眉头也皱起来:“这里怎么有这玩意?”针孔摄像头,医院病房里怎么会允许这种玩意出现?是谁偷偷装的?
他似乎要拔掉。
裴颂快步过去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
什么?
李工头惊讶的看着他,他知道?他知道自己被偷窥了?
裴颂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拉开了他的手。
不要拔掉,如果她知道拔掉了,会以为是他发现拔掉了,会不开心吧。
他不希望她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让她不开心。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樊勇提前就在医院外等着接他们,是宋斐然安排的。
他和裴颂说:“宋总说,你在小宋总放学前回别墅就可以。”又说:“宋总已经帮你把租的房子退租了,到这个月底为止,你随时可以回去收拾东西搬去别墅。”
“退租了?”李工头吃惊的看裴颂:“你要把房子退租了?退掉之后你住哪儿啊?总不能以后都住在宋总那里,万一你被开除了呢?到底还是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裴颂难以回答李工头的话,只能先麻烦樊勇送他先回自己租房那边,他回去拿些东西,顺便去一趟李工头家里。
他租的房子和李工头同小区,离得很近。
裴颂扶着李工头上了车,在车上又给宋斐然发了个微信,报备他坐上樊勇的车了,要先去李工头家里一趟。
李工头坐在他旁边,看见他连去多久的时间都报备了,甚至发了定位。
【宋总】回他:嗯。
李工头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对自己的老板需要报备的这么详细吗?病房里的针孔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宋总的司机怎么会来接裴颂这个司机?
他一脑袋问号,又不好当着樊勇的面问,只能忍着。
等下了车,裴颂没劳烦樊勇一块下来,只和李工头往出租房走,李工头才抓着裴颂的胳膊问:“怎么回事?你小子什么情况?”
裴颂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
李工头就又问:“先说针孔摄像头的事,你知道是谁装的?”又说:“是啊,那么明显的地方,你好歹做过特种兵怎么可能没发现,但是不对啊,你发现了怎么不报警?这可是违法的,是你住进去之前就有?还是你住进去之后才有?”
他还像个警察一样要盘问到底。
中午的小区里人不多,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走在过道里能听见各家的炒菜声、电视声、吵闹声。
“是我自己装的。”裴颂在嘈杂的声音里笑笑说:“自己监视自己不违法吧?”
他的回答把李工头整懵了:“你自己监视自己有毛病吗?”
裴颂笑了:“是有毛病,没有摄像头我睡不着行不行李长官?”
“你在撒谎。”李工头皱眉看着裴颂的脸,但他想不明白裴颂为什么要撒谎,监控不是他装的,有人在监视他,他却要袒护那个人。
“没有撒谎。”裴颂无奈的笑着,他很难告诉任何人,他喜欢被监视,所以他只能说:“真的。”
他在监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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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的安心。
红光亮起来时,他就知道宋斐然在看他。
没有人会明白,他在夜晚看到红光跟着他移动是多么的悸动,她也在想他不是吗?
他从来不敢奢望他这样普通的人,能被宋斐然喜欢,但他忽然发现她在监视着他,她在看着他,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会明白的,他感受到她也在爱着他。
“什么真的假的。”李工头才是真的无法理解他,他扶着裴颂往楼道里走:“那你和宋总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真要搬去宋总那里住?你们走的未免太近了。”
裴颂在“我们在交往”和“我们在一起了”这两个回答之间摇摆不定,又觉得哪个都不对,她没有说和他在一起,他更像是被她“包养”了。
是的,他签了卖身契。
可他没法把包养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在追求宋总。”
“啊?”李工头惊愕的停住脚步。
还没等他脑子转过弯来,迎面一个人朝着他们冲过来,劈头盖脸就朝裴颂扇过来。
裴颂立刻抬手扣住那人的手,却在看清对面人的脸时顿了住:“明霞姨?”
对面的人怒气冲冲另一只手就扇在了裴颂的脸上,连着手里的包砸下来。
“妈!”
“干嘛呢!”李工头立刻伸手推开她。
她身后一个年轻的姑娘跑过来急忙拦住了她,“妈你干嘛打人啊!”
“打的就是他!”明霞气的指着裴颂:“你妈下落不明你居然在追求害你妈的凶手!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她失踪一天一夜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妈!”小萍想捂住妈妈的嘴,又忙去看裴颂,发现裴颂的半边脸被她妈妈的包带子划破了,正在流血:“对不起啊裴颂,真对不起……妈你够了!”
李工头拉着裴颂去看他的脸,血从他眼皮上往下流:“伤到眼睛了吗?”他也气的朝那张牙舞爪的女人吼:“闹什么闹!你这叫故意伤人,我现在能报警把你抓起来!”
明霞拉下小萍的手更怒了:“报警啊!马上报警!先把宋斐然抓起来!”
李工头没反应过来,身旁的裴颂就伸手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臂,直接将她往楼上拽。
裴颂的力气大到惊人,推着她进了老旧的电梯。
“裴颂你干嘛?”李工头一瘸一拐的跟过去。
裴颂却拦住了电梯,挂着血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也少见的冰冷,对他说:“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我去找你。”
裴颂拽住明霞拉回电梯里,电梯门“哐”的关上。
李工头愣在电梯外,他几乎没有见过裴颂发脾气,平日里裴颂对谁都客客气气,他第一次见裴颂近乎粗暴的强硬。
“妈!裴颂!”小萍也急了,眼见电梯上去,直接转身从楼梯跑上去。
“小姑娘等一等,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工头根本追不上她们,只能扶着扶手慢慢的爬楼梯。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明霞的怒骂声传遍整个楼道, 直到裴颂把她推进自己的出租屋里,关上门才消失。
房间又小又暗,明霞被推进去就撞在一张小桌子上, 她只来过这里一次, 是来看王莲的,她记得那时候这小小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小电冰箱和洗衣机,床对面还有电视机。
但现在房间里只有桌子、椅子和一张床。
“怎么?你小子还敢跟我动手了?”明霞也有些被裴颂吓到了,他力气大得惊人,拖拽着她根本挣脱不开:“好啊裴颂,你越来越出息了, 为了一个女人, 亲娘不要了,谁的情分也不看了!她生你受那么多罪你就这样报答她!”
“你想让我怎么报答她?你们觉得生我养我该怎么报答才能还清?”裴颂站在狭小的房间里问:“她养我到十七岁,我十七岁开始出任务赚钱给她, 我没有为自己留下过一分钱, 我挨枪子换回来的七十万奖金全给了她, 我退役拿到的二十万赔偿金全给了她,我所有的工资全给了她……”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重,轻的颤抖:“我想给她看病, 我想让她过好一点,我拼了命地赚钱,没有敢休息过一天,从来没有不舍得吃超过十五块的盒饭……我一分一分地攒, 让她住好医院,给她攒手术费, 可她就在裴军带着高利贷来堵我之后把钱全给了裴军。”
明霞愣在那里不说话了,她不是已经和裴军离婚没有瓜葛了吗?她不是发誓这辈子再给裴军一毛钱就不得好死吗?她怎么还把钱给了裴军?裴颂那些钱全给了?
裴颂脸上的血越流越多, 把眼睛也染红了,他抬手指着狭小空荡的房间:“屋子里的冰箱、洗衣机、电视机……能卖的她全让裴军搬走了,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裴军只是害了她半辈子的前夫,可她是怎么对裴军?怎么对我的?她有没有过一丁点心疼我?”
“她当然心疼你啊。”明霞不知道这些,她压根不知道王莲还在跟裴军联系!裴军都把她打成那样!害的她们母子被高利贷逼上门了她怎么还跟裴军联系!
她一面气王莲,一面又被裴颂说得流泪,她怎么能不知道小颂过得很苦啊,怎么会不知道小颂是个好孩子啊,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一个重病的人一声不响送出国,还不让人联系啊。
“小颂,你是你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妈怎么会不心疼你啊?”明霞哭着语气也软了:“她只是太糊涂了……”
“她真的心疼我吗?”裴颂不知道,否认母亲真的爱他就像切割开自己,否认了他的存在一样,可是母亲真的爱他吗?
“她要是真心疼我,怎么会明知道裴军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把我工作的行程,我雇主的信息告诉了裴军?”裴颂问:“明霞姨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谁捅伤住院的吗?”
“我知道是裴军,萍萍和我说了是你妈透露给了裴军,但她绝对不是存心的啊。”明霞上前一步抓着裴颂的手臂落泪说:“你妈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糊涂蛋但心最软最善,她要是知道裴军敢干出抢劫的事绝对不会告诉他你在给宋斐然开车的,小颂……你妈就算千错万错,但也不能就这么下落不明吧?她确实气人得很,我也被她气得想和她断绝往来,可她是你妈妈啊,她无父无母跟了你爸,吃了半辈子苦,现在就这么被宋斐然送出国还不让联系,怎么活啊?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她活得很好。”裴颂和明霞说:“宋总没有绑架她,是我同意的,送她出国只是为了给她换肝。”
“要是换肝为什么电话也不让打?你少在这里替宋斐然遮掩了!她和你妈可不是这么说的!”明霞气的掏出手机,“小萍都录下来了!”
录音?什么录音?
裴颂看见她手机里保存了一段录音,她点开那段录音,宋斐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不想坐牢就按照我说的做。一会儿我的助理会替你办好转院手续,你直接转到国外的医院接受换肝手术,费用我会替你承担,你要是有幸能活下来就在国外好好生活,不要再联系裴颂……”
那段录音只有五十多秒。
裴颂没听完就把手机从她手里夺了过去,直接清空了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内存。
“裴颂你这个混小子!你想干什么!”明霞夺不回自己的手机,气得捶他的手臂。
背后的房门“哐哐”被砸响,小萍在外喊:“裴颂你别冲动!你开门!”
裴颂转身拉开门,将门外的小萍拽了进来,直接将小萍按在了门上:“把录音删了。”
小萍撞得生痛,对上裴颂的眼吓得脑子发麻,裴颂半边脸是血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伸手要去夺她的手机。
“你干嘛裴颂!”小萍吓坏了。
明霞扑过来撕扯裴颂:“放手!裴颂你敢动萍萍今天我和你拼命!你发什么疯撒手!”
她怎么可能撕扯得过裴颂,裴颂挥手就将她甩开跌撞在背后的桌子上。
“把宋斐然的录音删了。”裴颂力气大的直接拽断了小萍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小萍的手机。
小萍慌忙抓住手机,吓得脸色惨白:“裴颂你冷静一点,我没有要外传,我只是怕我妈担心给她听了一小段,这段录音放出去对你妈妈也不好,我怎么会外传啊……”
她怕裴颂把她的手机直接摔了,死死抓着手机快吓哭了,“裴颂你别这样,我删还不行吗?”
“不许删!”明霞又过来抓着裴颂的手臂要抢手机:“这是证据!裴颂你现在还想帮着宋斐然!她绑架了你妈!”
“妈!”小萍又怕又气,大声地叫了起来:“你够了吗!我和你说了几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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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别管这件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永远不听我说话!”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恼火:“我都说了莲姨家里的烂事根本管不了!裴军是要绑架宋斐然的女儿!人家要想起诉莲姨也得拘留!你非要掺和!”
“裴颂那么大一个人,他要是想找他妈没办法吗?他不能自己报警吗?”小萍哭着发火:“他不找不就是因为他知道莲姨没事吗!你非要闹什么!”
她气得拽回手机,点开完整录音,加速给明霞听。
加速后宋斐然和王莲的声音变了调。
裴颂听见宋斐然拿出了裴军和沈威商量绑架小螃蟹的录音。
听见宋斐然说: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知道裴颂赚钱有多辛苦,被你和他的赌鬼父亲害得有多惨呢……你除了生下他,给他口饭吃还给了他什么?哦,还给了他一个家暴、赌博、毁掉他人生的绑架犯父亲,你觉得他该好好感谢你吗?
她说:“你倒是真跟我母亲很像,就算离开一个烂男人也没办法自己活,她呢找了个更烂的男人生儿子,你呢把儿子当吸血包,不但自己吸,为了挽留裴军还让他一起吸。”
他身体跟着她的声音在颤抖。
所有人都在怪他,在和他说:那毕竟是你爸妈……
只有宋斐然在替他说:你从来不知道裴颂赚钱有多辛苦,被你和赌鬼父亲害得有多惨……
只有她在绝情地切割掉他溃烂的人生。
裴颂看见半开着的窗户,他有很多次想从这扇窗户跳下去,想这样就能把命还给母亲了,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糟烂的人生了……
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了,他的命不属于自己了。
明霞的脸色越来越白,哑口无言的听完那段不长的录音。
小萍放完直接删掉了录音,哭着问两个人:“满意了吧?都满意了吧?”她原本留着这段录音也是为了以后莲姨真出什么事,好拿着录音找宋总要人。
现在她气得发疯,觉得没必要了,她自己的家事管不好,还管别人干什么,她妈妈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她,永远觉得她什么也不懂,永远一意孤行。
她删完拉开门就走,明霞慌忙追了出去,一前一后刚下一层楼就遇上了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李工头。
“裴颂呢?”李工头忙问。
明霞和小萍谁也没理他,跑进了电梯里。
李工头只好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到门口,开着的门里没有看见裴颂,窗户的大开着的。
李工头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疾步进去叫:“裴颂?”扑到窗边就往下看。
背后的小卫生间里裴颂走了出来:“我没跳楼李工头。”
李工头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刚洗过脸的裴颂,他眼尾还长一道伤口,洗过还在冒血,“你要吓死我。”
他心有余悸,裴颂却擦干净脸上的血水,虚弱的笑了笑说:“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要活着还债。”
李工头看着他五味杂陈,裴颂寻死过两次,第一次是十八九岁,用自己的死逼他母亲和裴军离婚,被警察救了下来。
第二次是不到一年前,那时候裴颂还在卸货、送外卖,凌晨一两点才到这里来,打开房间门发现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全不见了。
是他妈妈把出租屋钥匙给了裴军,裴军趁着没人在把这些能卖钱的东西全卖了。
要不是李工头半夜睡不着在门口乘凉,听见裴颂和他妈妈打电话,觉得不对劲,过来了一趟,裴颂早就死了。
那一次裴颂就用了一根绳子要把自己吊死在门把手上。
李工头每次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还什么债?你妈妈看病借的债?多少钱啊?我先借你。”
裴颂笑着摇摇头,在床边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还宋总的债。”
“你借了宋总的钱?”李工头问:“多少啊?”
“很多。”裴颂想,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他当牛做马继续还。
他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第一次觉得轻松,也第一次坦露心迹的说:“我这条命已经卖给宋总了,以后不会想不开了。”
他是宋斐然的“东西”了。
这里没什么好带走的,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小包就去了李工头家里,把他送回去扶坐在椅子里。
厨房里飘出肉香,李工头的妻子笑着招呼裴颂洗手吃饭,忙忙碌碌的端出来很多菜。
太丰盛了,裴颂不好意思的进去帮忙。
李工头就笑着说:“你就敞开了吃,这些鱼和鸡是宋总发的,你嫂子自从在宋总那里工作,家里就没缺过这些,宋总人好,每个月都给一大堆东西,欣欣在外地上学不回来,我和你嫂子哪儿吃的完啊。”
裴颂端了菜出来,和嫂子一起坐下,又说起来没怎么在宋总那里见到过嫂子。
李嫂说了他才知道,说是做保洁,但宋总的别墅有专门的阿姨打扫,李嫂每天只用在早晚六点去一趟,把垃圾拿出去放在垃圾点就行,平时不用去。
李工头盛了汤给裴颂,感慨说:“宋总是在变着法的帮我,之前我负责过她的案子,帮过她几次,她回国后就找了我,知道我腿断提前退休了,什么工作也做不了,就资助了欣欣上大学,还给了我一大笔钱。”
他朝裴颂比了个数:“一百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万。”
但他没要,他怎么可能收下这个钱,他说他当初也只是觉得宋斐然这个小姑娘可怜,把她带回家吃了几次饭而已,没想到她出息了一直记着这几顿饭,他不收钱,她就聘请了他妻子去做保洁,一个月一万八的工资,只是丢个垃圾。
所以李工头才会推荐裴颂去应聘司机,因为他觉得裴颂人品靠谱,而宋总也是个大好人。
李嫂给他夹了鸡肉,裴颂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饭菜上了,他等不了的问李工头:“你当初负责她的案子?是什么案子?她那个时候怎么了?”
他只在一些花边新闻里了解到,宋斐然十六七岁的时候被醉汉打伤成了植物人,躺了两年之久奇迹般的苏醒了。
“已经是十来年前的案子了。”李工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和裴颂聊起来这些事:“她爸是个混蛋,喝酒赌博还打老婆,就没有一点正事儿干,比你爸好不到哪儿去。”
裴颂第一次听说宋斐然的父亲,他一直以为……宋斐然的父母在国外,因为他记得宋斐然是在国外上的学。
可李工头说,宋斐然的父亲很糟糕,她的母亲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跑了,她跟着父亲过的很惨,靠着国家补助才上完了小学,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初中,但她爸没钱供她,她十三四岁就开始在各种烧烤摊、小饭店打零工。
李工头第一次见她,是她自己来报的警,大半夜,十三四岁的姑娘伤痕累累地跑来警察局,说她爸把她卖给了打牌的人。
裴颂听的手指冰冷,喉咙里一阵阵收缩。
“她伤倒是皮外伤,但太瘦了。”李工头叹气说:“瘦的跟竹竿一样,看着可怜,我们抓了她爸和牌友来,她爸就说是喝多了胡说的,她又确实没被怎么样,警察也拿酒鬼没办法,我于心不忍就让你嫂子把她带回去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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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衣服,吃了顿饭。”
李嫂想起来也叹气,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实在是可怜那时候的宋斐然,就时不时叫她来家里吃饭,至少能让孩子吃顿饱饭。
“后来呢?”裴颂听见自己问。
“后来她爸喝酒喝醉摔死了,她那时好像也才十五岁。”李工头说:“她没别的亲戚,我们就找到她妈妈,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妈妈倒是答应把她接过去了,但也就接过去几天,听说是她妈妈也改嫁还生了个儿子,养不了她,给了她一点钱让她上寄宿学校去了。”
就给了一次钱,后来听说宋斐然边打工边上学,偶尔还会去看看她妈妈。
再后来李工头见到宋斐然,就是她被几个醉汉重伤,送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
“她这一生也是传奇。”李工头感叹说:“前半生苦成那个样子,但求生意志顽强,居然躺了两年苏醒了,不但醒了还转运了,她那时候刚苏醒就被接去了国外,说是被国外的什么教授收养了,来接她的是教授的儿子,银头发,长得跟明星似得,把她接走之后她就一直在国外上学,等她再回来就大变样了,继承了遗产还做了宋总。”
李工头想起来都觉得跟电视剧似得,大起大落。
裴颂却一直没有说话,他剩了很多饭,汤也一口咽不下去。
从李工头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裴颂坐上车去接小螃蟹放学。
那天夜里,他等小螃蟹睡了才离开别墅,他问了宋斐然助理她的行程,就在隔壁市。
路上飘起小雨,隔壁市也在下雨吗?——
宋斐然从慈善晚会上回酒店,才看到助理和裴颂的信息。
助理说,裴颂问了她的酒店地址。
裴颂说:[小螃蟹睡了,我能去看看你吗?]
看她?
她点开了裴颂的定位器,那是他新手机里装的定位器,还没等刷新出来,背后就有人问。
“宋总外面下雨了,我送您回去吧?”一只手伸过来。
宋斐然抬头看见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叫什么来着?一个刚刚出道的小明星,受邀来参加今天的慈善晚宴,和她住在同一家酒店。
他没有冒失的来扶她的手臂,而是礼貌的等她扶他,笑笑说:“我看您喝了酒,身边也没助理,正好我也回酒店。”
宋斐然领情的搭上了他的手臂,扶着他进电梯,从专属电梯回酒店。
她低头刷新着手机里的定位器,身旁的小明星笑着问她:“宋总点了外卖吗?”
他看见她手机里类似地图一样的界面。
宋斐然笑了,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她想起来了,他叫裴嵩,因为他的名字她好奇的主动问了他:“是哪个song?”
“晚宴上没什么好吃的,我也饿了,宋总要不要和我去楼上的行政餐厅再吃一点东西?”裴嵩问她,目光也朝她看过来,她今天穿了晚礼服,裹了黑色的羊绒披风,卷发下是一张红唇,他想很难有人不向她投去目光。
可她拒绝了他,玩笑一样说:“我晚宴前就吃过东西垫底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她的“外卖地图”一直没有刷出来。
裴嵩还想再说些什么,电梯门已经开了,他扶着宋总走出电梯说:“那我送您回房间吧。”
她手机里的“外卖地图”自动刷新了出来,那个蓝色光标定位就在酒店内。
宋斐然顿了一下脚步。
有人叫她:“宋总?”
她抬起头看见坐在大堂沙发里的裴颂,他起身朝她走过来,似乎刚到,白色衬衫的肩头还有些雨水的潮湿。
他脸上那道伤口那么明显。
裴颂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扶着她的男士身上,脚步也慢了一些。
那位男士问:“这位……该不会就是给宋总送外卖的吧?”
裴颂停在两步外,喉咙里动了一下,看着宋斐然说:“您没吃晚饭吗?”
药得在饭后吃,不能不吃晚饭。
宋斐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扭过去,看了看他脸上的伤,没什么语气的说:“是送外卖的。”
身侧的裴嵩却觉得不对劲,送外面的西装革履这么帅?还捏下巴?
“多谢裴先生送我。”宋斐然对他笑了一下,带着那位“外卖员”走了。
她的房间就在前面,裴颂快步跟上去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宋斐然没说话,只是打开房间门,带着裴颂进去,让他关门才问:“我为什么生气?”
裴颂不知道,他只能试探性问:“因为我没经过你的允许来找你?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约会?”
宋斐然笑了,他长进了不少,懂得主动提问,主动思考。
她本来没生气,但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故意说:“还有呢?”
“还有吗?”裴颂认真想想,他今天和明霞姨发生冲突时不在她的监控范围内吧?
宋斐然丢下了披肩,坐在沙发里要脱鞋。
裴颂几乎下意识的转身去取了一次性拖鞋过来,半跪在沙发旁托起她的脚帮她换上拖鞋,小声说:“可以给一点提示吗?”
他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他似乎刚洗过澡洗过头发才来见的她,那气味是她家里,她的沐浴露的气味,他像是被她“标记”了一样,完完全全属于她。
“裴颂。”宋斐然抬起他的脸,手指微微用力碰了他的伤口,弄痛了他:“打你不知道还手吗?”
裴颂愣在那里。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卖身契有没有好好看?条约里写明了,你这张脸也归属于我,我还没有打你,你倒是挨了别人的巴掌。”
她像是不高兴,又像是作弄他,用手背轻轻扇了一下他的脸,骂他:“嘴笨手也笨。”
那么轻,裴颂心跟着抖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脸贴进她怀里:“斐然。”
他闭上眼,心里那些难过排山倒海一样涌上来,她的过去过的并不好,那么不好,比他糟糕百倍千倍,可是她却走到了今天。
那些过去的宋斐然,他只是听到就觉得心如刀割,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她从小就开始生病了,对吗?
“嗯?”她的手指轻轻穿过裴颂长长的黑发,垂眼看他。
“让我陪着你吧。”裴颂抬起头去吻她的脸颊,那类似于动物交颈贴面一样的亲吻,“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你身边可以有任何人……白远、白泽安、刚才那个也可以,但你别开除我,我做你的司机,你的保镖,做什么都好……”
他只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和小螃蟹,他不在意是以什么身份,亦或是她和另外的人结婚在一起。
“做奴隶呢?”宋斐然亲吻他的耳垂问他。
他敏感的受不了,抱的她更紧,“可以……”
他听见她笑了,她吻他的伤口又问:“做奴隶要照顾我和我的伴侣,开车送我们去酒店,事后替我煎牛排……”
“可以。”他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可以的,斐然。”她吃了那么多苦,她可以去享受她喜欢的一切,他只想陪着她,他可以开车送她和她的新欢去酒店,在她们欢好之后为她煎牛排换床单……她不喜欢潮潮的床单,每次事后总是要换的。
“你不会吃醋的吗?”她吻的声音沙哑问他。
“会。”他不知道是不是吻的太用力,眼眶也在泛红:“但我很快就好了……”
宋斐然看着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想吻他。
是啊,裴颂不会吃醋很久,不会生气很久,他总会很快地说服自己,继续爱她。
他只会自己难过,自我折磨。
所以她喜欢欺负他,击碎他,她在这些坏行为里一次次验证裴颂爱她,裴颂除了死亡,不会离开她。
她没有办法健康的爱裴颂爱任何人,但没有关系,裴颂会适应她,一次次义无反顾的爱她。
“不要哭。”她在沙发上和他越吻越烫,他在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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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泪,他主动俯下身去找花蕊。
她轻轻抓着他的黑发,在意乱情迷之时想:他的头发手感越来越像从前的裴颂了……
雨越下越大。
接近深夜十二点时,她安稳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裴颂贴着她的脸,在黑暗之中突然听到了“叮”的声音。
很轻微,但很清晰。
他睁开眼,又听见脑子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恭喜你101,你的宿主宋斐然,对【裴颂】的好感度已达到百分之八十,可以重新为你解冻系统权限。】
那是……
他本能一般记起来这个声音:是主神系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