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大了

    “这, 这是?”

    吴有才看到那一排排字,脑袋发懵,他感觉自己看懂了, 又好像没看懂,他扭头看向黎菁, 张张嘴想说什么, 又没好说。

    旁边他跟过来的那个吐了的人见自家厂长看着斜对面缓不过神来的样子,他跟着看过去, 替他说出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想赚钱找丽莎袜子?这是在骗人吗?”

    “怎么是骗人呢?”

    护短的关系, 黎菁不是很高兴这人上来不了解情况就这么说, 她脸上笑意微微敛了下。

    “十块钱一天是真的, 只要帮忙代卖袜子,一天能卖出去五十双就有十块钱, 现在量贩的活动买十送三, 五十双袜子只需要五个人就可以卖掉。”

    “她们在自家周围问问,再各处转一转喊一喊,没准儿能卖出去好几个五十双。”

    一块多钱一双的袜子便宜,菜场买菜的大爷大妈还有一些婶子平时买东西就喜欢扎堆, 喊一帮人买袜子是很正常的事。

    再谁家附近没几个亲戚, 问问她们需不需要, 稍微劝说几句,想着反正也便宜, 这个钱也就掏出来了。

    这最早还是李大爷想出来的法子。

    李大爷他们刚开始下来摆摊的时候, 地方选在公园里, 天气冷, 哪怕搭了棚也冷,这么冷的天逛公园的人少啊, 他们等了半天没见几个人。

    买袜子的更没人了,至于发传单,都没人,怎么发?

    李大爷不甘心,他觉得自己选的地方不对,人不够多,得挪位置。

    当时陆训的车队还没上来,中巴车司机给他们送到位置,给他们把棚子搭好,再顺道开去附近饭店给他们定了两份饭和热水,就去送其他人了。

    李大爷赖大娘再能干也一次挪不了几百双袜子再加一个有挡风披的棚子,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边站着干瞪眼一天。

    老人对自己说出去的话都很在乎,加上他还一天拿着黎菁十五块钱工资,两餐饭,他要让自己拿这个钱拿得问心无愧。

    他原地站一会儿,让赖大娘看着摊子,他捏着宣传单,再拿装袜子的尼龙口袋装了一包袜子去了外面街上,沿街问人家要不要买袜子,说这是小星星给爷爷买的丽莎袜子。

    街上叫卖没什么效果,他喊了半天,也就卖了几双袜子出去,还是个年轻姑娘看他一把年纪拎着个尼龙口袋脸冻得通红,觉得他不容易,掏钱给家里人买了几双。

    李大爷意识到这么叫卖也不是个办法,他应该去个热闹点的地方。

    大冬天哪里热闹有人?

    那只有菜场和可以躲风挡雨下棋的茶棚了。

    茶棚都是些老头子,会想到买东西的少,他没费功夫,一路问着人拎着他的一袋子袜子往菜场去了。

    不出他所料,菜场这边人是最多的,边上也有稀稀拉拉几个摆摊的人,他心一横,挨了过去,把尼龙口袋放地上,袜子搁上面,按着黎菁画报的内容叫卖上了。

    不管什么时候,免费两个字对人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一喊,立马有人围上来了。

    问他免费穿的袜子在哪儿呢?

    听他说得花九块九才能得一双免费袜子,一个个都嗞了他一口,说他糊弄人。

    骂归骂,但架不住李大爷摊子上的袜子厚实又漂亮。

    她们昨晚也看过一套节目的电视,那袜子广告她们看了好几回,给人的记忆画面实在深刻,广告里小星星打碎存钱罐大雪天去给老人买袜子的场景,还有缚老头脚上那只带着特写镜头的破洞袜子,都戳中了她们,当时他们看到那袜子上的破洞,都下意识的动了动脚上穿着破袜子的脚趾头。

    没看到这袜子卖还好,现在看到了她们就忍不住了。

    人家缚老头有孙子儿子儿媳妇女儿给买袜子,她们没有人买,还不能自己买吗?九块九六双袜子也算实惠。

    就这样,一人挑了几双袜子走了,不过人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他:“你一把年纪出来摆摊子也不容易,但你不能骗人呐。”

    “你把免费袜子挂前面,那就得有免费的才行,掏了钱再免费算个啥啊。”

    李大爷脾气好,人家说,他都应下了,不但应下,他还给记下来了。

    等后面他袜子卖完,边上一个摆摊卖发绳的小伙子看他生意实在好,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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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上电视的袜子,还卖得这么便宜,忍不住来问了他,问他这袜子从哪儿弄来的,能不能给他推荐一下,他保证不和他抢生意,以后他在菜场这边摆,他就去农贸城或者下面的镇上。

    那小伙子还说,别看下面镇上比不上市里,这种便宜又品质好的袜子畅销得很。

    李大爷口袋里就揣着黎菁给的批发名片呢。

    黎菁先前担心李大爷他们贸然去杂货铺这些地方递这种名片,会给人当骗子轰出来,或者给人随手扔了。

    她让李大爷他们名片先放口袋里,等他们传单发完,广告效果明显一些,大家都去问店里有没有这个活动了,他们再去店里给老板递名片,这样成功率更大些。

    现在有个人主动问来了,虽然是个散装货,没有店子,但这种摆摊的人脑子活,也是笔生意呀。

    李老头念头转过,手伸进口袋就想把名片掏出来给他,这时候他突然想到还在公园那边的赖大娘,他捏着名片的手一松,让这小伙子帮了他一个忙,让他帮忙把赖大娘和他们的棚子挪过来。

    小伙子脑子活,他不但帮李大爷去把赖大娘叫了过来,棚子挪了过来,他还帮着他们卖袜子,表现得比他们还积极。

    李大爷看摊子有小伙子帮忙忙得过来,他出来打了黎菁电话,问黎菁他们能不能把这批发生意接了。

    黎菁一惯主张生意有的做那就做,她做活动宣传主要也想能够吸纳更多的代卖点和批发点,不然光靠她手里这些展销点,想卖完两百万双袜子那几乎是做梦的事情。

    李大爷他们主动到县城下面去给她宣传,她思路也打开了,既然要做,那就做大。

    她对李大爷也信任,直接放权给了李大爷,让他可以把手里的袜子直接批发出去给小伙子卖,不然他们忙着卖袜子,传单也发不了。

    她还告诉李大爷,要是人手不够,他可以继续雇人帮忙,工资没有给李大爷他们的高,但是可以开到十块钱一天。

    宣传单这个东西一定要发,要尽快让他们所在地方的人都知道丽莎袜子的推广活动和广告,给那些商家营造急迫感,让他们收到名片后能联系她。

    至于这种摊贩的批发,李大爷那边要是有人问,他那边可以代劳批发,超过两千一天的量就让对方直接联系她,她给安排送货。

    黎菁的话算是彻底放权给了李大爷。

    李大爷高兴的同时又有了新的担心,他们不是这个地界的人,万一有人借着这个想浑水摸鱼蒙骗他们,收了钱和传单不去认真发怎么办?

    黎菁和李大爷他们是从买房子的时候认识的,黎菁待人真诚,对他们也好,平时去看他们,她都带着东西去,上次去他们家里借旧衣服,她给他们拿了钱,后面去还衣服,她还给买了好些水果。

    听到他们中有人经济困难,她也不嫌她们老,用正式员工的工资请他们发传单,还给包饭。

    人心都是相互的,黎菁对他们好,对他更信任,李大爷就更不想黎菁的钱浪费了。

    但黎菁说的也是实话,光他和赖大娘两个又要卖袜子又要发传单,那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让县城的人都知道丽莎袜子?

    李大爷拿不好主意,一直到他回到摊子,看到赖大娘身边围了一堆人。

    一个个正竖起耳朵在听赖大娘说儿子媳妇不孝顺,最后因为丽莎广告被她教训一通,今天早上突然孝顺起来的事。

    人群里有和赖大娘相同经历的人,一边吐槽自己二媳妇,一边说要回去试试赖大娘的法子。

    然后这人觉得她和赖大娘同病相怜,主动提出要提赖大娘去公交站台那边发宣传单。

    还说要叫人来买赖大娘的袜子,这样也算帮了那个拍这广告的人。

    赖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分了些宣传单给那个人。

    边上的人见着觉得不表示下不太好,毕竟赖大娘也是可怜,给买了几双袜子。

    李大爷看见这场景,他思路一下打开了,他不信任给钱给大家帮忙发宣传单的人,要是他们是自发的呢?

    黎菁会拍这个广告,是因为她想替纱厂卖掉棉纱,也为了帮忙自己为纱厂付出心血努力的父亲,这是她的孝道,这支广告表达的也是孝道。

    他们先前自发的下来,不也是因为这个?

    要是他们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回去告诉他们家里的不孝子,再让大家自发的帮忙宣传,那不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如果自发干这个事情的人少,他们就付酬劳,但肯定不能直接给十块钱,太亏了,黎菁手里袜子多,他们就给袜子。

    这些人冬天闲着也没事情干,要是帮忙去各个公交车站点,农贸市场,供销大楼,外面街边商店这些人多的地方发发宣传单就能得到几双免费袜子穿,他们肯定乐意。

    等宣传单发到位了,他们再把名片给发到各个商店去。

    要是县城这边发完了,他们还可以雇人去下面镇上发。

    至于他们这摊子,可以多发展几个想拿货的小伙子。

    李大爷和黎菁一样,都是想到就做的性子,他转道就去商店里买了红纸,借店老板儿子的毛笔和墨汁,仿照黎菁宣传单内容和先前大家提的免费意见,写了份新的雇人内容。

    然后回到摊位和小伙子说了批发的事情。

    小伙子听了特别高兴,他觉得可以每天到李大爷这里来拿货再稳妥不过,只是他手里头没有这么多钱,只能第二天过来拿货,今天他先替他们叫卖适应下,明天他就拿了袜子别处去摆摊了。

    皆大欢喜的事,李大爷爽快同意了。

    于是这天李大爷赖大娘在小伙子的帮忙下,成功把四百双袜子卖出去了一大半,还用袜子雇到几个老太太替他们去公交站台和街边杂货铺这些地方发了宣传单。

    他和赖大娘还让好些人知道了丽莎袜子和一套节目广告背后的故事。

    当天回去,他和赖大娘这一组是袜子销售最多的,发出去的宣传单也是最多的。

    其他组大爷大妈们遇到了他和赖大娘他们差不多的问题,只是他们没有李大爷那么多法子,都是硬扯着嗓子喊,硬卖,最后效果就和李大爷刚开始那样,卖出去几双,稍微好一些的卖了十几二十双袜子出去,又冷又冻,事情还没做成,好些人被打击的上了车都不想说话。

    知道他和赖大娘卖了三百多双袜子几乎没有剩下,都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李大爷看大家都被打击得没精打采的,他就把自己的法子给大家说了说。

    大爷大妈们都惊了,各个都问李大爷:“这真的行吗?那这个事情菁菁那里同意吗”

    李大爷其实也拿不准黎菁会不会同意,毕竟黎菁是让他聘请人帮忙发宣传单,没让他雇人卖袜子。

    当晚回到供销大楼和黎菁汇合,他就把事情和黎菁说了。

    李大爷当时说完心里挺忐忑的,谁知道他刚说完,黎菁就眼神晶亮的看向他,夸赞话不要钱的出来:

    “李爷爷你真的太有想法了啊,这个办法特别好,没有什么不能的,我觉得非常好。”

    黎菁是真觉得惊喜,她知道李大爷原来是单位宣传部门的,没想到他想法和思路会那么好,当时就有种捡到宝一样。

    捡到宝了,黎菁肯定要珍惜,她当场就给李大爷的想法给予了肯定和奖励,先前黎菁就和大爷大妈们讲过,宣传单的效果好,她会另外给奖励。

    那天晚上,她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让李大爷当了发放宣传单组的组长,每天工资加了五块上来,另外他的想法,她给奖励了二百块钱,赖大娘这个作为给李大爷提供了思路的也奖励了五十块钱。

    又“升官”又涨工资,还拿奖金,李大爷当时都被大家羡慕惨了,同组沾光的赖大娘也被羡慕了一把。

    同时也刺激得那群大爷大妈们一个个的更干劲十足,都想当李大爷第二。

    那天以后,那群打开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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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大爷大妈们也算找到了发宣传单和多卖袜子的诀窍,之后电视收视率上来,广告火了,他们生意也更好了。

    帮他们代卖卖袜子的,到他们那处现批现卖的,每天人不断,完全忙不过来。

    吴有才在边上听得愣怔着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宣传单还能玩出这么一堆花样。

    更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了,黎菁这个法子,他学不了。

    这些大爷大妈做这些事情是自发性的,是他们感觉到了被黎菁需要,他们也真心想要黎菁好,才会愿意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折腾。

    这种情绪上的东西,不是他一个生意人能提供的。

    还有丽莎袜子丽莎广告的故事,他只知道这广告火,却没想过在这群老头老太太眼里它是可以拿出来教育教训子女的东西。

    而就算他现在回去抓一波老头老太太做这个事情,大概也晚了。

    这个东西它就得一开始就做,现在做就算有水花也不会大,就和他学习的公共汽车广告一样。

    黎菁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她才能这么迅猛的把宁城地区扩张开。

    吴有才许久没说话,边上的人却听得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斜对面围着的一群人,忍不住问了句:

    “这么贴出来,有人会信吗?”

    有人会信吗?

    事实证明,有人信的,就算不信,看到这样的字眼也会忍不住上去问。

    这边话还没落下,那边就有几个买菜的老太太上去问了:

    “十块钱一天,做什么的?怎么赚?”

    “这里是招工吗?”

    又有人问:“这里还有人帮忙解决儿子媳妇孝顺问题?怎么解决?”

    李大爷赖大娘今天来这边晚了点,没法子,他们今天运过来的袜子实在太多了,不同的品类款式,男女袜,童袜。

    他们在供销大楼那边给袜子分类装箱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弄到现在了,他们还没把这群批发代卖人头天定下的一批袜子给分出去完。

    除了袜子,还有宣传单和名片,最近帮忙发宣传单可以免费得袜子的风散出去,整个县城的老头老太太们好像都出动了,围了不少人过来。

    这里面的人里,有只为发宣传单名片来的,也有想要发宣传单的同时顺便领五十双袜子去代卖的,还有想发宣传单的同时批一百双袜子去卖可以一次赚个一百块的。

    人的脑子在钱这块是非常活,什么想法都能碰撞出来。

    李大爷赖大娘最早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还愣了愣,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群大爷大妈们没有一百块钱押金拿袜子,只能拿身份证抵押。

    李大爷赖大娘他们就有点忙了,一边要查验登记,一边要分袜子宣传单还得给她们划分好地点,免得重地方了,耽误事情还打架。

    听到问,赖大娘一边数袜子,一边抬头回道:

    “十块钱一天就是帮忙代卖袜子,只要一天能卖出去五十双就有十块钱拿,免费穿袜子,只要能帮忙把分到的宣传单和名片发到指定地点,确保发给人了不是被丢掉了,就能得到五双免费袜子穿。”

    “宣传单发出去必须要有效果,给我们老板产生效益,不然下次来就不让领了。”

    “五十双袜子?这也太多了,倒是这个发宣传单还行,不过什么叫有效果啊?”赖大娘的话出来,立即有人问道。

    赖大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先把数好的袜子登记好拿尼龙袋装上递给边上的人,才继续回道:

    “你发的宣传单里有我们老板的名片,这些都是发到商铺去的,这些人看到名片给我们老板打电话了,就有效果了。”

    “这个事情糊弄不了人的,我们老板接到电话都会登记的,哪家店什么的我们也会去落实。”

    李大爷赖大娘做事情非常细致,这么多天也就有两个人在他们面前蒙混过一回,后面他们让黎菁给一份电话接听名单,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这也算条件苛刻了,有些人不免打起退堂鼓,“这怎么能做到?我们又不能决定那些接到名片的人的想法。”

    “一般这些宣传单到位了,老板们都会给打电话问问的。”

    这么些天赖大娘也算有经验了,回答问题都不慌不忙的,还指了指她身边一个要领一百双袜子,又要领宣传单的人:

    “喏,这位方大妈前天负责的四尾巷子那边的宣传单和名片,昨天我们老板那边和四尾巷子的军军小卖铺达成合作了,方大妈还另外得了十块钱的奖励金。”

    “今天方大妈要去汽车站那边发宣传单,顺便还要领一百多双袜子去卖呢。”

    “要是都能卖出去,一天加宣传单这五双袜子卖出去的钱,都能小赚一百了,那不比上一天班多赚好些倍”

    “这些都还次要的,关键是咱们这一把年纪退休的人还能赚到这么些钱,那回到家腰杆子都挺得硬了。”

    “就像我,原来我一直担心自己不中用了,儿媳妇那么嫌弃我,我将来躺床上了怎么,现在我靠袜子挣钱了,还怕她不孝顺?我请人照顾就是了。”

    “而且我儿媳妇她现在也不敢不孝顺我了,这啊,都多亏了丽莎袜子,多亏了我们菁菁老板。”

    赖大娘的儿媳妇现在因为孙子再不敢对她大吼大嚷,再加上她现在收入每天加起来比他们一个月还厉害,她这么二十天干下来,再后面量贩开业她再干一干,她直接能存下一大笔养老钱,她还怕个啥,啥都不怕了。

    所以赖大娘提起丽莎袜子,提起黎菁,脸上满满的感激。

    边上的人看赖大娘神情,再听她说的,不禁有些好奇了:“你儿媳妇不敢不孝顺你了,是因为你现在挣到钱了?”

    “那当然不止是这样。”

    李大爷和赖大娘这些天,赖大娘都负责讲故事分传单,现在新的发传单的人和卖货人来了,赖大娘让边上已经忙完搬货的车队的人替她分下宣传单和袜子,她就开始和人说起黎菁和这丽莎袜子,丽莎广告的故事,再说起她自己的故事。

    过来的一群人,有年纪大的,也有稍微年轻一些的,但她们家里都有儿有女的,听到这些故事很难不受触动,原来一个个还犹豫的,现在完全没犹豫了。

    宣传单给我,我去给你发就是了,保证不乱扔了。

    还有些胆子大的想试试领点袜子代卖,她们身上没身份证,都赶紧跑回去拿了。

    吴有才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赖大妈边上的李大爷没一会儿功夫脚边几个袜子箱空掉了,他半晌似感叹又似佩服的道:

    “妹子,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要是早个几年做生意,没准儿比陆兄弟现在还要成功些。”

    黎菁笑了下:“吴哥你过奖了。”

    “就像你说的,我能够做成这个事,我家里帮我很多,训哥他更给了我很多支持,所以比训哥我还不至于,训哥他做的事业也是我没办法涉猎的。”

    黎菁这些天赚钱了,但她花销也大,砸钱也不少。

    这也是推广起来了,要是没起来,她最后很可能是赔本赚吆喝,她一直清楚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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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所以哪怕现在她起来了,一颗心还是很稳得住,她没有感觉到得意。

    她看一眼正忙的李大爷和赖大娘,这时候不好上去打扰,只能晚些买点东西给她们送过去,她转头笑问道吴有才:

    “吴哥,这边风大,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我也有有桩新合作想和你谈谈。”

    “新合作?”吴有才困惑一声。

    “妹子,你还有什么合作和我谈?”

    黎菁先前总共找吴有才谈了两桩合作,袜子的甜头他已经尝到了,虽然这次黎菁赚得多,但就如黎菁所说的双赢,他也没少赚,甚至丽莎是长远的收益方。

    另外的量贩合作他们还没开始,但他这些天也听吴有莉给他讲了,黎菁安排去乌市的人个个都厉害,一看就是行家,动静弄出不小,才到那边几天,他们把市场的底价都摸清楚了。

    甚至一些档口经营情况都给摸了底,她把人带过去档口谈,都没用她出面,那几个人直接压得市场上那群人给了底价,还给了不小的退换货比例。

    还有她听黎菁侄子讲的,黎菁十三栋楼打包下来,还得到了上面的重视,今后没准儿能成为被扶持的企业。

    产品问题轻松解决,人员配备他今天也看到了,还得到上面的关注,还没开始,量贩的未来已经可以估量。

    听到黎菁有新合作和他谈,吴有才心里竟激动了把,他攥一下手微微克制着,询问道:

    “现在吃饭还早,要不我们找个喝茶的地方?”

    今天是个霜雾天,风小,霜冷,在外面站一会儿就感觉手指尖脚趾头已经冻僵了,要不是有外人在黎菁这会儿已经把手揣陆训裤袋里去找暖和了。

    她也不想外面受冻,她笑着轻点了点头:“也行。”

    黎菁是宁城人,但她以前都很少出远门,鄞县这边她没来过,对地方完全不熟悉,好在陆训最早做电器倒卖和鲜果蔬菜生意的时候到过这边县城,虽然有一年多快两年没来,他记忆好,没一会儿领着大家进了县城里唯一一家茶馆。

    冬天茶馆里人最多,有在喝茶下棋的,听唱评弹的,也有在喝茶闲聊的,大堂里各自围桌坐着,茶水白气袅袅,场面有些热闹。

    陆训去和老板聊过两句,被带到最里面一间屋,也是这茶馆里唯一一间隔断的小包间,老房子隔音效果差,外面声音依然能听到,不过比起大堂里又好了许多。

    小茶馆,做事却算利索,没一会儿茶水给沏了进来。

    陆训伸手接过,拿过几个茶碗冲烫过,各自倒了一杯。

    吴有才接过茶稍微挨了挨嘴,便有些按捺不住问道黎菁:“妹子,你想和我谈什么合作,你说吧。”

    刚沏好的茶滚烫,黎菁也没喝,她手指尖挨碰着茶碗暖手,听出吴有才微微的急意,她没卖关子,笑了下直接道:

    “就是吴哥你刚才看到的合作。”

    “原来我们计划丽莎袜子卖二十天,但吴哥你也看到了,我场子已经铺开了,不出意外的话,等丽莎袜子的活动结束,我手里会有店铺零售和摆摊摊贩批发超至少二百家。”

    “这么大个摊子,就这么放弃了可惜也浪费。”

    黎菁说话不急不缓,语音轻慢,吴有才脑子却转得快,只听到那二百的数字,他呼吸便紧了紧:“那妹子你是想?”

    陆训在这时瞥了他一眼。

    黎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是这样,吴哥,我计划专门组一队人出来负责丽莎袜子的配送中心,由训哥那边安排车子替我送货。”

    “然后,我需要拿下丽莎袜子在宁城的所有主控权。”

    “主控权?”

    吴有才眉头微拧,沾到这个控字,就不是个小事了,和他预想的也不一样,他原本以为黎菁是想把这片区域让出来,想让他这边开个价什么的。

    现在看来,她是想自己掌控宁城这一片。

    也确实是,她场子已经铺开了,后面只需要接接电话,再安排下发货就能躺着收钱,她怎么可能舍得下。

    就算舍得下,他估计也出不起价。

    吴有才手握起拳,大拇指搓了搓食指指节,默半晌,他问道:“妹子想要什么样的主控权?”

    “很简单,今后宁城所有卖的丽莎袜子只能从我的配货仓里出,包括吴哥手里现有的宁城商户。”

    黎菁视线轻掠一眼吴有才握紧的手,轻轻笑了下道。

    “我知道吴哥目前档口的批发价格是不固定的,关系好的给八毛,小单一块,一块二都在批。”

    “还有一种大客户,比如训哥给你介绍的那几笔,吴哥你给的是七毛。”

    “目前我从吴哥你这儿拿货的价格只有一个成本价加加工费,要更实惠,只有”

    “弟妹,这个价格”

    吴有才打断黎菁,刚想说什么,余光注意到陆训轻轻搁了茶碗,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能把话说出来。

    他没说,但黎菁看他一脸憋的神色也看出来了,她笑了声:“吴哥,没关系,咱们在商言商,你不用考虑训哥那边。”

    陆训顿了顿,知道她这是不想他插手的意思,他重新端起茶,道:“我今天只是司机,你们随意。”

    他这么说,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黎菁心里想笑,她轻睨他一眼,也没再管他了,继续道:

    “我知道吴哥等这次活动结束以后,不可能再给我这个价格了。”

    她其实不意外吴有才的反应,没有人只想赚个加工费,这次她能拿到这个价格,说白了还是吴有才没想过她会卖这么多货。

    没想过,没在意,最后只能接下。

    但后面就不行了,哪怕他碍于和量贩的合作,更舍不下沪市商厦和那每年固定的几笔大单,他也没办法接受自己让这么大的利。

    黎菁也没打算他迫于无奈让下来,他真让了,她还该担心袜子的品控问题了。

    但这个事情,她也不能让步太多。

    早在李大爷他们把下面市场开拓出来,她就在琢磨这个事情了。

    这么大个市场,是二十多个一把年纪的老人风雨无阻,脸冻裂开口子给她跑出来的,她不能随随便便把它散了。

    不止不能散,这个事业她还打算维护好它,分出一部分精力把它运做起来。

    她不只要做丽莎在宁城区域的代理,将来有可能她还可以引进别的品牌,扩展扩宽到内衣内裤,睡衣裤。

    “在现在的价格基础上加一毛五上来,这个是我可以给出的最高价格了。”黎菁抿抿唇,给了吴有才一个价格。

    “我找何经理去南边那边大厂了解了下,知道一点他们如今给小商品市场的那些客户价格,我给的价格应该比他们的还要多五分。”

    “说实话,吴哥,这个价格对我来说,是退让了一步的,毕竟我接下宁城这边,不是只接下了就行。”

    “吴哥你做批发好些年了,应该也知道,袜子这块的客户不固定,也许他前面两个月还在做袜子生意,后面就改成了卖箱包鞋子。”

    “包括一些零售店铺,现在丽莎袜子火,他们进丽莎,但明天可能就变了,也许是梦莎,梦娜,这些都说不好。”

    “我这边要稳住这个销售销量,需要安排人马进行长久的维护,哪个区域丢了客户,要赶紧再引进来新客户,还有老客户要是销售销量不好,我这边也得进行跟踪帮扶,这些都有成本支出的。”

    “也只有我在宁城这一片,对这边算熟悉,可以做到这么细致。”

    黎菁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水缓慢喝了口,道:“吴哥你可以考虑下,要是确实答应不下来我不勉强。”

    黎菁的话说得直白,她手里有这么些人在,她需要丽莎袜子,但又不是很需要,南边也有几家出名的厂子可以供她选择。

    她手里只要有商家,做品牌替换只是时间问题。

    丽莎袜子现在是火了,她带起来的,但要一个东西长长久久的火下去,它需要一定的新鲜感,需要去维护。

    而要做到这个,需要时间和精力,只有她可以做到。

    不比第一次寻求合作黎菁费尽口舌去劝说,这一次她直接把底牌量给了吴有才。

    而吴有才这次毫无招架之力。

    他根本没办法拒绝,实际就算黎菁要保持现在的价格他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拒绝,不提陆训那边,量贩的合作。

    就如黎菁讲的,她手里已经握着这么大个摊子了,丽莎袜子现在火,但等广告过去呢?南方有的是大品牌的袜子她可以选择。

    而他有什么?宁城那十几个客户今天在,谁知道明天还在不在,明年还在不在。

    这年头大家做生意不是一层不变的,客户流失率高,他离得远也没办法像黎菁说的那样去维护。

    况且就十几个客户的区域,他维护下来说不准还抵不上他花销的,还不如直接整个区域给黎菁做,他也赚得更多。

    价格确实低了太多,是目前他给那些客户里的最低,但她量大,真要做起来了收益也很可观。

    至少他还有得肉沫吃,真的把碗砸了,那才什么都没了。

    吴有才大拇指狠压一下食指指节,片刻,他无奈笑了下:“弟妹,就依你说的吧。”

    “那吴哥我现在让何经理准备合同,我们回去签个字。”黎菁两眉一弯,笑道。

    “行。”

    吴有才决定下来,再知道陆训现在对他意见大,他干脆点头应一声,想了想,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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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城那十几个客户我一并转给你。”

    “下个月开始就让他们到你这边拿货了。”

    黎菁脸上笑意更深:“好啊,那谢谢吴哥支持了。”

    掌握了主控权的合作谈起来快又顺利,总共一碗茶没喝完就谈好了。

    事情谈妥,吴有才乌市那边还忙,他不打算在宁城吃中饭。

    他坚持,黎菁也不好耽搁他时间,她打了电话给何震朔,让他那边准备合同,又和陆训一起去给李大爷他们买了些鸡蛋糕,再买了壶热茶送过去,一行人开车回了宁城。

    何震朔办事效率快,她们人到一百,他合同已经准备好了。

    各自看过没有问题,签过字按过手印,合作就算达成,从此丽莎在宁城这片的所有业务正式归属于她。

    整体下来,黎菁还算满意。

    吴有才在路上吹了阵风,脑子也醒了,这算是他捡来的赚头,没有黎菁,他一分别想有,想通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签完合同,人是笑着走的。

    吴有才走后,黎菁和陆训接着去看那群大爷大妈们,还顺道去了趟他红太阳那边的厂子,回来后她继续忙丽莎袜子的批发售卖。

    临近元旦,补货的要货的人都越来越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拉了何震朔一起和她见客户。

    好在因为前面十来天她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有经验了,什么意外情况她都能很快应对处理,后面的进程除了忙,不停的谈话,签合同安排配货,别的都十分顺利。

    就这样一直忙到一月五号,元旦假期结束第二天,也是丽莎袜子活动最后一天。

    这一天,所有展销点包括代卖点,全部的人都延迟了下班,迎来了一波大疯抢。

    料想不到的结果,顾客知道这是丽莎买十送三活动最后一天,都纷纷赶过来排队买袜子,各种抢款式颜色,现场一片哄乱。

    几个展销点忙不过来,还从各大百货大楼供销大楼里面请了人出来支援。

    黎菁原本预计库存会剩个几千甚至上万双,谁知道并没有,到晚上十点半人群散去,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空纸箱,尼龙口袋,却一只袜子也没剩下。

    她的仓库也是,全空了。

    全空了,也就是说,他们二十天干了七百多万双袜子?!

    黎菁身子斜靠在棚架前,看着累得手脚发软脚,喉咙冒烟却掩不住兴奋还在麻利收拾纸箱的员工,边上正半蹲在地上帮她拆花车的陆训,脑袋闪过这些天卖的袜子,还有她这些天不停拿回去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存的几大包编织袋的钱,她眼前像忽然被什么砸中了似的冒起金花。

    二十天,七百多万双袜子!

    黎菁晕乎乎的脑袋快速转动开,七百多万双袜子,其中一百多万是展销点卖出去的,剩下的五百多万是批发,扣掉她这些天所有的花车物料,展销点花销费用,员工工资提成奖金,她也赚了……四百多万?

    四百多万?!

    她十三栋楼的钱!

    “老公!”

    黎菁风一样扑去陆训背上用力圈住他脖子抱紧了他,控制不住惊喜的喊了他。

    老婆大人

    “怎么了?累了?”

    黎菁在人前一直比较害羞, 很少和陆训有特别亲密的动作,有时候陆训当众亲昵的揉一下她头发,她都要脸红忸怩好一会儿, 这还是头一回她这么不克制激动的情绪外放,陆训只感觉一个前倾背上一重, 他脖子就被紧圈了住, 埋在他颈窝喊他的声音更透着掩不住想要叫的欢喜。

    陆训从来不避讳在外面和她亲昵,哪怕人前也是, 她是他老婆, 他喜爱她, 没有什么好顾忌避讳的, 他伸出没弄脏的那只手轻轻握住她圈在脖子前的细手腕儿,温柔带笑问道她。

    已经快十一点, 百货大楼已经打烊, 外面展销点所有摊位都空下来,只他们这一处还有人,黎菁动作突兀,那边收拾纸箱的利姐和超子的老婆下意识看向他们, 见黎菁扒在陆训背上, 脸上都露出了笑。

    这些天她们看到的都是黎菁拿着喇叭高声叫卖, 或者领着人到传达室谈合作,签合同那副清绝面容飒飒利落的样子, 难得见她这样一副小女人娇态, 倒是有几分可爱, 两个人郎才女貌的看着就和电影画面一样般配美好。

    “我, 我……”

    黎菁心里难以克制的激动,这二十天, 她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和陆训一起出门,去供销大楼给李爷爷他们分货,之后到一百这边,不是忙着叫卖,就是在接电话见批发客户签合同安排送货,晚上还要赶到供销大楼那边去见下面回来的李爷爷他们,拿当天卖的钱,回到家都九十点钟了。

    这么忙,她根本没空去管她赚了多少钱,只知道她每天准备的一个大编织袋出门,回去都是满满一袋,她也没空整理存去银行,都一股脑往家里床底下塞。

    一直到刚才,她看着不剩一只袜子的现场,再想到下午就搬空了的仓库,何震朔先前送钱过来和她说的情况,她才反应过来她这些天总共卖了多少袜子,收了多少钱进来,又具体赚了多少。

    四百多万,就在一个多月前,她还只是六百的一个小会计,工资不到四百一个月,现在,她竟然赚了四百多万!

    这感觉实在太奇妙了,黎菁心都在颤跳,浑身都热起来了一般,她对上陆训微微侧头询问的深邃温柔视线,禁不住心跳加速更激昂。

    “老公。”

    黎菁张嘴想说什么,但就这时,远处传来声响,是超子和利姐老公各自骑着车过来接他们老婆了,她脸一红赶紧从陆训背上爬了下来,抬手撩了下头发,稍微稳了稳和利姐还有超子老婆道:

    “那个,利姐香兰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叫的收纸箱的很快就过来了,等下让他自己收好了,很晚了,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明晚大家在东福那边聚。”

    临近活动最后两天展销点越来越忙,利姐和超子老婆从早上到晚上没停过,要不是黎菁叫了陆训过来帮忙,她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确实累得够呛,听到黎菁的话,两人看一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箱子,手上麻利的边上几个箱子给拆了折叠放好,起了身:

    “那行,那我们先回去了,菁菁陆老板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

    “嗯,你们路上慢点。”

    黎菁点了点头,看着她们各自拿过包包走向自己的老公再坐着车和她挥挥手走了,只剩下她和陆训,她立马回身又抱住了他,喉咙压不住激颤的和他道:

    “老公,你知道我这二十天赚了多少吗?”

    陆训还半蹲在地上,他刚把花车拆好,听到这话他微挑了挑眉,这段时间她的钱一编织袋一编织袋的往家里拿,有时候零钱多一个编织袋不够还得多备一个,现在他们家除了她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估计就钱最多。

    他没数过,但她利润成本售价他都知道,想要算出来并不难。

    说实话,他也很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袜子她能弄成这样。

    她光零售就卖了一百多万双,毛利也一百多万,再加上批发那边,她拿的是成本加一点加工费,她一双袜子赚快六毛,算下来毛利有三百多万,她打汽车广告没花钱,就花了些展示牌和海报的钱,再二十多处的搭棚花车,宣传单名片物流费,这些钱他从吴有才那儿给她要过来的十万怎么也够了。

    她唯一的大头就是人工,她先前没有预料生意会这么火爆,一百这边给利姐的提点是最高的,有整三毛,后面超子老婆都和她店里人走的是一样的底薪加提成加奖金,再加上那二十多个大爷大妈那边,她这次工资应该要分个几十万出去,嗯,她还给了他十万块买车队,但就算扣掉这些,她至少也能剩个四百万出头甚至到中间位置。

    惊人的数字。

    不怪吴有才那边淡定不了,她

    依譁

    这回赚得都快比得上吴有才那个厂家了。

    “赚了多少?”心里大概估出个数,陆训依然笑问了她。

    黎菁松开他一些,潋滟明粲的眼睛看着他,眉眼都透着绚丽的笑,“四百多万呐!”

    “老公,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二十天赚了四百多万呐,就像做梦一样。”

    “老公,你要不要掐掐我?让我感觉下真不真实,我买楼的钱回来了耶!”

    广场上只有几盏路灯照亮,先前下过一场细雨,地面有些湿,映着路灯亮堂堂的。

    无风的夜里安宁静谧,只有她微微带着点哑的欢喜说话声。

    陆训笑看着她说,听她说一句喊他一声老公,他只觉得心尖儿勾勾缠缠的软成了一团团棉丝,他眉眼更温柔,漆深墨瞳里映着她的倒影,揉过水的带笑嗓音从喉腔出来:“是,我老婆特别厉害!”

    掐她他是舍不得的,他大手掌住她腰,提抱起她起身,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随即他额头抵挨着她光洁的额顶,笑问道她:

    “晕吗?这下还感觉还是梦吗?我挣了四百多万的老婆大人。”

    黎菁从小学跳舞,不知道转过多少圈,他抱着她这么转她完全感觉不到晕,不过人不晕而自晕,她现在还真有点飘忽忽的,她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绚烂,也笑出了声。

    “感觉不到!但我确实赚钱了,哈哈!”

    太开心了,黎菁又用力抱了他一下,很快她松开他自己在广场上跳舞一样的转起了圈圈,还哼唱起了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陆训笑看着她唱跳,也由她去,他把拆好的花车叠起来,又动手拆起搭的棚来。

    黎菁余光注意到,赶紧停下了脚过来帮他。

    先前还觉得累的,现在一想到赚了这么多钱,她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了,虽然脚还有些站久以后的酸胀麻痛,嗓子眼儿也干哑得很,但那点儿麻痛和干哑早被心尖儿那不停冒出来的欢欣给盖了过去。

    当初黎菁和黎万锋那边说只做二十天活动,黎万锋也就只替黎菁安排了二十天场地,明天这边就有新的产品要推上来。

    在这边待了二十天,中午还可以去二叔办公室陪他吃个饭,要把摊子拆了还有点舍不得的,其实她想继续摆下去也不是不行,一百的人流量大,就算恢复原价销售,他们生意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是她手里没多的人安排出来了,不管是她的那群大爷大妈还是量贩的大姐们,他们都连轴转了二十天,许多人身体早吃不消了,每天的疲态都能看出来,必须尽快安排她们休息。

    钱这东西好,但也是赚不完的呀。

    何况这十处展销点和下面县城的那几处摊点没有了,她手里还有许多批发的客户呢,还有在那群大爷大妈那儿上货的散客,应该过不了两天就会打她电话联系她。

    所以,就这样吧,让大家休息几天,后面还有量贩的上货试营业和正式开业呢。

    那才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一点儿差错。

    黎菁想着,拆棚子那点不舍的情绪也散了,没多久收纸板的虎子来了。

    虎子和黎何洋是初中同学,也是家属院同一批孩子里的伙伴,黎何洋去乌市前把所有经营摊子都转给了他。

    虎子算比较厚道,知道黎何洋把摊子便宜给的他,他给黎何洋留了百分之十的股在那儿。

    黎菁这次把所有摊子的纸板都让他收了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今晚大家都忙,虎子这个收纸板的也是,他从江南那边的供销大楼收过来,一百这边作为最后已经十点多。

    利姐她们走的时候已经把纸板都拆好了,直接抱去装车就行。

    没一会儿陆训安排的拉棚子花车的大车也过来了,一行人各自搭一把手,场地很开收拾干净空下来,至此,十个展销点算是整个撤完。

    夜里十一点半,外面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和车,陆训和黎菁开车回了家。

    太累了,虽然有四百多万在那儿撑着,但一到家,那身体里的疲惫感还是出来了。

    腿脚酸软,乏困,回到卧室,黎菁已经完全不想动了。

    她拿过边上凳子上的一个坐垫,靠着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像是散了架,瘫着了。

    别说黎菁吃不消,陆训这些天陪着她连轴转都感觉有些吃不消。

    看她坐在地上蔫儿哒哒的话都不想说,注意到他视线了,她才回魂似的的说了句:“老公,我歇会儿。”

    “嗯,我知道,你先歇歇,我去给你放水,我们泡完澡就睡。”

    他蹲身下去心疼的亲了亲她脸,又起身去拿遥控器替她把空调打开,去了浴室给她放水。

    她忙活了一天,先前还出了一身汗,不洗澡晚上根本睡不了。

    黎菁眼睛追着他进去,想跟上去,身体却瘫软得不听使唤,最后她头一歪,懒懒靠在了床边,本来打算歇一会儿恢复点力气了,她就起来,结果她头刚沾靠上去,眼皮子控制不住的打起架来,没一会儿人就睡了过去。

    陆训放好水出来看她睡着,也没喊她。

    他这些日子这样替她清洗过很多回,都有经验了。

    给她把衣裳脱了,拿过边上的抱毯抱着她进了卫生间。

    黎菁其实也没有陷入深睡,迷迷糊糊的,她能感觉到他抱她,给她搓洗,就是不想睁眼而已。

    洗完澡擦干直接出来倒床继续睡,陆训简单清洗后出来也上了床,人刚躺上去,床上的人就挨了过来。

    他眉眼噙起一抹温柔笑意,抬手把她捞到身上,低亲了亲她温热软乎的脸,轻喃的哄她一声:“睡吧。”长伸手关上了灯。

    累了二十天,总算忙完,身心都得到放松,两个人的睡梦都透着香甜,这一次早起的生物钟谁也没叫起,两个人都一觉睡到早上八点。

    昨晚夜里又下过雨,早起的地面是湿的,院子里花树也染着湿,霜雾朦胧里却显得精神。

    两个人这些天把家过成了招待所,屋子里的窗帘已经许久没拉开过,也幸好他们屋子开阔不算潮湿,不然该一股霉气了。

    这回一觉睡了个舒服,也有心思拉开窗帘了,外面的光透进来,心情都愉悦不少。

    黎菁从床上爬起来,看陆训背身站在窗户边,身上只裹着一件宽松的丝质长袍,长身而立,身姿挺直,她脸上露出抹笑,掀开被子拿过床头她的厚绒长袍裹上下了地,走到窗边从后面抱住了他,又偏头亲了亲他宽阔的背。

    “起来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陆训唇边掠起温柔弧度,他抬手握住她搁在腰上的手,下一瞬他长臂一展带过她到身前圈住,低眸看一眼她睡袍下的玉色春光,他喉咙微紧一瞬,抬起手替她把睡袍拢紧一些别凉到了,又低下头去亲了亲她嘴角。

    黎菁头靠向他肩膀:“不睡了吧,我感觉这次睡够了的。”

    连续二十多天早起,已经习惯了只睡那么几个小时,现在睡到自然醒,她感觉很精神,也没有那个困劲儿了。

    “你今天要去上班

    殪崋

    吗?”

    黎菁这边忙完了可以休息一两天了,陆训这边却不能给自己放假,他能让自己睡个自然醒已经算放假了。

    “嗯。”陆训点了点头。

    “今天得去趟仙水村,马上年底了,进哥在附近拿下了不少塘子,我过去看一眼,另外几处工地也要过去一趟。”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等吃完饭我陪你去存了钱回来再过去也来得及,五点左右应该能赶回来陪你去东福那边。”

    黎菁先前说过要是袜子大卖就请大家吃饭,三天前她就让何震朔替她在东福那边把今晚二楼整个包了下来。

    原来量贩的员工培训在那边吃的都是些家常菜,大菜特色菜作为奖励发放,这回她定下的都是些大菜特色菜,想让大家一次吃个够。

    除了吃饭还要给大家发工资和奖金。

    量贩的员工从培训到现在已经三十五天,本来三天前就该给大家发工资的,但量贩现在还没招到合适的财务,黎菁当时又太忙了,《星星的一家人》不出意外的爆火了,丽莎广告也火了,再有她那群大爷大妈在下面的各种宣传,丽莎袜子算是在宁城彻底出了名。

    前面发的名片都产生了效果,这些天她的电话被打到爆,好些来见她的客户都反应他打了两天电话才打通,有些打不通她电话的直接找到宣传单的各个代卖点去才辗转找到她。

    她见客户签合同安排发货都忙不停,根本没有时间给大家核算工资,没办法她只能让何震朔去转达了她的话,有需要用钱的先到她这边拿一部分,等这次活动结束她再给大家核算工资,晚上发给大家。

    所以今天黎菁在家也不会很闲,几十万的工资,她点钱都得点半天。

    陆训也知道这个事,想到两个人结婚以后他还没让她一个人待家里过,他心里还有些担心:

    “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怕?要不让范范和珍姐过来玩中午饭我叫饭店给送过来。”

    “我在自己家我怕什么?

    黎菁失笑的看向他:“你别管我,忙你的去,我今天都安排好了,存完钱回来给大家算工资,弄好了我要去找珍姐和范范,把给珍姐买的手镯和范范的观音给她们,之后我要去逛下二百。”

    “我好多天好多天没有好好逛过了,这次我赚了这么多钱,我要好好逛一场,给爸妈他们都买一点礼物。”

    黎菁算了算时间:“我估计等我逛完街,把礼物给爸妈他们送过去,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确实是满满当当的安排,一听就很充实还开心,陆训现在就恨自己没有一个分身,不能陪着她一起,和她在一块儿哪怕只看她笑他都觉得满足。

    比他那枯燥乏味的生意和饭局有意思得多。

    他抬手抚了抚她细滑的脸颊,“嗯,也行,你逛街的话也可以问问珍姐她们要不要去,坐她车子,她没空的话你打超子那边电话,量贩大楼装修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就二哥装灯忙一点,超子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再兼职几天司机。”

    顿了顿:“我这边给你另外物色了个会开车的助理,明后天你抽空见见人,合适就留下,到时候再去选辆车。”

    黎菁现在确实需要个助理,也需要一台车,再加上她现在有钱了,买一台车也没什么,闻言她点头应下:“行啊,明后天我都有空,你把他带过来或者直接让他到供销大楼那边找我都行。”

    “嗯,行,早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在家里?”陆训见她应下,瞥一眼立柜的座钟又问道她。

    这段时间他们在家吃了几次,后面黎菁太累起不来,都是外面随便买点包子煎饺吃的,今天倒没那么赶时间,可以选择一下。

    不过黎菁想着他还要陪她去存钱,还要去仙水村,还是选择了出去吃。

    “出去吃方便,省得收拾桌子洗碗了,我去洗漱换个衣裳我们就出门,把要存的钱给带上,吃完饭顺道去把钱存了,再把吴哥那边的货款给他转了。”

    “我另外又找他要了二十万的货,让他随量贩的货一起发过来。”

    前面几天那些客户拿货挺猛,现在活动结束,他们会卖得比先前慢了,再后面马上要上春款袜子,黎菁不想给自己压货,打算卖一点补一点。

    她现在量贩要上货也是顺带的事。

    “那就外面吃,我们也好久没坐店里吃了。”陆训没意见,他点点头应下。

    难得温馨悠闲的早上,两人一起进卫生间洗漱,一起换衣裳。

    今天外面风不大,又难得休息,黎菁特地打扮了下,里面一件樱花粉的刺珍珠宽松毛衣配一条羊绒围巾,外面浅灰色大衣,下面一条和毛衣同色系到脚踝的羊绒款百褶裙,下面配一双七公分高跟短靴。

    她最近习惯了出门戴帽子挡风,今天为了好看,她没选毛线帽,选了定浅灰色贝雷帽。

    自从知道陆训会理发,她再没去过理发店,头发都交给他替她打理了,前些日子她嫌头发太长,他给她洗头过后剪了一截,还给她剪了个八字刘海,不会很遮额头,发须却刚好修得脸型轮廓更精致,扎起来好看,披散在身后也很有味道。

    穿戴好,她照了照镜子还选了一副浅粉色的珍珠耳夹夹耳垂上,之后又选了只樱粉色的口红涂上。

    她今天整个人都透着粉粉的。

    这是她很少有的打扮,穿好后她特地绕陆训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轻眨着眼问他:“好看吗?”

    他没立即回她,静默的盯一瞬她花瓣一样的粉唇,他抬起手按着她后脑勺,伸进她毛衣吃了一顿。

    二十天里只亲密了一回,那次还太累最后的时候就那么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起来都有些求不满的萎靡。

    现在突然这么火热的亲,一大早的撩起火了。

    黎菁被他亲得手脚发软,润湿的眼眸洇出一汪水,手勾着他腰开始不听使唤,倏然他手上一重。

    四十多分钟后,她才重新围好围巾,戴好帽子,脚踩棉花的由他牵着出了门,嘴唇红艳艳的更湿润,口红也用不上了。

    早上九点多,附近早餐店早餐都卖得差不多了,最后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条。

    早饭吃好,两人开车去了银行。

    黎菁原来在六百管账不管钱,这是她第一次进银行存这么大笔款子,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心跳控制不住加快,脸上也热热的,有种血液倒流的感觉。

    感受了回领导们才有的被人恭维的场面,她脸笑得都有些发僵,出来银行吹了会儿冷风才缓过来,不过看着存折上那一串数字,她心里又美滋滋起来。

    存好钱,陆训把她送回家,叮嘱过她一番,开着车去了仙水村。

    家里房子大,黎菁很少一个人在家过,陆训一走,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她把房门锁好,回了二楼卧室,把这些天的账本和销售本拿出来核算工资。

    核算工资不算麻烦,黎菁做账习惯了,没多少功夫就给弄了出来,之后就开始点钱。

    她先前去存钱特地留了两大包钱在家。

    一包是给量贩大姐们和那群大爷大妈的工资,一包是她要给何珍的钱,她这次给陆训准备礼物,想作为惊喜给他的,走的珍姐那边的帐,趁今天有空刚好给她送过去。

    算工资容易,点钱是个技术活,她生怕错了,点了一遍又一遍,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才弄好,都过中午点儿了。

    先前她还打算时间早去珍姐那儿蹭顿饭,现在饭点儿都过了,她下楼随便煮了点面条吃。

    一个人吃东西没什么意思,她吃好面条,把桌收了,碗洗了,上楼打开保险柜,把陆训前段时间托人买回来的几只翡翠镯子和范范天赐的观音

    忆樺

    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陆训在丽莎袜子活动开始没几天就拿了回来,只是当时太忙了,她都没仔细看过。

    黎菁一个个首饰盒子打开放在地上,陆训对她的事一贯上心,对她更大方,这次说是给珍姐和家里人买,她自己也有两只镯子。

    成色水头比不上他当初送她的满绿手镯,但都起胶了很通透,而且颜色她很喜欢,一只淡紫色,一只飘蓝,昏暗的屋子里,只给一点光都漂亮得很。

    黎菁把那只淡紫色拿起来戴在了手上,正配她今天的衣裳。

    戴上了她就懒得取了,她把空盒子放一边,继续看妈妈她们的礼物。

    满绿又种水好的手镯难找,这里面也就一只满绿,但也不到顶级的帝王绿,只靠近辣绿,剩下的要么是飘花绿,要么黄加绿,还有支雪花棉的翡翠镯子,很温润,一看就适合二嫂。

    有点不好选,黎菁想了想,妈妈其实有好几只满绿镯子,是她姥姥给的,那就给她挑只特别点的好了,她拿起那只黄加绿的看了看,她妈妈皮肤白,平时穿得也素雅,都可以戴。

    飘花绿的给大嫂,她上次问过她,她说喜欢辣一点的,又冰冰透透的,这个正好。

    珍姐就送满绿这只了,她见识的好东西多,这支不算极品,但已经是她目前能送得起的最好的了。

    这些花了她不少钱呢,加上给陆训准备的礼物,她赚的钱快一半没有掉了。

    真是挣再多都不够花。

    黎菁心里小叹一口气,过后又高高兴兴的把镯子放回了盒子,抬手看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不早了,她还得去给家里人买些礼物。

    范范现在的情况不能逛太久街,她想了想没有约何珍,把手镯全部装包放好,她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了除六百外离这边最近的二百。

    冬天骑车是真冷,黎菁都后悔没叫超子过来送她了,骑了四十分钟,脸都冻木了,才总算到二百。

    黎菁前面二十天都在一百上班,她每天也会进百货大楼买一点东西,但大多数是买紧缺品,没有正经逛过,她都想念逛逛买买的感觉了。

    她想念逛街,二百大姐们也想着她呢,看到她,一个个眼一亮赶紧喊了她:“菁菁!你可算是来了啊,都多久没见你了?”

    “你最近又逛哪儿去了呢?”

    “就是呀,可把你姐我给想死了,快些,过来,我给你留了好东西!你想要的!”边上,内衣柜台的大姐附和一声和她道。

    她想要的?

    黎菁脸上微微不自然,她现在衣柜里藏着一抽屉性感内衣,一部分是先前在六百祥姐那儿买的,一部分就是二百这边。

    准确讲,二百的更奔放大胆,小裤子都是系带的,边上蝴蝶结一扯就掉了,内衣更是,蕾丝边的,也是细带子,还包不满,外面配一件透明纱裙。

    她藏在抽屉里都还没穿过,主要是太冷了。

    不知道这次给她留的什么,黎菁脑袋里想着,脚不听使唤的过去了。

    进了百货大楼,黎菁就和忙碌的小蜜蜂,各个柜台来回转,这次赚钱了,她买东西比以前更痛快,更放得开,从一楼到四楼,扫货一样,层层逛,层层扫。

    她的,陆训的,爸妈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黎何年黎何洋,天赐,二叔二婶,黎玲和她快出生的宝贝,还有陆爷爷的,想起上次陆训回去,陆欣陆谨让他带了个去寺庙求回来的平安福和手串给她,她给陆欣陆谨也买了一样做还礼。

    所有人都买了,大大小小袋子加起来好几十个,实在太多了,她拿不下,她把东西放一楼卖玩偶娃娃专柜大姐那儿,给二哥打了个电话去,让他找超子过来这边接的她。

    超子看到她买的一地东西吓了一跳,不过他不是多嘴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动作麻利的帮忙一趟又一趟把东西拿去了车上。

    几十个购物袋装了满满一大车,最后自行车没地方放,只能暂时扔在二百,等晚上黎志军下班的时候开车过来给她运回去。

    黎菁买的东西一大半都是给家里的,她直接让超子把车开进了纱厂家属院。

    这个点儿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自己拿钥匙开了门,把东西放去家里客厅沙发上,摆满沙发的礼物,还有茶几上给妈妈大嫂她们的手镯,都是她赚钱买的,心里突然感觉到有些自豪。

    她想了想,还拿出纸笔给她们留了个条:【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天赐,你们女儿,妹妹,小姑赚钱啦!这些都是给你们的礼物!】

    就像个田螺姑娘,做完这些,黎菁拎着她和陆训两个人的东西离开了家。

    走路十多分钟回到老洋楼,她也没歇,去楼上拿了她要给何珍的那包钱,出门去了范家。

    又是五分钟路程,好在这些天各处跑习惯了,除了脚有点酸,脸被风吹得有些木疼,别的都还好。

    何珍刚陪范范睡了午觉起来,听说她来了,都没顾得上穿外套,披了个披肩就出来接她了。

    看到她,忙上前伸手拉过她手往屋里走,一面问她:

    “陆训上班去了?”

    “我先前还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你在不在家,范范二十多天没见着你人,最近天天捏着我电话给你打,结果都打不进去。”

    “范范给我打过电话?”

    黎菁惊讶一声,她这二十天把自己忙成陀螺,连爸妈家都没空回了。

    天赐实在想她,一放假就嚷着让申方琼带他到一百转,偏偏最近何丽娟的糖厂也忙,申方琼常庆芳都没空管他,黎志军要忙量贩的装修更成天不见人,他找不到人就去找黎万山。

    小机灵鬼还不知道去哪儿买到两双丽莎袜子拿给爷爷:“爷爷,天冷了,我给你送两双袜子,你带我去找小姑呗。”

    临近年关,黎万山其实也挺忙的,但小孙儿袜子都拿出来了,他也想女儿了,他只好放下手头的事,带着人去一百找黎菁。

    二十天里去了三回,只是每次都不太凑巧,黎菁不是在忙着叫卖,就是在忙着见客户,都没有办法多聊两句。

    不过小家伙能见到小姑也很满足了,从小姑这里顺利要走五双袜子以后更开心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小姑挥着手说:“小姑,你别太累哦,忙完记得回家哦。”

    天赐能去找她,范范却不能。

    虽然范范现在情况好转,也能试着出门见见人了,但黎菁做活动的地方人实在太多了,很容易冲撞到,何珍两次开着车带范范转到一百都打道回去了。

    “我都不知道,我最近电话都给客户占去了,有时候陆训也找不到我,我回头再办一只电话。”

    黎菁感到歉疚,她最近真的太忙了,都忘记给范范打通电话。

    “那范范人呢?还在休息”

    黎菁刚说完,忽然一个身影窜向她,腿上一重,人已经被抱住了。

    黎菁低头,范范穿着灰色高领毛领,格子裤出现在面前,眼巴巴的仰头看着她。

    “范范?”

    这还是第一次范范这么主动

    弋

    的跑到黎菁身边,黎菁一时没反应过来,何珍也没料想到。

    “这是出来接你了?”

    何珍讶然的看向范范,问道他:“范范,你这是出来接菁菁姨了?”

    范范看着黎菁,轻轻点了点头。

    黎菁见着,简直惊喜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看范范,又看看何珍,对上她吃惊又闪着欢喜激动的神情,再低头看向范范。

    “真的是来接我的啊!”

    “我真是太高兴了,走,咱们进去,菁菁姨赚钱啦,给你买了礼物呢。”

    外面冷黎菁赶紧拉着范范进屋了,何珍抬手擦一把眼赶紧跟了上。

    “范范,你看看啊,给你买的小观音啊,保平安的,你带着他以后都顺顺利利的啊!”

    进了客厅,黎菁赶紧把给范范买的翡翠小观音拿了出来,这和何珍那只手镯是一块料子上的,但范范这块儿颜色更辣,已经接近帝王绿了。

    何珍先前听黎菁给范范买了礼物,却不知道她给范范买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她看着黎菁手上那质感通透一眼看就透着佛性的观音怔了怔:“菁菁,你这是?”

    “珍姐,我这次袜子赚了些钱,给你们都准备了份礼物。”

    黎菁看范范盯着小观音唇角上咧了下,她笑着抽开绳子给他戴在了脖子上,可以调节的绳子,刚刚好垂到脖子下面一点,范范低头也能看见,可能是观音看着慈祥佛性,范范还抬起小手轻轻碰了碰。

    黎菁看着,禁不住又笑了下,她偏头回道何珍,又把包里她给何珍的礼物拿出来递给了她:“看看,喜不喜欢。”

    “我也有?”

    何珍更惊讶了,她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一眼,她难得不淡定了。

    “你卖袜子能赚多少钱啊,现在翡翠价格开始起来了,你送我的这东西可不便宜,你这事和陆兄弟商量过吗?”

    何珍就像个操心不完的娘家人,担心妹妹因为送了自己贵重东西被老公骂,一脸忧心忡忡的。

    “我给你买东西干嘛要和他商量啊?”黎菁嗔笑一声。

    “不过这个事情他知道,放心好了。”

    黎菁一脸笑的说完,随即她又神神秘秘的看着何珍道:

    “还有啊,珍姐,我这次赚了四百多万哦!”

    黎菁实在太高兴了,她发誓,她不是飘,但她真的忍不住高兴啊。

    她第一次次赚这么多钱,也是头一次见到堆满屋子的钱。

    她先前去银行存钱,看她们点钞,她们惊叹,她其实也想叹,原来好几百万再加一些零散钞票是这么多啊。

    “四百多万?”何珍感觉她这一个月所有的惊讶都用在了今天。

    “菁菁,你是说你卖袜子赚了四百多万,毛利?”

    “是纯利,珍姐。”

    黎菁止不住的发笑,她甚至忍不住亲昵的去抱了下范范,脸挨了挨他软乎乎的脸:

    “范范,你菁菁姨厉害不厉害?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真是撞了大运了!”

    范范嘴角轻轻咧了咧,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哈哈,我也觉得,我这次有一点点厉害,不过我不能骄傲,还得再接再厉,等将来再赚到钱了,给我们范范买更多的东西。”

    黎菁微微夸张的做了个稳住心跳的动作,范范看着她,这回他轻轻弯了弯眼睛。

    黎菁注意到,唇边扬起的弧度又放大了些,范范小表情越来越多,说明他快好了。

    姨侄两高兴着,何珍在边上却愕然的有些反应不过来,黎菁卖袜子,她关注过,她看了广告,觉得没有问题,不说火爆,至少吴老板那边能把这批买的棉纱消耗掉。

    就算消耗不完也没关系,她别的做不到,送他两单袜子外贸单还是可以,她会给她妹子兜底的。

    她后面也打何震朔电话问过,知道黎菁另外给丽莎袜子做了广告的事,也知道她袜子卖得还不错。

    但何震朔没告诉她这不错是这么个不错法?

    她这辈子,手里也算过了大大小小不少生意,但卖二十天袜子能赚四百万,这实在有些出乎她意料。

    她不由问道:“菁菁,你那展销点一天能卖好几万袜子?”

    黎菁摇了摇头:“卖不了的珍姐,最好的一个展销点一天加上送掉的也就大概一万双的样子。”

    “那你怎么?”

    黎菁听出来何珍想问什么了,她笑着道:“珍姐,零售肯定卖不了这么多,但我还有批发啊!”

    黎菁把那群大爷大妈替她下面跑市场发宣传单名片的事给何珍讲了讲。

    何珍认真听完,默然一瞬后,她惊叹了声:“太不可思议了,真的不可思议,卖袜子也卖故事,转零售成批发。”

    “很好的想法,这是我见过最成功的营销!”

    何珍说完,看向黎菁,温柔的眼里带上期许:“菁菁,那你接下来量贩要下功夫了,你得想出个超越丽莎袜子的营销,打响量贩的第一枪!”

    黎菁愣住:“超越丽莎袜子的营销?”

    惊喜

    “是, 菁菁,你得想个能超越丽莎袜子的营销。”

    何珍点了点头,客厅的门开一扇, 空调风吹着屋子里依然有些冷,她看一眼范范, 见他小手放在膝上, 眼睛看着她们,似乎对她们的谈话有些兴趣, 她想了想, 没再找别的东西给他玩, 只伸手拿了边上的薄去给他披在肩上, 再坐回位子掖一下身上的披肩继续道。

    “我听震朔说,现在量贩的装修已经大致完成, 在改电路装灯了。”

    “你们定好三天后打扫卫生上货做试营业, 这个月已经五号,试营业时间十号,今年二月十五过年,一般最后十五天时间是置办年货的高峰时刻, 咱们量贩虽然没有食品这块, 却有餐具厨具春联灯笼一应卖, 那我们最好是抓住这一波。”

    “要抓这一波,意味着我们需要在二月之前开业, 试营业时间至多二十天, 也就是说, ”

    何珍说道这里, 抬眼看向了黎菁:“菁菁,你有二十天时间, 来做引流宣传推广。”

    何珍语速不快,黎菁听得更认真,关于开业这块,她先前在量贩培训的时候就和何震朔讨论过,这几天有时候两个人空闲的时候也提过一嘴。

    不过她也想知道何珍什么看法,作为百货女王,这一块儿何珍更有经验,她把他们先前已经讨论好的一些想法说了说:

    “我先前和何经理商量了下宣传这块,我们打算用丽莎袜子用过的公交站点和公共汽车做广告,再安排一些人去各个广场发宣传单,推出一部分一元优惠产品吸引人流,另外还会弄一些小孩子喜欢的气球和小玩具在门口免费送或者一毛钱赠送,吸引人进店。”

    何珍静静听完,她轻轻一抿唇,道:“如果没有丽莎袜子这个成功的营销在前,目前你们讨论的宣传做开业准备足够了,但现在,不够。”

    “不够?”黎菁微震,她看向何珍。

    “不够。”何珍摇了摇头。

    “力度不够,不够吸引人,丽莎袜子广告结束的时间和量贩开业的时间太接近了,热度还没有下去,这个时候量贩的这些活动,只是为了开业而做,很难达到让人众所周知的地步。”

    “我原先想着,咱们刚开始可以慢慢来,但菁菁你给我的意外和惊喜太大了,让我突然的又生出了野心,既然要做,那干嘛不做到一步到位,直接引爆让它火起来,让全城都知道呢。”

    “不只要全城都知道,还要全城讨论,要给她们一个话题,讨论这个话题,讨论量贩。”

    “那要什么样的话题呢”

    黎菁听懂了何珍的意思,宁城国营单位多,冬天冷,大家在自家待不住,平时空闲的时候都聚集在活动场活动室那边,挤在一起暖和,有时候还能蹭一蹭别人手里的烘笼子,再和大家闲聊,有时候是家长里短,有时候也聊聊电视剧,或者最近的什么新鲜事。

    《星星的一家人》的剧现在正火,丽莎袜子的营销更成功,一句天冷了,给家里人买双袜子让许多人记住,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问到相关,比如看剧没有,今年有没有买袜子,或者有没有给家里老人买袜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量贩要是没有一个更热的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很难做到让宁城所有人都知道。

    但量贩就和袜子一样,想要赚钱,想要做大,就必须产品销量提起来。

    要是它热不起来,在宁城浮不起水花,产生不了销量,别说做大,能支撑多久都成了问题。

    但想要一个东西火爆全城,哪里那么容易,就算做广告,如果没有话题一类的东西去维持它,让它保持热度各种讨论,大家可能看看也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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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丽莎卖产品又卖故事这个营销,其实更多是误打误撞,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黎菁轻垂下头说道。

    她其实不太懂营销,丽莎最早的广告宣传这些如果不是顾如在一边点她,她都不会想到那么多,现在要让她想个超过丽莎袜子的营销,她感觉很难。

    虽然这些天她从丽莎袜子大卖这个事情里隐隐悟到了一些东西,但在宣传造势上,她还差得远。

    “我也想不好应该制造什么样的话题能让大家都感兴趣,讨论起来,还能一直讨论。”

    “丽莎袜子让大家记住,一直热议讨论,是它有部电视剧支撑着,那我们不止需要找到合适的话题,还得找个支撑。”

    “营销这个东西也是有些玄乎奇妙的,可能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可能精心布设安排最后却风平浪静,这些都说不好。”

    何珍思索着说道,看黎菁低垂着头,秀眉轻轻皱起山峦弧度,陷入了苦思,她又笑着宽慰道:

    “这事也不着急,咱们慢慢想,确实想不到,我们就按目前的想法来,后面再看情况,看看咱们也投一投广告还是怎么样。”

    “开业能一炮打响引起轰动自然好,但平平稳稳一步步稳扎稳打也不是不能做,做生意做企业也没办法一蹴而就,它需要咱们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甚至无数年的摸索探寻,不停前进。”

    “所以菁菁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前面有个丽莎袜子的成功,谁还能接受一个比丽莎袜子更大的项目最终却平平淡淡呢。

    不提黎菁自己,就量贩那群大姐们,她们这次虽然比不上在下面辛苦招批发散贩的那些大爷大娘,指标这块,她们也算是超额再超额完成了,光提成一个人都能拿好几千块,还有各项奖金,一个月工资直接抵她们原来上班一年甚至两年。

    后面再让她们回复到原来的工资水平,她们能接受?

    士气这个东西,提振起来了最好一鼓作气,要是中间跌落,再想提振起来可就难了。

    不过这个事情急也急不来,黎菁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想法,今天也难得空闲休息,她也不想过得太沉闷,总要开心一天的嘛,这些事放到明天或者后天上班再说了。

    “我知道了珍姐,我会想想的,也会和何经理那边再讨论讨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黎菁抬起头笑着道。

    “嗯,你们商量着来,就目前来讲,你们准备的宣传活动力度是可以了,只是造势这块要费一费心思。”何珍在见她展颜点点头笑道。

    “嗯,我懂了,我会尽力去想的。”

    黎菁应下来,注意到自己边上的编织袋,她撑在膝上的手支了下,随即笑拿起把它搁到了茶几上。

    “珍姐,我今天存钱陆训陪我去的,没有找到机会给你转钱,还得你这边跑一趟去银行存一下了。”

    花格子的编织袋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显眼又有分量,边上范范好奇的看向了袋子,何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不由莞尔。

    “我先前还在想你拎个编织袋做什么,结果是这个。”

    “你对陆训也真的是用心了,他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一个你。”

    “东西都放在我保险柜里,我去给你拿。”

    何珍感叹一声,很快起身去了楼上书房。

    黎菁看她上去,手轻轻搓了搓膝盖,注意到范范好奇的望着编织袋,她禁不住乐的问道范范:“范范知道这是什么吗?”

    范范微带茫然的看向她。

    神情丰富起来越发可爱了,黎菁脸上眼里都带上了笑,她微神秘的抬起手凑到嘴边和他小声对一下口型:“钱。”

    “你菁菁姨给你陆训姨爹准备礼物花的钱,好贵的。”

    范范闻言懂了,他垂头看了眼脖子上的观音,又看了下桌上那袋子钱,若有所思。

    说话的功夫何珍也拿着东西下来了,一个文件袋,一个礼品盒,是黎菁给所有人礼物里最贵也是最贵重特别的两样。

    黎菁伸手接过,各自打开看了看,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和何珍道谢:“这事谢谢珍姐了。”

    收下东西,黎菁和何珍又聊了会儿,再陪范范去他的玩具房拼了会儿拼图,时间一晃五点多了,陆训打了电话来问她在哪儿。

    听她说在范家,没五分钟,他车子便开到了这边。

    他来接了,东福何震朔那边也打来电话询问上菜时间,黎菁便辞行了何珍和范范,回家了。

    回到家,黎菁稍微收拾了下,拿上晚上要发给大家的工资奖金,和陆训一起出发去了东福。

    晚上请吃饭的事,黎菁拜托何震朔帮她张罗的,到的时候何震朔正在和饭店大堂经理沟通上菜一类细节,量贩的大姐们还有那群大爷大妈已经来了一部分,正坐在二楼大厅里吃着桌上的小吃瓜果,一边和大家聊着。

    看到她,一个个都热情的喊道她:“菁菁老板。”

    黎菁笑着回应了她们,挨个打了招呼,之后又看过桌上,看有没有缺漏小吃的。

    何震朔办事从来不掉链子,这次也不例外,都安排得很好,四十多个人,一共六桌。

    他还特地让饭店帮忙拉了个横幅:【量贩暨丽莎袜子大卖庆功会!】

    大厅也布置了下,全部铺的红地毯,大厅正前方还搭了个台子,前面摆了张红木讲桌,看起来很有气氛的样子。

    黎菁到了,没多久量贩的大姐们那群大爷大妈们,还有陆训给她的那支车队,负责这二十天接送工作的中巴车司机也陆续到了。

    晚上六点,先前通知大家晚饭的开席时间,所有人到齐,饭店那边也筹备着要上菜了,何震朔上去说了两句开场话,把黎菁叫了上去说话。

    黎菁从陆训手里接过她那一袋子钱上去了,她不是第一次站在讲台前和大家说话,但这么正式还是第一次,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不过她曾经面对过舞台,倒不至于怯场,上去后,她微紧一下手和大家打过招呼,人也缓过来了。

    不想耽搁大家吃饭,她直接说的事情,她把编织袋放到台子上,问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群人里立即有人回:“不知道。”

    也有一个大姐回道:“我知道,是钱!菁菁老板几次给大家讲话都是先拿钱出来!”

    没人说,还没人发现,有人提了,量贩的大姐们回想一下,还真的是。

    黎菁也愣了下,她好像确实每次都是拿钱开道讲话,这样进入正题快一些。

    她也不卖关子了,把编织袋里一沓沓钱拿了出来叠放到讲桌上,又把她拿信封装的四十多个人的工资,一个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拿了出来,笑着和大家道:

    “没错,是钱!”

    “前面二十天,大家每天起早摸黑的卖袜子,在冷风里吹,在寒霜里冻,都辛苦了,我在这里对大家表示衷心的感激,感谢,感恩。”

    “时间不早了,为了大家能够尽快吃到东福为大家精心准备的大餐,我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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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左手边这堆呢,是大家这些天的辛苦付出应该得到的工资提成以及奖金!”

    “右手边这堆呢,是我等一下要以个人名义发给大家的一点小心意。”

    “下面,我们先发大家应该得的,大家期待已久的大家的工资!”

    黎菁说着,拿起左手边的一个个鼓囊囊的信封,在念名字之前,她又告诉大家,信封里有大家的工资条,如果有不对的,事后可以找她核对。

    在现场的,量贩十八个人,大爷大妈们二十三个人,一个个叫着名字上去领钱都莫名的激动了把,等捏到那鼓囊囊的信封厚度,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拿下去的时候大家都在问,领了多少啊,你多少什么的。

    要是以前,大家可能没所谓直接说了,但这次各自手里领的都不是笔小数目,都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这回他们都只是笑,说不少呢,很厚的,具体数字没有一个透露,只看着那嘴笑咧的都合不上了,还有些人当场喊道:“菁菁老板,我要给你干一辈子!”

    “我也是,菁菁老板,以后你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听你指挥!”

    量贩的大姐们捏着厚鼓鼓的信封表忠心,边上两桌大爷大妈们不甘示弱也道:“我们也是!虽然我们年纪大了些,但骨头硬着,还能干,能干个好些年!”

    热热闹闹的场面,黎菁听着脸上笑得更开,很快,她又拿起这次的销售指标完成名单,和销售指标完成率pk名单给大家开始发奖金。

    这次发奖金是现场念名字,现场告知奖金额,现场把钱数到各自手里。

    一时间场面更热闹了,拍巴掌声,欢喜拿钱的感谢声,还有放话后面量贩开业会更拼命的保证声响彻二楼大厅。

    一个个的拿着现数的钱笑得神采飞扬,情绪一度高涨,连陆训车队那桌平时见惯阵仗,也没少从陆训手里分到分红的人都忍不住悄悄喊道陆训说:

    “训哥,嫂子这种请客吃饭挺不错的,咱们车队什么时候整一次?”

    陆训正盯着台上仿佛闪闪发着光的老婆,听到这话,他笑着斜觑一眼他们:

    “年底,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月的车队任务,我给你们整两次,你们队里一次,整个车队一次。”

    “”

    陆训也是从黎菁这里得到启发了,这个月开始,他把车队做了细分。

    一队能闯的人继续跟着武进闯北边,武进适当放手让他们自己试着撑起场子。

    一队人继续全国各地搜罗山珍干货,再依据市场信息各处倒卖。

    一队人负责本地的新鲜瓜果运输,这块他还专门安排了人去做基地承包管理。

    另外一队人,也是他现在安排给黎菁的这队人,他让他们正式接起对外物流运输送货业务,包括陆运海运沪市一些贸易运输业务。

    每一队领到的版块不一样,陆训都让他们自己去发展,拉业务,扩大,各自经营各自盈利分配分红。

    和武进去闯的那批付出的是风险,全国各地收罗山珍干货的付出的是经历眼力,瓜果鲜果运输需要的是谨慎细致。

    唯独他们这一队,需要去各处跑,还得去外面拉业务单子尽快扩大自己的队伍,必要的时候还要在各处去布设分点,方便更多的业务开展,一想到都觉得头都大。

    他们今年的盈利任务还下来了,不是个小数字。

    关键是,陆训许的分红太香,他们还不得不拼了命的去干。

    一个个没了话,只眼热的看着台上那些领钱的人。

    领钱的时候永远是最快的,十来分钟后,各项销售奖励发完,桌上还剩最后一笔钱。

    黎菁请所有人吃饭,没想过有人只是来吃个饭空手而归的,她很快宣布,这次丽莎袜子售卖成功,在场所有人都辛苦了,她尽自己一点心意,每人二百元红包,钱不多,大家一起高兴。

    这话一出来,整个场子更热闹了,车队的一行人更直接吼道:“好,嫂子豪气!”

    和陆训一起干的人,没被亏待过,他们现在不算什么大富,但在宁城绝对不算差了,二百块他们不缺,缺这份心意,还有重视。

    他们能感受到的尊重在意,他们先前都是走南闯北跑的人,这次能沉下心来陪一群老大爷大妈折腾十来天,那主要是看了陆训的面子,他们得喊黎菁一声嫂子。

    黎菁长得漂亮,做事情更爽利稳练,这些日子她早上给那群大爷大妈们分完袜子都会和他们打声招呼,和他们说声辛苦,或者拜托他们帮忙照顾下大爷大妈们,车队的人对她印象非常好,打心底里认可着这个嫂子。

    “训哥,我们嫂子是这份!”车队里平时和陆训说话没那么多避讳的人竖起个大拇指,喊道陆训。

    “你要好好对我们嫂子,珍惜我们嫂子啊!”

    “这需要你们说?”陆训笑斜他们一声。

    所有钱发完,黎菁回到陆训身边坐下,何震朔就黎菁先前给大家发工资发奖金发钱的事做了几个激昂的提问,问大家:

    “工资领得满意不满意?”

    “奖金领得爽快不爽快?”

    “小心意拿得尽兴不尽兴?”

    下面一片回答:“满意!”

    “爽快!”

    “尽兴!”

    场面再次热起来,何震朔适时提了几句量贩接下来的开业准备,再振了番士气,之后他抬手看时间差不多,告诉大家晚上会有专门的车子会送大家回去,大家尽情的吃好喝好,不用顾及,下了讲台。

    那边早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上菜的店员很快把各个大菜特色菜上了上来。

    这几年吃饭买菜买肉不用票了,大家的生活相对以前好了,但这样满桌子全是色香味俱全的珍惜菜肴许多人还是吃不上,量贩的大姐们是这样,那些大爷大妈们更是。

    一个个开心高兴的同时都对黎菁更感激了,感激她在她们年老发现自己遭到嫌弃,意识到自己不中用的时候,拉了她们一把,让他们感觉到被需要,还享受了一番这辈子没享过的美味。

    赖大娘吃着那些她这辈子听都没听过的大菜,还悄悄抹了把泪。

    大爷大妈们感性,量贩的大姐们却各个放得开,都轮流着拿了酒杯上来敬黎菁何震朔酒。

    黎菁今天高兴,再加上陆训也在身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她没有拒绝大姐们的挨个敬酒,倒了红酒和她们喝着,和大姐们喝了,陆训车队这边的人自然不能落下,她都挨个的喝。

    陆训看得出来黎菁今天想尽兴,也没有拦她,只在边上充当倒酒的那一个。

    红酒不容易醉人,但不是不醉人,晚上九点,大家吃好下桌准备散场,黎菁一杯接一杯后有了醉意。

    那股后劲儿也上来了,她头有点晕眩,有种脚在踩棉花上的飘忽感,有些站不稳,她抓着陆训手臂才勉强撑着下了楼,和那些人一个个说了再见。

    “还好吗?”

    送完人,把饭店的单子做了签单,和何震朔那边告辞,陆训把黎菁扶上车,自己坐上驾驶位,打开了暖气,偏头担心的凝着她问道。

    喝多了酒的人容易热,暖气一开,黎菁感觉到闷得很,她抬手把陆训先前出来给她围的围巾扒拉掉,觉得还是热,又把大衣也给顺手脱了,听到他问,她反应迟钝两秒的偏头看向了他,眼前有重影了,她抬手晃了晃,吐出个字:“晕。”

    一张艳色逼人的脸酡红晕满,眼眸湿润里透着一抹迷离,很明显,她醉了。

    陆训伸手摸了摸她脸,有些烫,他柔声宽抚道她:“晕就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等到家了给你喝点蜂蜜水,睡一觉就好了。”

    “嗯,好。”她喝多了的时候反应慢,但特别乖,软软的一声,然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陆训看一眼她,黑眸柔成水,他伸手替她顺了下额发,又脱下大衣给她披上,才坐回位置发动了车。

    她说晕,他没敢开太快,一路开得平稳,车子三十分钟后才开进自家老洋楼。

    陆训先下车去关了铁大门再回到车前,打开副驾驶大门要抱她出来,黎菁却在这时睁开眼看向了他。

    “我今天把手镯和小观音给珍姐和范范了,还去逛街给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天赐他们买了很多东西,给爸爸买了腕表,腰带,还买了保暖内衣,妈妈有翡翠镯子,但我又另外给她买了条项链,还有大哥大嫂他们下午的时候,我已经把东西给她们送去了,天赐还给我打了电话,说特别喜欢那个小观音,范范也很喜欢。”

    “我还给爷爷和陆欣陆谨也买了,爷爷给他买了两套厚衣裳,陆欣是包包,陆谨是手表。”

    她酒喝多了,嗓音轻软里透着哑,语调乱更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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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说醉话,又像是在分享自己下午做的事情,不过陆训没有一点不耐烦,他耐心的听她一点一点的说完,低眸看着应道:“嗯,然后呢?开心吗?”

    “开心啊。”

    黎菁笑了起来,模样乖里有些呆,“我赚钱了嘛,赚钱了就想给喜欢的人在意的人买东西。”

    “给爸妈大哥大嫂她们买,她们是我最重要的家里人,给爷爷陆欣他们买,因为他们是我老公的家里人,虽然他们不是把我老公看得最重,但只要他们让我老公有过一丝温暖我就可以对他们好一点儿。”

    陆训神色微震,他黑眸倏然凝向她。

    晚上十点,天色早已经黑透,下着细雨更朦胧,院子里没开灯,只车里顶上一盏小灯照着,光线昏黄照着她细瓷莹润的脸,唇边的笑意嫣然更温柔。

    半晌,他哑声喊道她:“老婆。”

    “我老公以前受了很多苦,他没有很多人爱他,但那都不要紧了,他现在有我,我会最爱他,把他看得最重。”

    黎菁伸手摸着他脸慢慢说着,另一只手去她压着的大衣口袋里摸了摸。

    她动作迟钝,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把那对儿蓝宝石袖扣和一张盖了章的文件纸掏出来,拉过陆训手轻轻放在他手里,“这是我给老公的惊喜,准备了好久。”

    “我以前一直收我老公礼物,第一次的时候,我只送了个钥匙扣给他,他却给了我一个手镯”

    “我一直在想准备一个什么东西送给他,现在我赚钱了,总算能把我最好的给他了。”

    “珍姐说,袖扣是男人最喜欢的珠宝,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袜子能卖多少钱,就想着老公今年二十八岁了,让珍姐那边替我定制了一对二十八万的袖扣。”

    “然后,我知道老公一直想把红太阳做起来,我帮不了他别的,就找五表嫂那边把一套节目五月到八月新闻联播后面的广告拿了下来。”

    “希望我老公今年可以梦想成真,让红太阳起来,爆火全国。”

    野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训低眸看向掌心, 袖扣不大,边上白金带钻,中间是切割完美的蓝宝石, 在光线昏暗的车内依然璀璨闪烁,亮眼至极, 掌心那张折过的纸更轻, 但此刻,陆训却感觉到它的重, 重得他手掌在颤。

    二十八万的袖扣, 新闻联播后的广告, 长达四个月……

    自从她做过那个梦, 她对自己花钱这个事就一直在克制,有时候花超一万她都得打下霍华德的电话, 问一问她的病是不是严重了, 她自己的珠宝首饰,超过两万她都要喊贵。

    前段时候他把送给何珍她们的翡翠拿回来,她当时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听到这个事第一时间却是问他花了多少钱。

    二十八万, 她买那几套房子都没花这么多钱, 她老是说他对她舍得, 大方,她对他何尝不是更舍得。

    还有这份广告合同, 看到丽莎袜子的广告效果起来, 他试着找过人联系一套节目那边, 门路他砸得进去, 钱他也舍得,他很顺利的敲了进去。

    人告诉他, 白日的广告和剧中间的广告都可以随便上,唯独新闻联播后的不行,因为他们和一家钟表公司有合作,已经答应对方一整年的新闻联播后时段广告。

    他想不到她花了多大代价和周折才能拿到这么一份东西,还是整整四个月的广告。

    陆训伸手拿过纸展开,上面签章鲜红,日期是最近的,但哪怕有申家关系在,要做成这件事也绝不是一两天能办成,他做过,太知道这个事情的难度。

    “钟表公司那边怎么会同意把这几个月广告让出来?”

    夜里霜寒,下着细雨,他站在车外,车门半掩,有细密雨丝顺着风飘向她,这样容易淋着还着凉,他伸手把她横抱起进了坐车里,抬手关上车门,再把车座调后,拿开她身上披着的大衣扔到边上,捞着她腰握过她一节细腿让她跨坐在了他腿上。

    窄小的车座,他身材高大,一下容纳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黎菁这会儿头还晕的,眼前重影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却有种没睡醒的困顿感,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训问了什么,她歪仰着一张艳霞脸好奇的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有钟表公司的事?”

    “我找过他们。”陆训没有瞒她。

    红太阳的研发已经成了,今年五月到八月是至关重要的几个月,他研究过一套节目全天的广告,除了热播剧广告,也就新闻联播后那个广告是最不容易让人走开和错过,他没办法确保五月到八月要上的剧热不热,最好是拿下新闻联播后那个时段。

    但那家钟表公司和一套节目已经合作了那么些年,就算他砸出来的关系硬,也不好出面做这个事,对方建议他最好是私底下找这家公司协商。

    他找了,还是托在济城那边一个在当地有些影响的朋友出面,但钟表公司这些年靠着一套节目的广告销售连翻数番,他们把这支广告看得重,不管什么价码都不肯让步。

    “他们负责人态度很强硬,你怎么让他们让步的?”

    她从不以权压人,况且那家钟表公司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被压了一点反应没有,他还在接触那边,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所以你偷偷背着我自己去联系广告了哦?”

    黎菁恍然一声,她真的太晕了,他腿长,这么曲着有些过高,她坐上面更晕了,稍微动一下都眩得厉害,一双笑眼越发迷蒙,她挪动了下身子贴靠着他腰腹坐近一些,稍微缓了缓,感觉好一点儿了,她伸手捧过他脸,作恼的一声:

    “干嘛不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她很聪明,更敏锐,他做什么都瞒不过她。

    他抬眼看向她,她捧着他脸凑得他很近,脸和他的隔一个拳头距离,她还不算清醒,潋滟迷离的一双水眸一眨一颤,浓卷纤长的眼睫也跟着颤,喝过酒的人身体热,她脸红霞一片,唇更红艳。

    她身上散着淡淡的红酒气混着她特有的体香,不但不难闻还让人有些迷醉,陆训由她捧着脸,只抬手轻抚向她下巴,大拇指带茧的指腹擦了她嫣红的唇。

    她嘴唇饱满柔软,让人一碰上就想深陷下去,他喉咙微微发干,声音微哑和她解释道:

    “五表嫂那边的关系用一点少一点,以后量贩能用上,我这边能找到人就先不动。”

    “量贩的广告还早呢,你想得可真远。”

    黎菁眨两下眼,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轻嘟嘴嗔他一声。

    他指腹还轻压在她下唇上,她唇一开一合的碰上他指腹,没一会儿指腹染上湿和热,她反应迟滞还没发现,他眼眸却暗深几许,不过他没有动作,继续问道她:

    “所以,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我的法子嘛。”

    喝醉了的黎菁更外放,说话大胆,动作行为表情都大胆生动,脸上笑得更明丽嫣然。

    “那家钟表公司啊,他们在十年前被一家有出口经营权的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抢先注册到了商标,前些年,钟表公司和进出口公司签订了十年的独家专用商标的合同。”

    “十年嘛,现在合同不是刚好到期了?”

    黎菁说到这儿忽然卖关子的停了下来,言笑晏晏的看向陆训:“你猜我做了什么?”

    陆训眉毛微动:“你把他们的独家专用商标拿下来了?”

    “我老公真聪明!”黎菁眯眼笑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按理说合同到期了,他们应该续约的嘛,但现在国营单位都在忙着改革,谁也没顾得上这个事,刚好给了我机会。”

    “我让珍姐出面,联系轻工业品公司把他们注册的商标直接全款买下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想要继续生产这个牌子的钟表,必须和我们这边把续约合同签下来才行。”

    “所以,你提出了让他们让出四个月的广告位?”

    “是啊。”

    黎菁轻点了点头,太晕了,她头埋进他肩窝里,“他们是公家单位嘛,能够让出几个月广告位已经不错了。”

    “这个事情其实我们还吃了点小亏,我让珍姐去联系买商标的时候,济城另外一家钟表厂也在接洽这个事情,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把商标给抢下来,这其中转折还用到了珍姐在港城那边关系,这些都是要花钱的,但我们主要是为了广告位嘛,也不好加价,只能自己掏腰包啦。”

    “还好这次袜子赚了四百万,不然我都要背债了,先前我拜托珍姐全部走她帐,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在和她借钱。”

    黎菁说到这儿,轻叹了声:“不过钱真好花啊,

    依譁

    我赚四百万,五十万拿出来给你们买了礼物,剩下的用来买商标,打给电视台,再量贩开业,估计就一分不剩了。”

    “老公,我又穷光蛋了,要靠你养了耶!”黎菁趴在陆训肩上,仰眸望着他笑。

    陆训低眸看着她,如墨眸中震颤,好一会儿,他才暗哑着声问道她:

    “怎么会想起给我买广告,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袜子能赚多少?”

    听她这一步步的,显然不是费一两天功夫能做到,只能是更早的时候,丽莎袜子开卖之前。那段时间,她还每天在冷风里忙着量贩的培训,承受着吴有才那边给她的压力。

    晚上做梦,她都在喊着,量贩,吴哥,你信我,不会的

    那样的状况下,她还在抽时间精力忙他的事,就为了给他准备份惊喜。

    还去拜托了何珍,她是最不喜欢欠人情的人,欠人钱更是大避讳。

    “我想不到送你什么了嘛,袖扣的事是珍姐后来说的。”黎菁发笑一声。

    “那天在百货大楼,我不是说要送你礼物吗?”

    “可咱们结婚以后,你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在买,衣裳裤子公文包鞋子,除了”

    黎菁停下来,伸出手拉过他戴婚戒那只手,他手里还握着她送的袖口和广告合同,她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把自己戴着婚戒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大手挨小手,指上的戒指轻轻挨碰在一处,一枚闪烁钻石光,一枚素圈,不算明亮的顶灯照着,却那么的和谐静好。

    “除了这枚婚戒,都是我买的。”

    “所以,我想不到还能给我老公买什么了,但我确实想送他一样贵重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们最早认识的时候,我其实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是拆了我的翡翠小米珠自己拿丝线编出来的手绳,我一直没有拿出来,因为对比你送我的那些东西,那个太小气了,我总感觉拿不出手,虽然你不会嫌弃,说不定还会当成宝贝。”

    陆训静默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这个事,也没有见过那条手绳,那是她亲自编的东西,怎么会拿不出手。

    “我想送你件更好的,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到你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把红太阳做起来,吴老板的丽莎袜子都上一套节目了,没道理我自己老公的电器品牌却上不了。”

    “而且红太阳的电器我都用过,我觉得非常好用,就拿风扇来说,它噪音比几个有名牌子都小,它不缺实力,它就缺个家喻户晓的名声。”

    “本来我是想给你拿到晚会后的那个广告位,但他们十一月就已经把名单确定了,那个没法更改,我只能选另外的时间段了,表嫂和我说,目前是新闻联播后的那个广告效果最好,五月到八月刚好是卖电风扇的时间。”

    “怎么样?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黎菁说着,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又塞回他手里,又身体稍微坐直一些,还是晕,但不妨碍她一脸明妩笑意看向他。

    喜欢吗?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拜托了那么多人,甚至打破了自己一直来的避讳替他弄来的东西,把最好的他最需要的捧到他面前,他怎么会不喜欢。

    耳边突然回荡起她那句话:“我老公以前受了很多苦,也没有很多人爱他,但那都不要紧了,他现在有我,我会最爱他,把他看得最重。”

    她确确实实把他看得最重,纱厂的事要为他的事业让步,她做量贩也要顾虑他的事业。

    她不管怎么花钱都不会动他们家那本固定存折,他看见过她悄悄核算他资金链的本子,上面圈了个大写的数字。

    她核算过,要是他其中一处资金链断裂,短时间里他需要的资金填补,所以她从来不动那笔钱,因为那是留给他的。

    这几次给吴有才那边转货款,还有量贩那边谈下来产品合同需要的押金,她动了吴老板给的一百万和黎志军的那三十万,剩下的缺口她直接让他提的家里编织袋里的现金。

    她说要尽量把两个人事业上花的钱划分开,免得后面她理不清投了多少赚了多少。

    她在一百上班稍微有点空闲都在那儿写写画画算量贩的开支,一分钱都要计较,现在却几乎倾尽了自己所有,就为了给他折腾出几个月的广告。

    这份爱重,哪里止喜欢两个字可以回给她。

    “想骑马吗?”陆训深眸凝着她,许久,他突然问了句。

    黎菁呆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车子一直没熄火,空调风还吹着,密闭的空间不冷,她哪怕身上只一件毛衣也不冷,甚至还有些热,细瓷小脸上的绯红久久没散,带点呆的样子更娇妍可爱。

    陆训眼眸瞥一眼车窗外,下着细雨,院子里漆黑静静一片,连种下的花树都隐在暗色里。

    他没再说话,把手里的合同和袖口搁去旁边座椅上,大掌捧起她细滑的脸含住了她嘴。

    轻咬慢吮两下,他舌尖突然抵开她齿关灵活的窜了进去,疾风骤雨的般攫取横扫着,大掌微用力揉着她。

    相处得久了,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最知道她想要什么,敏感什么。

    只掌着她后颈的大掌抚上两把,再一捻一揉,她身子便软向了他。

    他埋着头,叼过她颈子上的软肉便吃起来。

    黎菁手圈在他脖子上,身子止不住轻轻的颤,被吃得痛了,她禁不住轻轻哼出声。

    她本来就晕着,这次缺氧得更晕了,脑袋里只剩白茫茫的一片,耳朵边是空调呼呼吹出的热风,扰得她痒,脱力一般的身子更软绵了,有些说不出的难受难耐。

    她攀在他脖子上的手不自觉圈紧他,靠他更近,有时候唇寻到他耳廓脖子又下意识的在上面轻轻蹭。

    空调热风温度似乎越来越高,身体渐渐和火炉一样,黎菁只感觉一阵阵热浪扑打向她,她茫茫然的睁开一双水汽的眼,仰起脖子喊了声:“热。”

    说话的时候她腿挣扎的蹬了蹬,她脚上还穿着短靴,鞋跟一下踢到陆训小腿。

    他伸手轻轻握住,一边细密的吻她,一边抱着她俯身给她脱了鞋,褪了袜。

    杏色高跟鞋两只落地,袜子堆在鞋跟上,椅背再次后调,他抱过她再次后靠,又捞着她腰往上一提,让她整个趴在了他身上,捉着她继续咬弄。

    黎菁虽然醉了,思维迟滞了些,却不是傻了,嘴上脖子上都被啃得麻麻的,还什么反应不过来。

    喝醉酒的人胆子也更大,她睁开一双湿意泛红的眼,借着车顶的灯看向陆训,他带着她靠在椅背上,呼吸微重,棱角分明的英俊脸旁,深邃染情的眼,在夜色里似乎更迷惑人。

    她情不自禁的朝他轻轻哼出声,手上学着他的动作。

    他浑身僵了下,大掌微微加了力道,一边细密的亲她的嘴,耳,揉着她,一边低声哄着她:“老婆,宝宝?喊我一声?”

    她身子发软,却难得没听他话,还抓住机会咬含住他凸起的性感喉结。

    他呼吸微滞急促的喊她这么一声,一把按住了她,吃得更猛起来

    依誮 。

    车子里空调开得太热,没一会儿热人的毛衣划过一道弧度扔去一边,随着皮带扣咔哒一声,车里顶灯暗了下来。

    院子里彻底陷入漆黑一片,细雨丝和远处打得湿漉漉的花树再看不见,只时不时想起几声猫儿叫。

    “宝宝,那条手绳在哪儿?”

    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车门打开没再管,大衣裹着人进屋上楼到卧室,抬手按亮一盏床头灯,空调滴一声打开,他捞过床上被子披在她身上,双手按着她手十指相扣交握,咬着她耳边软肉亲下去,一边问她。

    全身像窜电流一阵阵麻酥,黎菁脚尖不住的绷直轻颤,脑袋昏沉沉的,她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宝宝?”

    他埋头轻咬了一口,催问,她头皮一麻天灵盖都快炸了,下意识回了声:“保险箱里。”

    保险箱里,这会儿去开保险箱太耽搁了,他低低应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捉着人继续吃。

    二十多天没有亲密过,借着醉人的酒劲儿勾勾缠缠的。

    浴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白气氤氲一室。

    城市里听不见鸡叫声,但凌晨四点几十米开外的早餐铺子这时候却亮起了灯,卧室在换过被子后总算恢复一片平静。

    只车门大开的车子里狼藉一片还没来得及收拾。

    头一晚折腾到凌晨四点多,第二天黎菁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半。

    陆训早上起来去楼下洗了车,再洗了两个人的衣裳床单被套,出去处理过公事再去酒店打包了几个菜回来,她听到下面响起关铁大门的声音,再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才慢慢转醒,迷迷糊糊伸手接了电话。

    电话是陆金巧打来的,让他们今晚去陆家吃饭,说是郝丽华生日。

    黎菁睡太久了,脑子本来就懵懵的,听到这通电话,更魔幻了,怀疑自己在做梦,她睁开眼睛看一眼屋子,屋里窗帘拉着,灰麻麻的,都分不清白天黑,她也不知道这会儿是梦里还是醒着了。

    要是醒着,她怎么会接到陆金巧电话呢,还是为了郝丽华打来的。

    她虽然就去过一次陆家,但那晚上两个人在饭桌上都快干起来的画面她可没忘记。

    但要是做梦,这梦也有点太奇怪了?

    “喂,喂,菁菁,你在听吗?”电话那头,陆金巧许久没听到黎菁回话,捏着电话轻轻拍了拍喊起来。

    “呃,我在,姑姑!”

    黎菁赶忙回道,刚睡醒起来,她嗓子又干又哑,她轻轻清了下嗓子:

    “姑姑你说晚上去家里吃饭是吗?好,我知道了,我今天本来也打算去看爷爷的。”

    陆金巧那边听到这话似乎满意了,她立即笑道:“那行,晚上等你们了啊。”

    陆金巧说着,抬眼对上郝丽华瞪着她快吃了她的神情,她满不在乎的扭过脸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你婆婆这个人节约呢,她生日不收礼的,你和三串儿人来了就行,可千万别带什么礼物啊,不然她要生气的呢。”

    “啊?哦,好。”

    几句说完陆金巧挂了电话,黎菁却捏着电话好一会儿没转过神,总感觉自己幻听了。

    陆训推开门进屋,就见她捏着电话正发呆,一头羊毛卷微微凌乱的散在身前后背,模样透着乖,和她昨晚喝醉的时候有些像。

    不过她昨晚乖了,也野了。

    眼前划过他抱着她清洗,她突然蹲下去抱住了他腿,他用力攥紧手里湿毛巾青筋鼓起的画面,他喉咙上下一滚,迈步走向了她:

    “睡醒了?怎么拿着电话?”

    黎菁有些茫然的抬头,“刚才姑姑给我打电话,说阿姨今天生日,让我们回家吃饭?”

    陆训神色微顿,看一眼屋子里还暗着,他去窗户边拉开了一面窗帘。

    今天难得一个放晴天,有太阳出来,窗帘一拉开,白光便照了进来。

    陆训微阴的脸色稍缓,回到床边,伸手给她捋了捋睡得散乱的发:

    “那你想去吗?不想去晚上我说有应酬就好。”

    黎菁看向他,自从那个梦,他对郝丽华陆金巧就意见很大,但她不能总避着,只要没断亲,陆爷爷还在,不可能不相处的。

    可能她现在能自己赚钱了,她的购物症也在控制范围,她对那个梦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她看陆金巧和郝丽华也能平常心看待了。

    陆金巧只是嘴巴不好,心不坏,和她相处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郝丽华,她们目前还不熟,她也不会对她诉苦什么的,就算诉苦,她不理就是了,她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思绪回转,她把电话放回座机上,笑看向他:

    “干嘛不去啊,我都已经答应姑姑了,而且先前也打算好今天去看陆爷爷的。”

    “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姑姑会给我打电话说阿姨的事。”

    黎菁一脸好奇,陆训看她一眼,给她解了惑:“郝丽华被骗了,她在等着大家一起上门去看笑话呢。”

    骗局

    “被骗了?”黎菁愕然。

    “怎么会被骗了?她被谁骗了?骗什么了?”

    “被她娘家大嫂骗了, 被骗光了所有积蓄,丢了工作,还在外面欠了两万多外债。”

    陆训声音冷然, 他不是很想提起郝丽华,太蠢了。

    那次郝丽华大嫂算计他相看, 还想把自己在舞厅当小姐的女儿塞给他, 他出手整治了那边一回,那边日子不好过了, 又回来哄她了。

    大概日子过得太好, 没事太闲的, 人家稍微两句好话, 就把她给哄好了。

    之后她娘家大嫂找到她说,她找到条赚钱的路子准备做生意了。

    她被娘家大嫂骗过几回钱, 她大嫂说要做生意, 她倒是生出了警惕。

    但这回她大嫂没开口问她拿钱,说她不缺钱,不需要她借钱,只是让她现场搞活动的时候去帮忙凑个人头, 也不白去, 每次能免费拿五个鸡蛋。

    郝丽华和娘家大嫂来往多年, 就没从娘家大嫂手里得到过东西,她也知道娘家大嫂不是个东西, 但她心疼她的瘸子大哥, 又享受她每次回娘家被捧着的感觉, 这回娘家大嫂这么说, 她将信将疑,到她休息那天她还是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第一次去现场是听课, 听“老师”在台上讲她的个人经历,她小时候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现在靠自己有多成功,办了个什么厂子,嫁了个什么老公

    之后作为见面礼,“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五个鸡蛋,然后通知了大家上课时间,再告诉大家下次过来,她们就是正式交朋友了,到时候她给大家准备的礼品会更丰厚。

    因为确实拿到鸡蛋了,郝丽华对她大嫂的话信任了几分,还找大嫂打听了下次礼品是什么。

    她大嫂说一样有鸡蛋,但这次除了鸡蛋还有“老师”厂里生产的大人小孩儿都可以吃的“奶粉”。

    郝丽华一听奶粉,她家里又没有小孩儿,她不需要啊,就问她嫂子不想要奶粉可不可

    弋

    以换鸡蛋。

    她嫂子就点着她说:“你傻啊,那鸡蛋多少钱?奶粉又多少钱?”

    “你家没小孩儿不需要,那不能拿出去卖啊?”

    她娘家大嫂说完又说,那个老师厂子里的奶粉不是什么普通奶粉,那是添加了很多营养品的奶粉。

    老人喝了可以延年益寿,女人喝了可以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小孩儿喝了可以提高大脑发育,病人喝了可以增加免疫力,帮助身体恢复。

    郝丽华一听玄乎得很,她忍不住质疑她大嫂,说一个奶粉,哪里来的这么多功效。

    她大嫂不高兴了,说我骗你干嘛?那奶粉我拿回去给你哥吃了,你哥都说好,头没那么疼了,最近几个晚上睡眠都好了。

    郝丽华大哥是个瘸子,身体也不太好,自从儿子被抓进监狱,他还患上偏头疼,晚上失眠睡不着。

    郝丽华从小被家里教育着要以大哥为重,她大哥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不会坑害了她,所以她和娘家大嫂不管怎么闹矛盾,她对她大哥都还信任着,心疼着。

    听到她大嫂的话,她忍不住替她大哥高兴,还连忙问她大嫂是不是真的。

    她大嫂说,不信自己到家里去看。

    郝丽华还真去了,进门就见她大哥在喝奶粉,看到她很高兴的招呼了她,给她端凳子,又让她留下吃饭,还从口袋里弄出一把皱巴巴的毛票给家里老小,让她去买点肉回来。

    郝丽华在陆家日子好,哪怕陆训现在不往家里掏钱了,但有陆老头在,他还是时不时地会往家里送一些鱼虾肉,见大哥买个肉都要凑钱,她感觉到心酸。

    自己娘家人太穷了,她也没面子,她主动拿了些钱给她大哥。

    要以往,她给钱给她大哥,她大哥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靠妹妹养,会很羞愧,眼泪鼻涕一把的,但最后在她劝说下还是会把钱收了。

    但这回她大哥却说什么都不要,说她也不容易,在婆家男人不是有多大出息的靠不住,家里陆谨又生着病,她上面还有个强势的公公压着,不讲理的小姑子给盯着顶着。

    说他以前拖累她已经够多了,现在不能再这样了,还高兴的拉着她说,她大嫂现在做生意已经在赚钱了,家里困难那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好起来。

    然后又拉着她去屋里看她们赚钱的东西,半屋子的奶粉。

    郝丽华才知道她大嫂在卖那个“老师”的奶粉,屋子里的奶粉都是她大嫂拿的货。

    郝丽华当时就问这个靠谱吗?会不会是被骗了?

    她大哥却摆手说不会,说那个老师很有钱,她大嫂也是无意间帮了对方,对方看她们家过得不好才给了条路子。

    至于那个奶粉是真的好,他吃了最近睡得很好,她嫂子还拿去卖给了附近夜里喜欢哭嚎的小孩儿,吃了也不哭闹了。

    还说那个老师嫁的男人是有名的国手神医,那是给大领导看病的,祖上更不得了,这个奶粉的方子就是人家祖传的。

    郝丽华当时听着觉得不对劲,但出于对自己大哥的相信,她没好说什么,只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所以第二次她早早的就去了。

    和第一次上课“老师”介绍自己的生平经历不同,这次“老师”什么都没说,上来就说和大家是朋友了,她高兴,先给大家发礼品。

    首先五个鸡蛋必不可少的,之后就是她大嫂提到的能卖好好几十块,包装得也很上档次的奶粉了。

    当天上课的人,有和郝丽华这样年纪的,还在厂子里上班被亲戚朋友拉过来的,还有些没事做的老头老太太,不管是谁,一来就收到东西,免费的,不要钱的,各个笑得合不拢嘴。

    “老师”在台上也很会搞气氛,拿着大喇叭问大家都收到她送的礼品了没有,她这么问,大家自然都回,“收到了!”

    “老师”听着大家齐齐好像很高兴,然后又问大家对礼品满意不满意,还有大家是不是好奇她为什么给大家送“奶粉”。

    她这么问,下面也确实有人奇怪这个。

    她就顺势把自己这个“奶粉”给介绍了下。

    就和郝丽华大哥大嫂说的差不多,只是“老师”说的更动情,更煽动,她还讲了下关于这个“奶粉”的故事,说之所以会办厂批量生产这个“奶粉”是因为她的孩子,她想给她的孩子积福。

    这个“老师”的孩子也是出生的时候就先天病弱,还患有癫痫,和陆谨情况差不多,幸好她老公是圣手,又有祖传的方子在,给治好了。

    但她也因为孩子体会到了病痛带给大家的折磨,她才想着把她老公这个方子拿出来,能帮助更多的人。

    这个“老师”说完,下面就有人抱着孩子上台去了,跪下给“老师”磕头,说她家小孩儿原来是个什么什么情况,现在喝了一个月奶粉已经好得多了。

    一个上了台,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人上去感谢“老师”了,这里面有老人,有年轻的妇人,还有看起来满面红光据他自己说原来是个走两步都喘的男人。

    下面的人看着这场面,就忍不住好奇的讨论起来了,问这个奶粉真的这么神奇?

    郝丽华看着手里的奶粉也好奇,她想到了和老师孩子有同样病情的陆谨了,要是这个奶粉真的有用,陆谨吃了这奶粉有效果,她这辈子就有盼头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听课”更认真了。

    而台上“老师”把台上感谢她的人一个个请下去以后,又开始上课了。

    她建议大家都把这奶粉拿回家试试,就算没病没痛,吃了也是好的,它可以帮助人睡眠的,也能强身健体。

    要是吃着觉得好,就替她多宣传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奶粉,她会回报大家的。

    第二次上课很快结束了,老师又定下了三天后的上课时间。

    而郝丽华拿着奶粉回家,正好碰着陆谨放假在家,她想着总要试试,万一真的有效果呢,于是在陆谨睡觉前她给冲泡了一碗奶粉,端去了陆谨房间。

    自从她给陆训安排相看有问题的事被陆金巧揭出来,她不得已告诉了大家真相,家里不管是陆老头还是陆欣陆谨,都对她大哥大嫂意见很大,陆欣直接说了她没有舅舅舅妈的话,陆谨温驯没有直接说,但也透着这个意思。

    所以这次她和娘家大哥大嫂恢复来往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把奶粉端给陆谨,骗他说这是去店里给他买的,想让他补补身体。

    陆谨从小身体不好,发起病来更吓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拖累,平时在家他都是隐形人多,也最听话,郝丽华平时没少让他吃偏方,这次只是个奶粉,他端嘴边就喝了。

    第二天陆谨起晚了,郝丽华却觉得是奶粉见效了,她激动坏了,直接把一罐子奶粉包好给他,让他带去学校喝。

    之后她去上课就很积极了,基本上“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师”让大家从她那儿进货回去卖,她掏空了家里的钱去囤货。

    “老师”让她们给拉人头去听课,她也积极的帮着拉人。

    她这么积极,心思都在卖奶粉,拉人头听课上,工作三天两头的缺勤,没多久,领导找她谈话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影响到工作了。

    但这个时候的郝丽华,凭借着陆家儿媳妇的身份,陆老头在渔轮厂当了几十年财务科科长积攒的那些关系人脉,她生拉硬扯的各种推销奶粉拉人头,已经尝到甜头了。

    让她就这么放弃卖奶粉去听课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担心这个事情会被同在渔轮厂上班的丈夫知道,还有领导和陆老头也认识,难保她继续下去,他不会找陆老

    YH

    头谈这个事情。

    郝丽华原来瞒着家里人是担心他们知道她和娘家大哥大嫂继续来往生气,现在瞒着却是她想赚笔大钱,可以在家里扬眉吐气一回。

    就和她大哥说的,她这些年过得很憋屈。

    养子那里就不说了,根本不认她,回家一应全看在陆老头面子上。

    结婚后,就新婚后陆老头生日带着儿媳妇上家里吃过一顿饭,那晚还因为陆金巧出了个小岔子,之后他再不带儿媳妇回家了。

    陆老头电话打勤快了,他也就自己上门来一趟,最多给送点陆老头的吃用,十分钟都不到就会走。

    另外家里,丈夫没用,事事听公公安排,公公还强势,他拿定的主意没人能改,她因为娘家人的事在抬不起头,有不满也不敢说。

    这也就算了,还有个小姑子成天压着她欺负,看不得她一点儿好。

    现在儿子女儿也和她没那么亲近了,陆金巧欺负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帮着她。

    她心里的委屈憋屈没人知道。

    她得多挣钱,只有有钱了,她才能抬得起头。

    就像儿媳妇结婚都快三个月了,人就到家里来了一回,但养子一说她现在在做自己的事业,她公公立马说让她忙,千万别打扰她。

    平时打电话给养子,问得最多的也成了儿媳妇。

    她是不知道儿媳妇的事业具体是什么,但无非就是做生意了。

    做生意嘛,她现在也会了,她会做出来让他们好好瞧瞧的。

    郝丽华一番雄心壮志,很快在娘家大嫂的游说下办了停工留职手续。

    之后她把自己所有积蓄砸了进去囤货,当最高层,最接近“老师”的核心人员。

    就这么干了半个多月,在学校的陆谨突然发病了。

    他听郝丽华的话天天喝奶粉,越喝越困,记性也不好了。

    陆谨这些年一直知道自己是拖累,考上大专以后他很想读出来,不说有多大出息,至少自己能负担起自己的医药费吧。

    他身体差,还有病,这些年他控制得好,记忆力一直还可以,但他最近看书背书总感觉力不从心,还很累。

    明明他已经有好转,很久没发病过了,不该出现这样的症状。

    陆谨是个相对敏感的人,对自己身体也一直很注意,他很快想到自己出现嗜睡是从喝了郝丽华给的奶粉以后。

    他心里隐隐怀疑郝丽华买的奶粉有问题,有了怀疑,当晚他睡觉没有再泡奶粉喝。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先前喝了快一个月奶粉,突然停掉奶粉竟然有些睡不着了,第二天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什么原因,他脑袋更昏沉。

    就这么挨了三天,他出现了恶心呕吐反应,然后发了病。

    陆谨已经很久没发病过,这次他发病陆老头急坏了,都顾不得打电话通知陆训,拿上钱叫上在家的郝丽华陆欣赶紧往医院赶。

    到医院的时候,陆谨已经醒了,还把他喝的那罐奶粉拿给医生化验过了。

    这时,大家也知道了陆谨是吃了郝丽华给的奶粉出现的问题。

    郝丽华当场白了脸,她抓着医生一脸不敢置信的接连问:

    “这奶粉不是强身健体,加了人参灵芝这些补的吗?怎么会出问题?”

    医生一听郝丽华的话就知道上当受骗了,他摇摇头道:“这里面哪有什么人参,是豆奶加了些助眠药物在里面。”

    “这个东西正常人喝久了都会出问题的,你儿子这种情况更不能喝,你这奶粉在哪儿买的?还是快些报警,要是害了人就不好了。”

    报警,害了人就不好了。

    郝丽华一听,脸色又白了三分,人哆嗦不止。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些天卖出去的奶粉,替那“老师”拉的人头,她不敢想,要是出了问题,大家知道了她卖的问题奶粉,会有什么后果。

    找上门,要赔偿,这些恐怕都还是轻的,那重的,直接把她抓进去

    这个年头,犯罪判刑很重的,她这辈子还有机会出来吗?

    还是直接就让她没了?

    郝丽华心头克制不住的惶恐惊惧,大冬天的,她穿着厚夹袄,却没一会儿和水里捞出来的,额头后背冷汗直冒,腿脚发软,人打摆子一样颤个不停,嘴上不停的喃喃不敢信:

    “有问题,怎,怎么会有问题呢?这是能强身健体的药啊。”

    “赖姐的儿子得了癫痫就吃这个吃好的啊!”

    她这个反应一看就有问题,陆老头当即震怒,问她奶粉哪儿买的?

    郝丽华扭头看着脸色铁青的陆老头,她嘴皮子颤抖不停,腿一软跪在了陆老头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交代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你说?”

    黎菁惊得半天没回过神,郝丽华人看起来一脸苦相,有小心思,胆子却不是多大,她实在很难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

    偷偷卖东西,囤货,拉人头,还办停薪留职

    这哪一样都不是胆子小能干出来的。

    关键是她还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我也是刚才接到路放电话才知道。”陆训解释道。

    郝丽华犯下这么大的错,陆老头震怒不已,要面前的是儿子他早一脚踹了过去,他甚至动了让儿子离婚或者把两个人赶出去的念头。

    但他看着躺在病床上都快没了半条命的孙儿,还有边上不停哭的孙女,他只能先忍下怒来先处理事情。

    这事牵扯到渔轮厂家属院好些人,已经不是他出面能解决,他出去电话亭给陆训打了电话。

    也是不凑巧,陆老头打电话的那天,就是黎菁在一百遇到几个不安分的人那天。

    陆训那天穿的皮衣夹克,大哥大不方便带在身上,他放在车里,没接到电话。

    陆老头打不通他的电话,想着这事涉及到行骗,他打了路放的电话。

    路放查案速度快,再加上这个事情发现得还算及时,也没有打草惊蛇,路放带着人按郝丽华说的那个什么赖姐住所赶过去,正好把一伙人逮个正着。

    人都逮了,交代起事情也快,这赖姐哪里是什么厂子厂长了,她只是七十年代就在黑市上行骗的一个女骗子,还曾经帮人贩子做过找下游买家的活计。

    前不久,路放他们在一百抓了一伙人贩子,后来还顺藤摸瓜抓了一大网,赖姐因为擅长乔装制作假身份,侥幸逃掉了。

    知道宁城这边查人贩子严,赖姐也不敢在风头浪尖上继续做这个事情,她想上南方去改头换面的发展,那边机会更多,开个发廊什么的都能赚钱。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捞一笔钱走才行。

    没有钱她很难在南方做出一番成绩。

    赖姐最擅长行骗,手里行骗的手段五花八门,但她想捞波大的,简单的行骗可不行。

    于是,她物色了几个人,找了个豆奶粉厂弄了一批豆奶粉再混了些她们这一行人常用的助眠药进去,整了一批经过精心包装的包治百病的奶粉出来。

    然后就开始拉人头干事情了。

    赖姐行骗多年,她知道老人和妇女的钱最好骗,她抓住了这群人喜欢贪便宜的心理,一步步用骗术把她们勾上了钩。

    赖姐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她不停的让人拉人头拿货囤货,已经积累下了不小一笔钱财,路放带着人抓过去的时候,赖姐已经在和人商量收网捞一笔最大的走人了。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群人里有一个陆谨,他是真正的癫痫患者,对助眠药物敏感,还因为在上学,更关注自己记忆力这块,很快发现了奶粉的异常。

    事情查完已经很清楚了,赖姐在这场行骗里有真有假,人群里有她请的托,也有她精心物色的几个睡眠不好的鱼。

    郝丽华的哥嫂就是其中一只。

    然后这两只鱼,为了攒人头,把他们自认最有钱的妹妹给拉了进来。

    还偏偏那么凑巧,赖姐随口编的儿子,编的病,都正好对上了郝丽华和陆谨。

    陆谨的病一直是郝丽华的心病,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劝着郝丽华和他们一起干了。

    事情查清楚了,郝丽华留下的摊子还在,陆老头压着她一家家登门道歉赔偿。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郝丽华卖奶粉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有些人买来为了让孩子变聪明的,还没到期末考试,他们还没泡给孩子吃,把钱赔了就没事了。

    有些是给家里晚上睡不着觉的老人买的,这种去医院检查了也没什么事,看郝丽华也是被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加上彼此认识几十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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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追究了,拿了赔偿回去了。

    还有些是喂给奶娃的,这个要麻烦一些,不依不饶的,陆老头领着那群人上医院给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给赔了一笔钱,又有路放出面帮忙调停,事情总算了结了。

    外面的事情了结,就轮到家里面。

    陆老头这次不打算再替老大两口子收拾摊子了,为了防止郝丽华盯上大孙儿的钱,他甚至没告诉陆训这个事。

    郝丽华赔偿的钱,一部分是她自己这段时间卖奶粉赚的钱,另外一部分是陆老头领着郝丽华去外面借的,这个钱是要她自己还的。

    还挑明了,她要敢张口找陆训两口子要这个钱,她就滚娘家去,他陆家要不起她这样的儿媳妇,要是陆老大愿意,也可以跟着一起滚。

    赖姐被抓以后,许多人都知道上当受骗了,郝丽华大哥大嫂拉了不少人头给赖大姐,那些暂时拿不到赖大姐收刮去的那笔钱赔偿,都找到了郝丽华大哥大嫂家里,现在两口子丢下才十六的女儿早躲外面去了。

    郝丽华这个时候回娘家只有被人生吞活剥的份儿,她哪里敢,只是不找陆训,欠着两万多巨债,她又没有工作,她拿什么还呢?

    陆老大赚的现在要用来做家庭开支,陆欣现在能养自己都不错了,陆谨还靠着陆老头陆训养,根本腾挪不出来钱还债。

    尤其她胡乱把奶粉带回家给儿子吃,害得儿子险些没命,现在丈夫儿子女儿没有一个心里不怨她的。

    这段时间郝丽华在家里都快把自己抑郁死了。

    这还没完,郝丽华这个事情如今在家属院出名了,陆金巧昨晚回娘家听说了这事,见到她就各种嘲讽,为了看笑话,她晚上直接没回去,搁陆家沙发上睡的。

    今天郝丽华生日,陆金巧也没放过她,一大早她就捏着电话各处打电话,那个高兴呀。

    郝丽华看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心里恨不得活吞了她。

    陆金巧完全不在乎,她还很好心情的说:“大嫂,你今天生日啊,不要这么苦瓜脸,去买两个菜吧,正好家里今晚聚聚。”

    “我听如如说,菁菁卖袜子那边忙完了,正好晚上我喊她和三串儿上家里吃饭呢。”

    陆老头从屋子里出来本来是打算赶陆金巧这个搅事的回去,听到这话,他没说话了,他好些日子没见孙儿孙媳妇,早想他们了。

    想上他们家看看,又怕打扰到小两口。

    陆老头默许,郝丽华也沉默了,她的事情大儿子儿媳妇还不知道,陆老头不许她找,但要是他们知道了,主动有所表示呢。

    相处了几十年,陆金巧对老父亲心思摸得透,对郝丽华更看得明白,于是她捏着电话又开始往外拨号码了。

    她先给儿媳妇顾如那边打了电话说晚上吃饭的事,稍微提了提郝丽华生日,担心顾如为了面子准备一堆礼,她会心疼死,她当着郝丽华面说了今天只吃饭不收礼的话。

    之后又打路放电话,路放一听他妈在陆家,还要给郝丽华过生日,就知道她是知道郝丽华被骗的事在幸灾乐祸了。

    他这个妈真的唯恐天下不乱,他头大的说了他妈两句。

    挂断电话他想起陆老头为了不让陆训沾上郝丽华的赔偿,还没告诉他这个事,他赶紧给陆训打了电话,也算提醒他,晚上的饭会很热闹。

    路放打第一通电话陆训还没接到,因为陆训正在接陆金巧的电话,等挂了陆金巧这边,他才接到路放的第二通电话,知道了事情原委。

    “爷爷能做到这个程度,他还是很看重你的。”

    黎菁听完,微抿一下唇伸手拉着陆训手说了句。

    不是亲孙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通明了。

    “嗯。”陆训应了声。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还和陆家有来往。

    “不过爷爷他们不是在家属院住着吗?怎么阿姨先前做这些事,他们一点儿也没听说?”

    停薪留职在厂子里也不是个小事情,按理该被大家议论一场的,陆老大也在渔轮厂上班,自己老婆的动静他一点都不知道也是奇怪。

    陆训眼里划过淡淡的冷嘲:“她一心想憋个大的给大家看,停薪留职以后没告诉任何人,每天早上还是假装去上班,下午准时下班回家,囤的奶粉都放在娘家,前段时间叔叔又被调去舟城那边做渔轮检验工作,陆欣也早出晚归,家属院就算有消息传出来他们也不会知道。”

    至于陆老头,他自从前几年冬天在外面摔了一跤,养了好几个月,年纪大了也怕,冬天根本不怎么出门。

    原来还有个陆金巧给搜罗消息,但顾如从黎菁这儿拿的袜子太好卖,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陆金巧给知道了,她硬从顾如手里哄了批袜子去各处摆摊给自己赚零花钱,已经好久没回过陆家。

    昨天她会回去,还是因为她摆摊太多天实在吃不消了,想歇歇,又想炫耀自己赚钱了才跑那么一趟。

    “那这笔钱,你要出吗?”黎菁觑着陆训问了声。

    她记仇,也小气

    “你觉得我要出吗?”

    陆训看向黎菁, 她刚睡醒,裹着被子,两条细白手臂散在外面, 后背雪白,只发丝披散, 屋子里开着空调, 但这样也容易冷,他抬手拿了床头先前给她准备好的袍子披去她肩上, 又替她把衣裳里的发撩了出来。

    黎菁脸一红, 赶紧掖过袍子穿上, 她先前接电话的时候半梦半醒, 接完电话又郝丽华的事,一时什么都没顾上。

    都大中午了, 她还脑子里闪出昨晚的一些画面, 她禁不住赧然。

    “家里出现这个事情,我们先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不过问肯定不好。”

    黎菁稳了稳心神, 细手指轻捏着身前的睡袍领子, 慢慢道, 顿了顿,她抬头:

    “老公, 你能和我说下为什么只叫她阿姨的吗?”

    “那个梦里, 姑姑一直在说, 我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后面的话黎菁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从第一次和他约会,第一次亲吻, 知道他几岁的时候被小孩儿欺负,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外面为生活打拼,还被人起外号,她就知道他小时候过得不好。

    她能想到原因,他不是陆家亲生的,他到陆家后没有两年郝丽华就怀孕了,有了亲生的,养子很容易被忽视,尤其陆欣陆谨还是对双胞胎,陆谨自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家里人包括陆老头把重心转到两个更小的身上都正常。

    她以为他小时候只是被忽视了,自己又过于懂事,才会那么小在外面赚钱,才会在高考意外落榜后没有选择复读。

    但做过那个梦,那晚她见过他对郝丽华冷淡的态度,还有顺子那边提到郝丽华那毫不掩饰的不喜,她和他一起去顺子家做客,去见小时候照顾过他的明姨,明姨热情的和她说起过他小时候的许多事,提到郝丽华她态度却很冷淡,岔开话题不谈。

    她就知道了,不止是那样,郝丽华对他不只是忽视那么简单。

    她一直犹豫要不要问他,她其实不是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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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忆那些不必要的往事。

    就像她和他说的,她知道他小时候过得苦,没有很多人爱他,没关系,她会爱他,她会让他感觉到满满的爱,他没有家人,没有关系,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她还会给他生个小家人,组成他们的小家。

    他们平时都忙,和陆家联系不会很多,就算加上逢年过节,他们相处也不会超过十次,她只要节礼上做到不出差错不被人诟病就好了。

    但现在她不能再不问,郝丽华这个事情,她才刚卖袜子赚了一笔大的,这个事情顾如知道,陆金巧也知道,他们不闻不问什么也不表示肯定不好。

    人家会觉得他们冷血,不知道感恩。

    世情如此,不管陆家如何,他们都养大了他,哪怕有亏欠,这个是抹灭不了的事实,他们避不开,逃不过。

    就像当初她二嫂,在娘家被伤透了心,命都差点丢了,她父母没的时候,她还得回去披麻戴孝,甚至还得用力哭。

    她还记得二嫂父亲没了下葬的时候,她二嫂没有哭出来,她听到的那些人议论她二嫂的话:

    “早先听他们讲他大女儿二女儿都不孝的,现在看果然是这样,你看她,眼睛都没红一下的。”

    但他们又知道什么呢?

    他们知道她二嫂差点被家里打死,各种算计只为钱,甚至临死的时候还不忘算计一把吗?

    都不知道,他们只看自己眼睛看到的。

    陆家这个事情上,也是这样。

    她从小到大各种话听过不少,倒是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但她会心疼他,她不想他为那边做了那么多,最后还得一个冷心冷血的评价。

    但她不能再犯和梦里一样的错误,当一个冤大头,她要掏这个钱,得先知道,郝丽华以前到底怎么对他的。

    才让他这么冷淡。

    她知道他,但凡他在郝丽华身上得到一点温情,他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是她不再愿意让我叫她妈,那个时候,她刚怀上陆欣陆谨”

    陆训静默一瞬道,他刚被接到陆家那会儿,郝丽华因为结婚十来年没有孩子,一直盼着家里有个小孩儿,她对他很好,怕他冷了,怕他饿了,嘘寒问暖。

    他在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抛下他追随爸爸去了,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郝丽华给的温暖,让他心里触动,不知不觉他脑海里那道妈妈的影子就变成了郝丽华,在他七岁那年,他被收养的第二年,他喊了郝丽华妈妈。

    郝丽华当时也感动坏了,她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孩子总算叫她妈妈了,为了庆祝这个事,她还特地拿钱带着他去国营饭店去吃了一顿。

    之后她对陆训更疼了,郝丽华本来是很顾娘家的一个人,没有孩子让她越发看重娘家大嫂刚出生没多久的侄儿,但因为陆训喊了她妈妈,她心里觉得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她要养儿子了,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什么都给到娘家去了,家里最好的吃的穿的她都尽量留给陆训。

    那段日子应该是陆训童年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周围的小孩儿已经不敢再欺负他,家里有对他嘘寒问暖的妈妈,还有和蔼教他的爷爷。

    但这样温馨的日子并不长,在他喊郝丽华妈妈的第三个月,郝丽华在上班工位上晕倒,送去医院查出来她怀孕了。

    郝丽华怀孕了,她结婚十年了,想尽办法要孩子,各种吃药都没怀上,现在她死心要孩子的事了,也收养陆训当亲生儿子待了,她却怀孕了。

    知道这个事情,她无疑是高兴的,喜极而泣,她怀了,说明她能生,不是外面人所说的,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起初陆训知道郝丽华怀孕了,他惶恐了阵,但很快他又接受了,妈妈怀上弟弟妹妹了,是个好事情,妈妈高兴,爸爸高兴,爷爷也高兴,他也会很高兴,他会努力当一个好大哥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怎么样,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怎么样。

    郝丽华怀相不是很好,吃什么吐什么,偶尔有想吃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有时候想吃很酸的,有时候想吃很辣的。

    他那个时候一有空就往城外山林子里蹿,去给郝丽华找很酸的山葡萄,野生猕猴桃,刺萢。

    野生的山葡萄猕猴桃这些很多都长在山崖上,并不好摘,也很危险,他每次去弄那些东西,身上总会受点伤,加上他爸就是摔下山崖没了的,他对山崖其实很恐惧。

    但郝丽华喜欢吃,每回他把那些东西带回去给郝丽华,总能换到她几个笑脸,他还是坚持去山上给她找山葡萄,然后,他差点死了。

    他对小时候的事都不怎么去回忆,随着年岁增长,他对以前的事更看得淡,但那一天,却像是在他记忆深处烙下了鲜红烙印,深刻清晰。

    那是快九月的一天,郝丽华怀孕三个多月,还没开学,他依旧在下午去了城外的山上,那天没有下雨,阴天,闷热有一点热风。

    从郝丽华怀孕想吃酸起,他和顺子他们就经常在这边山找这些东西,前面的都被薅完了,他不得不往山里面走。

    走了大半个小时,天渐渐暗下来,要下雨的样子,他一个人有些怕,心里也有些急了,才在一处山崖下面一点找到一堆结得很好的野生猕猴桃。

    很抖的一处山崖,向下看崖底有几十米的高度,边上只有一棵歪脖子树可以支撑。

    他有些不敢去摘,但这是唯一找到的东西了,想到早上郝丽华又开始吃不下饭,还问他摘的野生猕猴桃哪里弄的,还有没有的话,他咬咬牙还是去了。

    摘到一半,下雨了。

    豆大的雨大颗大颗落下来,天上还开始打雷闪电,忽然一个巨大的闪电闷雷砸在他耳边,他吓得一抖,没注意一下踩滑了,要不是他死死扒着歪脖子树,已经和他爸一样当场摔了下去,但哪怕他没摔下去,他吊在歪脖子树上想重新爬上去也很艰难。

    那天他整个精神恐惧到了极点,他脑子里甚至闪现过自己有可能的各种惨死法,可他不想死,他亲爷爷死的时候要他好好活着。

    他不想死,扒着歪脖子树在电闪交加的风雨里拼命往崖边挣扎。

    等他淋着雨,迎着不停炸在耳边的闷雷闪电用尽全身的心力爬上去,再手脚发软回到家属院已经快天黑了。

    当时家里陆老头陆老大都还没回来,他浑身湿透了,怀里抱着一兜子野生猕猴桃进到家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给还没出生的小孩儿织毛衣的郝丽华,他下意识扬起笑脸喊了她妈,却听到她近乎尖锐的一声:“别这么叫我!”

    他当时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呆站在原地,眼睛看着郝丽华捏着织毛衣的竹针转头,视线扫一眼他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模样骤紧了眉毛,脸上出现了她从没有过的嫌弃厌恶。

    然后她说:“以后你还是叫我阿姨吧。”

    “我本来也不是你妈,你虽然姓陆,但你有自己的亲妈,不需要这么喊我。”

    先前两年一直哄着他想听他喊她一声妈的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用那样冷漠嫌弃的目光看着她,不许他再喊她一声妈了,他心里惶恐又无措,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又被放弃了。

    就像他妈妈为了死去的爸爸放弃了他,这个妈妈也因为她自己的亲生孩子放弃了他。

    果然,在晚上他睡不着起来去上厕所的时候,他听到了旁边房间里郝丽华和陆老大的谈话:“我今天让陆训喊回我阿姨了。”

    陆老大好像很惊讶:“你好不容易才让他叫你声妈,怎么突然又让他叫你阿姨了?”

    郝丽华没直接回陆老大,她反问了他,“你不觉得他邪性吗?他才出生多久,他爸就摔死了,妈喝农药没了,没几年老的也没了,全家就剩他一个,大家都说这样的命克亲,我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这一胎确实也怀得不好。”

    陆老大马上要有自己孩子了,他对养子态度也一直一般,又一向听老婆的,他没辩驳,好一会儿他道:“可爸那里”

    郝丽华不太在意:“只是换个称呼,又不是把人赶走,爸能说什么?”

    “况且这是为了他亲孙子,仔细点不是应该的?”

    “然后爷爷真的就这么接受了?”

    黎菁扑过去抱住陆训,眼圈整个红透,她心疼得整个揪起来。

    他才七岁,从一个破碎的家庭走向另外一个家庭,那么艰难的才从原生妈妈的放弃里走出来,得到了希望又很快迎来打击,再次被放弃,还是在他刚从生死关爬回来正害怕的时候,她不知道当初那个小小的他是怎么承受下来的这个事。

    太难了,太痛了,也太狠了。

    陆训伸手圈紧她,低头吻了吻她额发,时隔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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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当年的事,他心里感触不大,只是对小时候那个还企盼得到爱的小孩儿感到可怜,他眼眸沉静微抬起:

    “他到很后面才知道这个事。”

    陆老头那个时候是渔轮厂财务科科长,渔轮厂在宁城也属于支柱型单位,他权利大,在家里的地位比现在还高一些。

    他是真心疼他,但他也特别忙,那几年正是到处争斗不断的时候,他在的位置更得小心谨慎,他几乎所有时间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每天早出晚归,家里的事情他知道得少。

    郝丽华在他面前也很注意小心,都没让他察觉到称呼换了的事。

    一直到陆欣陆谨出生,陆谨因为先天病弱,三天两头进医院,郝丽华就和魔怔了一样,认定是他克了陆谨,一次又一次和陆老大私底下商量要把他送走。

    在陆谨又一次生病去医院看过回来的早上,郝丽华叫住要去上班的公公,提了这个事。

    陆老头也是才知道,儿媳妇听信了外面的话,觉得大孙儿克亲,让人改了称呼,现在还想把人送走。

    陆老头发了很大的火,他当着郝丽华的面把他临出门前端着喝水的搪瓷缸砸去了桌上。

    “一天到晚过得太闲了?现在外面到处破四旧,你还信这些?谨哥儿身体不好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和训哥儿什么关系?”

    “你有功夫琢磨这些,对孩子照顾得仔细点也不至于三天两头送医院!”

    陆老头当时着急着赶去上班,他发完火就离开了家,也没注意到因为担心生病的弟弟,还在房间里没有去上学的他。

    陆老头没有注意到,郝丽华却注意到了,她推开半掩的房门看到他站在陆谨躺着的摇篮边,整个人疯了一样过来抓他。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了?这间屋子你不要进!你这个祸害,你就是存心的是不是?”

    “死老头脑子坏掉了,亲生的不要,非要个野孩子!”

    郝丽华扯着他出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被关在门外,站了好半天,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陆老头砸在桌上还没收拾的搪瓷缸,最终回房间收拾好自己当初来陆家的小包离开了家。

    他先前问过顺子和老师他们,要是没有家的孩子会被送去哪里,他这些天在听到郝丽华和陆老大私下商量送走他以后,已经去找了地方。

    是一家破破烂烂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的孤儿院,里面环境很差,那些孩子各个没洗干净一样很脏,他们也吃不饱很饿,每天打架抢吃的。

    是他原来那个爷爷,他亲生爷爷一直不舍得送他去的地方,但就这么一个地方,人家也不要他,说他有收养人,还劝他赶紧回家。

    可他哪里还有家呢。

    他亲生爷爷早在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的时候,就把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老房子这些给变卖了,给了他一把零散钱,这个钱他算过了,就算他住桥洞下面,每天只吃窝窝头,也不够他生活一年。

    一年,一年后他长大一点了,也许能找到点事情做呢。

    他心里怕,却安慰着自己,最后去桥洞那边住下了。

    陆老头是在他住去桥洞的第三天找到的他。

    当时十一月的天,有些冷了,他身上的衣裳不算薄,晚上却抵不住,他不得不到处垃圾堆里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挡风的破纸板,他那天运气算好,找到一块相对完整的,上面有些脏,但拿出来清理下也不是不能用,他把纸板箱从垃圾堆里拖出来,刚露出个笑,就听到陆老头喊了他。

    看到陆老头,他一下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想跑,但看到陆老头那双通红的眼睛,他腿却像生了根,动不了了。

    陆老头找了他三天,自己找,发动亲戚朋友渔轮厂的帮忙找,还报了警,才把他找到。

    没有骂他,也没有问他这些天在哪儿,走近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他还说:“你是爷爷领回来的孙儿,和其他人不相干,那是爷爷的家,就算有人要走,也不是你。”

    陆老头一向说一不二,那天他把他带回去,把陆老大郝丽华叫出来当着他们面说了这个事:

    “孩子是我领回来的,可以是我的孙儿,也可以是我的儿,你们不接受,我们分家过,我给你们申请了职工房,你们搬出去,今后没人克你们了。”

    “然后呢?他们搬出去了吗?”

    黎菁头埋在陆训颈窝里,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根本控制不住,听到这话,她才轻抽着瓮声瓮气的问了句。

    安静的卧室里,除了两人的说话声就是黎菁的抽抽声,她从来没哭成这样过,陆训颈窝里湿漉漉的一片,滚烫的泪像落去他心上,他心头涩酸却满胀着,这是有人心疼他的滋味,但他又见不得她哭。

    他双臂收力把她抱紧一些,下颌挨蹭一下她额发,又松开她,摸出手帕给她擦泪,轻声应道:“嗯,搬出去了一段时间。”

    陆老头是通知,不是商量,态度更强硬,陆老大郝丽华不得不搬了出去。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原来在陆家住,陆训已经八岁多,他许多事情都会做了,洗衣裳烧饭,甚至陆欣陆谨的尿布他都帮忙洗,陆老头人忙,钱却没少给,这次他生气,直接什么也没给让两个人搬了出去。

    郝丽华为了照顾两个小的从渔轮厂请了长假,她又没奶,光两个孩子的奶粉钱都不知道多少,更别提陆谨还要时不时上医院,陆老大一个人工资根本撑不住。

    工资撑不住,一个人带两个小孩儿,还要烧饭洗衣裳洗尿片人也撑不住,几个月下来郝丽华人瘦了十斤不止。

    而因为她太忙了,照顾孩子也不仔细,陆谨上医院的次数更多了。

    没多久郝丽华就让陆老大找上陆老头说了想搬回家的话。

    但搬出去容易,想搬回来却没那么简单。

    陆老头这些天和陆训爷孙两个住,两个人早上买着吃,中午晚上吃食堂,偶尔还去下顿馆子,家里没了孩子夜里的哭闹,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陆老大想搬回来,他想也没想拒绝了。

    陆老大懦弱,听老婆的,但对老父亲也不敢顶,陆老头不同意,他失望难受,还是回去了。

    郝丽华气得在职工房里发疯,她把发烧发得脸红扑扑的陆谨抱到陆老头面前,声嘶力竭的质问他:

    “这是你亲孙子啊,你为了个野孩子连自己亲孙子都不要了吗?”

    郝丽华又哭又闹,都没注意到襁褓里的陆谨已经烧得不成样,都在抽抽了。

    还是陆训一直盯着弟弟,发现不对劲他赶紧从她怀里抢过人抱着往卫生院跑,到了卫生院医生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各种降温急救才把人救回来。

    一通折腾好几个小时,医生都累得够呛,忙完看向跑到医院就呆怔着不知道做什么的郝丽华,他忍不住说了句:

    “孩子本生就体弱,高热不散很可能直接没命了,这次也是送来得及时,不然这会儿该找地哭了。”

    医生说完又和陆老头道:“陆科长,你家的情况我听说了些,但孩子都是无辜的,还是要妥善处理啊。”

    那次以后,陆老头松口让两口子带着孩子搬了回去。

    可能因为在外面受了一段时间苦,也可能因为陆谨的命是陆训救回来的,郝丽华搬回来以后没再针对陆训了。

    没多久,陆金巧离婚带着路放住回娘家,她要照顾孩子,还要应付看她不惯,什么事都要和她计较理论的陆金巧,也没空再管陆训。

    克人不克人的话她也没再提过。

    再后来陆训在学校越来越优秀,拿回来的奖状越来越多,每回看到陆金巧盯着陆训的奖状酸得牙痒痒,还忍不住去扯路放回去学习,她心里感觉到畅快,还试着对陆训好起来。

    但长到十四五,开始在外面自己赚钱的陆训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他也忘不了当年郝丽华那厌恶防备当仇人的眼神,还有那一声声充满憎恶的野孩

    铱驊

    子,不管她怎么想亲近,陆训对她的态度都只有恭敬客套。

    “那你高考落榜没有复读和她有关系吗?”

    顺子之前提到过,他高考落榜是因为陆谨突然发病,当时家里没一个人在家,他不得不选择救陆谨缺堂了一门考试。

    他成绩那么好,学校里上大学的准苗子,这样的情况该复读的,怎么会没有复读呢。

    陆训默一瞬:“和她有关系,但不大。”

    当时陆谨的身体比现在还要差,每个月蛋白粉这些不能断,看病也要不少钱,还时不时要去沪市做检查,郝丽华一边偷偷摸摸养娘家,一边诉苦没钱。

    陆老头一个人的钱要填补整个家的窟窿,有时候陆金巧手头紧还要问他借点,他手里早没钱了,偶尔还要在外面欠饥荒。

    偏偏当时还有人要查他帐。

    渔轮厂太大了,变动多,他是财务科长,被盯上了。

    那种情况他很难做到什么都不管安心复读,恰好那个时候他亲生爷爷的老战友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当兵。

    他几经考虑下,选择了入伍当兵。

    “好了,那些都过去了,对比那些在孤儿院吃不饱,现在还不知道前途在哪儿的孩子,我算幸运了,不提了。”

    陆训手上的手帕已经湿透了,他扶着黎菁肩捧起她哭得通红一张脸,眼里噙满温柔怜惜,哄道她。

    对比那些孤儿算幸运的了,可他也是不幸的啊。

    黎菁抬眼看着他,想到他一个人跑到孤儿院,人家却不要他,只能去睡天桥下面的桥洞,她眼泪不受控的再次迸了出来。

    “我,我没有办法做到很礼貌对她了,这个钱我不掏。”

    “我扔了也不给她。”好半天,黎菁擦一把眼,道。

    两万来块,对现在的她来讲不算多,但她就是一块钱都不想掏给郝丽华。

    “我也不怕人说,我开量贩花钱大着呢,没有钱,还借债的!”

    陆训听得失笑,他伸手把粘在她脸上打湿的发往边上捋了捋,“我也没说要给她。”

    “你不开心,我们晚上不去就是了”

    “去!为什么不去!”

    陆训想说不需要去添堵,黎菁却出声打断了他。

    她得去。她记仇,也小气,她看不得她老公受一点儿委屈,哪怕那段委屈已经是他小时候的事,她依然不能接受。

    她现在就和陆金巧一样,陆家里,郝丽华成了她头号讨厌的人,她也要学陆金巧,去看笑话,她怎么可能不去。

    “我要去!但是,礼不带了!我没有钱!”

    黎菁对人从来都是大方的一个,吴有才先前暴露的那么明显了,她和他谈合作,依然没怎么让他吃亏,这次她却发了狠,说不带礼,真的不带了。

    她原来还想着买个蛋糕好看,可以大家一起吃,但一想到这蛋糕是给郝丽华过生日用,她估计吃不下,她也不打算买了。

    下午陆训没什么事,她和他吃完饭,让他开车带着她去一百那边办了她替顾如拿下来的女装柜台手续,再去供销大楼见过何震朔,把这次卖丽莎袜子还没给他的奖金给了他,和他商量了下量贩开业推广活动的事,她回到家就收拾着准备去陆家了。

    存着心思去看热闹扎人眼睛,黎菁这次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里面橘红色羊绒毛衣,下面一条草绿色底织橘色细条格子毛料裙,外面一件深卡其羊绒大衣,一头羊毛卷披着,上面戴上范范送她的钻石镶嵌宝石的发夹。

    她今天珠宝首饰戴得特别多,脖子上戴一串一看就很值钱的大珍珠项链,耳朵上配一副闪亮的花型大钻石耳夹,左手一块带钻的金表,右手戴镶嵌红宝石的金手镯,金手镯带花纹有食指宽也粗厚,上面的红宝石更切割得漂亮精致,手指上除了她本来就璀璨闪眼的婚戒,还加了一枚和金手镯同款的红宝石戒指。

    为了衬得上这身贵气,她穿上了许久没穿的十公分高的高跟短靴,还特地化了个妆,妆容明艳精致,大红唇,眼晕位置还贴了一小粒珍珠,主打一个珠光宝气。

    认识以后,陆训就没见她穿着这么贵气艳丽过,是另一种逼人眼球的美,有些像高傲不可直视的女王,让人想拜倒在她高贵的裙底下。

    她这样子不像是去给养婆婆过生日,倒是像去和人宣战。

    陆训看着,心里却莫名愉悦了阵。

    黎菁不知道陆训心里想的,她打扮好,问了他怎么样,得了个大拇指,她满意一笑,对着镜子再照一眼,她给自己挑了个很贵的真皮包包,就去楼下冰箱边转悠了。

    “这是要做什么吗?我来?”陆训跟在她身后,问道她。

    她从边上拿了个竹筐,开始往外面拿鱼虾肉蔬菜,一边慢慢回他:

    “不用,我拿就好。”

    “我们今天去吃饭,空手去不太好,东西临时太匆忙了没空去买,带点蔬菜肉这些也不算去白吃。”

    陆训一听就明白了,今天郝丽华生日,她不打算送礼,甚至陆老头和陆欣陆谨的礼物她这次都不打算带上,但空手上门吃饭总是没礼数。

    她装一篮子鱼虾肉去,大家都能吃上,一路上楼也好看,撑得起场面。

    再看一眼她拿的东西,郝丽华不爱吃海鲜,她海鲜拿得最多,另外就是些青菜白菜压下面,没一会儿装了满满一筐子。

    她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

    陆训双手一插兜目不转眼看着她拿,眼里的笑意愈深。

    东西拿好,下午五点了,两人开车往陆家去。

    上下班时间,路上自行车,公共汽车和私人轿车多起来,到渔轮厂家属院的时候已经快六点,顾如路放他们也到了。

    顾如这两个月挣了些钱,买了辆夏利当代步车开,两人几乎前后脚下车,正要笑着打招呼,这个时候陆金巧也从楼上下来了。

    看到顾如和黎菁,她先瞥了眼她们两手上,见两人手里都只有一个随身背的包包,礼物没有,蛋糕也没买,再看后面下车的路放陆训,一个手上拎着一块儿肉,另一个手上一箱子青菜大白菜,显然,今天都听话,啥礼也没有。

    她脸上的笑一下放大,亲亲热热的喊了她们:

    “如如,菁菁,你们两还真是巧啊,一起到,正好我也下来的巧,真是不错!”

    “姑姑。”

    大概楼上有个更讨厌的人,黎菁现在看陆金巧觉得这样很好,真实,她笑容也真切灿烂。

    本来就好看的人,一番打扮更明媚夺目,一笑百媚,陆金巧看着她的笑,感觉舒服又漂亮,她不禁说了声:“结婚了越来越漂亮,看来三串儿”

    陆金巧脱口便想说滋润得好,意识到不妥,她改口:“照顾得很好。”

    “下面冷得很,先上去吧。”

    婆婆难得没说错话,顾如松口气,她笑着伸手牵了黎菁的手,再顺手拉了婆婆,挽着人往楼上走,又问道黎菁:

    “你丽莎袜子那几个展销点没摆了,要准备量贩开业的事了吧?”

    黎菁和顾如见面不多,但电话打得勤,见面完全没有生分,她弯唇笑着轻点点头应道她:

    “嗯,对,我二哥今天已经把店里的灯装好了,等明天货架到位就可以装货架搞卫生了。”

    陆金巧本来想和她们说话的,听她们在聊正事,她眼珠子转转没吱声了,只跟着步子上楼,一边竖着耳朵听。

    身后陆训抱着一筐子海鲜和菜,路放手里一块肉跟着,路放看着他一篮子菜和海鲜,忍不住问了句:“怎么都带的海鲜和菜?”

    路放是想说,你不是不知道舅妈不吃海鲜,陆训瞥一眼他手里的肉:“你这次怎么没买蛋糕了?”

    “”

    路放没吱声了。

    他就买块肉都担心他妈叨叨,哪里还敢买蛋糕。

    今晚

    唉。

    路放心里叹气没人知道,一行人很快上了楼。

    陆家这会儿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饭菜香,依然是陆

    依誮

    欣在烧饭,只这次陆老大也被陆老头赶去了厨房帮忙。

    陆老头在准备瓜子花生一类的零食小吃,还给装了一盘干桂圆,一袋子油赞子。

    冬天水果不多,他只给准备了些甜一点的砂糖橘,香蕉。

    小吃水果都是按照两个孙媳妇准备的,厨房里的饭菜香却没有黎菁第一来吃饭那次霸道。

    黎菁和陆训难得回来吃饭,还是郝丽华过生日,按理该准备一餐丰盛的。

    郝丽华也想,毕竟她心里还存着一些别的心思,但想归想,她现在手里是一分钱没有了。

    积蓄赔得一干二净,外面还欠着一屁股饥荒,陆老大那边也没发工资,就这点买菜买肉的钱还是从陆欣那儿拿的。

    至于陆老头,他现在只管陆谨那边,家里花销他坚决不管了,问就是没钱。

    钱呢,给你老大媳妇赔掉了。

    今天买个菜问拿钱,明天买壶油问借钱,没完没了,陆老头现在算看透了,虽然孙儿孙媳妇过来他很想张罗顿更好的,但这个口子开不得,他去厨房里看了眼,菜色不至于很差,就没管了。

    郝丽华从这事里看出公公态度,她难受又难堪,再端着菜出来看陆金巧高高兴兴的挽着儿媳妇进门,还故意大嗓门亲亲热热的喊着黎菁说话,黎菁还笑着回了,几个人手里除了一点菜真的什么也没拿,她心里更憋,瘦长的脸苦瓜相掉了出来。

    可谁在意呢,反正黎菁不在意,她先笑着和陆老头打了招呼,和他解释了最近没来的原因,再说了说今天去供销大楼那边忙装修没来得及去买东西,只从家里拿了些海鲜和菜的事,才作没瞧见郝丽华的愁苦,轻扯着唇角和她打了招呼:

    “阿姨。”

    “誒,来了快坐会儿,马上开饭了。”

    郝丽华这会儿不管多大委屈憋屈她都不敢表现出来一点儿,尤其看着身上珠光璀璨的黎菁,她眼睛感觉晃的同时,心里莫名激动了瞬,赶紧脸上堆起笑招呼了黎菁。

    确实马上开饭了,黎菁他们还没坐下,陆欣端着一盘菜出来笑着和黎菁顾如她们打完招呼,就说最后一个菜好了,可以开饭了。

    一行人便帮着收桌子拿碗准备吃饭。

    晚上陆欣掏钱出来买的肉菜,都是些家常菜,不丰盛,好在色香味都有。

    一盘白切鸡,一道油焖河虾,一罐红烧肉,一个皮蛋豆腐,清炒一个西蓝花,再煲了冬瓜排骨汤。

    陆家吃饭都没什么人聊天说话,现在陆欣不怎么和姑姑陆金巧顶了,桌上更安静,原来陆老头该说几句话和缓气氛。

    但陆家今天人不算齐,陆谨前段时间因为吃了问题奶粉发病住了院,再被他妈闯下的祸事激了下,在医院一直养到前些天才出院,本来他该在家再休养几天,等恢复彻底,但这里马上期末了,他不想缺考明年补考,坚持回了学校。

    他坚持,陆老头大概猜到他想法,随他去了,只是依了孙儿,心里却免不了担心。

    哪怕先前打过电话,吃饭的时候,他看着桌上缺一个人,他脸上的笑依然少了两分,一顿饭吃下来,他也就招呼了下黎菁和顾如,郝丽华要给他盛饭,他都没理,让挨坐得最近的路放去盛的饭。

    气氛不好,却不妨碍陆金巧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瞄一圈桌上的人,再觑一眼想给公公盛饭,却没被搭理正尴尬下不来台的郝丽华,她眼珠子一转看向斜对面的黎菁喊了她:

    “菁菁啊,这年头外面骗子多起来了,你和如如做生意要当心哦。”

    断绝关系

    “妈!”

    陆金巧话说出来, 桌上忽然安静,碗筷磕碰的声音都没了,路放捏着筷子压低声音喊了她。

    “喊我干嘛?我说错什么了?现在外面乱子不多?人贩子, 抢劫的,摸包的, 各种诈骗的骗子, 我担心菁菁和你老婆我儿媳妇,给她们个提醒,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陆金巧义正言辞的瞪眼说道儿子。

    路放一噎, 他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 说错什么了嘛?

    没有。

    现在外面乱子确实多, 骗子也多,他老婆和陆训老婆都在做生意, 两个女人, 还是两个漂亮女人,那被盯上的可能性更大,提醒得一点儿也没错。

    唯一的,大概就是场合不对。

    但仔细想想, 哪里场合不对呢, 这是饭桌上, 吃饭聊天很正常,聊的话题也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这饭桌上有个刚被骗, 还被骗得很惨的人, 戳人痛点, 拿人看笑话了。

    但从本心来讲,他这个舅母, 被看笑话也是活该,太蠢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坑自己不够,还坑儿子。

    想到他那天去医院看到陆瑾病恹恹的还不忘问他妈案件情况的那个可怜样,再想到他这个舅母从头到尾没反思过自己问题,没有自责自己把儿子身体害了,只一个劲儿不愿意相信事实,推脱自己的错误,他心里也恼火了。

    这么些年相处,他对他这个舅母算了解得透透的了,他妈确实问题很多,但他这舅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初他妈带着他离婚回来住,她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成天这里叫没钱,那里抱怨命苦,他妈但凡伸手问他外公借点钱了,她一定会找个由头从外公那里掏出差不多数目或者更多的钱来。

    这里穷,那里没钱,贴补娘家却没停过,他没少亲眼见她偷摸给她娘家大嫂钱,还把外公买给陆训的东西顺娘家去。

    被陆训撞见了,她也没有不好意思,觍着脸解释一句:“你表弟日子过得比你苦,他没有衣裳穿,你衣裳还多。”事情就算过了。

    当年陆训高考为救陆瑾缺考一门落榜了,全家都支持他复读,就连他一向计较的妈都没吱一声,她却当场脸色微微变,之后还特地绕陆训面前去反复问了两遍:“老大,你真的要复读吗?”

    絮絮念说:“阿瑾的身体差,一个月花钱和流水似的,我们的工资全贴进去了都不够.……”

    虽然她没敢说别复读那话,但她心思能瞒过谁呢,之后没多久陆训就和家里说他不复读了,已经报了名去当兵。

    陆训这边是这样,她自己亲生儿子陆瑾那边,也不见她多好。

    这么些年,家里所有人都接受了陆谨身体不好还患病这个事,大家都积极的在鼓励他,帮助他恢复,只有她这个当妈的不能接受。

    她一直觉得陆谨的病见不得人,总是遮遮掩掩的,不敢让人知道,还反复叮嘱陆瑾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前年陆谨在外面发病了一回,让家属院的人知道了,陆谨还在医院呢,她没先担心儿子身体,反而着急起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该怎么办,家属院的人会怎么议论。

    那会儿陆谨本来就在难受他又拖累了家里,再听她一通念,想到因为自己,家里人会被整个家属院议论,恐怕还会拖累到大哥娶媳妇,妹妹嫁人,一个没想开他吞了药。

    也幸好发现得及时,才没酿成惨剧。

    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永远在自怨自艾的觉得自己最命苦,事不断。

    吃点教训也好,不感觉到痛,她下次还敢。

    还有她娘家大哥大嫂那边,他们人躲了,还没死,要是这次她轻轻松松没了事,说不定转头又心软上了,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外公。

    别人不知道,他是一手经办这个事的人,他最清楚,两万多外债,外人哪里肯轻易借,这次他外公算是把棺材本掏了出来。

    再有下回,拿什么来补。

    路放举起筷子夹了只虾,学斜对面的陆训给自己老婆剥起虾来。

    路放没管了,桌上陆欣攥紧筷子,想着才重新去学校的二哥,她一咬牙低埋着头也没吱声。

    陆老头心里还有气,夹了筷子菜混着饭吃全当什么都没听到。

    顾如不动声色瞥着正剥虾给她吃的丈夫,端了边上的果汁喝。

    一个个的不出声,郝丽华本来就下不来台,见公公丈夫女儿都不管陆金巧那

    依誮

    闹货精,她脸色微微变,她抬眼就想刮陆金巧,却在这时被黎菁手腕上红宝石手镯折射的宝石光闪了闪,她一顿,想起什么,她慢慢低垂下了眉眼,嘴角下撇,一副苦涩忍耐的神情。

    陆金巧看大家都不吱声了,她满意了,儿媳妇不太爱搭理她,她继续拉着黎菁讲:

    “菁菁,我说真的呀,现在的骗子那是真的多,那骗局五花八门的,还有人把自己包装成什么厉害到姥姥家的人物,拿一罐有问题的豆奶粉出来当成包治百病的天价奶粉来卖,先是拿五个鸡蛋让人去听课,听着听着就送礼,找托上去帮忙卖货,你看看,这一套一套的,厉不厉害,牛不牛?”

    陆金巧昨晚回来在楼下听了郝丽华上当受骗还把自己亲生儿子坑了的事,她就没闲着,进门问完老爸陆谨那边情况,知道人没事,她松口气,之后就揪着郝丽华奚落上了。

    奚落的同时她不忘了解具体的情况,家里人一个个锯嘴葫芦不肯说,没关系,她有的是渠道知道详细的。

    今天上午她起来就开始四处给她认识的人打电话,告诉她们这个新鲜骗局防止受骗,完了她就端着凳子去家属院服务社那边坐着和人继续聊天去了。

    郝丽华的事是渔轮厂家属院这边热议的话题,她这里听一耳朵,那里听一嘴,再结合昨晚她听到的,整个过程给她了解得清楚详细,说起来一点儿不带磕绊的,还一脸夸张的问道黎菁。

    “还有这情况?有人信吗?”

    黎菁余光瞥一眼郝丽华方向,把碗里陆训给剥的虾吃了,见陆训还在给她剥,自己盛的饭都快冷了还没吃,她抬手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回了声。

    “那信的可多了呢!”

    “五个鸡蛋不多,可架不住那贪心想占便宜的呀!”陆金巧眼睛斜着郝丽华意味深长一声。

    “这倒是,人都有贪小便宜的心理。”

    黎菁应着,随即又笑起来:“不过姑姑,这样的骗局我和顾如姐应该是不用担心。”

    陆金巧下意识问:“为什么啊?”

    “因为骗不了我们啊。”黎菁筷子轻停在碗里白白的饭粒上,认真道。

    “这种骗术一般抓住了人想占便宜贪婪的心理,但受骗的人一点都没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吗?我觉得她心里应该是有感觉的,大家都知道天上没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事,之所以会愿意去相信,其实也是对方给的太多了,她贪啊,放不下啊,”

    黎菁说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她心头微微震,她克制不住的抬头去看了眼郝丽华。

    陆家吃饭一张大圆桌,陆老头为上首,他左手边坐着陆老大,依次过来郝丽华,陆欣,边上陆训,黎菁,顾如,路放再陆金巧这样围坐成一桌。

    黎菁和郝丽华恰好是斜坐的位置。

    今天郝丽华生日,按理她该穿得精神利落,但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今晚她存着的心思,她穿得比以往都素淡。

    马上要下雪的天气,白天外面温度只有几度,到晚上甚至直接降温到零下,陆家住的还是最早建的干部房,老式的筒子楼,冬天冷,夏天热。

    这个天是屋子里最冷的时候,陆训先前担心陆老头,给家里装了空调,但陆家节省,除了夏天热得不行的时候开一开,冬天都很少开。

    陆老头实在怕冷会拿盐水瓶给装一罐子热水,用干毛巾包着取暖。

    家里冷,郝丽华身上穿得厚实,里面浅灰色高领毛衣,套了件没有领子的青色夹袄,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的短款竖领夹袄,素淡到有些老气的穿着,这些日子不好过,她人比几个月前瘦下去不少,脸上的细纹增多了几条,嘴角下垂也比先前深,一头短发梳得算整齐,有零星几根白发混杂在里面。

    她低垂着眉眼,一副苦相好欺负又隐忍委屈的神色,怎么看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一个人。

    “怎么了?”

    黎菁瞥着郝丽华出神,陆训注意到,把给她剥的虾夹进她碗里,问了她。

    他突然这么问出声,边上陆金巧听到,忽然想到黎菁上次过来的情况,她脸一僵,立马紧张的看向了黎菁:“菁菁,你不会又不舒服了吧?”

    “今天咱们可没喝酒啊!”

    陆金巧上次因为黎菁不舒服挨了好一顿数落,她自己回去后也一晚上没睡,被搞怕了,这次吃饭她都老老实实的喝汽水了,这要再有事,她觉得她心脏要受不了了,刚才就她在和人说话呢。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黎菁回神,注意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大家都看向了她,她忙收回视线笑了声,迟疑一瞬,她道:

    “我刚才只是忽然想到,我先前看过一本书,有一类赌徒心理,他们还会不停的给自己做暗示,哪怕她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但眼前的利益是实在的,只要这个奶粉她吃不死人,她卖一段时间怎么了,等她把钱赚够了就停手就行了,实在被揭出来了也不要紧,反正她也是被骗的,受害者,和她没关系”

    陆训倏然一顿。

    “还可以这样?”陆金巧愣了愣,她想到什么,一双眼瞪大了看向郝丽华。

    桌上一瞬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分别看向了郝丽华。

    陆老头手里的筷子直接搁下了,盯着郝丽华一双老眼通红,紧攥在桌上的手微微抖颤。

    所有人带着审视的,震怒的视线那么明显,郝丽华脸色大变,她顿时慌了,她哆嗦下嘴急忙道:“没有,不是,不是那样!”

    “我不知道!我先前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也没说你。”

    陆金巧和郝丽华斗了太多年,郝丽华一个眼神表情她都了解得透透的,黎菁说的未必全对,但她注意到了,郝丽华刚才就是心虚了。

    她筷子一摔,人站了起来,指着郝丽华鼻子开骂道:

    “好你个郝丽华,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恶婆娘,合着你打着这个主意呢?”

    “成了你赚到了,被发现了你也是受害者?”

    “对,你她娘的是受害者,你这他娘的这是让家里老人小孩儿跟着你一起受害呢!”

    “我呸!你这个坏东西!”

    陆金巧这回是真怒了,她看笑话归看笑话,但她不是没注意到她老父亲明显瘦下来,越发显老疲态的状况,因为发现了,她心里才憋着一口气,不想轻轻松松让郝丽华把事情过去了。

    但想破她脑子,她也没想到郝丽华心里还存着另一层心思。

    “贱啊!郝丽华,你可真贱真狠啊!你她娘的为了赚一笔,连你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啊!”

    有些东西,一旦出来个头,很容易让人把整根线牵出来,陆金巧虽然是个冲天炮,哪里点哪里炸,但她并不是个笨人,对郝丽华更了解,她一下子想到为什么郝丽华让陆谨吃那个奶粉头上。

    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她可以好卖货,可以和人说:“真的有用,我自己儿子都吃呢!”

    这次郝丽华没有被那些人告公安,只赔了钱,很多人也是想着她也可怜,她自己儿子还躺在医院呢。

    陆金巧一想到郝丽华打的盘算,她心里一阵阵的寒颤,她忍不住喃喃:“可怕,太可怕了。”

    “老虎都知道不吃自己孩子呢,这毒妇却想用自己的病儿子当垫背赚钱!”

    “妈,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陆欣红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郝丽华。

    “你心里其实有猜到那个奶粉不对,但你为了能把奶粉卖出去,还是给二哥吃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陆欣突然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二哥身体不好!他好不容易才考上大专!他身体经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折腾,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你好可怕!你是我们妈啊,你还是我们妈吗?”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怎么会那么做!”

    “我不知道那里面加了东西!”

    陆欣一声声的质问,像一抡抡铁锤重重砸在郝丽华心上,她头皮都快炸裂开,她慌乱摇头否认,话音落,她意识到自己脱口出了什么东西,她身体陡然一僵。

    “你不知道里面加了东西,但你知道那奶粉是不对劲的,对吗?舅妈?”

    路放多敏锐的一个人,平时审犯人无数,他对人的微表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没错过郝丽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那一霎的僵凝,眼神鼻翼的变化,他声音变冷一声。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东西它是不对的!”郝丽华尖声一句。

    “你们这是要干嘛?”

    “对我屈打成招,想要我儿子女儿恨我,想要我落不着好,拆散

    依譁

    我的家庭,把我赶出这个家是不是?”

    郝丽华忽然抬起脸看向黎菁,一双眼染红带恨:“我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你这个惹祸精,从你第一次”

    一双筷子陡然飞向郝丽华,直接甩在了她脸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偏头抬手护住了脸。

    “嘴巴放干净点,谁是惹祸精?”陆训脸色霜寒的起了身。

    “她提你名字了?”

    “你这个样子你觉得你瞒得过谁?”

    “以为你只是蠢,倒是小看你了。”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以你的性子,那东西卖得这么好,被吹得那么神,能美容养颜,延缓衰老,你会不开一罐喝一喝?”

    “豆奶粉,你平时吃什么东西都能准确分辨放了哪些调料的人,你会分不清豆奶和奶粉?”

    “你要证据是吗?陆欣,去你妈房间翻一翻,床底下,柜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封了的奶粉罐子!”

    郝丽华脑袋嗡一下,她脸色一霎惨白如纸下来,对上陆训冷峻冰寒的脸,一双冷漠得没有丝毫情绪的眼,她浑身顿时被冻住一般不动了,心头一阵阵浪涌的恐慌快把她淹没。

    陆欣满脸的泪,她看一眼郝丽华,扭头就要往她房间去。

    “不许去!”

    郝丽华余光瞥见,她慌乱又吼一声。

    陆欣脚步微顿,很快又头也不回的毅然决然往她房间去了。

    郝丽华目眦欲裂,她焦躁的抬手抓一把头发,厉声道:

    “找到了又怎么样,那是我拿回来给阿谨吃的不行吗?”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想逼死我!”

    郝丽华此时像炸开的毛刺,逮谁扎谁,她怨愤的看向陆训:“你就是怨我,怨我当初要把你送走,我做错了吗?陆谨当时那个样子,我知道你克亲”

    “克什么亲?”

    黎菁本来没打算再说话,她在说出自己心里那个猜测的时候就预料到郝丽华要撕破脸了,但她不后悔,她对以前的事可以做到不追究只讨厌,但郝丽华的做法这次不揭出来,谁知道她下次又会怎么样。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都舍得利用,那养儿子呢?

    要是有一天一份天大的利益掉在郝丽华面前,她会不会同样动心思?

    说她杯弓蛇影也好,小题大做也罢,有那个陆训死的梦在,她赌不起一点儿。

    郝丽华一副看陆训和仇人一样的眼神,她更忍不住了,她攥着筷子起了身,抬脸直视向郝丽华:

    “我老公他克谁了?我老公这些年没少往家里拿过钱吧?家里的电器添置,陆谨的医药费,需要的各项开支,哪一样不是他在管?他如果对这个家有一点怨恨,他需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是,他不是你亲生的没有错,但他在这个家二十多年了,替这个家怎么付出的你是真一点儿看不到吗?”

    “你的心肠是铁做的吗?他为这个家付出一切,放弃了高考,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最后只得到你一句怨?”

    黎菁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因为替陆训委屈甚至带上了哽咽,郝丽华却被堵得哑口,突然说不出话。

    房间门口,陆欣看着这一幕,低头看了眼她怀里的银白色铝制奶粉罐。

    陆训对郝丽华性子真的很了解,罐子就在床底下拿一个黑布袋子套着,里面的奶粉已经没了,不知道是被倒了还是喝掉了,但已经足以证明,她妈撒谎了。

    她真的知道,知道那奶粉有问题。

    不然她不会这么心虚,把罐子藏起来,先前还不让她去找,分明解释一句就可以的,可她太慌了,慌到她不惜攀扯大哥。

    陆欣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抬手用力擦一把泪,快步走到郝丽华面前,把手里的奶粉罐轻轻放到了桌子上,泪眼看向郝丽华:

    “妈,你能解释下吗你对大哥有意见,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那二哥呢?”

    “二哥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还那么对他?嫌弃他有病?觉得他是拖累?能利用先利用了?和大舅妈一样,你只需要有钱”

    “不是,我说了不是!”

    郝丽华崩溃一声,她确实没那么想过,但就和陆训猜的那样,她奶粉卖出去越来越多,一些人说有效,说晚上喝了睡得挺好的,一些人说没什么效果,她对这个奶粉也产生了好奇,一个月前,她就拿了一罐回家打算泡来自己喝喝看。

    因为她暂时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她停薪留职在卖奶粉的事,她喝奶粉都是等陆老大睡着以后,借着起来喝水给自己冲泡的。

    她舌头比一般人敏感,什么东西是什么味儿她一吃就能吃出来,她不爱吃海鲜,也是因为不管怎么烧制,她都能吃出那股海腥味儿,豆制品同样道理,所以只喝那么一碗,她就尝出来那奶粉是一股豆奶味儿。

    她起初以为只是掺了一些豆奶在里面,没有当回事,一碗给喝完了,吃过以后她发现睡眠确实很好,第二天她到点儿都没起得来。

    她又接着喝了两天,越喝越感觉那个奶粉就是纯豆奶,因为她没喝出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心里有怀疑,她就想弄个清楚,她跑服务社去买了一袋豆奶粉回家喝了喝,可能品牌不一样,味道糖分不一样,但豆奶粉喝完后那个口感余味儿是一模一样的。

    她隐隐感觉,自己卖的奶粉恐怕是豆奶制成的了。

    一两块钱一包的豆奶制出来当几十块一罐的奶粉卖,这不是骗人的吗?

    她当时脑子闪过那个念头,就被吓着了,她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接受那是骗人的。

    她全部的积蓄都砸了进去,囤了那么多货,她还辞了工作,要是骗人的她就完蛋了。

    所以她告诉自己,不会的,如果只是豆奶,不会有人吃了感觉有效果的,她大哥现在睡眠好起来,人明显精神了很多,有现成的例子呢。

    就这样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把奶粉收起来不再喝,当作没这回事继续卖她的奶粉了。

    只是没想到她没卖几天,陆谨那边出事了,还是因为奶粉出的事。

    陆谨和她大哥都是她卖奶粉的活招牌,他却因为喝了奶粉发病了,医生还告诉了她奶粉的成分,说只是豆奶粉里面加了些助眠药,并且这些助眠药是有副作用的,小孩儿吃多了是会影响脑子的,病人吃多了情况也会更糟糕。

    小孩儿,病人,都是她卖得最多的对象。

    她没法想他们要是一起出了事,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一瞬间天崩地裂,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才在陆老头察觉到不对厉声质问她的时候,控制不住哆嗦的跪去地上说了实话。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逃过一劫,只要她想办法还清外债,这事就结束了,这场噩梦也结束了。

    但她没想到,陆金巧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戳她的痛。

    还有这个新进门的养儿媳妇,她对她不够好吗?哪次见着,她没有捧着她?她为什么非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连一向听话的女儿也是,她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妈现在有多难是不是?

    白眼狼,她养了

    依誮

    一群白眼狼,郝丽华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爆出来,陆老头绝对不会容忍她在这个家待下去,她人都要疯了。

    扭脸看陆欣哭,她只觉得心烦,哭哭哭,她还没哭呢,她哭个什么东西。她想害自己儿子吗?

    那是她亲生儿子,她怎么可能害他,她只是没想到那东西不但吃了没有用还会伤害他的身体,她没想到而已,就让这事情过去它不好吗?

    郝丽华烦躁的抓着头发,看着桌上她先前一直没来得及拿出去的奶粉罐,她通红的眼眦裂,听到陆欣在耳边的抽泣声,她再控制不住,反手一巴掌甩向了她: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需要怎么解释,我说了我没有,我不知道”

    “够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郝丽华会突然动手,陆训眼神一睖迅速拉过陆欣护到了身后,陆老头拳头狠捶向桌,震怒的吼了一声。

    “老大,你人是死了吗?”

    “死了也给我喘个气,我陆家不留整天怨天怨地,连自己儿子都害的人!”

    “从今天起,你两口子给我搬出去,今后你们是死是活,和我,和陆训陆谨陆欣都没关系!”

    扫地出门

    “爸!”

    陆老头一句话不是要分家, 是直接要和陆老大郝丽华断绝关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陆老大抬头难以置信一声。

    “别叫我爸, 我当不起!”

    陆老头抬手打断他,看向陆老大的一双老眼失望透顶:

    “你和金巧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 我这个当爹又当妈的人不称职, 没养好你们。”

    “你呢,没有担当, 遇到事情永远躲一边, 我原来想着你成家了就好了, 结果成家了更窝囊, 几十年了,还和长不大一样, 老婆老婆不管, 儿女儿女不顾,永远指望别人替你撑着,挡着……”

    “我老了,一把老骨头半条腿踏进了棺材里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 也不想管了。”

    “你们当初那套职工房我前些天去厂子里给你们重新申请下来了, 算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后为你做的,今后你好自为之。”

    陆老头说完, 眼睛看了眼捂着脸哭的孙女, 吩咐道边上的陆训路放, “职工房就在边上一栋楼, 也不远,里面收拾干净了的, 你们搭把手,把他们屋里东西都搬一搬,挪一挪。”

    “外公……”

    路放犹豫的看一眼陆训和他身后的陆欣,喊道。

    陆老头老眼一睖,“干嘛?我喊不动你们了?”

    “你们要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多活几年,赶紧帮他们把家搬了,让我清净清净,消停消停!”

    陆老头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编织绳穿的钥匙扔到了桌上:

    “都赶紧去,欣欣也别哭了,去洗把脸拿热毛巾敷一敷,看看有没有事,有事去卫生所上点药,没事就帮把手,他们的东西你大哥放哥收拾了,没准还说给他们收拾落了。”

    陆老头态度坚决,摆明了他现在就要看着两口子搬走,陆老大一张忠厚懦弱的脸吓得发青又发白。

    就和陆老头说的的那样,他从小遇事怕事。

    小时候他和陆金巧没有妈,陆老头很爱妻子,没想过再娶,自己拉拔着两个孩子长大。

    没有妈的孩子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总挨欺负多,陆老大遇到这种事都只会咬牙忍着,各种躲,看见妹妹挨欺负了,他更躲,当缩头乌龟装什么都看不到,逼得陆金巧拿刀和人干架,端着小板凳出去一家家坐在人家门口开骂。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工作后他也没见好,遇到事情只会找老爸,娶个媳妇一个劲儿往娘家搬东西他也不吭声,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过问不吱声,有事找陆老头,有事就找陆老头。

    他已经习惯了在陆老头庇护下生活,突然要被赶出去,他完全没办法想两个人搬出去以后,只靠他那点工资怎么还那一屁股巨债,怎么生活。

    再想到陆老头打算让儿女都不再管他们,他更感到天塌了,眼前一黑的感觉。

    他咚一下从凳子上跪到地上,流着泪哀求道:

    “爸,我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吧,你这样,让儿子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活啊,我,这个事情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管好人……”

    陆老大说着,又扭头冲边上木楞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郝丽华吼道:“还不快跪下给爸认错,不然我们就离婚!你怎么能儿子都害?”

    陆老头听到这话,枯瘦的脸上愈发疲惫,他闭了闭眼,再睁眼一双老眼血丝满满,却更坚定,他直接喊道陆金巧:

    “金巧你去,给被套卷上,剩下的他们自己搬!不搬也行,就当他们不要了,明天我全部扔出去!”

    “我去啊?”

    事情闹大了,陆老头动真格的了,陆金巧反而不敢动了,她看看面色沉静的陆老头,再看一眼桌上的钥匙,垂下身侧的手不安的蜷了又蜷。

    大家都不敢动,陆训看一眼陆老头,这些日子他真的瘦了很多,身上穿着黎菁上次买给他的夹棉大衣,里面毛衣夹袄好几件套着,衣裳都撑不太起来,一张脸瘦得像干掉的老树皮,只剩皮包骨,沟壑深,黑斑也多了许多,以前陆老头的瘦是精干,现在只剩疲态,就像突然被抽干了精神气,风烛残年了。

    “你帮我抬下床。”

    地上跪着的陆老大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各种数他小时候没有妈受过的苦,让陆老头别不管他,陆训伸手去拿了桌上的钥匙,长腿一迈去了陆老大和郝丽华房间。

    路放微顿,抬脚跟了上去。

    有人带头,陆金巧胆子又回来了,她小心的看着陆老头请示道:“只收拾屋子里吗?外面锅碗瓢盆什么的要收吗?”

    陆老头横她一眼,“那些他们自己不会置办?”

    “什么都要我给,几十岁的人了还想吸干我的血不成?”

    这不是分家,是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陆金巧懂了,她再不敢吱声,赶紧往房间里去了。

    都动起来了,黎菁和顾如不好再干站着,黎菁才和郝丽华顶过,她不好再主动做什么,正为难,边上顾如看一眼桌上出了声:

    “外公,饭菜冷了?我端厨房去给您热一热?”

    陆老头这时候哪里还吃得下,不过他也知道顾如问这话的意思,他勉强缓了缓神色道:

    “你和菁菁帮着搭把手先端厨房去吧。”

    “诶,好。”

    顾如赶紧应声,拉着黎菁就要动,注意到还在捂着脸落泪的陆欣,她温声喊了她:“欣欣,你先去洗把脸吧?或者我和菁菁陪你?”

    郝丽华一巴掌把陆欣煽懵了,她脸一阵木过后辣辣的疼,心更疼得缓不过来。

    从小是双胞胎,但哥哥身体不好,家里人精力有限,对她关注少,妈妈对她的疼惜永远在她帮她顶了姑姑之后,能得到一句乖女儿的夸。

    她也是到最近才看明白,妈妈其实不爱她,不在意她。

    看明白了,心里却总有期盼,这一巴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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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妄想。

    “不用,嫂子我自己去就好了。”陆欣吸一下鼻子,嗡声回一声,慢慢迈着脚去卫生间了。

    “呵。”

    郝丽华从陆老头那一声吼后就和木桩子一样没动弹过,直到这会儿,她忽然冷笑了声,她看一眼窝囊跪在地上的丈夫,扭头怨毒的看向陆老头。

    “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眼里只有女儿大孙子,只知道偏心的老东西,早就想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黎菁顾如要收拾碗筷的手停下,都看向了郝丽华,维持多年的和善隐忍装不下去,她真面露出来,面目扭曲到可憎。

    陆老头也是才发现这么几十年他对这个儿媳妇看走眼不是一点两点,他懒得分辨什么,让顾如黎菁两个别管,起身慢慢回屋了。

    搬家不容易,只搬一间屋里的东西却算不上多耽搁,两个多小时功夫,郝丽华陆老大屋子里的东西就全部给搬空到了隔壁职工房里。

    只剩下人。

    事情已经成定局,郝丽华一向看得清形势,她没再挣扎,转身就走了。

    陆老大不愿意走,还想去老父亲门口哭,路放和陆训一人架他一只胳膊,把人直接“送”去了职工房。

    全部事情弄好,兄弟两去陆老头房间待了一阵,陆金巧不放心陆老头,留在了陆家,陆训路放各自带了自己的媳妇儿回家。

    一顿饭吃成这样,大家心情都不算好,分别的时候没说什么话。

    黎菁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下午的时候她心里存着的是去看一番郝丽华笑话,顺便做一点事情,能让郝丽华一辈子记住这次教训。

    只是她没想到郝丽华的心思会那么深,那么毒。

    她不后悔把人拆穿了,但陆老头的果断果决做法也让她感觉到有些无措。

    一路沉默没说什么话,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车子开进院子里的停车棚,外面铁大门关上,进家门上到二楼卧室,大衣还没脱下,黎菁先伸手抱住了陆训,喊了他:“老公。”

    软软的没什么力气精神的一声,也是她现在的心情。

    “你会怪我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声。

    “怪你什么?这事你做错什么了?”

    陆训回身揽抱住她,伸手拨过她脸边的发到脑后,温声反问道她。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回来的路上她没说过话,只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透着明显的不安,他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生活在氛围很好的家庭环境,没有经过这样糟糕的家里人之间和仇人一样的争锋。

    她是聪颖的,又是敏感的,性子更柔软,她会下意识把事情归咎于自己。

    但这个事情谁也怪不了她,也怪不着她。

    他只怪自己,没有提前处理好,让她挡在了他前头,让她平白遭受了一场心理压力和莫名指责。

    “这件事你做得对,不但我不怪你,爷爷陆欣他们也不会怪你,甚至还得感激你。”

    陆训低头亲着黎菁发顶,闻着她发丝上那缕香,和缓着嗓音宽慰道她。

    “郝丽华的性子只是看着和善老实,这次给她轻松逃过了,她只会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是赔钱,下次不知道赔什么了,谁也不保证下一个烂摊子有没有人收拾得住。”

    “至于让他们搬出去,你该看得出来,这是爷爷早打算好的,他钥匙都随身带着,和你没有关系。”

    知道她心里在顾虑些什么,他又道:“爷爷那儿你也别担心,姑姑明天会从小房子搬回家住,到时候有姑姑照顾着,他不会有事情。”

    “陆欣陆谨那儿也是,陆欣年后会去港城那边学一年美容,等她见过世面回来,她就会发现,父母施加给她的那点困顿是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至于陆谨,他这些年心里很清楚他是谁养着,他心疼爷爷,就不该纵容着他爹妈继续吸老人身上的血。”

    陆训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回来前他特地找陆老头陆欣都聊过,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一丝半点儿的误会误解。

    他也不想她生出自责情绪,本身也不是她的问题,这个事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也不可能就这么粉饰太平让它过去了。

    黎菁听出来陆训的意思,她脸轻轻挨着他肩,“可是,我两次去那边吃饭都出了事情”

    “我的好老婆,你不会把郝丽华的话听进去了吧?”

    陆训轻声笑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今晚这顿饭是姑姑张罗的?姑姑本来就存着搞事情的心思,今晚大家过去吃饭心里就有准备。”

    “现在事情闹出来了,该睡不好的也是姑姑才对。”

    “你这是让姑姑背锅啊?”黎菁抬眼觑着他说了声。

    陆训轻挑挑眉:“这难道不是她的锅?”

    “要不是她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怎么可能谈到什么诈骗的事情上?我老婆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知道得多了些而已。”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你说去那边吃两次饭都出了事,那明天我们再去吃顿安生饭好了。”

    “我先前答应了姑姑明天去给她搬家。”

    “你不是也有东西还没给顾如?”

    黎菁确实有东西还没给顾如,她本来还想找陆金巧商量个事的,结果弄成这样,这事情也泡掉了,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黎菁秀眉打起了结,陆训见着伸手去抚了抚:“又在想什么?”

    “好了啊,不许想了,天很晚了,我们早些洗漱好该休息了。”

    陆训不愿她继续瞎想下去,他想哄哄她,取悦她。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神色微顿,倾身去到她耳边嗓音低哑的说了声:“昨晚那样老婆再给老公来一次?很舒服。”

    昨晚那样。

    像是小电影开关打开了,某些记忆一霎从脑子里钻出来,黎菁脸一霎爆红开。

    喝多了的人胆子大,她只是被他揉得腿软,一个不防蹲下去撞了上去,又不想承认没了面子她才会那样。

    他舒服了,她却不好受得很。

    今天喉咙一直有异物的感觉。

    她晚上连果汁都不敢喝,容易联想。

    “好吗?老婆,或者,我帮你。”

    怀里的人许久不吱声,只一张姝艳的脸红霞遍布,耳垂红得滴血,陆训黑眸凝一眼,温热的唇凑过去轻轻含住,低哑着嗓音哄道。

    带着蛊惑的声音撩着人耳窝发痒,耳垂上的濡湿舔.弄更磨人心尖儿似的一阵酥酥麻,黎菁都有点腿软站不住的感觉,她下意识并拢腿,她手指头揪着他大衣衣摆,好一会儿才忍着脸上的热意小声回了句:“只一下,不很久。”

    惹来头顶低笑一声,“行。”

    话音没落,他大掌便捧过她脸沿着耳廓细密的亲着,一边帮她脱大衣外套。

    谈妥条件的人实际和个哄人的大骗子没区别。

    一下又一下,一会儿又一会儿,没完没了。

    外面空调风吹得屋子暖融融一片,浴室里热水还哗啦啦放个不停。

    出来的时候又是后半夜,怀里的人酡红满面,一双湿红的眼困得眼睫直颤,喝水都靠喂。

    第二天休息天,陆金巧要搬家,黎菁睡到八点多起床,吃过早饭和陆训开车去了陆金巧那边收拾东西。

    陆金巧当初从陆家搬走,很多东西都是路放顾如给重新置办的,一间二十来平的小屋里东西满满当当。

    东西多还杂,一行人收拾起来比昨晚给陆老大两口子腾房间花的时间还久,两部车子塞满,除了坐人不剩一点空挡,小屋总算空下来。

    一行人开车往陆家去。

    把儿子儿媳妇赶出家门,陆老头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就如昨晚大孙子和他说的那样,他早晚要放手的。

    没有谁能牵着谁走一辈子,现在不放手,等他将来老了,坑害的是孙儿孙女。

    想通了,他晚上难得睡了这么些时间来的一个好觉。

    他是这样,陆欣经过大哥的开导对她爸妈搬出去住的事情也慢慢接受了,有手有脚的两口子,陆老大工资还不低,只要她妈不继续折腾,想过好容易。

    继续折腾过不好,那又能怪谁呢。

    难不成真让年纪一大把的爷爷拖着一大家子往前迈吗,都是不孝,那她宁愿有选择。

    陆金巧一大早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过来,她也起来去菜场买了些菜回来,昨晚好好的一顿饭没吃成,今天总要吃顿好一点的。

    黎菁他们到的时候,她已经买好菜回来正在厨房里收拾,只有爷孙两人在家,陆老头也进来厨房里要帮忙。

    冬天冷,冷水冰刺,老人抵抗力不如以前,陆欣没敢让他帮,给了他一把蒜让他出去坐在沙发上慢慢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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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老头戴着黎菁送的老花眼镜一颗颗剥得很认真,屋子里安静,没有吵闹,也没有那副苦瓜脸,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不过这样的安静也没一会儿,很快,屋子外就传来陆金巧响亮的嗓门:

    “爸,给我开下门呀。”

    “哎哟,重死了,搬个家可真不容易!”

    还没进门,声音已经穿透了屋子,陆老头慢吞吞起身去开了门,见陆金巧左手一包右手一包,中间还抱着一袋,他伸手想帮忙。

    陆金巧身子一歪避开了,来了句:“不要你,歇着吧,一把老骨头了,等下拿个东西崴了手还得我伺候。”

    “你可以不搬过来。”

    面对嘴里一句好听话没有的女儿,陆老头实在温和不了,他老眼一鼓,没好气一声。

    “那怎么行,陆欣欣年后要去港城了,这一个多月她也要上班忙,把你一个人搁家里边儿,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反正我现在也没工作,袜子卖差不多了,天太冷我也不想卖了,咱们父女再培养下感情呗。”

    “你嫌弃我也没办法的呢,像我这样的好女儿也是世上难找。”

    陆金巧一边说一边抱着东西进屋,还不忘喊他:“爸,你给我把陆欣欣房门开下,我手不空。”

    “”

    陆金巧一到家,嘴就呱唧个没停,一会儿“陆欣欣,我要睡上铺啊,你起得早,我起得晚,我睡上铺更好。”

    一会儿“菁菁如如,你们看下这窗帘换哪一块上去好看?唉哟,我的妈,陆欣还学美容美发的呢,屋子里搞得和个男人的房间一样,这大灰色的窗帘,可真是丑死了。”

    “我先前留的那几块大花布不知道给我扔哪儿去了。”

    “”

    一个房子,都是陆金巧的声音,陆老头听着只觉着耳朵嗡嗡的,他实在没忍住,把手里剥好的蒜扔进碗里,和一起帮忙剥蒜,摘菜的路放陆训说了句:

    “她真的越来越吵。”

    路放陆训也是这个感觉,但还得宽慰他:“这样也热闹嘛。”

    可真是太热闹了。

    从房间热闹到厨房,说话声没有断过,黎菁想和顾如说事情的,被喊这喊那的最后都忘了。

    等吃过午饭,陆老头和陆训路放下棋,陆金巧张罗着她和顾如陆欣大家一起看电视嗑瓜子,她才找到机会把包包里放了一天一晚上的合同给了顾如。

    顾如现在厂子里外贸单子在做,自己的女装品牌也在做。

    她的伊美诗目前在宁城开了三家门店,生意都还不错,但这对顾如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这么几家店别说帮她打开全国市场,就是做到整个宁城最强都很难。

    她急需要多开形象店,标杆店,先在宁城把伊美诗打响,再筹一笔钱学丽莎袜子,去一套节目打一支广告,极速扩张品牌。

    所以她现在各个大型百货都在接触。

    原来她打算进六百,听黎菁说过六百情况后,她放弃了六百,试着接洽二百三百。

    但近年关,根本没有多余柜台空出来,她只能等年后再去联系,没想到黎菁忽然塞给她一份一百柜台的合同,面积还不小。

    她捏着合同,眼睛盯着上面的签章,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黎菁:“菁菁,这真是给我的?”

    顾如在人前一直都很知性成熟,黎菁还是第一次见她嘴微微张着,不淡然的样子,她莞尔笑道:

    “那不是给顾如姐你的,还能是给谁的?我们别的人手里也没有女装品牌。”

    “你先前不是说想进百货大楼吗?正好一百那边有个空位置,我又刚好知道,就帮忙抢下来了,她们已经在安排撤柜了,你这边可以随时安排进场。”

    “就是如果要弄自己的装修风格的话,需要和一百那边沟通的,合同上面有一百夏经理电话,他负责这块,你联系他就行。”

    一百作为宁城第一百货,它的货柜一直都是最热抢的,哪怕黎万锋在一百当经理,但想拿到货柜也不是那么容易,也要走各种手续路子,黎菁却只字没提。

    只是她不提,顾如自己去接洽过也知道这其中难处,她低头再看一眼合同,抿着唇笑一下,抬手抱住了黎菁: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菁菁。”

    “这东西,对我可太重要了,我就不和你客气,收下了。”

    送礼物能送到人心坎上,黎菁也很高兴,“本来就不用和我客气嘛,我们是一家人嘛。”

    顾如听得笑起来,她松开黎菁,想起黎菁量贩要开业的事,又道:“你量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我可能经济实力这块不如训表哥,但做生意的一些营销点子,倒是能想出来不少。”

    黎菁伸手去抓一把瓜子,笑道:“顾如姐,你别说,我还真的有要请教你的。”

    “量贩它和丽莎袜子一样,都需要走起量了才能赚钱,所以它开业第一炮很重要,珍姐的意思是让我想一个比丽莎袜子还出彩的营销方案,说是最好是有噱头,还能让大家保持持续不断的热议话题。”

    “你知道我刚接触这块儿嘛,丽莎袜子能起来纯粹误打误撞,一时还真想不到更好的。”

    “我现在脑子里只想到几个,一个是继续用公交车打广告,一个是要不请大家每天看一场免费电影或者请曲艺团来表演一场”

    “曲艺团这事菁菁你找我啊!”

    边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聚精会神听她们聊天的陆金巧听到这话,她眼一亮,立马道。

    “我可是老曲艺团的人,我和那帮曲艺团的人可都有联系呢,那四明南词,唱新闻,小品,相声,快板这些我不要太熟悉哦。”

    陆金巧先前卖袜子是真赚了不少,就是天太冷了,风里吹着她冻得不行,又没人和她说话,她挨不住。

    看黎菁和顾如姐妹情深互帮互助的,她就有点想加入了,给她找个不用刮风下雨的活干啊。

    黎菁说要请曲艺团,她脑子一下转开了,就她知道的,曲艺团那群兄弟姐妹现在日子比她还不好过,她在剧院也就两个月没拿工资,那群人可是三个月以上了呢。

    要是她能把黎菁这里的活承包下来,当个草班团长,她不就能小赚一笔?

    最重要的,她能当团长了呀。

    临时的,那也是团长,领导来的。

    想到这儿,陆金巧立马笑开了,她从陆欣边上起身,绕过陆欣,让顾如往边上坐一点,亲亲热热的挨着黎菁坐下,挽着她手道:

    “菁菁,你请曲艺团替你量贩做宣传,这决定那简直是再明智不过了。”

    “你知道咱们宁城的人,就喜欢听评弹,说相声,唱新闻这些了啊,你只要喇叭一吼,大家保准儿天天来看。”

    黎菁闻言便笑:“姑姑,我肯定没忘了你啊,训哥和我说过你以前是曲艺团的,我昨天就想和你说这个事来着。”

    黎菁确实是想和陆金巧说这个事,她也是在知道郝丽华被骗以后,才想到一个绝佳的宣传量贩的话题。

    这年头除了广告电视,还有能吸引大家的话题,那就是热闹了,她可以用骗局这个话题编一个类似极品小姑子和她的缺心眼嫂子或者话痨小姑子和她的苦瓜脸嫂子的连续剧小品,再通过小品最后引出量贩。

    除了这个,消失的曲艺团再度登上宁城舞台也是个热议话题。

    但昨天事情闹得那么僵,郝丽华都被赶出去了,唱戏的人不在了,考虑到陆欣,她也不可能再用这个话题了。

    只是,除了姑嫂问题更能惹人争议,还有什么呢?

    婆媳也是一个话题,但丽莎袜子围绕孝道讲,这个也涉及了一部分。

    两个话题就有些重了。

    黎菁是真被难住了,她才想问问顾如。

    陆金巧主动凑过来,她也不再绕圈子,把自己的苦恼说了:

    “姑姑,曲艺团我肯定是要请的,你说的那些节目我肯定也会安排上,不过我这边最主要还要引出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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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品牌,所以我需要一个小品话题,就是能够引起大家激烈讨论的。”

    “让他们提到量贩,知道这边有曲艺表演,还能够有个可以像看电视连续剧一样的小品内容可以讨论,比如婆媳问题啊,姑嫂问题啊,家庭这类,或者社会新闻这类的。”

    “小品内容?婆媳,姑嫂,家庭”

    黎菁说曲艺团肯定会请,陆金巧激动了把,她的团长到手了,听到后面,她又有点蒙圈了,她嘴里跟着黎菁说的念,忽然,她脑袋里灵光乍现:

    “有了!”

    换老公了?

    “姑姑, 你想到什么了?”

    陆金巧手高抬起,一脸精神振奋,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点子, 黎菁瞧见问道她。

    “想到了呀,我是谁呀, 我陆金巧那是一个特别有想法的人!”陆金巧得意一声。

    “菁菁, 我给你讲,我这个话题, 那绝对大家都感兴趣, 保管大家都讨论得热火朝天。”

    “是什么话题?”

    陆金巧什么想法还没说, 先吹上了, 黎菁更好奇了。

    边上顾如和一直安静听她们讲话的陆欣也望向了陆金巧,想知道她到底想到个什么新鲜不得了的话题。

    那边桌上下棋的陆老头陆训路放他们听到这边动静, 脸上微微古怪了瞬, 分了一丝余光过来。

    “姑姑我呀!”

    见大家都瞧向了她,陆金巧也不紧张,她自信的一拍胸口道。

    “姑姑我就是一个绝佳的话题,活招牌!”

    “姑姑你?”黎菁愣了住。

    “对呀, 我呀。”

    “我陆金巧的经历那可叫一个精彩, 我小时候没了妈, 总有人骂我野孩子想欺负我,我就端着凳子去那些想欺负我的人门上哭骂, 骂得他们把孩子拎出来给我道歉, 保证再不敢欺负我了。”

    “那长大后嫁人”

    “妈, 嫂子那量贩投了不少钱进去, 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你可别瞎忽悠坏了开业大事。”那边路放额角的筋都要抽抽了, 拦了句。

    路放太了解他妈了,她肯定是盯上那曲艺团承包的活了。

    自从她在剧院那边拿不到工资,她就各种琢磨上了,一会儿想去顾如店里上班,听顾如说店里那边不要年纪超过四十的,她又琢磨上从顾如厂里拿衣服去摆摊卖。

    也就她想得出来,顾如进百货大楼的衣服,她想拿去当地摊卖,好在出来个丽莎袜子,给她去折腾了半个多月,赚了些。

    但摆摊确实辛苦,天又越来越冷,她熬不住,已经摆不动了。

    曲艺团的活多轻松啊,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每次两小时,关键是还有人陪她说话,她还能继续站在她喜欢的表演舞台上。

    要是寻常时候,路放也随她去了,她高兴就好,但黎菁那是开业呢,他听顾如提起过一嘴,黎菁这量贩大楼投的钱可以直接买她几个厂子,那么大摊子,能任性胡来?

    “你实在想干活,还是继续去卖袜子”

    “我不想继续卖袜子。”

    陆金巧嘴高高撅了起来,她盯一眼泼冷水看不起人的儿子,要不是离得远她想上手给他一下子。

    “你个成天只知道案件,连陪老婆看电影都需要老娘给你张罗哪部电影有趣的人,知道什么?”

    “我怎么瞎胡闹忽悠了?我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你上外面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比我陆金巧更热闹,更有趣的人生经历了?”

    “我陆金巧,两岁没妈,老爹忙,哥哥废物,苦得和地里的小白菜,却顽强得像野草一样见风长。”

    “那嫁了人,先前你那妖婆奶奶不要太欺负人哦,晚上趴儿子门上听墙角,早上五点就在外面叫起床做早饭,吃个饭多盛一碗,她那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还有你那一喝醉就发酒疯打人的死鬼爸,老娘要不是小时候学过,和他对着打,把他打得吐血受不了,他还不想离婚呢!个缺大德的,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他”

    “那骗人的骗子随便编一个故事都有那么些人信,我陆金巧,一个面对不要脸刻薄婆婆,醉鬼丈夫勇敢离婚的新时代女性,怎么就不能当活招牌热门话题了?”

    顿了顿,“就算从前那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那我离婚带你回娘家,和嫂子斗争八百年不是个话题啊?”

    陆金巧话说完,屋子里忽然安静许多,陆老头捏着手上的棋子不动了,路放更突然哑口。

    他妈性子有些不着调,但她确实吃了不少苦,他这个做儿子的都知道,也心疼。

    “姑姑,你当年离婚,是因为姑父那边对你”

    对面长椅上,陆欣捏着瓜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神色犹豫的出声道。

    陆金巧当年离婚的时候陆训都才八岁多,陆欣陆谨他们才刚出生不久,她又一直很避讳人家提离婚的事,所以家里除了陆老头和跟着妈回家的路放,大家都不知道她离婚的具体原因。

    后来路放爸上门来跪门口求原谅过一回,陆金巧抓着人给打了一顿,把人鼻子给打坏进了医院,那以后家属院就有谣言传出来陆金巧和丈夫离婚是因为她给人打出血了,人家受不了才离的。

    陆金巧气不过,又端着凳子上各家门口坐着骂,骂得那些人受不了,都说她不讲道理,泼妇。

    陆老头知道这个事情挨家的上门拜访,大家倒是不在明面上议论了,私底下的几句议论总少不了。

    前几个月路放亲爸又上门来过一次,这回是他做生意赚钱了,上陆家送礼来的。

    因为他态度好,却被陆老头给赶了,大家想起往事又议论起来,给陆欣听到了,虽然她护短当场帮忙给顶了回去,但她觉得以陆金巧性子,把姑父打得吐血离婚的事情不是干不出来,回到家问起郝丽华,郝丽华支支吾吾的,她就认定这个事情是真的了,先前还因为气不过拿这事出来顶了陆金巧。

    经过事的人成长得快,陆欣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错得多离谱。

    “对不起啊,姑姑。”陆欣羞惭又愧疚的道。

    “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狗东西咱们不提了!”

    陆金巧感觉到氛围不对,她一摆手不在意一声,又扬脸笑着看向黎菁:“菁菁啊,你觉得怎么样?”

    “你看姑姑我是不是有话题?”

    “那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半真半假嘛,就,就把郝丽华受骗的事往我身上套,我给你讲,我每一期的小品名都给你想好了,你听听啊,我觉得都很好的。”

    “《那个嫁人和寡婆斗的金巧》,《打倒酒鬼离婚回家的金巧》,《谁都不能欺负的金巧和她的针眼儿嫂子》,《有警察儿子差点受骗的金巧》”

    “你说说,这些小品名吸引不吸引人?这可是婆媳关系,夫妻关系,新时代女性,姑嫂关系,社会性话题什么都有了啊!”

    “姑姑,你,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黎菁愣愣的看着陆金巧,感觉才第一天认识她,她完全没想到陆金巧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没把门,爱占小便宜,会有这么一番经历,脑子还这么灵光。

    虽然她才接触营销这一块,但她平时电视剧小说看得不少啊,什么剧名剧情吸引人她可太知道了,陆金巧说的这些就很吸引人。

    她先前想的是用诈骗牵出一条线,陆金巧却想到的是用人来牵线。

    这样她可以把所有公众想要讨论的各种关系都拿出来,还很有包袱。

    “姑姑,你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可以,很吸引我。”

    黎菁笑着道,又偏头问道顾如:“如如姐,你觉得呢?”

    一米长的沙发坐三个人有些挤,顾如身子轻动换了个坐姿也笑道: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用自己做活广告牵出各种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后面也不担心没有故事。”

    “还有量贩是卖小商品的,妈她说的那些像和婆婆斗的场景,完全可以把软广植入进去,比如现场摔的是量贩的杯子啊,用的是量贩的拖把啊,编台词的时候,稍微把这些东西带进去,让大家知道价格品质,都是一种不错的宣传方式。”

    顾如从几十年后来,也算见过不少软广硬广,加上她本身从事也有相关涉及,说起来想法更多,说完,她还不忘夸了声陆金巧:

    “妈,你想法真挺不错,不愧是曲艺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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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种文化小品类就是比我们了解得多。”

    陆金巧一直以曾经曲艺团成员的身份自豪,再听到黎菁顾如两个家里目前最厉害的女人夸,心里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她抬手抓着自己头顶的炸炸卷,脸上笑成了花。

    “是吧,我老曲艺人,虽然我们曲艺团解散有几年了,但我们这群老曲艺人手里活儿可没丢过,那每天基本功都练着,隔一段时间都聚在一起唱一嗓子,演一段的呢。”

    陆金巧说到这儿,又抓住了黎菁的手,期待的问道她:“菁菁啊,既然你说我这个点子不错,那你是打算请我们曲艺团了吧?”

    “当然啊,姑姑。”

    陆金巧今年四十七了,不过可能天生乐天爱笑的人不显老,眼里有光,她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她个子小,脸也小,一张看着就喜庆的圆脸,配上她头上的炸炸卷,做什么都显出几分能让人宽容的可爱,黎菁对上她期待的眼睛,唇边带出笑意,应道她。

    “我先前就说了嘛,我肯定会请曲艺团,既然姑姑你熟悉,肯定先找你了。”

    “真的啊!”陆金巧惊喜一声,她抓着黎菁的手用力收紧了下。

    “我就说,我就说菁菁你是干大事的人啊,你就是那个,那个伯乐,一眼看出姑姑我是条千里马了。”

    陆金巧激动坏了,她揽到活了,这下子他们曲艺团有个真正的舞台,不需要在小茶馆里去挤去接小活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团长梦也能圆了。

    想到什么,她立马又紧盯向黎菁:“那,那个,菁菁啊,这个曲艺团,这个,经费”

    这么多双眼睛在,陆金巧提到经费的问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手轻轻挠了下脸,嘿嘿几声笑:“那个,菁菁,你也别嫌你姑姑计较啊,实在是我们曲艺团那帮子现在日子不好过啊。”

    “那当初曲艺团宣布解散,我算运气好和一批人分去了剧院,那比我运气差点的,有些被打发去一些闲散和剧院毫不相干的单位干后勤,还有那更惨的,去扫地的都有,现在剧院效益也一般,像我这个卖票的,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我认识的那帮人里,三个月四个月没发工资也是有的,就这样我们都还坚持着每个月聚一次唱一次啊,但不管怎么说,大伙总要吃饭的是不是啦。”

    “姑姑,我明白。”

    黎菁昨天和何震朔商量过请曲艺团表演,就去附近和她那群大爷大妈打听了下曲艺团。

    老一辈的人都很喜欢听四明南词,走书这些,但这些年宁城的各项娱乐多种多样,这种戏曲性的节目渐渐失去观众,曲艺团也随之解散了。

    班子解散了,这群有着功底的曲艺人分配到各处,他们日子过得有多不容易能想象得到,黎菁这次请曲艺团,其实也有些冒险,毕竟它观众不算多,年轻人可能不会感兴趣。

    但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也许走进剧场里不行,这种公开的形式有人会愿意停下脚,给出一定的时间来观看呢。

    就算最后浮不起什么水花,这也是个比较有意义的事。

    “我昨天和量贩经理人商量完这个事情,我就去了解了下曲艺团,有几个大爷大娘他们认识几个曲艺团的人,他们也和我说过一些相关情况,我知道你们现在难的。”

    “经费这块好商量的,另外我这边也会多加宣传,争取让更多人知道我们要开展曲艺表演,争取多的观众,可以让这个场子一直热下去,要是开场开得好,我后面还有别的量贩大楼要开业,还会继续请的。”

    “你还有别的量贩大楼要开业啊?”陆金巧眼睛都睁圆了。

    “你这个事业做得到底有多大啊?”

    对面陆欣也好奇的看向了黎菁:“大嫂,大哥回来说你是要开个小商品店,这个小商品店很多家?”

    黎菁要做事业的事没有在陆家大肆宣扬过,陆训也就简单和陆老头说了说,但为了避免麻烦,他没讲量贩大楼黎菁占大头,目前陆老头知道的情况是何珍那边出钱,黎菁出力一起做。

    陆老头比陆训更担心家里人会因为这个找黎菁帮忙什么的,所以说着说着,最后量贩大楼成了家杂货店。

    先前她们谈到开业要请曲艺团的时候,陆欣就想问了,一个杂货店要请曲艺团,花费不会小,她其实有点担心赚不回来,但做生意这块她不懂,没敢插嘴。

    “是,有好些家店,”黎菁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年前只有一家店开业,后面那些店都放在年后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在七月份前全部完成开业。”

    其实有些赶,不管是装修人手还是培训人手,他们都有点不够。

    为了不耽误,何震朔的打算是到时候几个店拉在一起培训,给安排住招待所。

    另外装修这块,这次她袜子赚到钱了,提前把二哥那边装修的钱结掉了,昨天也和他商量过,趁后面这一个月他只需要装她剩下几套房子的空暇尽快扩大装修队,争取等二月份供销大楼大面积闭店的时候,能够不耽误工,每栋大楼的人都能接上。

    “大嫂,你和如如姐都好厉害!”

    陆欣真的惊了,家里两个哥哥多厉害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两个嫂子更优秀,又漂亮又事业好。

    对比起来,她就和个菜鸡一样。

    这一刻,陆欣突然对要去港城学习的事有了目标,家里的哥嫂都厉害,她至少得有个一技之长,不然当他们妹妹,她都担心丢他们脸了。

    “欣欣,你也会很厉害的,等你从港城回来,也可以开一个美容院,到时候我们给你投钱,你技术参股啊。”

    陆欣的崇拜佩服都显在了脸上,一双鹿眼黑白分明都是钦佩,黎菁和顾如瞧着,相视一笑说道。

    技术参股是个新鲜词,陆欣没听过,但不妨碍她猜到,大嫂和如如大嫂是说,等她技术学到位了,会带着她开店干事业,她心里莫名激颤,一时间昨晚郝丽华播在她心里的乌云都散了,她抿唇笑着用力点头应道:

    “大嫂,如如姐,我会努力学的。”

    “姑姑,经费这块没有问题,你们按你们的市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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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开就可以,就一个,节目单子这块,还有先前姑姑我们讨论的小品,需要写个本儿出来,另外再按照如如姐刚才说的,需要把量贩的一些产品编进去。”

    看陆欣比先前有神采了,黎菁笑了下,继续和陆金巧说道。

    “这个没问题啊,编本儿是吧?我们曲艺团那个老曹特别会干这活儿,他是我们一群人里边唯一一个混得比较好的,在市政府那边给写材料呢,你只要把你要求说了,他保准儿给干得妥妥的。”

    知道黎菁还有很多量贩大楼要开,陆金巧再看黎菁,那妥妥的是财神爷了,财神爷发话,她当然不能给怠慢了。

    陆金巧也是个急性子,她说一声:“我现在就给老曹打电话,和他说这个事情。”起身就回屋去拿电话本去了。

    家里没了郝丽华陆老大,好像那股死气沉沉都散了,陆老头瞧着黎菁她们一个个谈事业谈得热闹,老脸上算是露出了这么些天第一个没有阴霾的笑,还和两个孙儿说道:

    “你们两也要努力了啊,我瞧着如如菁菁比你们两强多了。”

    陆训路放两个平时各自工作忙,联系不多,兄弟两个却有一个通性,都爱老婆如命,对老婆比他们强只有自豪的,听到这话,兄弟两不约而同笑了。

    “外公,那我媳妇儿比我厉害,那太正常不过了。”

    路放毫不犹豫一声,陆训黑眸转向黎菁,深眸灼灼温柔得能淌水,弯唇也笑道:“菁菁她确实比我厉害。”

    两个男人这么毫不掩饰的直白,倒是把黎菁顾如惹得脸烫,都不知道怎么回话,黎菁在感情方面一直是很羞的一个,她耳朵根都红透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还是顾如稳了稳,问他们下棋谁赢了。

    说话的功夫陆金巧拿着电话本出来了,她先给她说的那个笔杆子很厉害的老曹打电话。

    那个老曹确实是专业的,陆金巧把黎菁的要求一说,人立马懂了黎菁的意图,电话里就写起本儿来,还问黎菁想加哪些软广告进去,有没有具体的产品和价格什么的,他好出包袱。

    黎菁身上就带着她和何震朔商量出来的搞活动的一些产品单呢,听到问她赶紧拿了出来,和对方商量起来。

    黎菁原来是跳舞的,她对曲艺团比寻常人要更尊重热崇,艺术无价,他们在她看来是老艺术家了。

    她和曹老师商量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担心对方会觉得她功利,甚至恼了不接这样商业性质的活。

    好在曹老师没说这些,特别宽和,他仔细听她说,完了给她稍微整了下其中一个小品的本儿,黎菁只听对方念,就感觉可以,非常好。

    她请曹老师大胆创作,她这边完全可以。

    和曹老师这边沟通过本子,之后陆金巧就捏着电话不停的往外打,和他们说接了个活儿的事。

    曲艺团的人,不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心里都没有把自己的曲艺给扔了,对能够重新登台,虽然是这样的商业性台子,只要不过火,他们也愿意接,有个别犹豫的,凭借陆金巧的三寸不烂之舌也给搞定了。

    当天下午,黎菁确定陆金巧那边人员没问题,就和她签了合同,还给支付了一部分定金。

    毕竟陆金巧说了,那些成员里有些人都揭不开锅了,给一部分定金让她拿去给那些人解解燃眉之急。

    陆金巧拿到定金,高兴得牙花子笑出来,把黎菁好一顿夸。

    黎菁现在已经了解了陆金巧脾气性情,对她的夸就笑着听,之后她又问陆金巧要了些她们团以前的一些老照片,还有表演相关的一些节目内容。

    确定要请曲艺团了,她相应的工作也要做起来,台子要搭,活动宣传相应的宣传单海报要做,还有公交站牌公交车上的相应宣传也要跟上,另外还要预备好人流拥挤情况的人员疏散情况各种。

    第二天量贩的所有装修结束,货架到店,她和何震朔一边盯装货架进程,一边也在商量和安排这些事情。

    搭台子相对简单,供销大楼边上就有一片小广场,以前这边街道还组织过看电影的,他们有场地,只需要把相应的台子布置好就行。

    临时用的台子不需要太复杂,只要场面过得去就行,这种搭起来需要个两到三天功夫,等量贩上完货,时间刚好合适。

    陆训原来装老洋楼的时候黎菁找人装过舞台,这块的人他有,联系起来不算费功夫。

    然后就剩活动宣传需要的宣传单和海报这块,这个是重中之重的东西,黎菁和何震朔讨论了半天最后才确定下来,为了不出错,黎菁还自己亲自跑了好几次印刷厂,亲眼盯工。

    做这些工作的同时,量贩大楼的货架,收银设备也全部装好了,量贩大姐们休息几天精神充沛后回来就开始搞卫生,把从乌市拉过来的一车车货全部入库打价格摆上货架。

    量贩大楼一共四层,一层做饰品,头饰,首饰腰饰摆饰,玩具。

    另外再日用百货,餐具,厨具,渔具,清洁用品,玻璃制品,不锈钢制品,塑料制品。

    还有体办公用品,工业礼品,钟表眼镜一应。

    马上过年,又额外辟出一块区域,专门做了他们马上要抓的喜庆年货区。

    一楼能够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二楼就主要配设化妆洗护,时尚鞋包帽子和一部分针棉织品,再上去三楼主要配设了家居饰品和一些布艺床品。

    四楼则是用来做了培训室,员工吃饭休息的小食堂,还有他们的办公室。

    整个大楼全部重新粉刷过,没大改外形设计,只在门头和门头灯上下功夫,让整个大楼看起来呈一栋三角屋建筑结构,白墙蓝顶,门头量贩小商品城几个字打满了灯,晚上远远都能瞧见。

    外面干净漂亮,大楼里面也不差,白墙木地板,干净全新的吊顶,刷白漆的展示架货柜,通透玻璃柜,灯光一打,展示架上那些产品亮眼又漂亮,看着就想买。

    原来老旧的一栋楼,整个换上新貌,人来人往注意到,都不免好奇驻足观望,还有些人忍不住进店来问他们卖什么的,东西贵不贵。

    虽然还没开始营业,店里各种售卖氛围还没布置起来,产品温馨提示也还没有,但相应的开业活动福利优惠礼包这些已经准备到位。

    而量贩的大姐们在经过这么几十天的摆摊卖袜子,销售能力和接待揽客能力都呈阶梯式的提高成熟了,几乎进来了就没有让他们空着手出去的,还一个个都是笑着出去的。

    还没正式开业就开单了,虽然不算多,都是些福利产品小单,但也算迎来个开门彩。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容易引起同行的注意。

    这天傍晚,黎菁和何震朔在一楼检查完所有产品上架和打价格情况,正和他商量第二天试营业和去各个公交站牌做地推事宜,一个老熟人穿着一身貂皮大衣进到了量贩大楼里,还施施然走到了她面前,似笑非笑盯着她:

    “这么些日子不见,老公都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