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电商直播在这几年早就成为了一种趋势, 就连很多明星都专注于搞直播带货了,像临里商场一楼这样的展台活动,也会特地派口条更好的店员负责直播, 这样可以推给同城吸引到更多的顾客前来。
方逾和程檬也看见了在展台那里坐着的主播, 距离不远,主播的声音又很有激情, 自带喇叭效果,所以她们能听清主播在说什么。
“是的, 宝宝们,我们现在在蓉城的临里商场一楼, 这次展台就办到明天晚上,优惠力度很大,大家可以留意……”
“在加班来不了吗?没关系的,我们到晚上十点才停止营业……”
“用过我们产品的顾客都给了好评, 战绩可查……”
……
这个主播说话的速度有些快, 但字正腔圆, 口齿清晰,听上去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程檬托腮笑着道:“听起来有一股播音腔,怀疑是播音生就业。”
“播音”这两个字一下触中了方逾, 她难免会想到谈云舒, 于是“嗯”了一声,也跟着笑:“现在是条条大路通带货,好像全世界的工作到最后只剩下带货了。”
“哎,我女朋友她们公司也是……”
方逾静静听着,却有那么一些心不在焉。
因为想到谈云舒就会想着对方现在的情况, 不过她不会主动去问, 免得让谈云舒更“误会”了, 她不能展现出自己过多的关心。
刚这么想着,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也是她给谈云舒备注的“谈圆圆”三个字。
程檬适时地收了话题,说:“你接电话吧,小愉。”
“嗯,好。”
围观展台活动的人不太多,方逾往一旁走了点,这才接听了这通电话。
“谈云舒。”她开口依旧没问有什么事,就只是喊了一声。
谈云舒一本正经:“报告,我有注意饮食,没有折腾自己,也没硬撑着。”
“……好的。”方逾听着她的口吻,一时间哑然。
“那你呢?”
“我什么?”
“你还在蓉城吗?方逾。”
方逾闻言一愣,眼皮都跳了跳,旋即否认:“我在京城。”她欲盖弥彰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问题是谈云舒怎么会知道?沈映之都不知道她改签的事情,因为她只需要周一到公司就好,私底下几乎不怎么有联系,至于那两个同事更不可能接触到谈云舒了,现在知道她改签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谈云舒在手机这端眯了眯眼睛,声音不轻不重地道:“只是上午看见有回京航班延误的消息,还以为你现在还没回。”
“是吗?”方逾环顾着四周,悬着的心没有落下去,该不会真的在这里跟谈云舒又遇到了吧?
“是。”
方逾仍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应了声:“你好好休息吧。”
“好。”
电话挂断,方逾还有些警惕,只是周围并没有看见谈云舒的身影,她抿了抿唇,又走回程檬那里。
“小愉,我们走吧。”程檬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和展台那里,“刚刚点开短视频软件就给我推送了这个直播,嚯,好家伙,我看见我自己了。”
方逾眨了眨眼,微微怔住。
……
谈云舒给方逾打完电话以后,又回到了直播间,她打电话过去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因为生病而看花眼。
很显然,站在那里的就是方逾。
至于方逾身边的那个女生,谈云舒对她有印象,她的记忆力本就不错,在跟方逾的事情上记得更是清楚,这个女生她迄今不知道名字,但不妨碍她记得对方靠过、勾过方逾的肩,方逾为了感谢对方,还请对方吃麻辣烫。
不过她的心里并为因此起什么波澜。
一是方逾和对方肯定没有常来往,并且不在一座城市,否则她在京城见到的方逾的朋友就不止唐半雪和符霜了,还该有这个女生才对。
二是这个女生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而方逾只有她自己的包,不难看出来方逾是陪逛的。
谈云舒只在意方逾对她撒谎的事情。
直到看见方逾回到镜头里,又跟朋友一起离开,她才退出直播间。
她的眉心微蹙,试图将一切都串起来,可却寻不到跟自己有关的蛛丝马迹,这让她禁不住生出一些憋闷的感觉。
如果方逾真是今早的航班却临时改签,那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将对方牵制住了,会是什么事情呢?是因为跟那个女生难得见一面吗?如果本就不是今早的航班,那么昨晚那样着急离开,是因为不想跟自己多待吗?
打电话的时候她其实很想挑破,但一想到方逾没有对自己说真话一定有原因,硬生生让她忍了下来。
现在倒好,一堆猜测让她被种种情绪包围,她克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却很难控制住。
最主要的是,好想、好想跟方逾见面。
过了会儿,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努力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蓉城的天比京城的天黑得更晚,等谈云舒跟国外的专家视频了两个小时结束,一转头,只见天边只剩下一抹余晖。
而她忙到忘记吃晚饭。
现在肚子是空的,肠炎没再发作,却是另一种难受,她垂着头捂着肚子,缓解着这不适的感觉。
似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有敲门声响起。
谈云舒脑袋侧过去,不知道外面是谁,但她还是撑着身体站起来,来不及从猫眼往外看,直接拉开了个门缝,有些茫然的表情在这一刻定住。
门口站的是方逾。
方逾看着谈云舒露出来的半张讶异的脸,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卡:“得感谢你之前给我这张卡,也得感谢你家酒店都能刷,要不然我刷不了电梯进不来。”
昨晚离开的时候她还试了下。
“你……”
谈云舒将门拉开了,两人完整地面对面站着,她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根本料不到方逾会突然上门,让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不欢迎吗?”方逾的眉头轻轻抬了下,“那我就回……”
谈云舒连忙把人的手拉过往里带,算上关门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三秒钟,“砰”的一声也没能掩盖她们的心跳。
方逾被眼前的人紧紧抱住了,她的手垂在两侧,迟疑了一下,还是往上抬,放在了谈云舒的后背上,她沉吟了几秒钟,道:“今天没有回京的航班延误,谈云舒。”
电话挂断以后越想越不对劲,方逾就上网查了,再配上程檬的那句话,她可以坚信谈云舒知道她没回去着件事。
挣扎了一个下午,眼见着天黑了,她就直接过来。
免得自己暗自多想。
如果谈云舒不知道还好,谈云舒既然知道了,那她也没那个心思再演下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方逾自己清楚,那就是她并不放心谈云舒说的有在好好照顾自己是真是假,万一跟航班延误那句话一样是虚构的呢?
她需要确认一下。
谈云舒此刻听着方逾的声音,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嗯,没有。”
“怎么发现的?”
谈云舒答得有些赧然:“一个护肤品直播间。”
方逾叹口气:“我就知道。”她又说,“抱太紧了,松开一点,谈圆圆。”
“抱歉,我只是太想你了。”话是这么说着,谈云舒也松开了手,没再把人抱着。
方逾别开脸,把卡重新放回包里,跟着谈云舒进了房间。
茶几上放着的药有吃过的痕迹,但阳台那里放着的电脑屏幕还在亮着,而且从画面上来看是视频通话的模式。
方逾敏锐地问:“是不是才工作完?还没吃晚饭?”
“……”
几分钟后,餐厅那边推了清淡的晚餐过来,谈云舒没让人进门,自己过去端到饭厅,再面对着方逾的方向坐下,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目光始终落在方逾的身上没离开过。
方逾在沙发上坐着回程檬的消息,程檬说自己跟女朋友已经吃上晚餐了,还拍了美食图片过来。
方逾:【吃开心。】
一抬眼,跟谈云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而对方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两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
还是方逾率先败下阵来。
或者,从她出酒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谈云舒不清楚方逾是不是在她吃完饭以后就会走,所以特地吃得比较慢,也比较符合她现在生病的状态,但这些清淡的晚餐又能吃多久呢?
可能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谈云舒的碗就见了底。
方逾起身走过来,说:“差不多了,你也不能吃太撑,免得加重肠胃负担。”
“嗯。”
谈云舒只好扯过纸巾擦嘴,她定定地看着方逾,轻声问:“那你现在就要走吗?”
“你想我走吗?”
“不想。”
谈云舒双唇翕动:“我想你留下来。”
方逾没应声了,她转身又回到客厅坐下,道:“还不能立马就吃药,得再等会儿,等你吃了药我再走。”她特别强调了一句,“别想着不吃药。”
谈云舒失笑,她也走过去:“我没这样想。”
“最好是。”
两人又挨着坐在了一起,氛围一时间有些沉默,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闹钟在她们的跟前转动着,并且还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滴答”声响了可能几十次,谈云舒才低声开口:“我明天要回柳城一趟。”
“起落平安。”方逾也不问人回去做什么。
谈云舒转过脑袋,她看着方逾的侧脸,唇角牵了牵,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但是方逾,有的事情我还是很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我了,我妈妈她不可能再控制我,至于我父亲我哥哥更是被我踢下去了。”她说到这里眸光微冷,言辞间也透着一股狠厉,“薛奕和卢家设的计对我也没有用,知道我喜欢你又如何?卢季州当年的事情,我偷偷录了证据的,她们要是觉得不重要,我不介意让这个圈子里的人一人一份。”
“方逾,我可以自主我的人生,我可以自由选择跟谁在一起,我也不会结婚,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意了,但请你不要误会我。”
方逾看向她,双眸里不知不觉有着温润的泪光,在灯光下分外晶莹。
“谈云舒。”
方逾喊了她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颤。
谈云舒眼皮也跟着颤了下,她的一张脸柔和下来,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是不是不该提结婚这两个字,我不会结婚的,方逾。”
“你……”
方逾捂着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102章
方逾的这副模样落入谈云舒的眼底, 她的心也跟着揪起,她过去抱住方逾,嘴里又在轻声道歉:“对不起, 方逾, 我不该提这件事的,我不该……”
“抱歉, 我还有点事。”
方逾“你”不出来个后续,她打断谈云舒的道歉, 并且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挣开了谈云舒的怀抱, 她也不看谈云舒,话音落下后就迅速起身,一点犹豫都没有。
谈云舒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脑袋抬起来, 还有些虚弱的脸上浮满不舍, 她看着方逾的侧脸, 说:“我还没吃药,你说了等我吃完药你再走的。”
“当我没讲过这句话吧。”
方逾的态度稍冷,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就恢复了自由, 目光依旧没在谈云舒的身上有所停留。
只是在走去门口的间隙里,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逾。”
谈云舒焦急地追上来,从身后拥住她。
两人都定在了玄关的位置,旁边挂着一面正方形的镜子,这面镜子是为了出门前整理仪容用的,现在却精准地映着两人的侧脸。
没人转头, 也没人再动。
谈云舒将脑袋埋在方逾的肩上, 她比方逾高几厘米, 现在这个动作之下,两人看上去没有一点身高差了,而她用手臂环着方逾的腰,没敢太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力度。
方逾微仰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自然一些,几秒后,艰涩地开口:“放我走吧,谈云舒。”
“我不能当作你没讲过。”
方逾没回应,她指尖微颤地扯着谈云舒的手从自己腰间一点点松开,眼前已然有些模糊,连门都看不清了。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离开。
谈云舒感受到了方逾的坚决,也没再固执,但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在方逾耳畔响起:“方逾,你告诉我,过去的那根刺要怎么样才能拔出来,你说你不在意不在乎了,更谈不上原不原谅,那为什么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你真的不在意了吗?那如果你还在意的话,我们为什么……”
“谈云舒。”方逾拉开门,又转身看着她,哪怕什么也看不清,她的声线不自觉地有些发抖,“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谈云舒追问。
方逾想抑去自己痛苦的痕迹,但只能费力地道:“我想回去休息,晚安。”
她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房门,只觉得呼吸瞬间更滞涩,眼前的一切也更不真实,她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直到从酒店出来上了出租车,她才在夜色之下找回了一丝体温,发颤的指尖也缓缓停下。
窗外夜景繁华绚丽,悉数钻入方逾的泪珠里,她脑袋靠着窗,看着这一切,只是神色木然,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在酒店下午发呆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单循《会过去的》这首歌。
我们该把往事收拾了再多说也回不去了
我们都走了我们都不一样了缘份没有再一次选择
……
歌曲符合她过去的心境,也像是有催化作用,所以她狠下心来决定今晚是她跟谈云舒倒数第二次见面。
下次再见面,就是她叫停的时候。
她想要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她不想再“当断不断”了,因此她不能跟谈云舒有更多的牵扯和来往。
到时候这段感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后续了,尽管这个句号画得不那么圆满,不过她已经听到谈云舒亲口说过不止一次的道歉,以后这件事会真正地被岁月冲刷掉。
可是、可是……
谈云舒在她已经决定断掉一切的这一刻,又像六年前那样给予她希望,告诉她现在的自己可以自主一切选择。
方逾的思绪混沌一片,眼前浮现的一切很混乱。
一会儿是六年前的谈云舒说自己毕业就可以恋爱的暗示,一会儿又是今晚的谈云舒说可以自由选择跟谁在一起的明示;一会儿是六年前谈云舒在柳城大学花园里向自己递请柬的场景,一会儿是现在的谈云舒说自己不会结婚的画面……
有太多的时刻可以做对比,直让方逾觉得脑袋都快爆炸了,她紧紧地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双手在不知不觉中也握成了拳头,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并不具有杀伤力,却也牢牢地嵌进她的掌心。
她倏尔想到了小时候试图去触碰月亮的自己,但睡醒以后,月亮就会消失,为此她苦恼了许久,也是那会儿,方芹告诉她,人生的遗憾就如同她伸手碰月,以为会发生的,到最后不一定会有结果。
这些时日来,她其实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跟谈云舒不能在一起的事实。
她清楚谈云舒现在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些眼泪那么烫人,只是她已经做好了遗憾的准备。
没关系,不过是恢复到原状而已,她们的人生轨迹相交过已经足够了。
现在谈云舒却又说了这些话。
但她不敢再信了。
可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又期许着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么些年下来,她跟谈云舒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正经过,她们的真心也从来没有在同一个时间链接过。
“消遣”一词贯穿了她们的过去。
方逾大口呼吸着,心乱如麻。
她想,她真是个胆小鬼,她已经没了以前的冲动和勇气,她要考虑的有太多太多。
她甚至还记得挂在谈云舒房间里那副留守儿童画的夕阳图,那副图被谈云舒以两百万的价格拍下来。
想了一路,回到酒店以后方逾就把手机一扣,等洗过澡,她也没再看手机一眼,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只是心脏又在撕扯着,胸腔发痛到她仿佛在寒冬跑了一万米,绝望和希望同时在她的脑海里打架,谁也劝不了谁。
现在要怎么办呢?她不知道了。
……
蓉城周日的天气也很毒辣,在机场贵宾厅坐着的谈云舒却浑然不觉,她戴着墨镜,周身的气压很低,她没什么表情,想要上前搭讪的人见她这样,都歇了心思。
谈云舒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她注意力全然落在了跟方逾的聊天窗口上。
昨晚到现在,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这次她没再质问,而是拍了自己认真吃饭、吃药的照片,绝不让方逾再担心,却都石沉大海,跟之前方逾说下个月再见那次一样。
方逾没有一点回应,也没有删除或者拉黑她。
这让谈云舒的心又往下沉。
她不该自作聪明以为方逾来关心自己是因为还喜欢自己,更不该以过去的事情来试探方逾的态度。
有收获吗?有。
那就是方逾对“结婚”这两个字过敏,她们之间的这件事并没有彻底翻页。
有结果吗?没有。
她忽略了当一个人被揭旧伤疤时的痛苦,而这也是方逾不想理自己的原因,她应该跟之前一样,尽量避开提这件事,免得让她们之间的氛围更僵硬。
现在一切都被她搞砸了,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又在汩汩流血。
揣着这些懊悔,谈云舒登了机,在起飞之前,她再次给方逾发了消息过去:【飞机要飞两个多小时,如果这期间你找我我没出现的话,那我一定还没落地。】
【不知道你是几点的航班回去,我也祝你起落平安,方逾。】
发完这些,她就开启了飞行模式,把墨镜摘下又带戴上眼罩,隔绝了一切。
没多久,飞机起飞。
方逾在航站楼候机,看着机身缓缓消失在云层,再也看不见,她才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其实都不确定这架飞机上有没有谈云舒,就当有吧。
她转而看着手机屏幕里谈云舒给自己发的消息,还点开了谈云舒吃饭吃药的自拍。
谈云舒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漂亮的嘴唇看上去红润了很多,就是眼睛有些肿,像是哭过一场,方逾又抬起手来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最终她也没给谈云舒发消息过去,她思绪还是乱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七点钟,方逾到达京城。
符霜和唐半雪以她是蓉城代购为由,非要来机场接她,而一见着她的模样,就忍不住奇怪。
“你在蓉城好吃好喝的,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啊?小愉,是不是水土不服?”先问的是唐半雪,她拉着人在自己面前转了圈,“我去蓉城出差也没这样啊,看来还是工作难度不一样。”
符霜拿过方逾的行李箱,附和着:“就是,蓉城那样的美食绿洲怎么还能让人越来越憔悴啊?赶紧上车,小愉你看上去太疲惫了,等回去我给你试试我新到的那个按摩仪,我们公司的新品。”
方逾无奈地笑了笑,跟她们道:“工作就是很折磨人,没见我微信步数天天几万步吗?”她又发出一声感慨,“不过这趟回来感觉京城好像都没有那么热了,还挺凉快的。”
三人聊着就到了停车场上了车,方逾在后座系好安全带。
轿车驶出地下停车场,天边的壮阔彩霞映入方逾的眼里,车里在放着歌,但她们都有意地避开了薛奕。
一直到路程过半,歌曲还是不小心切到了薛奕的歌,符霜关掉,轻咳了一声,迟疑了一下,问:“小愉,你最近跟薛奕还有联系吗?”
“没有。”
“我们也没有……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我们跟她始终不是一路人。”
唐半雪握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应声:“在这件事上她处理得一般,搞得你有家不能回,她要真有觉得抱歉的心思,就该雇人来保护你的安全吧?或者将那些造谣的账号给告了。现在倒好,你的信息都泄漏了,以前我们班上那些大学同学还来问我怎么回事,说我跟你不是很熟吗?烦死了这些人。”
方逾望着窗外静静听着,她的关注点在于:“怎么才算是一路人呢?”
“我们这样的啊,能聊得来,也没有特别大的阶级差哈哈哈,当然,我巴不得跟你们有很大的阶级差,这样我就可以过上靠闺蜜吃饭的日子了,你们真不是什么隐藏的富婆吗?老实交代!”
“下辈子我试试。”方逾心不在焉地扯唇。
想着谈云舒,她微垂着眼,又看着跟谈云舒的聊天窗口,谈云舒比她早一小时落地,在一小时前也发了消息过来。
【柳城又在下雨。】
【不回我消息也没关系,那我给你一直发消息会打扰到你吗?】
方逾盯着这两行字,脑袋歪了歪,她的视线掠过天边的霞光,随后指尖还是敲了两下输入法。
【不会。】
完整的话她没有说——
是你就不会。
第103章
柳城的夜晚寂凉, 跟蓉城和京城的天气很不一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天空还没被暗夜吞噬, 但天际一团团暗云添了几分压迫感。
谈家庄园地段极好, 能看见朦胧的远山,就像置身在一副山水画中。
但谈云舒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这些, 而是透过这面落地窗,看着还在花园里忙碌的崔婉。
崔婉正在查看自己精心呵护的花, 昌叔给她撑着伞,自己肩膀被淋了一半。
光影照着细密的雨丝, 也让谈云舒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抬起手来,轻抚了下自己眉心,不知道方逾在做什么,想来也没有回她微信, 她暂时就没有想要打开手机的欲望。
过了会儿, 崔婉手里拿着一束自己包装好的花回来,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深,眼角皱纹都没多少。
她将花束递给女儿,笑吟吟地道:“这是我新引进的玫瑰品种, 大概是知道你要回来, 提前开花了。”
“谢谢妈妈。”谈云舒嘴里这么说着,收花的动作却很慢,脸上也不见笑。
昌叔已经自觉地退回管家房换衣服去了,住家阿姨们也都到了休息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崔婉和谈云舒母女俩, 窗外细雨没什么声音, 也显得这里越发安静。
崔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花茶, 几秒后,不确定地出声问:“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吗?”谈云舒把花束放在茶几上,笑意淡淡的,“我还以为我回来会让妈妈觉得惊喜。”
崔婉立马表示:“我当然很惊喜了,你看你这几年忙成什么样,现在还直接去了京城,上次端午节都不能当天过,只能提前回来匆匆见一面。”她叹口气,眉眼带着忧愁,“妈妈还是觉得你不该这么累。”
“您是想说其实我更应该嫁个有钱的男人,对吗?”
“有什么不好?目的不都是为了不愁吃穿用度,有什么区别?”
“看来您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妈妈。”谈云舒的口吻里难免夹着嘲讽的意味,“跟父亲多年未见,他还清楚你长什么模样吗?”
崔婉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别跟我提他。”
“好,我不提他。”
“但是云舒,你都快27岁了,是不是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接触了那么多优秀男士就没有一个能入眼的吗?实在不行你把照片发我,我给你把把关,绝不会是卢季州那样的烂人。”
谈云舒闻言,轻笑一声:“好啊,确实有个很喜欢很中意的人,我把她照片给您看下,您看看她怎么样。”
崔婉意外极了,瞬间笑容满面:“好。”
她本来都不抱希望的,没想到女儿给了她这样意外的回答。
谈云舒从包里取出手机。
方逾果然还是没有回消息过来,她呼吸紧了下,匀净的指尖点开自己为方逾创建的相簿,翻了翻,竟然有些纠结给崔婉看哪一张。
这些都是她从方逾朋友圈存下来的,全是方逾单独的照片。
怎么办,每一张照片的方逾看上去都很漂亮可爱,戴眼镜的照片偏知性,没戴眼镜的照片偏俏皮,但不论哪一张,方逾对着镜头都笑得很自信大方。
“是京城那边认识的?这么难选吗?”崔婉失笑,又觉得新奇。
女儿这副模样她从未见过。
“嗯,在京城再遇的。很难选。”谈云舒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她笑得很柔和。
最终谈云舒选定了京城郊外度假区的一张照片,因为只有这个场景跟她是有关系的,她记得她们在营地帐篷里相拥度过一晚,也记得第二晚方逾在自己耳边低哑地释放。
崔婉接过手机,她来不及思考那句“再遇”,在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笑容就凝固住了,上扬的唇角立马压了下来,整张脸阴沉。
她只觉得血液都被冻住,指尖左右滑动着屏幕,全部都是方逾的照片,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不可置信地问:“你是不是给我看错照片了?这、这怎么是个女人?”
“我没说是男的。”谈云舒优雅起身,弯腰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她看着妈妈的眼睛,“您看着她觉得眼熟吗?妈妈。”
崔婉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她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往外吐出一个不那么肯定的答案:“方……”
她记不得具体的名字了。
“方逾。”谈云舒郑重补充,说完她站直身体,由高至低地垂眼睨着自己的母亲,“您惊讶也好,失望也罢,我都不在意,我这本来也只是通知而已。”
“你……”
崔婉瞪大眼睛,失去了贵妇的表情管理,她说:“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喜欢一个女人?谈云舒,这是畸形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
谈云舒的长睫颤动,她说:“我知道在您狭隘的认知里,爱情只能由男女组成,没关系,妈妈,您可以继续这样认为,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捏紧了手机,“畸形?能有您和父亲的爱情畸形?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十年前?二十年前?”
“谈云舒!”
崔婉站起来,扬手给了谈云舒一巴掌,怒火中烧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和他的事情。”
谈云舒没有避开,脸颊火辣辣地疼,她转过头再看向崔婉,笑了声:“为什么不可以?您和他的传奇爱情难道是什么秘密?他出轨,您插足别人的婚姻,我是被领回家的私生女……怎么?事实很难听吗?”
崔婉看着她发红的脸,有一瞬间的后悔,但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气血上涌:“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但这话就不能从你谈云舒的嘴里讲出来,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才让你的生活从来都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谈云舒眯了下眼,“我被谈云煦往嘴里塞泥被他骂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吗?”
“你……”崔婉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你恨我……”
谈云舒不想跟她再聊下去,冷淡地开口:“我再说明一下,我跟方逾的事情,你接不接受都随意,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以及,如果您想去找方阿姨麻烦,我还是劝您三思,不然我不介意让您精心种植的那些花一夜间全都消失,它们跟我可不一样,它们只能由着你修剪。”她顿了下,“您卡里的钱是我这些年挣来的,我既然可以给您,也自然可以收回来,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撂下这些话,谈云舒也不管崔婉什么反应,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上了二楼。
崔婉望着又空旷下来的客厅,脑袋垂下去,望着自己在发抖的手。
……
谈云舒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哪怕她不怎么回来,但床单被套那些也是经常换洗,很干净。
她放下包,在窗边的位置站定。
乌云沉沉一片,天色越来越晚,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她的脸,缓解着她脸上还没降下来的温度。
她闭着眼,努力放松着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脸没有那么疼了,她才在椅子上坐下,再点开手机,这才注意到有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推送。
是方逾发来的吗?
她期冀着,有些不太确定。
她的指尖有些迟疑,在做了一番心理活动后,她才点开了消息。
是方逾在几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不会。】
方逾的意思是她发消息过去不会打扰到自己。
谈云舒沉寂的心情好了些,心里的郁结也松了松,她轻抿着唇,思考着现在该发什么内容过去。
她的脑袋转了转,看向自己的梳妆台抽屉,快步走过去。
上次离开别墅前,她特地把口红都放进了抽屉,现在一拉开,就是她不曾使用过的那88支口红。
她拍下口红的照片,发给了方逾,附言:【这88支口红都过期了。】
方逾会回吗?
谈云舒有些焦灼地陷入了等待,没两秒,她又劝解着自己要放松,是她惹方逾不高兴,方逾回不回都没关系。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过去,聊天窗口最新消息还是她发过去的这句话。
谈云舒耐心地又丢了条消息过去:【我去洗澡。】
而这一次,方逾秒回:【嗯。】
方逾跟了句:【才跟她们吃完饭到家。】
谈云舒眨了两下眼,笑意爬上眉梢,她侧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被崔婉打的那半脸有些发肿,跟另一边脸比还有明显色差,但她现在笑得很不值钱。
方逾向她解释了。
谈云舒轻咳了两下,让自己冷静一些,她回:【那好好休息。】
方逾却引用了她的那条口红消息:【你当时为什么要买。】
谈云舒立马坐直了身体。
【看不惯那个男的找茬,还有,想出现在你面前。】
【我很想你,当时想,现在也想。】
方逾:【知道了,你去洗澡吧,我也要去了。】
嗯?就这个反应吗?谈云舒嘴角抿了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怕自己多说多错。
另一端,方逾在收到谈云舒的“好”字时,耳边响起符霜和唐半雪的声音。
她从蓉城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除了大熊猫周边,还有一些抽了真空的吃食,比如火锅底料和兔头。
现在两个好友正在拿着她带回来的东西。
符霜拿着一个袋子:“老天啊,我才吃完饭,我现在再啃个兔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唐半雪已经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小愉,你要来一个吗?”
方逾笑了笑:“我不吃兔头,我给你们带的。”
她说着起身,来到了书桌前坐好,又拉开抽屉,把装盒的胸针又拿了出来捏在指尖。
符霜撞了下唐半雪的胳膊肘,小声问:“小愉想什么呢?”
“不知道……”
“她今晚有心事,很明显。”
“我也感觉到了。”
“要不直接问?”
这话刚落下,就听见方逾带笑的声音响起:“两位,你们密谋能不能小声一点?我什么都听见了。”
“……”
方逾还握着那枚胸针,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两位朋友,嘴唇翕动:“有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两人连吃美食都没心思了,因为这样的方逾并不多见,过去几年,总是她们更依赖方逾,而方逾在遇到问题的第一时间都是想着自己解决,并不会来找她们。
方逾沉吟了几秒,轻声说:“就是……我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她推开了我,我对这段感情彻底死心。”
符霜和唐半雪闻言愣住,她们以为方逾说的内容会跟事业、友情之类的有关系,结果是罕见的……爱情问题?
这在方逾这里更不常见了,大部分时间里,她并不会跟她们说这些,一般是听她们说。
这也导致符霜和唐半雪都禁不住愣两秒钟,而后异口同声地问:“然后呢?”
“……我还是很喜欢她。”
唐半雪皱眉:“那这个人呢?喜欢你吗?你们谈过吗?”
“也喜欢我,但不算谈过吧。”
符霜更来了劲:“那既然互相喜欢的话,表明心意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方逾握紧了胸针,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恐惧,“如果最后的结局不会好呢?“
“没关系的,小愉。”
唐半雪把手套拆下,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够跟喜欢的人拥有片刻的幸福快乐也足够了,及时行乐最要紧,如果做任何事都要去考虑结果的话,到最后会错过一切,以前网上不老有那个测试题吗?拥有过和没拥有哪个更让人难受,我是觉得没拥有,因为拥有过起码还有相关回忆呢。”
“我也这么觉得。”符霜非常赞同,“就算到最后没有走到一起,那也没什么的,天难道会塌地难道会陷吗?不会,你看半雪之前跟她那个前男友分手,到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在你这蹭吃?”
唐半雪:“喂?”
方逾听完,有些默然,她的拇指指腹抚着胸针,一时间让人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方逾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原来她自己在挣扎、纠结的是想跟谈云舒一直在一起这件事。
可是,一直在一起很多人都没办法做到。
她竟然在这里妄想永远。
“小愉……”符霜小心翼翼地问,好奇得很,“对方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方逾回过神来,眉心都跳了跳,含笑着道:“现在不能说。”
“好的~~~”她们俩继续啃兔头了。
晚上十点,方逾在床上躺下,只留了床头柜的一盏灯。
她侧身看着手机,双唇抿着。
过去两个小时里,谈云舒又发了消息过来,跟她汇报着自己的生活:洗了澡、在敷面膜、柳城的雨竟然还没停下……
都是一些看上去很稀松平常的内容。
方逾一个都没有回复,她们现在的消遣其实还没有结束,她怎么样任性都可以。
盯着消息看了会儿,方逾翻了个身。
这会儿谈云舒又发了消息过来。
谈圆圆:【晚安。】
【你要睡了吗?】方逾迅速问。
谈圆圆:【没呢,我以为你睡着了。】
谈圆圆:【我还不困。】
方逾索性趴在床上,手机抵着床头,想象着谈云舒打这两行字是什么表情。
是在笑吗?
因为她回了消息过去。
方逾低了低眼,心里升腾的想念快要将她淹没。
结局不好也没有关系吗……
谈圆圆:【给你看我的模卡。】
谈圆圆:【[图片]】
模卡?
方逾的思绪收了回来,模卡这个词距离她有些遥远,只有以前大学兼职的时候用过。
现在都是“名片”。
她点开谈云舒发过来的照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模仿她以前那张模卡,上面拼接了几张谈云舒不同的照片,还标注了身高、年龄和体重。
至于名字那里就填的“圆圆”两个字。
方逾忍俊不禁,又压了压唇。
哪怕现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想让自己这样的情绪被空气发现太多。
那她现在该回什么呢?
学着曾经的谈云舒那样回“好可爱,是我的”吗?
不,不可能。
就在她思忖的间隙里,谈云舒的消息又悄悄地降临到她们的聊天窗口。
【不可爱吗?方逾。】
方逾一整个卡住,没顺着回,说:【我要睡觉了。】
她的指尖停顿了下,又敲了一行字过去:【等你回来再对你说。】
第104章
闲竹赋整理
夜色浓郁, 柳城的雨还没停,但庄园的花都陷入了沉睡。
谈云舒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她盯着那句“等你回来再对你说”愣了半晌, 脑子当场宕机, 就连眨眼也是无意识的机械行为。
等到反应过来,笑意迅速布满了她这张脸。
她没有理解错, 对吗?
方逾这是想要当面对她说她可爱的意思,再延伸一下, 是否想念着对方想要见到对方的人,不止她一个呢?要不然手机里就能讲清楚的事情, 为什么要等她回京城才说。
欣喜如潮,谈云舒心甘情愿为此窒息,她牵起唇,就连脸上的疼痛都能忽略。
过去了好几分钟, 她才回了三个字过去:【好, 晚安。】
又觉得不够, 在快十点半时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她很想现在就订机票在天亮时出现在方逾面前,甚至都点进软件购票界面看起了航班,可她不能忘记自己这次回程的原因, 最后只能忍下来, 切了出去,又看着今晚和方逾的对话放空。
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免得后患无穷。
不同于她的失眠,出差一周日行几万步,再加上还有极大的情绪波动, 方逾在放下手机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闹钟响起, 方逾准时起了床。
一直到吃完早餐, 她才摸过在床头充好电的手机,这才看见谈云舒回过来的消息。
“很快”是多快?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谈云舒昨晚失眠了,凌晨两点还在发消息过来说想念她家小区附近卖的蛋堡。
嗯……只是想念蛋堡吗?
为了配合远在柳城的大小姐,方逾在出门以后特地去那家熟悉的店买了个蛋堡,眼熟她的店主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今天是早上买?”
方逾基本上都是在下班以后才来买的。
“出差一周,想这一口了。”方逾展出一个笑容,说话温声细语。
店主乐呵呵道:“难怪呢,感觉好久没见着你了。”
有其他顾客过来买,方逾也没时间跟店主多唠,道过一句“生意兴隆”后,她提着蛋堡出了店,一边走一边给它拍着照片,最后筛出来一张发给谈云舒,以解大小姐对蛋堡的想念。
但到了公司,这些事情都被她抛到脑后。
这次出差遇到的事情不少,她光是对沈映之做重点汇报就用了很久,一整个上午都在开会,到了午休时间才让人喘口气。
也才有时间去回谈云舒的消息,她有意克制着自己,电脑登陆微信时就看见了谈云舒的消息,却一直压着没回,而同事们的消息她看见了就会回复。
谈云舒知道她工作忙,这期间并没有像昨晚那样发很多消息过来,只是说等回京城了就买这个蛋堡。
除此之外,谈云舒还分享了一张看上去很像一只鱼的云朵照片,还将鱼的形状给勾了出来,生怕方逾发现不了似的。
并且特别强调:【现拍的。】
不是网图的意思。
方逾扶额,心情不错地回:【看出来了。】
又叮嘱着:【记得注意饮食,不舒服就吃药。】
【有听你的话。】谈云舒还附上了自己吃的早午餐照片,都是清淡那类。
方逾:【。】
不是,什么叫听她的话?这话是医生说的。
她不再跟谈云舒多说,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出办公室去往食堂,跟齐韵这个饭搭子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没一会儿,两人又端着餐盘面对面坐下。
齐韵跟她这么久没见,看她在周一打工还能笑意盈盈的样子,禁不住叹口气:“方助,你到底是什么打工圣体,周一还能这么开心。”
“有很开心吗?”方逾夹菜的动作一顿,眸光微动。
齐韵扒拉着自己的餐盘菜品,脑袋点了点:“是的。”她说着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方逾,“诶?难道是感情有新进展了吗?”
“……”
方逾低眼,没去看饭搭子,默默地道:“你喜欢什么糖?回头可以把链接发我。”
“……我天呐。”
齐韵都快尖叫出声了,但食堂人很多,她趁着还没吃饭,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立马表示:“组织放心,我不会对外跟任何一个人说的,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只是爱跟你说金融圈那些八卦而已,跟你有关的我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要不然公司这些人大嘴巴传到方逾的耳里,源头一下就能发现,方逾这个总助的职位在这里摆着,谁会想不开得罪啊?
方逾又勾了下唇:“嗯,你记得告诉我喜欢吃什么糖。”
“就大白兔奶糖吧,复合口味。”
“好。”
齐韵也跟着笑起来:“我要是你,我的嘴角比AK还难压。”
方逾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不过……
谈云舒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谈云舒也想回京城,但这趟回柳城不太凑巧。
谈云煦没在柳城鬼混,而是去了海城;谈致诚则是去陵园守着前妻的墓,要周四才会回来。
她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先忍下来,耐心地远程处理工作。
三天过去,她被崔婉扇过的那边脸已经没什么痕迹,疼痛感也早已消失,只是母女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在别墅里遇见了也没有谁会开口。
崔婉状态看上去很差,像是生病了,却也依旧爱在客厅看着窗外的花园。
如果是小时候的谈云舒,她想自己会在意,但她现在已经快27岁,她清楚地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亲情向来薄凉。
活着但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父亲,常见却一心想着控制她的母亲,还有那个从小就对她没好脸色恨不得她去死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在这个家,何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这几天和方逾的聊天氛围跟之前有明显区别,她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方逾对自己同款的浓烈想念。
好似在泠冽寒冬拥有的炭火,她没觉得冷。
只是她还被困在柳城,不能立马就飞到方逾身边。
如果有魔法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闪现在方逾的面前,方逾会觉得惊喜吗?她想看方逾亮起来的温润双眼,想看方逾的眼里只装下她一个人,再由她来将方逾的眼镜摘下。
好在周三的晚上,谈云煦从海城回来了,并且主动给她发消息,说自己订了个餐厅,邀她一起吃饭。
谈云舒准备前往那家幽静的餐厅,这也是她这三天来第一次离开别墅。
崔婉看见她下楼,以及她换上的一身装扮,虚弱地问:“你去哪儿?”
“去见谈云煦。”
“你去见他做什么?”
谈云舒望向自己的母亲,平静道:“有事。”她还是问,“妈妈,您是感冒了吗?”
“不用你管。”
“好。”
谈云舒转过身,细高跟踩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像是有回音。
就在她快走到门口时,崔婉喊了她一声:“云舒……”
谈云舒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始终目视前方。
“你真的……恨我吗……”崔婉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问出口。
“谈不上恨与不恨,妈妈,就像您对我,也谈不上爱与不爱。”
谈云舒落下这句话没再停留,出了大门,哪怕身后响起崔婉的哭声,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绵绵细雨在下午的时候又落了起来,整座城市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半小时后,谈云舒到达谈云煦定好的那家餐厅。
这家餐厅地段极好,修建得很宏伟,是柳城知名的高档餐厅,环境优美,氛围隐秘,更多的是用来商务待客,她之前来过这里许多次。
等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就见里面除了谈云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这位是谁?不介绍一下吗?”谈云舒从容地拉开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南霖集团的项峻,项少。”谈云煦倒着酒,“这是我在海城认识的好哥们,你之前不是还想着跟南霖集团搞个合作项目吗?你哥哥我贴心吧?把项少给你带来了。”
“可是公司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谈云煦皱眉:“怎么说我也姓谈,我难道还不能关心一下公司事务吗?”
项峻西装革履,五官端正,看上去比她年长几岁,大概跟谈云煦是同龄人,他开口道:“谈小姐,我们可不是初次见面。”
“我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
项峻笑起来:“抱歉,是我单方面见过你,关于慈善活动的采访,我可是全部都看完了。”他说,“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见一面,我想就是现在。”
谈云舒直言:“关于跟南霖集团合作的项目已经被我否了。”她的脸色冷下来,“谈云煦,你安的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吗?”
谈云煦摩挲着红酒杯口,盯着她,脸色阴沉。
桌上摆了不少精致的菜品,谈云舒一点儿想要动筷的心思都没有,她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扯了下唇,说:“谈云煦,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不然你以为只有你可以闹?”
谈云煦是想故技重施,项峻跟当初的卢季州没什么区别。
项峻托腮:“谈小姐,你这副模样让我很欣赏。”他说,“我不是卢季州,我在外面没有别的女人,谈小姐可以绝对放心。”
谈云舒轻笑一声:“可是,我在外面有心爱的女人。”她挑眉,“怎么?谈云煦没跟你讲吗?”
……
周四下午,方逾在茶水间接咖啡。
整整四天过去了,谈云舒还没回来,虽然两人在晚上会聊聊天,氛围比之前温和暧昧很多,但她见不到人还是会觉得有些不真实。
京城下起了雨,天空灰蒙蒙的,饶是方逾这样的“打工圣体”看上去也缺了些精气神。
公司茶水间里多的是来接咖啡的职员,齐韵也包括在里面。
放松的时间并不久,方逾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来,望着窗外的雨幕,心跳没有那么平和。
对于雨天,她下意识还是会感到害怕。
齐韵又在她对面坐下,正拆着一支大白兔奶糖往嘴里嚼嚼嚼。
两人没有聊天,齐韵在翻着自己的手机群聊,看着金融圈群里的那些八卦,过了会儿,说:“真无聊啊,连网黄的新闻都没有了。”
“……”方逾游离的思绪被打断,转过头来,笑了下,“你老实说,韵姐,你是不是最爱这一类八卦。”
齐韵:“哈哈哈。”
方逾喝完杯子里的美式,正准备起身回办公室,就在这时,她听见齐韵道:“诶诶诶!来爆炸新闻了!”
“嗯?什么?”方逾随口一问。
齐韵压低了声音:“说是谈总跟南霖集团的谁要联姻了。”
方逾没握住杯子,“啪啦”一声,陶瓷杯碎了满地。
第105章
陶瓷杯摔碎的动静引起茶水间所有职员的注意, 有些人还在放松地闲聊着,猝然听见这个动静被吓了一跳。
大家纷纷望过来,而后场面有些混乱, 一时间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方助, 你赶紧坐下,别乱动。”
“扫帚在哪儿?我去拿, 哎哟……看着就疼。”
“碘伏和棉签来了!都让让!小心点,别踩着渣渣了!”
……
方逾穿的是高跟鞋, 脚背有部分露在外面,杯子残渣乱飞, 她的脚背不能避免地被扎了几个地方,醒目的鲜血迅速往外冒,已经往下流到了鞋子里,看上去触目惊心。
齐韵距离方逾最近, 她自己习惯把脚放在椅子底下的横架上, 所以没被扎到。
其他人跟她们都有些距离, 也没受伤。
茶水间的场地大家清理得很快,都等不及喊保洁阿姨过来。
方逾回到椅子上坐下,她努力扬唇冲大家笑笑:“你们受伤了吗?抱歉, 是我手滑导致的, 吓着大家了。”
齐韵盯着她的伤,脸都皱巴起来:“哎呀,你先上你的药吧,大家都没事,就你一个人有事。”
另一个同事附和:“就是, 你快处理伤口吧, 方助。”
方逾颔首, 她低着头,一只手拿着棉签一只手拿着碘伏,没有面对着人,上扬的唇角失去了力气,她神情木然,满脑子都是刚刚齐韵说“谈总跟南霖集团的谁要联姻了”。
她跟齐韵聊到的“谈总”只有谈云舒一个,如果是其他人,前面还会加个公司前缀。
“疼吗?”齐韵在一旁问,表情还是没放松。
方逾眨了下眼,摇头:“还好。”她叹口气,“小磕小碰常发生,已经习惯了。”
“你这哪是小磕小碰啊……”
方逾按着棉签止血,闻言问:“对了,韵姐,刚刚谈总那个是怎么传的啊?”
“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方逾挑眉:“嗯。”
“有人发了新闻截图。”
竟然还是新闻吗?方逾抿唇没吭声了。
伤口其实是疼的,但最疼的不是这处地方,而是左侧仿佛正在被割裂的心脏,疼到让她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
茶水间还有这么多同事,她不会再像六年前那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泪。
过了一小会儿,方逾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幸好鞋子还不错,起码血液没有往外渗,用纸巾就可以沾出来,她重新穿上鞋,若无其事地对着还在关心她的同事道:“真的没事,不影响,很快就会好的。”她笑着道,“该回去上班了。”
这话一出,大家作鸟兽散。
方逾也站了起来,齐韵不放心她,想要扶着她回去,她摆摆手:“不用,韵姐。”
她伸出手,问:“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齐韵从包里拿了好几颗出来,方逾摘了一个:“我不爱吃糖,一颗就够了。”
“行。”齐韵缓和着气氛,“我该学学你控糖,这样皮肤才会跟你一样好。”
方逾双眸弯弯,轻轻迈着步伐先去水槽那里洗手,才一路艰难地走回办公室,沈映之今天下午有别的事情,很多事情都由她这个总助负责,在茶水间多浪费了些时间,她现在要抓紧时间处理工作。
脚疼让她清醒,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而不是去想跟谈云舒有关的事情。
窗外的雨没断,办公室开着空调,方逾觉得有些冷,披上了外套。
直到把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她才看见天色暗了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八点了。
方逾摘下眼镜,闭眼揉着自己干涩的眼周,而她眼前冒出来跟谈云舒有关的画面,主要还是想到六年前谈云舒向自己递请柬的场景,跟下午听见的内容又重叠在一起。
半晌,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
公共区域那里还有几个职员在加班,大家神情都很疲惫,也没空闲聊。
电梯口这里没其他人,显得很空旷。
方逾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些空洞,进电梯后,又只是盯着下行的数字。
从公司大楼出来,她撑起伞。
天空像是一块黑布,幽暗不见底,这雨比下午还要大许多,雨珠在地面上飞溅,逐渐浸湿她脚背的纱布。
方逾艰难地抬腿,朝着地铁口走去。
下雨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金融圈这边加班的人不少,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满脸疲惫,书包还放在身前,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回到家还要继续加班。
方逾的呼吸不那么平和,她紧紧地握住伞柄,浑身都有些发冷。
进站以后,她解锁手机。
谈云舒到现在都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也没有一通电话。
她失神地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一路,中途差点忘记换乘地铁,她不知道现在要不要给谈云舒发消息过去,如果要发的话,又要发什么内容呢?
一直到回小区,她也没想出来。
主要是脑子转不动了,她想到了太多事情,桩桩件件都跟谈云舒有关联。
符霜见她一直没在群聊里出现,也没回私聊,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动静就拉开门:“小愉,你怎么了?一直没出现。”
“嗯?”方逾愣了下,扬起唇,“我没事,就是下午在办公室摔了个杯子,被扎到了。”
符霜:“我靠……!”
她说:“赶紧进去消毒,这淋了雨,可别感染了。”
“好。”
方逾在沙发坐着处理着伤口,被雨浸过的伤看上去很难看,其中有一道比较深的口子都被泡皱皮了,她也不想感染,一直涂着碘伏。
她没让符霜跟进来,不然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察觉到不对劲的,而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呢?
方逾照着镜子,费力地牵起唇角。
笑得太难看了。
意识到这点,她也不再坚持,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低着脑袋,又在大口呼吸着。
就在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倏地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走到客厅。
是谈云舒打过来的电话,她来到阳台的位置站定,听着外面的雨声,又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接听:“有什么事吗?”
“方逾,我没有。”谈云舒着急地道,“是谈云煦放出去的消息,他故意恶心我,你不要信。”
方逾听着谈云舒熟悉的声音,闭了闭眼,声音发颤地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才落地京城。”
谈云舒的慌乱很明显:“航线遇到雷暴天气,飞机迫降到了雪城那边,信号不好,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才看见……”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要回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
“带伞了吗?”
“没有。”
方逾深吸口气,说:“先来找我吧,谈云舒。”
“好。”
等待的时间很磨人,方逾这才敢上网,她开始搜索君灵酒店集团的官方账号,大概是因为谈云舒本就在这个圈子备受关注,许多营销号也跟着发了,事情散播得很快,所以官博刚刚发出相关辟谣。
速度很快,毕竟谈云舒也才下飞机。
方逾逐字逐句看完了辟谣的内容,心仍然揪着。
因为有谈云舒之前的话做支撑,她并没有怎么信那些内容,也没有不理智地删除拉黑谈云舒,而是六年前的回忆太有杀伤力,才让她感到如此难受。
四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方逾小区的路边。
雨势没小过,方逾走过去给下车的人撑伞,这么几天没见,现在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司机在催促,两人也来不及说什么,很快取下行李箱,见着出租车消失在原地。
XZF
没人讲话,都沉默着。
只有雨珠捶打伞面的声音分外明晰。
谈云舒一只手拉行李箱,而方逾的手握着伞,她也牵不到,她低眼,看见方逾缠着纱布的双脚,开口问:“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
“怎么不告诉我。”
“你告诉我什么了?”方逾顿住脚步,没有往前走的心思,她望着眼前的人,眼眶忽而红了起来,“我看那张网传的照片,是昨晚对吗?昨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把一切摆平了再来找你。”
谈云舒的鼻尖也跟着泛酸,她抬手握着方逾的手:“抱歉,让你等太久了,方逾。”
“谈云舒。”方逾的眼泪这才砸下来,泪光在昏暗光影下闪烁,晶莹又破碎,“你一直以为我害怕打雷对吗?不是的,我是从六年前六月九号那天开始害怕下雨天,因为我跟你就是从下雨天相遇的。你知道应激是什么感受吗?刚来京城那两年,一到下雨我就会浑身发抖,我会害怕到整夜睡不着觉,一直到这两年才有所缓解,可你又出现了,你又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的生活。”
谈云舒紧抿着唇,她想象着方逾在下雨时的反应,只觉得呼吸都被人控制住,她从来没想过方逾是害怕下雨,并且还是因为跟她在下雨天相遇。
可不等她说什么,方逾的双唇又动了动:“喜欢你是让我觉得特别痛苦的一件事,谈云舒,请柬上的字眼有多么刺眼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我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并没有,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听得谈云舒心碎。
“不会再有下一次,方逾。”谈云舒笨拙地给她擦眼泪,指尖都在发抖,“我会在未来的每一个雨天抱住你。”
“我一眼就钟情的人是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没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其他人。”
“再试着喜欢我吧,方逾,就让我用以后来弥补可不可以?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谈云舒说着也哽咽,她实在是没有信心。
下一秒,伞落在了地上。
方逾往前迈了一步,紧紧拥住眼前的人,眼泪混着雨水,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可以。”
第106章
为了不吵到符霜, 两人回方逾住处的动静都很小,也胜在谈云舒行李箱质量好,滚轮没多大声响。
一直到进门, 方逾才舒口气。
她还没有做好被朋友发现她跟谈云舒关系的准备。
门轻轻关上, 她开了灯,又转过头, 视线落在一旁的谈云舒身上。
谈云舒目光一直黏着她,没有哪一刻移开过,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
只是现在跟谈云舒对望着,更觉得灼热。
“怎么了?”谈云舒见方逾看过来, 轻声问。
方逾眨眼:“……没怎么。”
她只是忽然想到和谈云舒关系已经发生了转变,愣了一下而已。
“真的没什么吗?”谈云舒眼神温和,口吻也放软,“我想你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 我都听。”
她们没淋多久的雨, 并且湿透,也好在下雨天人少,否则指不定要引来别人打量的眼神。
只是现在怎么看怎么落魄, 谈云舒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看上去就可怜巴巴的模样。
又像是一只淋了雨的三花猫。
方逾推了推谈云舒的肩,她说:“真的没什么,你先洗澡,我去煮姜汤。”她皱皱眉,跟了一句, “免得你又感冒了。”
谈云舒捉住她的手捏了下, 失笑:“我没那么容易感冒。”
“你自己信吗?”方逾的双唇张合, 眉峰微抬,“我给你数一下?”
“……”
谈云舒抿了下唇,她往前凑近了些,又试探着问:“我们不能一起洗吗?现在时间有点晚。”
“不能。”
方逾的耳朵莫名发热,几乎是不带考虑地拒绝了。
“为什么?”
“我不习惯。”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就……”
方逾将掌心又放在谈云舒的肩上,她凑过去,亲了亲谈云舒的嘴唇,等人安静下来,她眸光流转,说:“现在不一样,谈云舒。”她又亲了下,睫羽轻颤,“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谈云舒揽着她的腰,又把人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坐下,自己脑袋微微仰起,褐色眼瞳里泛着莹润的水光。
“不行。”方逾虚捂住谈云舒的唇,“不能再亲下去,你要先去洗澡。”
谈云舒定定看着她,往前啄了下她的掌心,闻言也不再挣扎,落下一个字:“好。”
很快,谈云舒从行李箱里取出来自己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还在滴水的伞被方逾放到阳台阴晾,她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看着客厅摆放的黑色行李箱,又适应了两分钟,才到厨房煮姜汤。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近十一点,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姜汤已经喝过,方逾也已经洗过澡,只是她的脚其实不太能碰水,洗澡前缠了一圈保鲜膜还是没挡住,现在伤口看上去又比之前醒目一些。
谈云舒正拿着棉签蘸碘伏,给方逾上药。
本来方逾要自己上药的,谈云舒不同意,她往伤口轻吹着气,涂药的动作也很温柔,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方逾更痛。
“是不是很痛?”谈云舒又涂了一个伤口,掀眼看向方逾,刚刚她看见方逾的腿都缩了下。
方逾:“还好。”
“还好就是很痛,你才不会把真实的感觉告诉我。”
“……”还真说对了。
谈云舒又换了支棉签,神情专注地继续,等到涂好药,她又拿过纱布给方逾缠着。
只是手法怎么说呢……
方逾看着被包得跟个大馒头似的脚陷入了沉默。
算了。
反正明早也会换掉。
但看着就是很滑稽,她又望向谈云舒,只见谈云舒自己也有些懵,向她解释道:“……我没缠过。”
“没事。”
方逾收回自己的脚,一直放在谈云舒大腿上,她也不是很习惯。
很显然,被包得这样严实的双脚根本穿不进拖鞋,脚趾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这个画面又让方逾忍俊不禁。
她刚想说自己就要这样趿着拖鞋进卧室时,谈云舒矮了矮身,将她往上抱起来。
方逾下意识就用双腿圈住谈云舒的腰,否则她怕自己会掉下去,但这个姿势……
她整个人都挂在了谈云舒身上。
“谈云舒……!”方逾勾着谈云舒的脖子,声音明显有些急切,“我又不是不能走,放我下来。”
“别动。”谈云舒脑袋稍抬,看着她,“不然摔着了。”
说着将她抱更紧了些,稳步往卧室走去。
方逾本来就偏清瘦,这样抱起来并不费劲。
房间小,客厅到卧室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眨个眼的时间,谈云舒就把人轻轻放在了床上,又回到客厅去关灯。
她明明也没来几次,却对这里熟门熟路,关灯关门一气呵成。
方逾都没反应过来,身侧的位置就被填上了,只需要展臂就可以触碰到。
房间只留下了床头柜的台灯又在看着她们。
两人没有更进一步,都侧着身,视线放在彼此的脸上,就连眨眼的频率都一样。
最后还是方逾率先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
“……”方逾别开脸,看向天花板,“不给看,该睡觉了。”
谈云舒靠近了些,她用手肘支撑着上身,让自己强行进入到方逾的视野里,而后冲方逾翘了下唇:“我没你那么小气,你可以继续看我。”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长发就往下散落,发尾落在了方逾肩颈那块位置。
方逾照做,一边看着她一边拨弄她的头发,指尖从她脖颈上滑过,又听见她低声问:“那现在呢?方逾。”
“嗯?”
“现在可以继续亲下去吗?”谈云舒还在询问,只是手已经提前放在她的腰间。
“如果我说不可以是不是就不……”
谈云舒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没让她把完整的句子说完。
什么不可以,没有不可以。
这是她们坦白心意后的第一个吻,也是关系转变后的第一个吻。
谈云舒闭着眼,只觉得心间被塞满云朵,柔软到不可思议,她抚着方逾的头顶,方逾配合地将下巴往上微抬,使她可以吻得更深入,而她放在方逾腰间的手也只是在上面轻轻贴着。
谈云舒的神情再次虔诚起来,可禁不住鼻尖又有些酸意,她以前都做了什么,会让方逾那样害怕下雨天。
谈云舒想起来第一次带方逾去自己套房的那晚。
雷声震天,她下意识就以为方逾害怕打雷,可后面没打雷了,方逾绷着的身体也没有放松,最后还枕着她流眼泪。
她那会儿就该意识到的……
谈云舒将所有的愧疚注入到这个吻里,可是越想越让她难受,她不想分心,却控制不住自己。
过了会儿,方逾的脸上感到了两滴温热。
她抵出了谈云舒的舌头,停下这个吻,一睁眼就见谈云舒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现在又轮到方逾问,她抚过谈云舒的眉眼,又困惑又心疼。
谈云舒凝视着她,借着光线,看见她眼里的自己,随后把脑袋垂下来,将脸埋在她肩窝那里,但没再由着自己掉眼泪,而是处理着自己的情绪。
方逾看着她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拨开她耳边的碎发,靠过去亲着她的耳朵,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说:“我包里还有一颗大白兔奶糖,明天早上我跟你一人一半,怎么样?”
“什么?”谈云舒的睫毛扇了扇,还有些鼻音。
“就是……”方逾不疾不徐地道,但说起来也有些赧然,“邀请我去单身聚会的那位同事,跟我关系还不错,我前几天请她吃了喜糖,忘记给自己留了。”
“前几天”“请吃喜糖”这两个词组让谈云舒怔愣住,她迅速反应过来,就又凑过去,几乎是跟方逾的鼻尖贴在了一起。
两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她说:“我是难过,方逾。”
她也没具体说自己难过什么,又继续道:“以后下雨天我都会跟你待在一起,直到你不会再害怕。”
“我现在就不怕了。”方逾摸了摸她的耳朵,“别担心。”
谈云舒闻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再将自己的下巴往前一抬,跟方逾又吻到一起。
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人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柔。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才以方逾躲在谈云舒怀里的姿势而结束,彼此都平复着呼吸,依旧抱得很紧。
“脚现在还很疼吗?”谈云舒关心地问。
方逾合眼回答:“刚刚注意不到,现在觉得也还好。”
“方逾……”
谈云舒捡起之前的微信聊天内容,问:“我不可爱吗?你还没当面对我说。”
“你以前看见我的模卡时是什么回答?”
谈云舒都不用回想,过去那几年她经常翻出来那张模卡看,于是她说:“好可爱,是我的。”
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嗯,我是你的,方逾。”
“是我的女朋友。”方逾纠正。
第107章
京城的夏雨下得很反复, 一阵密一阵疏,在天将亮时才彻底停下来。
空气中都是雨水的味道,街道像是被洗过一番, 水滴顺着树叶脉络往下滑直至坠到地面的小水坑里, 让里面映着的青色天光泛起一圈圈涟漪。
而这涟漪,也同步到了方逾的心里。
在闹钟响前的三分钟, 她睁开了眼,就看见在自己身侧睡得安宁的谈云舒。
谈云舒的长发散在枕头上, 眉眼舒展,呼吸安稳, 闭着眼也难掩高贵优雅的气质。
方逾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愉悦与酸涩好像共存。
因为往回一看,她们足足花了9年,才让两颗心在同一时间链接在一起, 从19岁到27岁, 从大学到工作, 从稚嫩到成熟,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跟对方有关。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方逾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试探着伸出手, 想要确认一番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而当她的指尖刚落在谈云舒下颌时,就见眼前的人睫毛轻轻扇了下,直到一双眼睛全然落入她的视线。
“我……”方逾抿了下唇,指尖往旁边一拨,有一丝被人当场逮住的窘迫, “你这儿有头发。”
谈云舒眼里蓄起笑意, 懒懒地“嗯”了一声, 又捉住她的手贴上自己这半边脸,有些迷糊地说:“要是前几天你在就好了,这样我觉得我的脸也会好得快点。”
方逾感受着谈云舒脸上的温度,不由得问:“什么意思?”
“……没事。”谈云舒清醒过来,她没把崔婉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事情告诉方逾就是不想让对方担心,不过如果是之前的话,她多半会发照片或者视频过去,使一出苦肉计让方逾注意。
但跟方逾的关系本就有所缓解,她的策略也要换一换。
方逾却没有放过她,指腹在她脸上抚了两下,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有人打你了?”
在蓉城时谈云舒的脸还是好好的,那就只能是回柳城以后的事情了,而且前面几天跟谈云舒聊天,谈云舒发的照片都跟风景有关,没有一张露了脸,并且绝对不是过敏,过敏的话谈云舒会来找她“卖惨”的。
这个问题一出,谈云舒想矢口否认,但看着方逾满含关心的双眸,她选择了沉默。
也是默认。
方逾看着她这副模样,靠得更近了些,将她搂住。
两人贴在了一起,本就穿得单薄,现在又在分享着彼此体温与心跳。
“怎么办呢?”方逾的声音放得很轻,温热的呼吸落在谈云舒的耳廓。
“什么怎么办?”
方逾愤愤地道:“我现在好像只能揍空气。”
谈云舒抬了抬眼,失笑着道:“没事的,是我妈妈打的,不会有下一次了。”她说着又顶了下方逾的鼻尖,眼里覆上一层谁都能看懂的着急,转移着话题,“快起床洗漱,方逾……”
方逾装作听不懂,嗓音却带笑:“慢点不好吗?今天醒得早,我可以跟你多抱一会儿。”
因为方逾还有脚伤,再加上谈云舒一路奔波,两人的情绪波动又很大,昨夜两人只是拥抱和接吻,点到即止,没有更进一步。
最重要的是,双方都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梦。
好在现在睡醒发现对方还在自己身边。
“不好。”谈云舒蹭着她的腿,“洗漱过后也可以抱。”
“那你下次会不会还瞒着我?”方逾说着轻哼一声,动作温柔地捻着她的耳垂。
谈云舒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下,她咬了咬唇,像是做着承诺:“不会了。”
“好。”
方逾放过她。
几分钟后,柠檬味牙膏的香气在两人的鼻息间交换。
方逾侧坐在女友的大腿上,被报复心极强的某人压在沙发靠背上不轻不重地吻着。
趁着她不注意,谈云舒还拆开那颗在茶几上的大白兔奶糖,在双唇微张的间隙里,慢慢地将糖果往方逾的嘴里送,自己又贴过去,跟她共吃一颗糖。
方逾微怔,耳朵顿时羞得通红,她撑在谈云舒肩上的左手往前推了推,却因为力气被卸了一大半,怎么都没用,反而还被谈云舒牵住转而十指相扣。
她又用舌尖往前抵着糖果,又正好如了谈云舒的意,跟她的舌头勾缠得更紧密。
牙膏的清新味被甜甜的奶味所替代。
她们的心跳都沉重地厉害,喘息的频率也一致,就连喉咙吞咽的动作也都在缓缓加速。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试过。
等到这颗糖一点一点地吃完,定好的倒计时也刚好响起铃声。
却没人立马就关掉它,由着它吵着。
也是在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难得早点出门的符霜问:“小愉,你现在要出门了吗?我们一起去地铁站吗?”
方逾偏过头,朝着门口那里喊:“小霜,我现在还不出门,你先去吧。”
“要不我等你?”
“不用不用。”方逾的声音明显有些急迫,“我可能打车去。”
“好。”符霜应完这声也不再多说。
直到门口传来防盗门关上的动静,方逾的一口气还没喘稳,眼前的人又贴过来,将她唇边的津液一点点舔掉,还挑了下眉,颇为自豪地道:“不愧是自己的喜糖,非常好吃,谢谢款待。”
“……”方逾的脸还是绯色,她的喉咙滚了下,有些羞赧地道,“不客气。”
她就不该在昨晚哄谈云舒的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显得她太着急了,都没跟谈云舒在一起呢,她却连喜糖都发出去了。
“那还能麻烦女朋友也帮我一下吗?”谈云舒指的是舔掉唇周的事情,她的手落在方逾的腰间,大大方方地勾引方逾,“我舍不得擦掉。”
方逾扶了下额,随后勾住谈云舒的脖子:“不麻烦。”
第二道铃声响起时,两人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正经模样,衣服穿戴整齐,只是水润的粉唇像是还有些痕迹,剩下的时间有些紧迫,两人一齐离开了房间。
电梯里去上班的人很多,也有些挤。
方逾牢牢牵着谈云舒的手,而谈云舒却趁机反过来用指尖在她的指根上扣着,酥痒的感觉传递到方逾身上每一处,她转过头,瞪了谈云舒一眼,这人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方逾对符霜说的话也没错,她这次不是坐地铁过去,而是上谈云舒的车。
这还是谈云舒昨晚跟她商量的结果,什么她有脚伤挤地铁不方便啦,要是明天还下雨又可能会增加感染的风险……
方逾经不住她这么磨,答应了。
远叔早早地开车过来候着,见到她们出现,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等着她们去买早餐回来。
早餐不是清粥,方逾昨晚忘记煮,就带着谈云舒去买蛋堡和豆浆。
老板见着谈云舒,问方逾:“这位小姐是你朋友啊?”
“对。”
方逾含笑道:“她上次买过一次蛋堡,回家以后跟我说很想念呢,老板,我就说全世界只有你做的蛋堡最好吃。”
“那是!开二十多年了!”老板又乐得合不拢嘴。
谈云舒唇边也噙笑,她不信方逾没懂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逾感应到她炽热的目光,侧头跟她对视了一眼,又慢慢地转过脑袋,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又有了要红的趋势。
一夜过去,地面还是有些潮湿,天空也不见阳光。
她们就着阴凉的微风进了轿车,挤上了京城的早高峰。
怕远叔没吃早餐,方逾还多买了两份,她记得远叔很能吃。
远叔有些受宠若惊,道了感谢。
不过他尽着司机的职责,路上没有吃过一口。
方逾和谈云舒在后座细嚼慢咽,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在吃完以后,谈云舒又给方逾看自己前几天的照片打发时间。
全是她在脸好之前的自拍,其中有几张看上去很严重,一边脸白皙清透,一边脸却又红得能看见指印,就跟街头艺术家一张脸画两个妆做表演一样。
看得方逾默然,过了会儿,她抬起手来,又抚向谈云舒的这半张脸,她看着谈云舒的褐色眼瞳,压低了声音,问:“当时为什么不躲?”
“她打完这一巴掌,我彻底不受她掌控了。”本就淡薄的母女情,这一巴掌也打散了。
方逾用额头跟她的抵了抵,之前谈云舒脸过敏都没有这次看上去惊心。
让人心疼。
谈云舒的脑袋的脑袋放在她的肩头,附在她耳边跟蚊子叫似的问:“今晚可以来我那里吗?”
“上次你都没有住多久。”
上次方逾就住了一天两人就被迫分开了。
“我考虑一下。”
方逾没有立马答应,她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怎么向朋友们坦白自己跟谈云舒的恋情,她又不是大明星,连谈恋爱还要藏起来。
谈云舒的眼神黯了黯,又迅速藏起来:“好。”
早高峰的车流拥堵到很考验人的心态,幸好她们预留的时间足够,远叔先停在方逾的公司大楼附近,才又载着谈云舒去离开。
方逾打卡进了公司,她这次穿的矮跟鞋,受伤的地方贴了创可贴,没有贴很紧,主要是遮一下伤口,不至于看上去就引人注目,这样也会好得快一些。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大家情绪比前面更充沛,也更有激情。
方逾没有分神,投入到工作中。
很显然,谈云舒工作比她的更忙,一个上午过去也没有消息到聊天窗口。
午休时间到来,方逾摁了摁太阳穴,看了一上午的数据汇报和文件让她有些头疼。
过了几分钟,她盯着微信,指尖点了点,给谈云舒发消息过去:【我去吃饭。】
谈云舒秒回:【我也去。】
【去你们公司。】
方逾:【。】
【知道了。】
方逾回完,扬了下唇,走去公司食堂。
齐韵这个饭搭子依旧在,还关心起她的伤势来。
方逾默默地选了齐韵以往的位置坐下,这里可以看见食堂大门。
她弯了弯眼,浅笑着回:“没事,伤口没有感染。”
“那就好。”齐韵坐下去才有些疑惑,“诶,今天我怎么坐在这里。”
方逾找了个借口:“难道你那还贴了我的名字吗?”
“那倒不是。”
齐韵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仍然形容不出来,她揣着这些想法,继续跟方逾聊八卦。
难免说到关于谈云舒的传闻已经被辟谣了这件事。
方逾一如既往只是听着。
而齐韵刚说完,大门方向就出现了两道惹人注目的身影。
谈云舒站在沈映之旁边,她没料到这次可以直接看见方逾,跟方逾的目光对上后,还轻轻抬了下眉。
而“工具人”沈映之拍了拍掌心,示意大家看向她。
食堂安静下来,她这才说——
“大家吃完饭可以去自己楼层茶水间领糖果礼盒,谈总请吃糖。”
第108章
沈映之昨天太忙了, 都没注意到谈云舒的那条新闻,等应酬结束才看见梁霈在群里嗷嗷叫,问谈云舒和南霖集团项峻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们这些发小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还圈谈云舒出来要个说法。
沈映之:【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我就觉得你需要先去医院看看脑子。】
梁霈:【你什么意思!】
两人一直吵到十点出头, 谈云舒才出现,她引用了沈映之说梁霈需要去看脑子那条, 回:【我也建议。】
往后谈云舒就消失了。
一直到沈映之今天开完早会,她摸过手机, 才看见谈云舒发来的消息。
云舒:【中午请你们公司的人吃糖。】
像是觉得她太久没回,谈云舒又跟了一句:【是的,没错,我是跟方逾在一起了, 但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在喝着水的沈映之, 看见这两行字, 猝不及防地就被呛了两下。
不是,她问了吗?
隔着手机她都能看见谈云舒嘚瑟的样子。
但她还是由衷地为好友感到高兴,问:【要不我给你包下京城的地铁广告?还是说去纽约时代广场给你包大屏?】
【暂时不用。】
不过谈云舒请自己公司的人吃糖这事儿, 已经板上钉钉了, 并且还要瞒着方逾,不能再跟上次请吃甜品那样,还让方逾负责事宜。
等中午见到明显心情不错的谈云舒,沈映之难免揶揄地“啧”了一声:“你这个姓谈的终于谈上恋爱了。”
谈云舒唇边带笑,斜睨她一眼, 不跟她计较。
她们两位在金融圈这边的讨论度一向不低, 尤其是谈云舒, 毕竟君灵酒店集团的公司搬过来也没有很久,大家对她还保持着一定的好奇心。
她们关系很好在这片区更不是秘密,两边公司的职员也都清楚。
但谈云舒请沈氏总公司职员们吃糖这件事还是犹如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就起了很大的反应。
食堂这些人一个个表情兴奋,纷纷表示“好的”。
还有扯着嗓子的人大胆问:“是有什么喜事吗?谈总。”
谈云舒的目光又微不可察地从方逾脸上掠过,她的笑意深了深,给出自己准备好的答案:“就当祝福大家周末愉快。”
沈映之真看不下去,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好了,大家继续吃吧。”
大家这才又专注于自己的午餐,只是有关谈云舒请吃糖的聊天没有断过。
齐韵已经转过头来,她看向方逾,沉默不语。
方逾拿出自己的演技,但跟齐韵对视时,还是难免有些心虚,她架了下眼镜,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谈总她……”
方逾一脸懵,其实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什么?”
“她请吃的是什么糖你知道吗?方助。”
方逾:“不知道。”她平和地绕开话题,“吃饭吧,一会儿去茶水间看看就知道了。”
齐韵看着她,收起自己的怀疑,笑了笑:“OK。”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楼层茶水间。
职员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来领了自己的那份,长桌上还剩下一半的糖果礼盒,有的人就算不爱吃糖,但一想到是免费的,又没法拒绝。
更何况谈云舒送的这个糖果礼盒看起来很可爱,小小的盒子上画着一朵鱼样的云在蓝天下畅游。
里面装着知名品牌旗下的经典款糖果。
比许多人结婚送的喜糖还要夸张。
方逾跟着领了一份,她垂着眼,只觉得这份礼盒沉甸甸的。
齐韵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盒,“哇”了一声:“谈总也太大方了吧,这颗巧克力外面就卖很贵了。”
“嗯,是很大方。”
方逾扯了下唇,跟齐韵道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望着桌上的这盒糖发呆。
一个早上,谈云舒就定制了这么多礼盒出来,是的,她可以万分确定就是定制的,盒子上的那朵云就是证明,前几天谈云舒才发给过她一样的照片。
只是她没有拆开盒子的打算,就放在那里。
过了会儿,她收到新的微信消息。
她回过神来,点开。
谈圆圆:【我在茶水间。】
方逾不会看不懂谈云舒的意思,但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她眨了眨眼,转而说:【我今晚不过去。】
【好。】
【那我来找你。】
【别来。】方逾生硬地回。
谈圆圆:【我明白了,你不想跟我见面。】
方逾没回了。
她低头闭着眼,呼吸都没那么顺畅。
她想,她还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和谈云舒的新关系,她们才在一起不到24小时。
她还没准备好一切。
另一边,谈云舒回了自己的公司。
她也请自家公司职员吃了糖,大家见到她都笑着喊“谈总”,等到回了总裁办,她的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她往嘴里放了一颗糖,明明是甜的,她却觉得苦。
为什么方逾没有反驳不想跟她见面那句话,是因为真的不想见她吗?
她们明明昨晚和早上都相处得极好。
她盯着方逾的回信,白色气泡框只有简短的两句话,而每一个字眼都成了一把无形的刀,刺着她的心。
半晌,谈云舒敛起这些情绪,切出微信-
方逾难得准时下班,又挤上晚高峰的地铁。
耳边呼啸着地铁的风声,她一脸倦怠,只觉得这趟车没有尽头。
除了她,大家似乎都是这样,只有个别在兴奋着周末的到来。
过了会儿,方逾又解锁手机,但微信置顶没有显示新的消息通知,她抿了抿唇,再一次默默锁屏。
七点半左右,她拖着身体回到家,从包里取出糖果礼盒放在茶几上。
里面的糖一颗没动。
机械地洗过澡后,她跟家里人视频,笑起来的模样跟平时一样,看上去心情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只是在面对方芹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跟想跟妈妈说自己恋爱了的事情。
到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说起别的话题,等到视频一结束,她的笑容就垮了下去,把视线放在了茶几的盒子上。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去,不过没有下雨。
昨晚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跟谈云舒在一起,她还在等着谈云舒出现。
等着尘埃落定。
可谈云舒今晚也没在她身边,是她自己推开的,想着这个,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口很闷。
她需要消化一下。
于是她来到群聊里,主动问两位朋友:【你们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哭了,我要加班。】这是符霜的回答。
唐半雪:【明后天我工作室办比赛,正缺路人评委,小愉你来吗?】
这是个化妆比赛,参赛人员全是“半支雪糕”工作室的员工,在已定的主题下、有限的时间里画出让大家更喜欢的妆容,由唐半雪和几个更专业的化妆师来打分,当然,也有路人“评委”。
这种内部比赛以前就办过许多次,而且是综合两天的成绩,赢的人会有奖金。
方逾还没参加过,以前都是拒绝的。
而这一次,她答应下来:【好,明天几点。】
方逾跟唐半雪定好时间,要加班的符霜羡慕得哇哇哭了起来。
聊完这些,方逾再度回到消息列表,她看着置顶的备注,迟疑着发了消息过去,打破了聊天窗口长达快九小时的沉寂。
方逾:【我这个周末有事。】
谈云舒的回复在近十点钟才来,她说:【放心,我不会来找你。】
方逾低睫,敲字过去:【好。】
“半支雪糕”工作室的比赛是在下午进行,参与的模特们都是店里的客人,大家都免单,开开心心地来凑热闹。
方逾虽然不是专业化妆师,但她也会适时地给出自己的评价,并且很中肯。
注意力集中就不会想到谈云舒,这两天的时间里,方逾上午在家看书、练口语,下午出门看比赛当“评委”,只有晚上才会让自己放松放空,想着跟谈云舒的事情。
那盒糖至今也没有拆开。
京城的天气这两天始终阴凉,一直到周日晚上才又冒起了雨丝。
方逾听着窗外的雨声,呼吸紧了一些。
她又翻着跟谈云舒的微信对话,这两天她们的聊天很少,谈云舒会来问她的脚伤怎么样,她也会主动说明伤口的进度,两个人都客气得不像样。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成了来电显示。
是谈云舒拨来的电话,这让她愣了一下,随后滑动屏幕,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喂”一声,就听见谈云舒的声音响起。
谈云舒轻声说:“下雨了,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方逾垂眸,“嗯”了一声。
“我说过的,未来的每一个雨天我都会在你身边。”谈云舒闷闷地道,“但你不想看见我,方逾。”
“我没有。”方逾否认。
“可你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为什么呢,明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跟之前没有区别?”
方逾听着她的鼻音,难受地道:“我现在下来。”
“好。”
几分钟后,方逾提着一个包出了门,遥遥地就看见在路边轿车旁等候的谈云舒。
谈云舒撑着一把伞,仪态极好,见到她出现走过去。
两人的表情都跟喜悦不搭边,氛围也有些僵硬。
细密的雨丝往下散落,方逾收起自己的伞,躲在谈云舒的伞下,才并肩走向路边。
谈云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方逾坐进去,一转眼,又看见大熊猫玩偶在后座系着安全带。
她慢慢收回眼神,把目光落在已经在主驾的谈云舒身上。
算下来整整两天半没有见面,中途的联系也少,一时间只有雨刮器低频运作的声音在车里响着,提醒着她现在所处的空间在哪里。
谈云舒却没有看向她,而是握着方向盘驶离了原地。
方逾目视前方,捏紧了手机。
在下雨,车速也不快,过去了近四十分钟才到酒店停车场。
谈云舒一只手拿着方逾的包,一只手不由分说地牵着方逾,反正电梯里也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她没有避开。
很快,两人进了套房。
谈云舒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把方逾的包往旁边柜子上一放,随后就紧紧地看着方逾,双唇张合,有些委屈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方逾。”
方逾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钱不是谈云舒的错,她们之间的阶级差距,也不是谈云舒的错。
是她没办法一出手就请那么多人吃昂贵的糖果,她也没办法那么快就忽略自己和谈云舒的经济差距。
思念在这两天疯长,她一边矛盾一边难受。
方逾往前迈了一小步,把人抱着,脑袋靠在谈云舒的肩上:“我好想你,谈云舒。”
谈云舒的气焰顿时灭掉,将人抱更紧了些:“……你还知道想我啊?”
第109章
听着谈云舒明显软下来的声音, 方逾把脑袋一偏,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捏在指尖。
谈云舒收到这个暗示, 难得没有立马就迎上去, 而是说:“我没那么好哄,方逾。”
她苦涩地笑了笑:“你以前不理我是你的权利,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可是……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不是吗?难道谈恋爱也包括消遣吗?方逾。”
连着两个“方逾”, 让方逾的呼吸都停了下。
“不是的……”但她也自知理亏,这个回答也没有底气, 其他的话卡在喉咙,怎么也往外蹦不了一个字。
哪怕纠缠了这么久,什么都做过,但谈恋爱对两个人而言都是第一次, 彼此套上“恋人”这个标签, 也不过才三天。
要怎么以这个新身份、新关系相处, 也是一门需要探究的课题。
很显然,方逾现在还没有开口的勇气,她也清楚她的处理方式不够成熟。
她跟谈云舒之间的差距从六年前就压着她, 而如今工作这么多年, 她对这方面理解得更深刻,她跟谈云舒,够不着“一类人”的范畴。
以前她的认知有限,觉得努力就可以缩小差距,但现在成为工作党这么久以后, 她不再这么想。
当总助之前, 她在行政岗当副组长时月薪是一万多, 现在在沈映之手下工作,工资是翻了倍,可谈云舒前两天请吃的糖果,算下来就会花掉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难以忽略。
“可是,我真的没感受到区别。”谈云舒说着缓缓松开自己的双臂,出口的语气还是夹着委屈。
她被方逾这样晾了两天半。
她们才在一起多久。
就有两天半这样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消息没发几个,声音也听不到,人也不能见。
方逾看着她,歉然地道:“对不起,是我还需要适应一下。”
“明明那天晚上和早上都适应得很好,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时不是很顺口吗?”
“……”方逾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睑。
谈云舒别了下她的头发,又拿过她的眼镜放在一旁,说:“这次算了。”
“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待我?或者,时间缩短一点?跟我商量。我们明明就在一座城市,我却见不到你。到最后吃糖的那些人周末愉快了,我作为发糖的却不愉快。”
“好,不会了。”
谈云舒极浅地翘了下唇:“不过我就这么原谅你的话,会不会太骄纵你了?”又不等方逾回答,自言自语地道,“可是又没有办法,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最后一个字落下,方逾就勾上她的脖子,两人的气息骤然拉近。
方逾又往前了些,贴着她的唇瓣,声音从喉间溢出:“我的眼镜已经摘了,谈圆圆。”
“谈圆圆知道了。”
谈云舒揽着女友的腰,让两人贴得更紧密一些,她的眼睫自动往下覆,双唇也张开,由着方逾的舌尖探进来。
时间尚早,两人都洗过澡。
从玄关吻到床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方逾脚上的伤在结痂的阶段,她每天都控制着不去扣,只有涂药的时候会觉得好受些。
可现在心里密密麻麻的感觉让她忽略掉她脚上的痒意。
客厅的灯关掉,开放式的卧室这次又只留了头顶的灯带,朦胧、暧昧,照着室内旖旎的画面。
整座城市的细雨还在往下冒着,窗外的凉风没能钻进来半点。
明明是阴凉的一个晚上,但她们两人却觉得有些热,就连衣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
谈云舒的床头还备着湿纸巾,她在结束这个绵长温柔的吻后,就拿过湿纸巾当着方逾的面,认真细致地擦着自己的手。
她的这双手没做过什么苦活,本就很漂亮,像艺术品,指尖还呈现着淡淡的莹润粉色,现在又这样故意擦着。
从指尖到指根,每一处,她都擦得干干净净。
方逾被她上乘的吻技亲得双眼迷蒙,眼睛像是清晨缭绕的云雾,但距离这么近,她的近视根本不起作用,看得清清楚楚。
谈云舒还非要盯着她,眼底有浓郁的笑意。
“……谈云舒。”方逾轻轻喊了对方一声。
谈云舒回了个音节:“嗯?”
“你能不能别这么……”
“这么什么?”
“色、情。”
谈云舒浅笑一声:“可是方逾,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就很纯洁?”
方逾咬唇别开脸,却暴露了自己通红的耳朵,在暖色的灯带下看上去也跟其他地方有明显色差。
但刚好给了谈云舒可乘之机,这人很快就凑上来,含住她的耳垂。
擦干净的手也老实不了一点儿,在她的肌肤上点着火,忍了很久,才让掌心触到云朵。
她同时也埋下头去,在另一边用牙齿特别轻地咬了下,最后又用舌头打转。
方逾的下巴又往上扬,明明灯带并不刺眼,她却依旧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可这样一来,所有的感觉更清晰,也让她更难耐。
谈云舒心中的气还没有彻底散去,所以她故意不往下,也故意不去碰。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方逾禁不住求饶:“谈云舒……你……”
谈云舒轻笑:“我怎么?”
“帮我脱掉……”她仅剩的底裤还挂着,早就已经黏腻得让她觉得不那么舒服。
谈云舒又凑过来跟她接吻,同时将她的身体往侧边翻了翻,更方便脱掉。
气温还在往上升,彼此都很滚烫。
方逾就着这个姿势埋在谈云舒的肩窝,她张开唇,对着谈云舒的锁骨咬着,没用力,跟小猫咬东西似的。
这是催促的意思。
谈云舒将一只腿往前了些,卡在中间。
她又动了两下,而后用左手撇开方逾的头发。
她看着方逾的侧脸,方逾的眼周都泛着一层红色,凌乱呼吸也都洒在她的颈侧。
她低下头去,在方逾的耳边低低叹道:“怎么会shi成这样啊,方逾。”
方逾没吭声,下嘴咬得重了些。
谈云舒不再逗她,将她的脑袋转过来,又封住她的唇,摸过塑料包装的东西戴到手指上。
太滑了。
她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膜也能明显感觉到,更何况其他手指还会不小心碰到,前面已经很让方逾难受了,她这次也没了折磨方逾的想法。
可是,今晚不止一次是注定的。
方逾在她这里住着,明早也可以晚些时间起床,多余的时间里,她可以让方逾知道“得罪”她是什么后果。
到后面谈云舒坐在床头,她单手箍着方逾的腰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
另一只手慢慢地用指尖抵进去,她很温柔,怕让方逾不适应。
而方逾紧紧抱着她,微仰着头,两人的皮肤贴在一起,共享火热的体-温。
“方逾。”谈云舒闭着眼,声音低哑,她亲着方逾的下颌,柔软的嘴唇又往下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方逾。”
方逾听着这熟悉的字眼,有些腿软,带着些哭腔地回:“是你的……什么?”
她本来就没怎么经历过,可谈云舒这一晚就没有要放过她的迹象,这已经是第三个姿势了。
第二次是从后面,将她压着,一遍遍在她耳边说喜欢她。
而这一次,又是不一样的尝试。
“女朋友。”
“是我的女朋友。”
方逾用仅剩不多的理智与意念低下头去,又跟谈云舒接吻。
太陌生了。
她感受到谈云舒的细指一点点地跟自己贴合,越来越紧。
“有难受吗?”谈云舒微微睁眼,看着方逾的反应。
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觉得方逾像可口的水蜜桃。
方逾还抱着她的脖子,闻言用鼻尖顶了下她的耳朵,声音特别轻:“没有……”
“好。”
谈云舒用命令的口吻:“看着我,方逾。”
方逾的手臂没有什么力气,却也依言照做,她清楚地看见谈云舒眼里蒙着的一层水光,她过去,亲了亲谈云舒的眼睛。
谈云舒像是受到了鼓励,摁着勾着点着。
往外抽,又进去,频率时快时慢。
方逾的额头跟她的抵在一起,在彼此沉重的喘息声中,在清晰的水声中,一点点地迷失自我。
她的声音软软的,只会喊谈云舒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当最后一刻到来时,方逾抱着谈云舒,又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谈云舒的掌心还贴着她没离开,并且在上面温柔地安抚着,同时啄着她的侧脸,说话声音也特地放低:“好喜欢……”
谈云舒脱口而出一个新称呼:“宝宝,我好喜欢你,喜欢你的反应你喊我名字……”
好甜腻的称呼。
对于她们而言还很陌生。
方逾眼角还有盈盈的泪光,听见这个新称呼愣了一瞬,偏过头去,凝着她的眼睛。
但还没开口,又听见谈云舒问:“那你呢?喜不喜欢我?”
“喜欢……”
“喜欢谁。”谈云舒还在引-诱着,她到现在都没听过方逾的表白。
“我喜欢你。”
“‘你’是谁?”
方逾又去咬她的肩,补充完整:“我喜欢你,谈云舒。”
“好可爱……”
谈云舒闷笑一声:“可以咬重一点,没关系,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草莓印也可以。”
方逾松嘴了。
但谈云舒的掌心还没撤走,她还在上面贴着磨,又问:“嗯?休息好了?那可以第四次吗?”
“……”这人长着这张脸说这样的话,简直让人觉得“割裂”。
方逾又“凶狠”地咬了咬她的下唇,说:“该我了,你完蛋了,谈圆圆。”
谈云舒确实是完蛋了。
近凌晨一点,两人香汗淋漓地进了浴室。
洗过澡后,谈云舒依旧没什么力气,她在方逾身后贴着,疲惫地掀起眼皮,看见自己肩头那块还有方逾咬下的牙印。
她问:“当时怎么不再咬深一点?”
方逾:“我不属狗。”
谈云舒看着镜子里同样抱臂试图遮挡一点风景的方逾,“嗯”了一声:“你属于我。”
“……?”方逾抬了下眉,这人脑子转太快了,她禁不住愣了愣。
谈云舒:“我也属于你。”
方逾拉过浴巾给她们盖上,忍俊不禁:“能不能别在这样的情况下对着镜子说情话。”
什么都没穿。
“那你刚刚对着镜子说想下次这样……”
“算我喜欢你。”方逾捂住她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谈云舒弯眼,她盯着方逾,舔了舔她的掌心,眸光的占有欲一览无余:“当然只有我可以,别人想都别想。”
她说着,扯过浴巾放在宽大的洗漱台面,又将方逾抱起来放上去。
透过浴巾的微凉触感让方逾清醒了许多,她低着眼,看着谈云舒带着情潮的一张脸。
“最后一次,方逾。”谈云舒的眼睫扇动,又慢慢地蛊惑着,她舔了舔唇,意味明显地问,“可以吗?”
第110章
方逾是被谈云舒哄睡着的。
彻底失去意识前, 她迷迷糊糊听见谈云舒附在她耳边又跟她说喜欢她,以及好喜欢她今晚的反应之类的话。
大概是因为睡前听着这些,以至于方逾做了个梦, 梦里的内容也是那么不可描述。
等到睡醒看见在身旁的谈云舒那一刹那, 她还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回到现实,恍惚了好几秒, 才眨眼确定了现在不是在梦里。
而昨晚的回忆也悉数滚进她的脑海。
真是荒唐到前所未有的一夜。
她知道谈云舒心里还有气,自己也的确做错了, 一切都配合着,就由着谈云舒放肆。
可谈云舒的“最后一次”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
更“可恶”的是, 她才经历没几次,谈云舒却已经摸透了一切,知道怎么样才会让她更舒服、更有感觉,谈云舒只需随便撩拨两下, 她就会想要继续下去, 明明很困, 却又被迫清醒着,去寻着谈云舒的存在。
于是昨晚的体验比在山雨酒店那晚还要好更多倍,不知道是天赋使然还是谈云舒又学习过。
而浴室里的画面是她最不愿回忆的——
她面对着那面清晰宽大的镜子, 谈云舒就在她的身后站着, 高度刚好,她的后背能感受到谈云舒的柔软与体温,还有扫着她肩头的头发,痒痒的。
这样下来,她只能靠在谈云舒的身上。
谈云舒单臂从她的大腿下环过岔开固定着, 一只手绕过她的腰间在前面作乱, 一边吻着她的颈侧一边命令她睁眼。
她不想睁眼, 眼前的画面着实太有冲击性,她浑身都羞成红色,撑在两侧的手都抓紧了浴巾。
但她没有照做的话,谈云舒就会放慢速度,故意磨着,还用指尖打着圈。
就是不给她。
她的乌瞳里水润一片,但很显然,这次她眼角的泪光也不起作用。
“乖。”
谈云舒眉眼沾着浓烈的情欲,她看着镜子里方逾虚着的眼,声音暗哑:“睁眼,看我们在做什么,宝宝。”
方逾被磨得没办法,湿润的睫毛轻颤,跟镜子里的谈云舒对视,视线又禁不住地往下。
一切都入了眼,她看见谈云舒故意给她瞧的指尖,上面有明显的晶莹光泽。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跳到不能再快了。
“我好喜欢你……”
“方逾,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永远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跟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嗯?”
谈云舒的手还在“兴风作浪”,说话的语气带着魅惑意味,她啃咬着方逾的肩,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
方逾的回答几乎是挤出去的,她的意识已经不够清明了:“好……”
谈云舒闻言翘起唇:“那要说到做到哦。”
“好……”
“下次还会不会晾着我?”
“不会……”
“也要说到做到哦。”
谈云舒轻笑一声,加快了速度。
修长白皙的手指进出,大拇指的指腹有意识地在上面那颗揉着撞着。
双重的刺激之下,方逾的呼吸都变得稀薄。
但谈云舒对她的了解很透彻,就在她快到的时候,又停下来。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她泪眼汪汪地开始求饶:“我不要了,谈云舒……”
“真的吗?”
“……”方逾抿唇不语。
谈云舒亲亲她的眼泪,卷进自己的嘴里:“好甜。”
说完也不再吊着她。
很快,方逾在浴巾上留下了不可忽略的水痕。
被谈云舒松开的大腿又在控制不住地颤着。
谈云舒说着好听的话夸赞着她,把她转过来充满占有欲地跟她接吻,想要她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覆在上面的手没有立马撤开,在温柔地安抚着,同时感受着她因为自己才有的颤抖反应。
过了会儿觉得她缓和差不多了,才将她挂在自己身上,抱去清洗。
直到现在睡醒,方逾都觉得体内还有余韵。
做太狠了。
现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的腿在发抖,事实上,也不是“觉得”,她掀开被子站起来,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腿软。
险些站不稳。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凑巧,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刚好睁眼。
四目相对间,谈云舒反应了两秒,就冲她弯眼笑起来:“怎么看上去有些生气?”
“你说呢?”
方逾气不过,过来压着她,又禁不住可怜兮兮地交代着:“我腿软,谈云舒。”
“那我给你揉揉。”
“不要。”
方逾一口拒绝,她看着谈云舒眼里的光亮在下一瞬就暗下去,连忙又道:“以后工作日不可以做这么多次。”
“也就是说,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周六和周日的白天就可以吗?”
“……”方逾把脸埋下去,耳朵又在发热,“什么白天?你在说什么。”
谈云舒揉着她的脑袋:“这可不是我钻漏洞,你就是这个意思。”
方逾轻哼一声:“我去洗漱,不跟你说那么多了。”
谈云舒笑吟吟地掀开被子跟上。
两人都醒得有些早,还没到八点钟。
洗漱过后谈云舒又去拿早餐,套房里只剩下方逾一个人,她拉开衣柜换着衣服,一低眼就看见自己胸口、腰腹、大腿上的草莓印。
视线一转,又看见在一旁椅子上放着的床单,以及垃圾桶里用过的卫生纸和隐约可见的指套包装。
这一切都再次证明着昨晚的疯狂。
而现在铺着的新床单是谈云舒特地去拿的,她没有大半夜让员工送来,而且还是她自己铺上的,每个角都特别标准。
方逾疑惑起来,谈云舒就向她解释说酒店还有铺床单的比赛,之前自己还参加过,但没比过那些专业的员工们。
想要经营好酒店,就要了解酒店的一切标准,这样考核的时候才不会被蒙蔽。
这么想着,她觉得她好像对谈云舒的了解又多了些。
八点十五,两人用过清淡的早餐,还剩下了一小会儿时间。
谈云舒把人抱在沙发上,给方逾揉着大腿,顺势问:“那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公司吗?”
“先把你送到你们公司的停车场,我再去我那边。”
“……可以。”方逾这次没拒绝,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多力气挤地铁,想起来就有些气鼓鼓的,“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谈圆圆!”
谈云舒双眸带笑地应:“嗯,下次不会在工作日对你这样了。”
方逾语气一软,试探着问:“消气了?”
“早就不气了。”
谈云舒说完凑过去,想要衔住方逾的嘴唇。
但方逾推了推她,别开脸,不给亲:“那怎么睡前还要那样对我。”
她以为浴室里就可以结束了,毕竟谈云舒说了是“最后一次”。
可在铺完床单以后,谈云舒又挨过来,嘴里说着不做了,再接个吻就让她好好睡觉,可吻着吻着,手腕又被谈云舒置在了头顶。
她再度失守了。
最后用湿巾和纸巾擦掉的,没再去浴室。
“是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不开心的话,以后不会了。”
“……也没有不开心。”
谈云舒低眼,鼻尖顶着她的耳朵,小声催促着:“那……时间不多了,方逾。”
方逾勾过谈云舒的脖子,心软地“嗯”了一声。
“知道了。”
……
一直到办公室坐下,方逾才有时间看手机。
昨晚来到谈云舒这里以后,她就一直忙于跟谈云舒“翻云覆逾”,中途一次都没有看过手机。
而在来时的车里,谈云舒很不舍她,她当然也很不舍,就没了玩手机的心思,两人就正儿八经地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谁也看不出来昨晚有多激烈。
现在,她终于点开了微信,翻了翻消息。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她一晚上没出现,符霜敲门也没人应,于是两位朋友好奇她去哪儿了而已。
还有上次聊到的恋爱相关的事情,还有没有后续。
方逾推了下谈云舒给她戴上的眼镜,迟疑着,敲字:【去我朋友那住了一晚。】
符霜刚好也在办公室坐下,问:【那你今晚回来吗?】
【还不知道。】方逾模棱两可地答。
实际上谈云舒在昨晚睡她的时候就提出了今晚要让她过来的要求,要把前面“浪费”的时间都补上。
否则消不了气。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
符霜也不多问,只是觉得方逾最近很神秘。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生活圈,虽然她们住得近,但也忽略不了这一点。
于是后面的两天时间里,方逾为了弥补上个周末犯的错,下班以后就上了谈云舒的车,等到第二天上午又被送来公司。
晚上的时间里,就跟谈云舒没脸没皮。
但谈云舒也听了话进去,没在这样工作日太折腾她,而她的报复也很有度,你来我往的,两人基本上都在十一点钟左右睡觉。
工作日本来就不能太过分吧!
直到周四中午,方逾收到谈云舒发来的消息,谈云舒说自己今晚有应酬,大概会比较晚。
方逾:【那我回家,很久没回去了。】
谈圆圆:【那好好想我,我也会想你的。】
【好。】
谈云舒的应酬是指跟薛奕见面。
之前在蓉城时她就说了等回京要跟薛奕见一面,不过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薛奕这个大明星才有时间出现,前面一直在忙着录节目、参加音乐节,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意地避开跟她的相见。
两人约在演唱会那晚遇见过的私人菜馆。
夜间九点,天早已黑透。
最近几天没下雨,却也没多热,风有些大,走廊上的长纱又在飞舞。
包间里,谈云舒面色冷淡,薛奕也没什么神情。
氛围低沉得很明显。
谈云舒摩挲着杯口,指了个方向,道:“没猜错的话,那天你在走出洗手间后,就在那块地方站着,没有走远,所以我跟她的话你都听去了。”
“她是谁?”
薛奕有些困惑的模样:“你不跟我说名字,我可能会不清楚你说的是谁。”
“方逾。”
谈云舒放下杯子,脸上倏尔有了笑容,她说:“你该不会觉得我没那个胆量提我女朋友名字吧?”
“……女朋友?”薛奕握紧了筷子,吐出这个称呼都有些卡壳。
“是呢。”
想到方逾,谈云舒的心情就好了几分,连带着看薛奕也顺眼了点。
就一点。
薛奕松了松手,笑了一声:“不过谈总到底是想说什么?如果只是来炫耀的话,恕我……”
“你父亲经济犯罪的证据在我手里。”谈云舒直言,“我其实不爱干太卑劣的事情,但我想,你既然都想让我跌下去,我也没必要当什么好人。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到现在依旧坚持着认为是我造成这一切的吗?”
“……”薛奕的目光落到一道菜品上,没有立马回答。
谈云舒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一切的起因我都调查得很清楚,你父亲是在我那废物哥哥上位以后,才被迫替他做事的,这几年,我也一直在搜寻着证据,而如今,我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不久之后我会将谈云煦送进去。”
薛奕有些错愕地看向她:“他不是你哥吗?”
“一个恨我入骨只当我是可利用资源的人,算什么哥哥、家人?”
薛奕再次沉默。
谈云舒慢悠悠地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薛奕看着她,扯了下唇:“我没有回答的必要。”她说,“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是想让我父亲犯罪的证据公之于众?没问题,这个破圈我早就不想待了,高额的违约金我也付得起。”
“但你不想再回到曾经的生活,薛奕。”
谈云舒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你还欠她一个正经的道歉。”
“怎么针对我都没有关系,把无辜的她拉进来,我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