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谢茶:“!”
情蛊发作了吗?
怎么他一点征兆都没有?
那个熟悉的、该死的、气血上涌的感觉呢?
谢茶下意识伸手推拒时, 手不小心按在了春夜的胸口,手掌心贴着的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
咚。
咚咚咚。
咚咚。
跳得很快。
很急。
还偶尔跳乱了节奏。
隔着轻薄的苗衣,手掌心感受到春夜胸口处传导出来的热气。
心跳加快。
体温上升。
这不就是情蛊发作的征兆吗?
为什么他没有?
然而谢茶来不及细想, 就被推到了树洞内壁上!
谢茶:“!”
那只方才还稳稳托住他后脑勺,没让他受伤的手,如今却按在他肩膀上, 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动作很强势。
落在他唇上的吻却很轻柔。
从唇角沿着唇线一路亲过去,将方才唇上不小心沾上的血一点点地亲掉。
谢茶:“……”
麻了。
经过数次的情蛊发作,谢茶也复盘过, 总结出了不少经验教训,其中一条就是:
激烈反抗反而会催化情蛊,使其发作得更烈。
谢茶闭着眼睛, 正想摆烂试试,忽然闻到了两人唇上传出来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谢茶:“?”
哪来的血腥气?
忽然想起他方才含过这小子的指尖, 所以这小子亲了这么久, 是在亲……
谢茶顿时炸了。
啊啊啊这什么绝世大变态!
谢茶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正要推开他,忽然这小子自己主动离开了!
谢茶:“?”
睁眼一看,瞬间被面前的这双眼睛盯得头皮发麻!
谢茶最常见的, 是春夜那副漫不经心、时刻嘲讽他、但总归带着点笑意的眼神。
而此刻,这双眼睛盯着自己,笑意一点也无,像锁定猎物般, 散发着强烈的侵略感。
谢茶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脑子里下意识冒出两个字:
快逃!
他正要起身, 却被春夜用一只手死死按住。
那双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谢茶,生怕一眨眼, 或者一低头,猎物就逃走似的。
因此,春夜就连解开缠在手上的布条都是用嘴咬散的。
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放在嘴边,咬下谢茶方才缠到一半就被他的吻打断的布条。
松松缠在手上的布条被咬掉后,下一秒,春夜伸手过去了!
谢茶:“!”
食指指尖抚上谢茶唇角,从唇角沿着唇线一路摩挲过去,抚过柔润丰盈的唇珠,直抵唇角另一侧。
指尖冒出来的血珠也随即抹在了他唇上,给本就红润的唇增加了一丝蛊惑人心般的血色。
谢茶闻到了自己唇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气。
太变态了这小子!
谢茶刚要挣扎,春夜又低下头来了!
脑袋微微侧着,以斜斜的角度重新贴上了他的唇。
谢茶:“!”
又开始了他的游戏。
将方才抹上去的血沿着唇一点点地亲掉。
直到这时,谢茶才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该死的、气血上涌的感觉上来了!
谢茶:“?”
都亲好一会儿了!
这个时候才来?
怎么回事?
情蛊的发作还会滞后吗?
然而来不及等谢茶细想,脖子上忽地一凉。
是指尖划过的凉意。
从脖颈的那一侧轻轻地、缓慢地划过,划过谢茶的喉结,又继续划往另一侧。
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从脖颈传出来。
谢茶:“……”
变态这两个字他已经说累了。
谢茶在“这小子太变态了是可忍熟不可忍!”和“愤怒的话更会激发情蛊还不如忍一忍算了!”两者犹豫时,春夜的吻已经从他唇上一路往下,吻进了他颈侧。
略带凉意的吻贴在颈部的皮肤上,激起谢茶轻微的痒意,连带着让谢茶的脑子也瞬间热了起来!
吻沿着方才指尖划过的位置,一个一个地、细细密密地落下。
落在谢茶的脖颈上。
在寂静的、无人打扰的树洞里,谢茶甚至能隐约听见吻落下时,与皮肤相贴发出的轻微响声。
像是夜色里昙花开的声音。
一朵一朵地接连绽开。
声音细微,听着却让人愉悦。
不断刺激着谢茶的脑神经。
脑子越发热了起来!
谢茶呼吸放轻,试图逼迫自己的神智保持清明,然而,吻已经一点点来到他的喉结处……
喉结被轻轻吮吻。
谢茶呼吸顿时乱了!
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颅。
与此同时,喉结处的那个吻像是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湿漉漉的、酥酥麻麻的痒意瞬间如涟漪一般漾起,一圈一圈扩散,直抵谢茶大脑。
脑海顿时像被风吹乱的湖面似的,乱糟糟的了。
在神智被情蛊彻底操纵之前,谢茶最后想的是:
这小子太癫了!
喉结处被反复地含吮,像轻盈的羽毛不断轻蹭。
谢茶呼吸凌乱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插进春夜头发里。
五指揪着。
微微用力。
像在不满。
又像在无声地催促。
两人亲过好几次了,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春夜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抓得稍微有些疼了,他甚至享受般地轻笑了一声。
终于大发慈悲似地放过,沿着喉结一路吻过去。
淡淡的血腥味,和谢茶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香气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了一股独特的气息。
令人兴奋。
又令人迷醉。
直到把最后一丝血渍舔掉,春夜仍觉得不满足,浓黑的眉毛轻轻蹙起,透着焦躁和渴望。
渴望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本能地还想要更多。
更深。
更进一步。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循着往常的经验,又从脖颈一路吻上去。
吻过下巴。
吻上唇角。
吻进了谢茶的嘴里。
卷住了那截柔软的舌之后,春夜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些。
他将谢茶按在树洞内壁,紧紧压着缠吻,吻得很用力,唇舌交缠不断滋生出令人心荡神迷的颤栗感。
春夜吻得更深了。
无人机悄然从森林上空掠过,飞得很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飞过树洞。
但树洞被那株食人藤挡住了。
食人藤似乎想把猎物困死在树洞里,长长的藤条来回封住了洞口,乍一看,像是一个青色的盘丝洞。
无人机毫无察觉地飞过去了。
树洞内的缠吻仍在继续。
此刻情蛊发作到最顶点,情热爆发时,两人吻得更是难舍难分,仿佛分开一秒就会被情蛊折磨而死般,接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深吻。
听不见任何声音。
看不见任何事物。
心身都沉浸在了这个吻里。
双唇相贴的柔软。
舌尖纠缠的刺激。
紧紧拥抱的力度。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网住,一点点地沉进了情海里,被无边的情潮淹没,只能从彼此的吻里汲取空气。
因此,吻一刻也不能停。
直到氧气耗尽,吻到有种濒临窒息的错觉时,谢茶用力揪了一下春夜的头发,春夜才从他嘴巴里恋恋不舍地退出来。
闭着眼睛,贴在他脸颊边微微喘着,鼻尖难耐地蹭着。
等情蛊逐渐平息后,春夜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到谢茶那红润柔软的嘴唇,下意识又亲了一下。
亲完两人都愣了!
春夜:“……”
谢茶:“?”
四目相对。
有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此时,无人机盘旋在密林上空,一无所获之后,又飞回来。
回程时,无人机降低了高度,低空飞行,正朝树洞方向飞过来。无人机桨叶高速旋转产生的噪音嗡嗡嗡地,先行一步传进了树洞里。
眼看即将飞过树洞,谢茶眼疾手快,抓着春夜的胳膊一拽,顺势滚进了树洞最里边的角落里!
要是被无人机拍到他和春夜现在一上一下还搂在一起的样子,那他真的要社死了!
刚滚进角落,无人机就嗡嗡嗡地从树洞上空飞来。
无人机飞得很低,还很慢。
似乎在一寸一寸地搜寻。
谢茶仰着头,盯着树洞上方,在等待无人机飞过去。
忽然,唇上传来一丝痒意,垂眸一看,春夜正幽幽地盯着他,食指抚在他的唇上,指尖还企图撬开他牙关伸进去。
谢茶:“!”
注意到谢茶怒目的表情,春夜把食指指尖伸给他看,眼神无辜:
“它又开始流血了……”
言下之意是想让谢茶再次含进去,用之前那种口水消毒的方式帮他止血。
谢茶:“……”
无人机在树洞上空嗡嗡飞过。
谢茶深吸一口气。
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
无人机刚飞过去,下一秒,谢茶就推开春夜,坐起来一顿暴打!
这小子!
如此放肆,多半是欠打了!
谢茶双拳落在春夜身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出重拳,又让这小子能感觉到疼!
春夜被打了还趴在地上笑。
轻笑声传进谢茶耳朵里。
谢茶:“!”
更气了!
必须出重拳!
打了一会儿,谢茶也打累了,他坐在春夜旁边,还不解气,又踢了踢他:
“你有病吗?”
“有啊,”春夜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后脑勺枕在双臂上,嘴角漾起弧度:
“大少爷严选,绝对的神经病。”
谢茶:“……”
谢茶再次深吸一口气。
冷静。
冷静。
生气是会触发情蛊发作的!
又硬着头皮回想:
这次发作诡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首先,他隐约记得是那小子情蛊发作后,亲了一会儿他才跟着发作的?但之前每次不都是同时发作吗?
谢茶想不出答案。
算了,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折磨别人,于是果断踢了踢春夜:
“苗王大人,给我解释解释?”
春夜想了想,也发现了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迷惑。
一开始,莫名其妙地亲他。
到后面,情蛊平息了还想亲。
接二连三出现无法自控,也无法解释的迷惑行为,让这位年轻的苗王眉心微微蹙起。
从小养蛊,他习惯了操纵蛊虫,蛊虫也乖乖地听命于他。
所以他讨厌失控感。
而眼下这是第几次了?
春夜双手枕着后脑勺,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答案来。
他精通蛊术。
任何跟蛊有关的都难不倒他。
但这种莫名的、他从未遇到过的、也不曾了解过的陌生领域,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春夜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脸上忽然一凉。
有什么东西滴在他脸上了。
春夜抬手一抹,冰凉凉的,黏黏的,伸到眼睛上方一看,绿色的。
像植物分泌出来的粘液。
春夜的视线瞬间往上移。
粘液就是树洞上方掉下来的。
而树洞上方,方才把他们拖拽进来的那株食人藤盘踞在洞口,如蜘蛛丝网,将洞口封住,以此阻拦洞里的猎物逃走。
春夜捻了捻指尖沾着的粘液,又伸到鼻尖闻了闻。
有股淡淡的异香。
春夜微蹙的眉心顿时舒展了起来,像是终于解决了一个难题。
自己方才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就是……”
春夜举起那沾了粘液的手指晃了晃,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
“这食人藤原来是曼陀罗的种子变异出来的,而曼陀罗的香气具有致幻效果,会刺激人的中枢神经系统,闻久了会让人变得兴奋和疯狂……”
谢茶:“?”
要不要这么离谱啊?
但想到方才还亲眼目睹食人藤和巨蟒群缠斗,这种玄学的场面都见过了,曼陀罗致幻……
听起来还挺科学。
好吧。
勉强也能解释得通。
但……
谢茶又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苗王大人,你要不再给我解释解释把血涂在我嘴上和脖子上又是怎么回事?”
春夜一怔。
好问题。
思索几秒后,春夜顿时又给自己这种古怪的行为合理化了。
他轻挑了下眉,语气懒懒道:“都说了闻久了会致幻,说不定是把大少爷当成蛊在养了……”
谢茶:“?”
说到这,春夜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意味深长地回答:
“大少爷有所不知,养普通的蛊是不需要用到血的,但那种野性难驯、很不听话的蛊虫就需要用血来驯服……”
谢茶:“!”
这小子!
也别管他是不是在胡扯,但方才把血涂抹在自己嘴上和脖子上的行为实在恶劣!
谢茶站起来又踢了他一脚!
春夜嘶了一声,倒没生气,只是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幽幽道:
“大少爷你讲点道理,我也是曼陀罗的受害者啊……”
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点点笑意,唇角也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若隐若无的笑意。
分明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像哪门子的受害者?
谢茶轻嘲地一笑:
就算产生幻觉了,谁会想得到把血抹人身上啊?
终归还是人变态!
谢茶仍旧不放过他,又追问:
“就算前面说的都能用致幻解释,那你后面又发什么疯?”
情蛊都平息了还亲他?
如果换其他人,谢茶还会怀疑是不是喜欢他,但春夜太特殊了!
这小子完全一副讨厌人类的样子,再加上每次对他都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谁会对喜欢的人嘴巴这么毒啊?
反正谢茶没见过。
所以这小子亲他……
首先排除他喜欢自己的可能。
谢茶抱臂质问:
“所以你亲我干嘛?”
春夜:“……”
想不通。
想不通就暂且放下。
但嘴炮达人绝不认输!
春夜轻轻挑眉一笑:
“当然是发点疯让大少爷看看我们神经病的实力啊!”
谢茶:“……”
这小子简直了!
不仅做事离谱。
说话也离谱。
谢茶无法用言语形容春夜给他的感觉,如果胡说八道也算是一种技能的话,谢茶觉得这小子绝对是宇宙级的冠军!
没人比他更会胡说八道了!
偏偏这小子会施蛊,这一趟要想找到鬼蝴蝶必须得仰仗他,谢茶还真的不能拿他怎样!
谢茶只能无能狂怒。
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春夜听见了,悠哉游哉地开腔:“大少爷,生气也会诱发情蛊的,麻烦对我礼貌一点……”
说完掏出日记本,曲起一条腿,将日记本搁膝盖上开始记录。
再次找到了缘由,能够解释自己的失控行为,春夜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好整以暇地问谢茶方才一直没来得及问出来的问题:
“所以大少爷折回来做什么?”
说到这,谢茶轻咳一声:
“苗王大人你也看到了吧?我这人呢,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朋友……”
春夜闻言抬头,闲闲地转着笔,等着他下文:
“所以呢?”
谢茶扬眉道:“所以苗王大人,你也不想哪天死了都没人替你收尸吧?那我就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当不当我朋友?”
春夜瞬间笑了,悠悠反问:
“除了帮我收尸以外,当大少爷的朋友还有什么好处吗?”
谢茶哼笑一声:“想知道的话,试试不就清楚了?”
春夜只含笑望着他,不说话。
但那眸子里藏着谢茶熟悉的、戏谑的笑意,谢茶有种被他看穿了的错觉,于是抱臂道:
“怎么,苗王大人不敢吗?”
春夜似笑非笑地发问:“那大少爷需要我这个朋友做什么呢?”
谢茶星眸一亮,终于把铺垫了这么久的目的说出来了:
“既然都是朋友了,那帮朋友一点小忙没问题吧?”
“比如呢?”
“比如找几只鬼蝴蝶之类的?”
春夜没说找,也没说不找,只轻笑一声,又继续刷刷刷记录了。
谢茶:“?”
摸不清这小子到底什么态度,但谢茶不急,反正春夜来都来了,跑不掉的。
眼下最要解决的是怎么出去的问题。谢茶在树洞里转了一圈,企图寻找出口。
然而树洞离地面接近两层楼高,内壁树皮枯化,很难爬上去。
谢茶用拳头敲敲打打,内壁外面便是沉沉的泥土,徒手挖出一条隧道也不现实。
就在谢茶拧眉思考时,春夜记录完了,合上日记本,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走吧。”
谢茶哼笑一声:“我倒是想走,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春夜:“?”
谢茶刚说完,就听见几声咔嚓咔嚓,扭头一看,树洞里破出一个洞,洞里钻出三只奇怪的动物。
银灰色。
半人高。
背部覆盖着一层一层鳞片。
冲着他们发出婴儿般的凄厉叫声,听得谢茶毛骨悚然,下意识后退几步,被春夜揽住了肩膀。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一声低笑:“大少爷没见过穿山甲啊?”
谢茶:“?”
春夜的笑声里带着一股悠闲淡定,谢茶闻言,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也是。
这小子连巨蟒群都能召唤。
几只穿山甲应该能搞定吧?
春夜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穿山甲挖过来的洞穴。
洞穴里透着微微的光。
春夜和谢茶钻进了这个一人宽的洞穴,爬了几分钟,洞里的光越来越亮,谢茶甚至听见了流水声。
他心中一喜,知道离出口很近了!又爬了会儿便豁然开朗。
是一个地下溶洞。
原来穿山甲挖通了树洞与溶洞之间的距离!两人从溶洞出来后,恰巧无人机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低空掠过。
十分钟后,地形经验丰富的牛叔就带着一行人赶过来汇合了。
正好中午了,谢茶就让大家先吃点东西,休息好了再启程。
谢茶折回去找春夜之前,把背包丢给徐南保管了,他走到徐南面前,把背包拿回来,从里面掏出一串五色粽出来。
粉头发离他最近。
谢茶把粽子递给粉头发的时候,粉头发接过粽子的同时,还对谢茶使了个眼色。
谢茶:“?”
顺着粉头发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春夜独自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托着下巴,神色放松,似在欣赏密林风景。
一阵风拂过,将他发丝微微吹起,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发丝如墨般漆黑,闪着细碎的光泽。
再搭配上那张冷如玉的脸庞。
黑与白对比太过鲜明,给人一种水墨画晕染般的美感。
粉头发目不转睛地望着,心想这种气质出尘的,在物欲横流的大都市是基本绝迹了。
也只有这仙境般的苗寨,才能养出这么个仙男似的苗王。
粉头发在心里再次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他双眸一动,颠了颠手中的那只五色粽,小声问谢茶:
“他吃粽子吗?”
毕竟那头发黑的!
那皮肤白的!
又被光晕笼罩!
简直像自带光环的小仙男!
让粉头发一瞬间有种错觉,这仙男应该是只喝花瓣露水长大的。
谢茶哼笑一声:
“夸张了啊。”
人家能一顿吃三个五色粽呢!
得到谢茶的肯定回复后,粉头发颠着那只粽子过去了。
走近了,粉头发甚至能闻到从春夜身上飘出来的一丝草药香。
像是月色下长在溪边的那种。
幽幽的,带着一丝冷意。
果然是小仙男啊!
爱了爱了!
粉头发快步走到春夜面前,刚要开口,春夜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转头瞥了一眼。
眼神漠然。
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粉头发蓦地停下了脚步,被那眼神盯得忽然头皮有些发麻。
几秒后回过神来,露出微笑以示友好,并将那只粽子递过去:
“别误会,我是来送这个的。”
春夜视线没落在粉头发身上,而是瞟了一眼不远处:
谢茶正在给徐南剥粽子。
春夜眸子意味不明地沉了一下,余光收回来,看也没看粉头发手上的那只粽子。
他托着下巴望着前方的密林:
“不用了,谢谢。”
像高原上的冰川碎裂声,清凌凌的,却散发着丝丝莫名的寒气。
果然好看的人连声音都好听!
粉头发在耳朵极致享受的同时,又觉得全身被那股寒意瞬间包裹,一时脑子也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但这人实在太好看了!
几秒后,粉头发回过神来了,还想继续搭讪,于是又把粽子往前递了递,轻笑道:
“谢茶说你喜欢吃,我就拿过来了,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本以为提谢茶能套点近乎,谁知这位苗王一听,方才还能礼貌回绝,这回直接是话都懒得说了。
把他当空气一样,置之不理。
粉头发:“?”
是他惹了这位苗王?
还是谢茶惹了这位苗王?
粉头发一时对这位苗王的脾气捉摸不透,但他知道再强行搭话只会招人厌,于是颠着粽子回去了。
刚一回去就看到谢茶把粽子剥好了递给徐南,粉头发调侃道:
“怪不得徐大公子千里奔袭跑来求包养呢,这待遇确实好啊。”
谢茶笑着打趣道:“你要手上也戴了点什么,我也给你剥……”
谢茶的本意是手上戴了戒指之类的,剥粽子时会沾上,不方便。
粉头发看了一眼徐南左手上的那四枚翡翠戒指,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碧绿色暗光。
快要闪瞎他眼了!
算了,徐大公子的泼天富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粉头发坐回岩石上剥开粽子,啃了一口,对谢茶道:
“茶啊,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苗王了?要不然我这粽子还能送不出去?”
谢茶:“?”
听粉头发讲完刚才送粽子的经历,谢茶哼笑一声:
“这锅我可不背啊。”
那小子本来就奇奇怪怪的。
谁知道突然抽什么风啊?
谢茶又环视一圈,牛叔和村民们坐在一旁,也各自拿出自己带的肉松糍粑和粽子吃了起来,唯独春夜什么都没有。
谢茶迟疑了一下,方才粉头发递过粽子了,但那小子拒绝了,是不想吃?
可他吃不吃是一回事,
他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刚才在树洞里,谢茶还说要给他最后一次当朋友的机会呢。
想到这,谢茶没再犹豫,拎着三个粽子慢悠悠地走过去:
“苗王大人,接下来咱们还要继续找鬼蝴蝶的,你要是在半路上饿晕了,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春夜闻言转过头去,轻轻挑眉一笑:“所以呢?”
谢茶抱臂:“所以干嘛不吃?”
春夜淡笑一声:
“大少爷也没给我啊!”
谢茶:“?”
谢茶斜瞥他一眼:
“刚才我朋友不给你了吗?”
春夜淡定回答:
“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谢茶:“……”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于是摘了一只粽子递过去。
但春夜也没接。
谢茶:“?”
他拧眉道:“在苗王大人这里,我也属于陌生人的范畴吗?”
春夜眼神无辜地望着他:
“不给我剥吗?”
谢茶:“?”
谢茶被他给气笑了:
“吃个粽子也要我给你剥好,苗王大人你今年五岁吗?”
春夜的眸子里顿时流露出一丝不爽:“怎么,给别的朋友剥可以,给我剥就不行吗?在大少爷眼里,朋友也分三六九等啊?”
“当然啊,”谢茶理直气壮,“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还没发展到能让我给你剥粽子的地步。”
说完,把三个粽子扔到春夜怀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吃了!”
春夜捞起怀里的一个粽子:“大少爷对新朋友态度这么差吗?”
虽然语气微微带着抱怨,但还是拿起一只粽子开始剥了起来。
谢茶见状,便没再管他,给自己留了两个,坐回去剥开吃。
坐他旁边的粉头发看了看不远处的春夜,又看了看谢茶,他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冷不丁道:
“那苗王居然吃了你的粽子?看来你俩关系挺好?”
“好吗?”谢茶哼笑一声,“前半小时我俩才当上朋友呢!”
粉头发若有所思,追人么,从朋友当起也是常见的套路。
于是又问谢茶:“怎么当上他朋友的?我学学?”
谢茶:“……”
如果不是意外中了情蛊,谢茶觉得以他俩的性格和身份,大概率是做不成朋友的。
休息好了,众人又开始前行,走到一半忽然飘起了细雨。夏季是山谷的雨季,雨下得频繁,牛叔和村民们早有经验,纷纷掏出雨衣穿上。
谢茶出发前也捎上了雨伞,笃定春夜会来,还给他带了一把。
虽然但是……
见春夜两手空空,还一副淡定样,谢茶还是被他气笑了:
“苗王大人,出门带伞对你来说是件犯法的事吗?”
春夜也从善如流地回答:“都说了,神经病出门从不带伞的。”
谢茶:“……”
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这张嘴给气死!
谢茶撑开一把雨伞,强硬地塞进春夜的手心里:“撑着。”
春夜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丝弧度。
下一秒,谢茶就转身离开了。
春夜:“……”
谢茶闪身躲进了徐南的伞下边:“好了,走吧。”
谢茶正要往前走,就看到春夜还停在原地。
幽幽地望着自己。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谢茶:“?”
谢茶调侃道:
“怎么,难不成苗王大人还需要我亲自给你撑伞?”
春夜眸光一转,方才那股幽幽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眸子里又重新泛起谢茶熟悉的、戏谑的笑意:
“既然都是朋友了,请大少爷帮我撑个伞不过分吧?”
谢茶:“……”
谢茶哼笑一声:“不好意思苗王大人,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还没发展到能让我给你撑伞的地步呢!”
牛叔和村民们走到前头去了,谢茶说完也准备往前走。
徐南跟他很有默契,两人共撑一把伞,步伐一致,谢茶刚抬脚,徐南也跟着他往前。
在两人即将往前走的时候,徐南微微转头,瞥了春夜一眼。
眼神淡淡的。
但还是被春夜察觉到了。
他偏过头去。
目光对上了徐南的视线。
虽然徐南在三个朋友面前像个搞笑男,但由于家世的原因,徐南从小就参加各种宴会酒会,上流的名利场练就了他一双好眼力。
他看穿过太多人了。
攀附他的、谄媚他的、在他面前自卑的、隐隐不甘的、藏着嫉妒的,什么样的眼神他都见过。
尤其是徐南不笑的时候,看人的眼神虽然是平静的,但隐隐藏着精明的分析和审视。
因此很多人不敢跟徐南对视太久,总感觉心思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从而被徐南看透。
徐南瞥了一眼春夜,那双眼睛像是星星月亮都藏起来了的夜空,黑漆漆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过往,就算一个人隐藏得再好,徐南也能从眼神里看出点什么,这是徐南第一次看不透别人。
两人的视线仅短暂地有几秒的交集,很快,两人就若无其事地各自偏过头去,往前走了。
这两人都太会装了!
因此,谢茶毫无察觉。
他现在只想着这次务必找到鬼蝴蝶,但牛叔说鬼蝴蝶很少人看到过,这玩意儿需要碰运气。
但大概今天的运气并不好。
在森林里搜寻到傍晚了,仍然没有看到鬼蝴蝶的影子,但谢茶这次做足了势必找到的充分准备。
一天找不到,那就两天!
傍晚时分,一行人走到一处木屋前停下。这栋木屋是寨子里修建的,供村民们打猎的时候休息。
木屋挺大,里面有一张宽大的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张凉席,从墙的这边一直到另一边,竖着睡,大约能睡八九个人,正好供牛叔和村民们今晚睡。
谢茶他们则带了三个帐篷。
绿头发粉头发睡一个。
他和徐南睡一个。
他还为春夜带了一个,不仅带了,还亲自动手给他搭建好了。
谢茶拍了拍搭好的帐篷,眉目间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苗王大人,你的朋友不仅帮你带了帐篷,还亲自帮你搭好了,你是不是得回报一下朋友呢?”
春夜好整以暇:“所以呢?”
谢茶扬眉道:
“区区鬼蝴蝶而已,苗王大人能帮朋友找到的吧?”
春夜淡笑一声:
“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或许、可能、应该还没发展到能让我帮你找鬼蝴蝶的地步吧?”
谢茶:“?”
春夜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毕竟……以咱俩的友谊,大少爷连帮我撑个伞都不行呢!”
谢茶:“!”
这小子到底几岁啊?
还要朋友给他撑伞?
谢茶无法理解这小子的脑回路,但偏偏鬼蝴蝶还得靠他!
谢茶一副恨恨的、“看不惯又干不掉”的表情,脸颊微鼓,难得地露出几分孩子气似的可爱。
春夜见状,眸子里盛满笑意。
他撩开帐篷的一角,钻进去,盘腿而坐,看到谢茶仍站在外面,他挑了挑眉:
“大少爷不进来吗?”
“不了。”
谢茶哼笑一声:
“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还没发展到能睡一个帐篷的地步呢。毕竟……”
谢茶反唇相讥:
“……苗王大人连鬼蝴蝶都不愿意帮朋友抓呢。”
说完便转身进了对面的帐篷。
春夜:“……”
眸子里的笑意陡然散去。
复又幽幽地盯着对面的帐篷。
恰巧牛黎从帐篷前路过,不小心往帐篷里瞥了一眼,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了!
牛黎:“!”
倒吸一口寒气,慌得差点忘了怎么走路,最后同手同脚地走了。
夜幕降临,此时他们已在森林深处,没网玩不了手机,绿头发开始呼朋唤友地组局玩游戏了。
先去谢茶和徐南的帐篷把人喊出来,又叫徐南把无人机升上空,悬在他们头顶当照明灯用。
粉头发则去敲春夜的帐篷。
“玩游戏吗?”
粉头发意味深长地对他眨眨眼:“真心话游戏!很刺激哦!”
似乎猜到这位高冷的苗王可能没玩过这个游戏,怕他拒绝,还把谢茶搬出来了!
粉头发指着谢茶说:“不会玩没关系,谢茶是你朋友嘛,你不会问他,他会帮你的!”
谢茶闻言笑了。
以他对这小子的了解,他觉得春夜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
事实上,谢茶发现这小子除了养蛊,对其他任何事物或人似乎都不感兴趣。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春夜瞥了一眼谢茶,居然点点头答应了。
谢茶:“?”
春夜盘腿坐在了谢茶对面。
绿头发又跑去木屋叫人。
牛黎被春夜方才那眼神吓着了,摇头拒绝,但牛黎四人组的其他三个胆大的倒是答应了。
于是七八个人开始玩了起来。
“玩法很简单,轮流转酒瓶,瓶口对准谁,谁就要回答真心话。要是拒绝回答,就要吃一个我带过来的酸柠檬!”
绿头发解释完规则,众人猜拳选出第一个转瓶的人,最后粉头发的赢了,他第一个转圈。
粉头发是常年混局的老手,这种游戏玩多了,很有经验,第一个就把瓶口转得对准了春夜。
粉头发率先问道:
“咱们这个游戏最经典的一个问题是初吻是什么时候?苗王大人不介意我问这个吧?”
谢茶一听,下意识看向春夜,发现春夜也在含笑地望着他,拖长了语调,慢悠悠道:
“初吻啊……”
谢茶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小子连朋友都没有的!
已知他和这小子因为情蛊的原因,早就亲过很多次了……
再已知,这小子一向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完全不知道这小子会说出什么话来……
谢茶眸子微眯,盯着春夜,散发出一种无声的威胁:
敢胡说八道,
一拳打爆你狗头!
春夜笑了一声,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轻轻冲谢茶挑了一下眉:
“第一次玩不熟练,不然大少爷教教我,一般这个问题我是回答好呢?还是不回答好呢?”
谢茶二话不说抓起一个柠檬扔到他怀里。
粉头发不甘心,对春夜说:
“这个柠檬很酸哦,是特意带过来整人的玩意儿,比普通柠檬酸多了!”
“是吗?”春夜颠了颠手中的柠檬,笑着看向谢茶:
“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不知道有没有发展到大少爷帮我吃柠檬的地步呢?”
“要是大少爷不愿帮我吃,也不勉强,那我直接回答好了。”
谢茶:“!”
这小子!
是在威胁他吗?
谢茶冷笑一声。
行。
待会儿最好别落我手上!
谢茶拿起一只柠檬,替春夜吃了起来。与此同时,绿头发和粉头发纷纷打开手机开始录像,准备录吃酸柠檬时的社死表情。
但谢茶竟然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全程表情一点也没崩。
绿头发遗憾地放下手机:
“不愧是茶哥!表情管理就是牛!”
吃完了,开始第二轮。
这回轮到春夜转了。
春夜望了谢茶一眼,嘴角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谢茶:“?”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虽然玩蛊厉害,但不代表这东西也会。
不一定能转到他!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啤酒瓶还真的转得对准他了!
谢茶:“……”
谢茶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但他没有证据!
谢茶没好气地抱臂道:
“想问什么,问吧?”
紧接着,他就看到对面的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大少爷你知道的,我第一次玩这个,不怎么会玩。”
谢茶:“?”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谢茶扬眉:“所以呢?”
“所以……”
春夜慢悠悠地回答:
“既然刚才有人说,咱们这个游戏有个必问的经典问题,那我问大少爷这个也不过分吧?”
谢茶:“!”
好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谢茶确信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所以初吻是什么时候?”
第26章 有重要作话!!!
谢茶冷笑一声。
把嘴巴里的口香糖当成对面的春夜, 嚼得嘎吱嘎吱响,同时用凌厉的眼神刀了春夜一眼。
春夜眸子里泛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表情却还敢假装无辜:“怎么了, 这个游戏这么玩不对吗?”
他一开口,粉头发立刻安慰道:“没没没,是这样玩的!而且你还玩得挺好!”
绿头发笑着接话道:
“就是这个问题问他就有点浪费了!咱们茶哥啊, 是英仁高中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没人摘得下来!”
谢茶扭头,对绿头发威胁性地一挑眉, 绿头发顿时举手求饶:
“不是我说的啊,是你那些迷弟迷妹们写在咱学校表白墙上的血泪控诉呢!”
牛黎四人组中的一个啊了一声,惊讶到眼睛都瞪圆了:“茶哥这么有钱有颜, 居然一个都没谈?”
绿头发被他逗笑了:
“可不?咱们茶哥啊,别人给他投怀送抱他能一个闪身让别人摔地上的人, 我怀疑咱们茶哥压根就没长恋爱脑……”
绿头发正张着嘴巴爆料, 谢茶就掰了一半柠檬塞他嘴巴里,酸得绿头发面容扭曲。
谢茶调笑道:“你这小嘴叭叭的,比起说话还是更适合吃柠檬。”
轮到谢茶转的时候,谢茶把酒瓶转到了绿头发那里。
绿头发立刻双手合十:
“已老实, 求放过。”
谢茶哼笑一声,抱臂道:
“让我放过你是吧?行啊,说说看,你对我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缺德事吗?”
绿头发:“……”
绿头发瞟了一眼谢茶, 又瞟了一眼坐在谢茶旁边的徐南,他挠了下脸:“这是能说的吗?”
谢茶:“?”
谢茶没留意到他眼神的小动作, 倒是粉头发一听,眸子里顿时来了兴趣:
“有什么不能说的?真心话游戏不就是图个刺激嘛?”
绿头发想了想, 也是!
于是开口了:“就学校里不是传言说你有个男朋友嘛,那个传言是我不小心说出去的……”
谢茶:“!”
好家伙!
他是听说过,学校里不知何时传他有个男朋友,之后,跟他告白给他送情书的追求者大军,就从女生变成男生了。
谢茶呵了一声,抱臂盯着他。
绿头发顿时心虚地眼睛乱瞟。
那会儿他刚和谢茶徐南当室友,还不太熟,只看到他俩每天形影不离的。
虽然大家都是朋友,平时也一起出去吃喝玩乐,但他俩就跟其他朋友有壁一样,始终是最亲密的一个两人小团体。
别人插都插不进去的那种。
而且,这种微妙的气氛,但凡新朋友加入他们这个少爷圈子里来玩,都能轻易地感觉得到。
以至于每次吃饭,从来没人会坐在他俩中间,都默认他俩的位置就该挨在一起。
因此绿头发以为他俩是一对。
碰巧隔壁班班花看上谢茶了,托他给谢茶送情书,绿头发出于好意就说谢茶已经有男朋友了。
后来跟他俩熟了之后,绿头发才发现误会了,但那个时候谣言已经广为流传了。
他本想替谢茶澄清,但发现谢茶压根不在乎别人看法,照旧我行我素,绿头发松了一口气,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最缺德的事就这啊?”
谢茶听了笑着表示:
“我倒无所谓,就是连累小徐风评被害了,他要是找不到对象……”
谢茶还没说完,旁边的徐南就笑着接话道:
“那就求谢少爷包养呗!”
在众人哄笑声中,粉头发发现唯有斜对面的春夜没有笑。
夜色下,春夜托着下巴,眸子微微眯起,幽幽地盯着谢茶。
粉头发瞬间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是在苗寨,还是位于深山里,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传统生活、颇为原始的寨子。
这种寨子规矩多,禁忌也多。
粉头发立刻朝谢茶使眼色,谢茶顺着粉头发的视线看了一眼。
谢茶:“?”
这眼神……是看自己不爽吗?
又怎么惹到他了?
他都没跟他说话了好吧?
这时,粉头发像是有了某种猜测,坐他旁边的就是牛黎四人组中的一个,粉头发问他:
“你们寨子里允许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么?”
少年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么说吧,我小时候,寨子里就出过这事儿,据说两男的搞一起了,后来老苗王把他俩开除族谱,赶出了寨子。”
“出了这么一桩丑事,那两家人在咱寨子里现在都抬不起头呢。”
“对啊,”另一个少年插话道,“咱们苗寨有142条寨规,小时候都得背,第21条就是不得违逆人伦道德,行男男苟且之事……”
谢茶:“?”
粉头发听了,眼底暗藏着跃跃欲试的征服欲,他笑着对春夜道:
“苗王大人,其实现在都啥年代了,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很正常的,你有没有兴趣找个男朋友啊?”
不等春夜开口,那几个寨子里的少年便慌忙摆手了:
“欸欸欸咱们玩笑归玩笑,你可别乱说话啊!”
“对啊,要是被寨老们知道你对苗王不敬,会被赶出寨子的!”
没想到春夜居然开口了:
“什么是男朋友?”
见春夜竟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粉头发眸子瞬间亮了!
“就是两男的住一块儿亲一块儿!”
解释完,粉头发又细细观察春夜的表情,见他没有反感,而是托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用探究的眼神盯着谢茶。
谢茶:“?”
这小子不会以为他是吧?
谢茶要被他给气笑了!
情蛊发作的时候,他好歹还抗拒过,反倒是这小子,亲起男人来,可是一点心理挣扎都没有!
不仅如此,最近这几次,这小子亲完还挺开心!
等游戏结束后,其他人陆续回去睡了,谢茶特意留在最后,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春夜:
这小子还盘腿坐在草丛里,托着下巴,还在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黑幽幽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谢茶:“?”
谢茶抱臂道:“苗王大人,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就在犯第21条寨规?”
春夜轻轻挑眉一笑:
“那大少爷和我就是共犯。”
谢茶:“……”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金主爸爸人呢?”
谢茶转身一看,不远处,徐南倚在帐篷边,冲他勾了下手指。
谢茶知道这是叫他回去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来了。”
刚抬脚要走,冷不丁听见春夜凉凉地哼笑一声。
谢茶:“?”
谢茶转身,抱臂:
“你阴阳怪气什么?”
春夜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帐篷里的徐南一眼,又收回目光,托着下巴望向谢茶,眸子里透着微微的不满,还夹着一丝诡异的幽怨: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
谢茶:“……”
行吧。
是谢茶看不懂了。
他转身要走,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个空酒瓶还留在草丛里。
绿头发忘记拿走了,谢茶便打算替他带走,拿起酒瓶时,发现酒瓶下边的草丛里,竟然趴着数只蜈蚣!
谢茶:“!”
传闻中有无数只脚的那种!
黑色的。
方才在幽暗的视线里,大家都没留意,没想到静静藏在草丛里。
还就藏在酒瓶下边!
谢茶捡起来冲春夜扬了扬:
“怪不得我说你怎么次次都转到我那呢!说!是不是你用了蛊叫这些玩意儿帮你的?”
春夜倒没否认,只是托着下巴,斜眼瞥他,语气仍旧凉凉道:
“它们是我朋友,朋友之间稍微帮个忙怎么了?大少爷不也叫我帮忙找鬼蝴蝶嘛?”
谢茶:“……”
这小子诡辩功夫还真是一流!
谢茶朝他竖了下中指便转身走了,走回帐篷,徐南伸手随意揽在他肩上,一起进去时,还回头遥遥瞥了春夜一眼。
似乎发现被春夜盯着。
他微微敛眉。
接着,帐篷被放下。
春夜:“……”
春夜又凉凉地哼了一声,随手拔了一株草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揪下来,像在泄愤似的。
直到一只蜈蚣爬到他面前,伸出最前面的一只脚轻轻碰了一下春夜的指尖,春夜这才停下动作。
指尖也轻轻回点了一下,像是彼此在进行某种问好的仪式。
接着,春夜随手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了一点嫩芽喂给蜈蚣:
“奖励你的。”
蜈蚣一点点啃着嫩芽。
春夜又抬头盯了一眼对面的帐篷,进去了就不出来了?
也不管他了?
春夜抿了抿唇线,垂眸轻轻握了握蜈蚣的小爪子,幽幽道:
“对朋友这么区别对待,你说他是不是不太礼貌?”
蜈蚣的小脑袋猛猛点头。
然后悉悉索索爬走了。
春夜没留意那只蜈蚣爬去哪了,他盘腿坐在草丛里,郁郁地揪了一根嫩芽,继续喂其他的蜈蚣。
喂了会儿,忽然听见对面帐篷里响起一阵啪啪声,像是在用什么东西拍打的声音。
接着,谢茶从帐篷里出来了!
两人瞬间视线对上。
然后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之后,春夜嘴角勾起,带着淡淡的嘲讽:“大少爷这是被赶出来了?”
谢茶:“……”
确实是被赶出来了!
还是被一只蜈蚣赶出来的。
蜈蚣悄无声息地咬开了帐篷一角,钻了进去,往谢茶那边爬去。
谢茶最讨厌虫子了!
他立刻起身,和徐南两人拽起背包拍打,谁知蜈蚣像是通人性似的,诡异得很。
走位很是灵活,左闪右躲,避过了两人联手的拍打,并且,压根不管徐南,就执着地往谢茶那边爬去。
像是非要咬他一口才肯走。
谢茶躲哪里,他就爬哪里。
谢茶没办法,被逼出了帐篷。
那帐篷已经被蜈蚣爬过,谢茶也不打算睡那了,就跟徐南打了声招呼,说去粉头发他们那挤一晚。
谁知出了帐篷,那只蜈蚣还不肯放过他,也从帐篷里钻出来,又冲着谢茶爬过去。
谢茶:“?”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谢茶连连后退。
蜈蚣步步紧逼,直冲他爬去!
谢茶:“!”
谢茶只好快步走到春夜身后,伸手戳了戳春夜的后背,催促他:
“苗王大人,都是朋友了,帮朋友解决一下这只虫子不过分吧?”
春夜托着下巴,悠哉游哉地回答:“帮朋友啊,它也是我朋友啊,它想咬你一口,你说我要不要帮它?”
谢茶:“!”
眼看蜈蚣一步步、试探性地爬过来了,谢茶又戳了戳他后背:
“少废话!”
又戳了一下:
“快点!”
春夜被戳笑了:“大少爷,咱俩才当朋友不到一天,但这只蜈蚣我小时候就认识了……”
谢茶:“?”
接着,又听见春夜用凉凉的、嘲讽的语气说道:
“大少爷不也一样吗?对别的朋友关怀备至,对新朋友就漠不关心……”
谢茶:“??”
蜈蚣像是能听得懂春夜的话似的,他刚说完,蜈蚣就扬起小脑袋冲着谢茶发出“咝咝”声。
谢茶甚至有种错觉,这只蜈蚣咝咝的样子,像是生气的人类幼崽,在奶声奶气地骂他。
谢茶:“???”
春夜又凉凉地哼笑一声:
“它说,除非让它咬一口,否则它会一直追着你不放,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谢茶:“?”
“我怎么惹它了?”
春夜淡笑道:“它说你对我不好,作为我的朋友,它必须为我撑腰。”
谢茶:“!”
他站在春夜身后抱臂道:
“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春夜道:
“你现在这态度就很不好。”
谢茶:“!”
“你们神经病都这么交朋友的吗?”
这么小学鸡?
春夜哼笑一声:“反正我们神经病交朋友不会像大少爷这样,厚此薄彼。”
说罢起身,慢悠悠地走了。
谢茶:“?”
这小子!
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春夜一走,谢茶立刻看向那只蜈蚣,果然,那只蜈蚣又冲谢茶爬过来了!
像颗小炮弹似的,直直地冲谢茶爬过去,谢茶甚至有种错觉:
眼前的蜈蚣,好似一只浑身冒着怒火的人类幼崽,鼓着脸,气呼呼地瞪着他。
谢茶:“!”
来不及多想,谢茶几步追上春夜。春夜步伐慢悠悠的,走得很慢,见谢茶跟上来了,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春夜停下脚步,懒洋洋道:
“哦,忘记提醒大少爷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蜈蚣,是森林里的蜈蚣之王,我阿妈说,她小时候,这只蜈蚣就在了,算一算,最起码也活了几十年了,普通人是打不死它的……”
谢茶:“!”
谢茶回头看了一眼,幸好,他待在春夜身边,那只蜈蚣便没再往前,但也没离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那双小眼睛瞪着谢茶,像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春夜离开,它就立刻爬过去咬他似的。
被这么一双诡异的小眼睛紧盯着,谢茶不知不觉跟着春夜走进了他的帐篷。
那只蜈蚣停在帐篷外,视线仍旧牢牢锁定在谢茶身上。
谢茶:“……”
万万没想到他竟被一只蜈蚣给威胁了!
出不去了,谢茶只好环顾一圈,帐篷被春夜收拾得还挺干净,谢茶想了想:
原本的那个帐篷被蜈蚣爬过,他是睡不了了;跟另外两个朋友挤着睡也不舒服,所以……
谢茶坐了下来,准备躺下了。
春夜垂眸望着谢茶,凉凉道:
“我记得一个小时前大少爷说什么来着?哦,说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还没发展到能睡一个帐篷的地步……”
谢茶:“!”
这小子可真爱记仇啊!
谢茶躺下了,后脑勺枕着双臂,淡定道:
“苗王大人,太爱记仇,朋友是会离你而去的……”
见谢茶躺下来了,春夜嘴角微微漾起弧度,也跟着躺下来,躺在谢茶旁边:
“那就……勉强收留你一晚吧。”
接着,又余光斜瞥他一眼:
“所以他是你男朋友吗?”
谢茶:“?”
反应过来春夜指的是徐南,谢茶气笑了:“拜托苗王大人刚学了一个新词就不要乱用好吗?”
春夜思索几秒,明白谢茶的答案了,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母亲是寨子里的人你知道吧?至今还在族谱上呢,因此你也算半个,所以呢,建议你不要和他走太近……”
谢茶:“??”
又听春夜慢悠悠地接着道:
“要是被人误会你俩触犯了第21条寨规,我只好把你赶出去,你以后就不能来寨子里陪外婆了……”
谢茶:“???”
谢茶被他气笑了:
“我说,我这三个朋友,其他两个没见你怎么着,你怎么单单看徐南不顺眼呢?”
春夜静了几秒,接着淡定反驳:“我哪有?”
又幽幽道:
“倒是大少爷,今晚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对朋友这么双标,连我的蛊虫朋友都看不下去了!”
谢茶:“?”
叫他反省?
哼。
下辈子吧!
闭眼睡了。
白天在森林里找了那么久的鬼蝴蝶,还遭遇了食人藤,谢茶早就累得不行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浑然不觉那只蜈蚣悄无声息地爬进来了,爬过春夜的手指,冲他点点头。
又扭着身子,对准谢茶,正要张嘴咬一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小身子被春夜用指尖捻起来了。
他眸子里泛着笑意,用商量的语气小声对蜈蚣道:
“别咬他行吗?”
蜈蚣点点头。
放下来之后,就爬出去了。
森林的夜晚很是安静。
帐篷里一片漆黑,春夜听见旁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他侧过身去躺着,眼睛在黑漆漆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能闻见丝丝缕缕的浅淡香气从谢茶的身上飘过来。
香气像是微风吹过一池春水,在空气中涟漪似的,一圈一圈地朝他这边漾过来。
黑暗里,春夜静静闻着那股香气,如墨的眉毛逐渐舒展,透着一股愉悦感。
闻了会儿,他着魔般、一点点地朝谢茶靠近,近到脑袋快要挨着脑袋,甚至还有几缕发丝缠在了一起。
直到被谢茶的香气萦绕,春夜这才不自觉地嘴角勾起。
接着,继续盯着谢茶。
由于离得太近,春夜能隐约地看到那个近在咫尺的、模糊的轮廓。
微微上扬的。
柔软的。
红润的。
薄唇上还有一颗唇珠。
不知为何,春夜脑子里却忽然蹦出第21条寨规。
他五岁的时候,阿妈教他念书识字,第一天就带他去了鼓楼。
鼓楼里有一面墙,上面刻着142条寨规。
阿妈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他早就倒背如流了。
“阿春,咱们今天学到第21条了,第21条,不得违逆人伦道德,行男男苟且之事……”
阿妈温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春夜的眼睛却仍旧盯着那颗唇珠。
唇珠稍稍上翘。
像是伊甸园里的毒红果。
此刻,正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春夜眉心微微蹙着,像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盯着盯着,最终还是垂下了头,像是投降,又像是臣服似的。
他闭上眼,亲上了那颗唇珠。
第27章 第 27 章
春夜盘腿坐在河边, 托着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几缕月光洒在河面上,倒映出年轻苗王的脸。那张冷白如玉的脸上, 表情分外凝重。
仗着被夜色笼罩,那双眼睛更是毫不收敛,孤狼般阴骘的眼神冷森森地盯着河面。
森林后半夜温度降低, 冷风从密林深处袭来,春夜被凉意包裹。
然而托腮的手掌仍能感觉到脸颊还在微微发烫。
心脏也一样。
还在咚咚咚地跳得厉害。
像是情蛊发作的征兆。
像,又不像。
因为此时脑子清醒得很。
而眼下这一切, 都是从方才帐篷里那个鬼使神差的偷吻引起的。
亲完后他就愣住了!
之后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
对自己的失控行为感到茫然和焦躁,只好出来思考人生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 旁边传来“咝咝”声。
春夜转头一看,是那只蜈蚣。
蜈蚣爬过来了, 趴在他旁边, “咝”了一声,像是人类幼崽在奶声奶气地叹气,接着也在思考人生。
一人一虫对着河边发了会呆。
过了会儿,春夜像是思考完毕, 他勾了勾手指,蜈蚣就爬进他的手掌心,抬起小脑袋望着他。
一人一虫对视。
“你说……会不会是情蛊变异了?所以能让人在神智清明的情况下也能做出中蛊一样的反应?”
蜈蚣低头,小脑袋贴在他食指尖上, 像是在聆听他血液里情蛊蛊虫的动向。
接着,它抬起小脑袋摇了摇。
“不是吗?”
春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 又继续思考,思考了几秒, 眸光陡然一亮:
“那……是情蛊的后遗症吗?”
要不然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都好好的,就单单在那位大少爷面前会出现这些失控的迷惑行为呢?
蜈蚣:“咝咝?”
“你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是吧?”
春夜自言自语,用指尖点了点蜈蚣的小脑袋,迟疑了会儿,他低声问:
“你说……我要不要跟他保持点距离?”
拉开点距离,或许就不容易受情蛊的后遗症干扰,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蜈蚣:“咝。”
得到肯定答复后,不知为何,春夜神色并没有轻松起来。
他托着下巴望着潺潺流水,河面浮起一层白色的水雾,像是给那张遗世出尘般的面容染上了一丝朦朦胧胧的阴翳。
第二天清早,谢茶悠悠转醒,扭头一看,昨晚原本躺在他旁边的春夜,居然盘腿坐在对面的帐篷角落,背靠着帐篷闭目养神。
谢茶:“?”
谢茶坐起身笑道:“我说苗王大人,你是不躺在棺木里就睡不着是吧?”
春夜睁开眼,眸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谢茶:“?”
换以前,这小子高低得回怼他一句的,就一晚上的功夫,怎么忽然转性了?
谢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他起身准备出去,撩开帐篷一看,又惊得立刻把脚步收回来了。
帐篷外,那只蜈蚣趴在草丛里,小眼睛仍在诡异地盯着他。
与昨晚不同,今天,这只蜈蚣后面还跟着一排蜈蚣。
估摸着有上千条了!
像是把整个森林的蜈蚣都叫过来了似的,整整齐齐地排在这条蜈蚣身后,排出了数十米远。
遥遥望过去,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线!“蜈蚣之王”的排面拉满了属于是!
谢茶:“……”
麻了。
十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蜈蚣。
在帐篷外的蜈蚣大军,跟帐篷里反常的春夜之间,谢茶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转身朝春夜走过去,刚往前一步,春夜就眸子微眯,声音沉沉的,发出某种危险的警告:
“不许过来。”
谢茶:“?”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春夜一向古怪,谢茶也没把他的反常放在心上,于是听他的站着不动了,抱臂道:
“行吧,那我站这说了!苗王大人,能解释一下外边那些蜈蚣是怎么回事吗?”
春夜面无表情道:
“它们见过鬼蝴蝶,知道鬼蝴蝶在哪,是来带路的。”
谢茶惊讶地挑了下眉:
“苗王大人,你不是不愿意帮我找吗?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让你一夜之间良心发现了?”
春夜:“……”
眼神略显飘忽。
于是,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像是千年冰川裂开了一丝缝。
谢茶:“?”
确定了!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这小子不会比他还着急,一大早就召集那么多蜈蚣等着带路了!
想到这,谢茶扬眉道:
“苗王大人,你昨晚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春夜下意识瞟了一眼谢茶说话的嘴唇,此时他嘴角弯起一丝笑,因此,那颗唇珠也微微上扬。
春夜微微失神。
瞬间想起了昨晚。
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表情故作从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道:
“比如呢?”
谢茶:“?”
“你自己做的亏心事还叫我比如?”
“当然了,”春夜哼笑一声,“大少爷不妨说说我能对你做什么亏心事?”
谢茶:“??”
谢茶狐疑地瞥他一眼:
“你半夜情蛊发作了?”
春夜顿时眼珠子左右乱瞟,心虚了那么一秒,很快就淡定了下来。他一向很会装云淡风轻。
这回也是。
不仅装,甚至还倒打一耙,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原来大少爷这么期待我情蛊发作啊?”
谢茶:“!”
这小子!
谢茶转念一想,昨晚他睡得很沉,且睡得很好,从未被惊醒过,如果真的情蛊发作了,他不可能毫无知觉。
算了!
谢茶没时间细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找鬼蝴蝶,于是谢茶离开了。
休整之后重新出发。
蜈蚣大军也跟着一起上路,浩浩荡荡的,一只一只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跟在那只蜈蚣之王的后面。
而领头的那只蜈蚣则跟在春夜脚边,亦步亦趋地往前爬。
牛叔和村民避让到左边,谢茶和三个朋友则走在右边,把中间的道路让给了这只庞大的蜈蚣大军。
粉头发望着上千只蜈蚣排队爬行的奇观,啧啧称奇。
又看了看春夜,这位偏远寨子里的年轻苗王,顶着一张惊艳面容,却面无表情,眼神幽冷,跟块千年寒冰似的,浑身散发着高冷气息。
粉头发想搭话,却又不敢。他小声问谢茶:
“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苗王心情这般不好?”
谢茶瞥了春夜一眼,事实上,他也好奇,但春夜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旁边徐南递给他一只耳塞,谢茶轻笑一声:
“小徐有点懂事啊。”
“当然了!每个月250的巨款可不是白拿的。”
也不知要走多久,听歌使得赶路不那么枯燥。
谢茶接过塞耳朵里了:
“很好,金主爸爸决定再给你涨个5毛!”
“涨这么多?”徐南双手插兜,闻言笑了,“花不完啊,我根本花不完。”
谈笑间,两人并肩前行,由于共享一副耳机,偶尔肩膀会碰到一起,从后面看颇为亲密。
春夜走在他们后面,视线幽幽地盯着那副共享耳机。
他盯了一眼。
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回来,继续望着前方,看路前行。
走了几步,忍不住似的,目光又瞟了回来,重新落在那副共享耳机上。
眸子里黑漆漆的,让人看不懂里面藏着什么情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盯了会儿,春夜垂下眸子,朝蜈蚣勾了勾手指。
在春夜脚边爬行的蜈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扬起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瞅了一眼春夜。
一人一虫无声地对视一眼。
接着,蜈蚣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顺着他的视线瞅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人。
之后,蜈蚣冲春夜点了点小脑袋,“咝”了一声,冲着谢茶爬过去了!
它往哪爬,尾随在它后面的那一长串蜈蚣大军也跟着往哪爬。
耳机里正在切换下一首歌的间隙时,谢茶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扭头一看,那只蜈蚣冲他爬过来了!
谢茶:“!”
顾不上听歌了!
赶紧把耳机塞回徐南手里,谢茶快步往前走,他经过了粉头发,绕过了绿头发,还跑去了另一边,躲进了牛叔和村民们中间。
谁知蜈蚣对这帮人熟视无睹,绕过他们,执着地追谢茶。
谢茶:“?”
麻了麻了!
他这是又怎么惹到蜈蚣了?
粉头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咦了一声:“这蜈蚣怎么就追着谢茶不放呢?”
谢茶跑去另一边了,徐南取下耳机,正要跟过去,忽然,那串长长的蜈蚣大军像是长了眼睛似的。
前面的一波去追谢茶,后面的这一波挤在小路中间,密密麻麻地,像是故意制造的一条警戒线。
拦在了徐南面前。
徐南:“……”
谢茶:“……”
谢茶看了看拦在徐南面前的那波蜈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只,趴在他前边,紧盯着他。
谢茶有种错觉,好似这是一只人类幼崽,奶呼呼地叉着腰,在堵他似的,瞪着他,不让他过去。
谢茶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春夜姿势闲散,事不关己地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谢茶哼笑一声,抱臂道:“苗王大人,我哪里惹到你了?”
自从早上春夜勒令他不许过来后,谢茶就自觉离他两米远,绝不靠近。
听见谢茶指名道姓地点他名,春夜这才转头看向他,表情无辜,轻轻挑了下眉,道: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谢茶:“?”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突然抽什么疯,但找鬼蝴蝶要紧。
谢茶朝春夜竖了一个中指,转身继续前行。
蜈蚣大军像一道三八线,谢茶被迫和牛叔村民们行走在左边,徐南和另外两个朋友行走在右边。
泾渭分明。
春夜见状,唇角微微上扬,沉郁的眉间这才舒展了一些。
蜈蚣把他们带去了一条河边,然后那群蜈蚣们就趴着不动了。
河对岸是片密林,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氤氲在林间。
那雾气浓得有些诡异,除了雾气,什么也看不见,连里面的一棵树一片叶都被雾气遮盖,谁也不知道白茫茫的雾气里藏着什么。
“是瘴气林!”牛叔倒吸一口寒气,对谢茶道,“这林子可不能进,寨子里的老人说,进了瘴气林可就出不来了!”
“是啊,”有个村民也跟着附和道,“我记得以前有人进去过,最后那人是抓了一只麻雀,咬破手指撕下衣服写了血书绑麻雀腿上飞出去,说里面看不见,听不见,怎么都走不出去,他快要饿死了……”
“最后那人也没出来,”牛叔叹息,“大概是饿死在里面了。”
谢茶:“……”
昨天食人藤事件,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寨子里的老人总结出来的都是血泪教训。
但好不容易走到这了,就这么无功而返觉得可惜。于是谢茶叫徐南用无人机飞到瘴气林上空去看看林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无人机就飞过河对岸,低空飞到瘴气林上空绕了一圈。
谢茶盯着遥控器上方的显示屏,实时传送过来的视频画面让谢茶微微拧了下眉。
雾气太浓了!
一片白茫茫。
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大概率鬼蝴蝶就在里面,但谢茶也不敢拿这些村民们冒险,只好打道回府。
牛叔和村民们欢欣鼓舞地走在前头,谢茶回头看了一眼瘴气林,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
“算了,回去再想办法吧。”
这时,他听见旁边飘来一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这么快就算了?大少爷不再努力一下吗?”
谢茶:“?”
转头一看,春夜站在两米开外,眸子幽暗,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努力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就愿意进去帮你找呢?”
谢茶哼笑一声,半是调侃半是严肃道:
“要是苗王大人进去了出不来,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牛叔和村民们一听顿时欢欣鼓舞,走在前头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谢茶又回头看了一眼河对岸的瘴气林。
眸子里透着惋惜。
他回过头来,正准备跟上牛叔他们的时候,看到春夜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正静静望着他。
谢茶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眼下心情不太美妙,也就没心思像往常一样跟他互怼了。
谢茶抬脚跟上前面三个朋友的步伐。
绿头发一路上也听村民们说了,谢茶这一趟是来找一种叫鬼蝴蝶的东西,但至于找这玩意儿干嘛,他们也不知道。
而且,这是第二次进来找了!
绿头发瞟了一眼谢茶,见他虽然神色如常,但多年好友,还是让他发现他眉头仍旧拧着,绿头发更是好奇了,他问谢茶:
“茶啊,你找这鬼蝴蝶干嘛?”
已经两次了,都是无功而返,要说一点也不郁闷是不可能的,但谢茶又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传递给他的朋友们。
于是在绿头发发问之后,谢茶调整情绪,笑着调侃道:
“当然是为了救你狗命啊。”
绿头发:“……”
这时,旁边的粉头发突然说了一句:
“苗王呢?”
“他好像不见了。”
谢茶:“?”
停下脚步,环顾一圈:
春夜不见了。
那群蜈蚣大军也不见了。
郁郁葱葱的密林里,蜈蚣跟在春夜的脚边,一边爬行一边“咝”,咝了一路。
春夜能翻译得出来。
就是三个字:
呵,男人。
春夜被咝得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解释道:
“我折回来找鬼蝴蝶又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情蛊解了,情蛊的后遗症不就没了?”
蜈蚣仰着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春夜,像在翻白眼。
最后嘲讽似的,吐出一个:
“咝。”
第28章 第 28 章
走在前头的牛叔和村民们见谢茶他们停下来了, 于是走过来道:
“苗王么,就是这么神出鬼没的,说不定是去采草药去了。”
虽然这种概率也不是没有, 但谢茶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小子神经病一样叛逆,叫他不要做什么, 他偏会做,很大可能是进瘴气林了。
谢茶叫徐南他们跟着牛叔一块先回去,他折回去看看。
徐南插着兜道:“一块去吧。”
于是四人折返回河边, 那一排蜈蚣还趴在河对岸的草丛里,小脑袋齐刷刷地望着河对岸的瘴气林。
谢茶蹲下.身,询问排在最前面的那只蜈蚣:“你家苗王进去了?”
蜈蚣的小脑袋猛猛点头。
谢茶:“……”
旁边的绿头发见了, 嘿了一声:“这么离谱嘛?虫子能听得懂人话?”
谢茶笑着站起身:“藤条都能动呢,昨天你不是亲眼见过了?”
绿头发稍作回想, 顿时靠了一声:“是挺离谱的。”
离谱得他现在都不敢信。
谢茶站起来, 遥望几眼对面的瘴气林,怎么说那小子都是他诓来的,他就必须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谢茶又问那只蜈蚣:
“你能带我进去找到他么?”
蜈蚣点点头。
谢茶转过头看着他们三,还没说话, 绿头发就跃跃欲试:
“我刚才就想进了,那林子简直就是探险的天堂!”
谢茶:“?”
粉头发考虑的是另一个原因:“我要是进去英雄救美了,那位苗王会不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谢茶:“!”
“就冲金主爸爸刚才给我涨的5毛巨款,小徐说什么也要去的。”
谢茶:“……”
一个没头脑。
一个恋爱脑。
一个戏精。
他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谢茶被他们逗笑了。
四人跟着蜈蚣走过独木桥, 到达河对岸,刚进瘴气林, 一股浓重的雾气就迅速飘过来将谢茶裹住。
像一张湿漉漉的、用雾气组成的无形之网,让谢茶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了的错觉。
他尝试着喊那三个朋友的名字, 喊了好几遍,没听见回应。
整个瘴气林太静了!
静得诡异。
明明是林子,该有昆虫的悉索声,鸟叫声,旁边那条河的水流声,然而林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像是被周围那雾气般的网隔绝和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
他听不见。
也无法朝外发出任何声音。
谢茶低头一看,原本走在他前面带路的蜈蚣也瞧不见了。
被雾气遮住了!
谢茶环顾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本以为可以靠着蜈蚣带他找到春夜,现在蜈蚣也看不见了,完全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谢茶星眸一沉。
一丝不安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谢茶:“?”
谁的手?
谢茶稍作回想,刚才一块进来的,绿头发和粉头发冲在前面,他和徐南后面进来,从概率来说,离他最近的就是徐南了。
“阿南?”
谢茶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听见任何回答。
低头一看,这只手也被隐藏在浓雾中,完全看不清,只能感觉得到这只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握着他手腕的时候微微用力。
谢茶捏了捏那人的指尖,那人也反过来捏了捏他的。
谢茶:“?”
算了。
反正不管是徐南还是他另外两个朋友,总归不是一个人了。
有其他人跟自己在一起,让谢茶微微心安了。
他任由那人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走了好一会儿,既没走出瘴气林,又没见到鬼蝴蝶。
谢茶又捏了捏那人的指尖,意思是想停下来休息一下,那人像是明白了谢茶的暗示,顿时停下了脚步。
手也松开了。
谢茶松了一口气,又想,这么有默契的,首先排除绿头发。
那家伙一向心大。
那么,是粉头发还是徐南呢?
谢茶正要伸手去摸一摸那人脸看看是谁,四周摸了一圈,好像那人忽然离开了,怎么都摸不到。
谢茶:“?”
就在这时,谢茶猛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血腥气他闻过。
之前在食人藤把他们卷进树洞之后,那小子把血抹他唇上和脖子上,他对这气味不陌生。
一闻就闻出来了。
谁受伤了?
谢茶跟瞎子似的,四处乱摸,然而怎么都摸不到那人。
乱走乱摸了一通后,那股血腥气更浓了,飘散在雾气里,因为过于浓郁,飘出了很远。
谢茶:“!”
什么情况?
伤还变重了?
是被什么危险的动物咬了吗?
可恨谢茶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更为急切地四处乱走四处乱摸,忽然撞进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谢茶一摸,是一个人的身体。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胸口。
谢茶又摸了摸,沿着胸口,摸到胳膊,再往胳膊旁边一摸。
摸到了粗硬的树皮。
是一株参天大树。
谢茶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刚才差点撞上树了,这人挡在了他前面。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茶眉头皱得更紧了。
伸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想摸摸看哪里受伤了,刚摸几秒钟,手腕就猛地被攥住!
那人贴在他耳边,贴得很近,近到谢茶的耳朵边传来微微的痒意,像被轻盈的羽毛蹭过似的。
紧接着,一道淡淡的戏谑声钻进了他耳朵里:“趁我看不见乱摸我,大少爷对别的朋友也这样吗?”
谢茶:“!”
原来是这小子!
谢茶正要开怼,忽然又闻到鼻尖飘过来的血腥气,他又顿时忍住了。
血腥气这么浓,肯定流很多血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茶戳了戳他,压低声音,语气又气又急:“血到底怎么回事?”
春夜继续贴在他耳边说话:
“大少爷之前不是见过吗?我用血施蛊,这次也一样,只不过鬼蝴蝶藏得深了点,所以血多一点才能引它出来……”
谢茶:“……”
顺着春夜的胳膊一路摸过去,摸到手腕一片黏湿。
是血。
再顺着摸到手掌。
也是血。
一路摸到食指尖,一滴冰凉的液体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血珠。
谢茶:“你……”
刚说一个字,春夜贴在他耳边嘘了一声:“它来了。”
谢茶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一只蝴蝶从浓雾里飞过来了!
谢茶:“!”
照理来说浓雾里什么都看不见,连他和春夜挨得这么近,彼此都看不见,但那只蝴蝶居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左膀是湖面起雾时的天青色。
右翅是黄昏夕阳般的暖橘色。
颜色美得如梦如幻。
是白茫茫的瘴气林里唯一的、鲜明的色彩。
是这里最特殊的存在。
那只蝴蝶扇动着翅膀,循着某种气味,翩翩地朝他们飞过来。
怕把那只蝴蝶惊吓走,谢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正思考怎么抓它,那只鬼蝴蝶就翩然落在了谢茶面前。
谢茶:“!”
定睛一看,谢茶顿时明白了。
落在了春夜的指尖上。
只是指尖被浓雾遮住了,于是看起来,这只鬼蝴蝶就跟停在半空中一样诡异。
“它能带我们走出这片瘴气林。”
春夜拽着谢茶的手走了。
谢茶:“?”
神奇的是,方才在林子里转悠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跟着鬼蝴蝶,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出来了。
走出浓雾的那一霎那,谢茶的手立刻被放开了。
春夜甚至走远了些,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谢茶:“?”
他被春夜这反常的行为给逗笑了,揉了揉手腕笑问:
“苗王大人,出了这瘴气林,我就是什么不能靠近的细菌吗?”
然而也就是此时,谢茶也终于看清了春夜,也许是因为抬起过左手的缘故,左边那只胳膊从指尖、手掌、手腕、到胳膊都是鲜血淋漓的。
看着很是骇人。
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谢茶顿时眉毛拧起来了。
刚要开口,春夜就把腰间挂着的小布袋取下来,打开,将那只鬼蝴蝶装了进去,用细绳拉紧口袋,然后扔到了谢茶怀里。
谢茶捞起那个小布袋,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给我?”
“不然呢?”春夜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装作面无表情,“大少爷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都来两次了,这次再抓不到,我怕你下次又来偷我的日记本了……”
谢茶:“?”
又看了一眼他那鲜血淋漓的整条胳膊,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你……”
想说什么。
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谢茶!”
嗓门超大!
谢茶闻言转头一看,原本笼罩在整个林子里的浓雾逐渐消散。
像是最后一只鬼蝴蝶离开了,瘴气便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水雾一样逐渐蒸发。
浓雾消散后,瘴气林便看着跟普通的林子一样了。
绿头发率先跑出来了:
“不是说瘴气林走不出来嘛,你俩怎么跑出来的?那鬼蝴蝶抓着了?”
明明布袋和鬼蝴蝶都是很轻的东西,抓在手心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小布袋上的抽绳沾了一丝血渍。
大概血的分量太重。
这时,粉头发也走出来了,他一看到春夜那条染满了鲜血的胳膊,眸子瞬间像是被点燃了!
下意识就要去摸相机!
太美了!
太美了!
苗族样式的蓝色长袖卷到手腕处,长袖染着血,像是在蓝色长袖上晕染出了神秘的暗红花纹。
手腕冷白如玉。
滴滴鲜血顺着长袖流下来,像丝丝红线缠在白玉般的手腕上。
一滴血顺着手腕滑过手掌,手上皮肤白到能隐隐看到手背上青幽的血管。
那滴血从手掌滑落至手指,手指比普通人要修长很多。
血珠从指尖冒出,滴落。
像指尖开出了一朵血花。
“这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
粉头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正要拍照,春夜余光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冷冷的警告。
粉头发手一抖,下意识把相机放下来了。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
“我给你……”
“包扎一下吧”这五个字没来得及说出来,春夜就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
神色冷淡。
语气疏离。
谢茶:“?”
方才在瘴气林里挺正常的,怎么一出瘴气林就又变得反常了?
之后,春夜转身走了。
背影透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
完全不在乎指尖还在滴血。
鲜血一路滴在草丛叶上。
谢茶:“……”
这小子!
穿过密林时,蜈蚣跟在春夜脚边爬行,又是嘲讽地“咝”了一路。
春夜:“……”
春夜轻咳一声:
“他要是死在瘴气林里,这情蛊不就解不了了?”
所以无论是在他迷失方向时握着他的手腕;在他即将撞树时挡在他前面;亦或者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都不是为了他,是为自己。
蜈蚣听了他的解释后冲他:
“咝。”
超大声的嘲讽!
第29章 第 29 章
回到寨子里, 谢茶去附近的小诊所买药。
说是出血过多,医生就给他开了止血的、补维生素的、调养身体的,反正零零总总一大包。
还买了一包创可贴。
谢茶拎着上山。
他现在用不着带杀虫剂了, 因为青色吊脚楼前的那片花丛,从他送了端午节粽子之后就完全对他开放,之后他每次去, 花丛土壤里不再有一只蝎子。
这次也一样。
谢茶轻松地穿过花丛,走到吊脚楼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闯进去。
春夜那小子最近有点反常, 把他当什么有害细菌一样,每次都站得离他两米远。
谢茶把那一袋子药和创可贴搁在吊脚楼前的篱笆桩上,又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 抬手砸向二楼走廊上的那扇木窗。
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山腰只住着春夜一户人家,又因为有蛊虫的存在, 普通的昆虫青蛙之类的都自动避离, 因此平日里静得很。
这声轻响像是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声波像泛起的涟漪漾进了卧室。
春夜原本躺在棺木里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后睁开眼,起身, 走出卧室,走到二楼走廊上往下环视一圈。
四下无人。
春夜纤长浓密的羽睫翩然垂下,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不经意瞥见了楼下篱笆桩上搁着一袋东西。
眸子陡然微亮。
五分钟后。
春夜坐在小书桌前, 托着下巴,反复欣赏着食指尖上贴着的那个创可贴。
创可贴是冷白色的, 上面印着一只小白猫举着爪子的图案。
幽蓝色的甲壳虫趴在桌子上,伸着小脑袋, 也凑过去瞧,还兴奋地“吱”了一声。
春夜嘴角漾起一丝弧度,把食指贴着的创可贴伸到甲壳虫面前,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扬了扬:
“好看吧?”
往常他经常施蛊,也会经常贴这玩意儿,但不知道今天的这玩意儿那位大少爷在哪买的,还……
还怪好看的。
反正瞧着格外顺眼。
也不知欣赏了多久,等春夜往窗外一看,已是夜幕降临。
春夜托着下巴思考了会儿,起身正要离开,甲壳虫动作很快地飞到他肩膀上趴好。
春夜转头一看,用指尖把它捻起放回小书桌上:
“不许去。”
甲壳虫可怜兮兮地吱了一声。
“不许撒娇。”春夜用指尖点点它的小脑袋,哼笑一声,“谁叫别人送个粽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春夜瞥了它一眼:
“我可不像你一样,就算他给我送药送创可贴,我还是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甲壳虫芝麻大小的黑眼睛瞅了瞅他,吱了一声,像在质疑。
春夜轻咳一声,挑眉道:
“我下山是为了道谢。”
他都送药送创可贴了,要是不去道一声谢,那位大少爷又要说他比虫子还不会做人了!
甲壳虫:“……”
芝麻大小的眼睛像是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夜色深沉。
窗外一片漆黑。
谢茶站在窗前,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布袋,里面的鬼蝴蝶翅膀动了动,在轻微地挣扎。
不能让朋友们知道他中情蛊的事,谢茶只能等夜阑人静,徐南和他们都睡了之后,揣上那本古籍和装有小布袋的鬼蝴蝶翻出了窗户。
坐在榕树底下,将小布袋搁在一旁,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边翻看古籍。
之前只看到古籍上记载鬼蝴蝶能解情蛊,看到这谢茶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人马去抓了。
现在抓到了,谢茶继续往后翻,看看这蛊怎么解。
翻了几页看到了!
谢茶凑近仔细阅读后,顿时拧起了眉。
按照古籍上的法子,需要把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吹进春夜的眼睛里才有用。
谢茶:“……”
这哪位老祖宗想出来的变态法子啊?
他解蛊还需要吹进别人的眼睛呢?
谢茶:“……”
麻了。
谢茶哼笑一声:
“那小子会乖乖照办才有鬼了!”
“说不准啊,”忽然,一道声音自头顶上方幽幽响起,“这得看你求我的姿态标不标准了……”
谢茶:“?”
循声望去,头顶上方是那棵蘑菇云一样的大榕树,春夜就坐在横枝上,懒洋洋地背靠着树干,曲起一条长腿,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
他被浓密的树叶挡住,再加上夜色昏暗,谢茶方才竟没发现!
谢茶坐起身,仰头质问道:
“大晚上的你在这干嘛?!”
春夜漫不经心地笑答:“大少爷上回溜去我那偷了日记本,我这回也想溜过来偷点什么回去啊。”
谢茶:“……”
谢茶抬手对他勾了下手指:“有本事下来,看我怎么揍你。”
春夜歪头拒绝:“我得跟你保持两米的距离。”
谢茶:“?”
就在这时,吊脚楼的堂屋正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有人推门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茶来不及多想,三两下爬上了树。
这株榕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连横斜的树干都很粗壮,能够稳稳地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谢茶刚爬上树躲起来,下一秒,绿头发就推门出来了!
踢踏着拖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他妈不放心儿子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去旅游,于是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绿头发知道自己嗓门大,现在又是睡觉的晚上,不好意思在里面接电话,就迷糊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刚走出来,就听见沙沙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只看到旁边一株大榕树,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一个沉默的、巨大的黑影。
“嗯?”
绿头发一向大胆,朝那棵榕树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
“啥声音啊?”
这小子!
要不要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啊?
谢茶有些无奈的心想。
眼看绿头发踢踏着拖鞋,朝榕树走过来了,谢茶屏住呼吸,同时心里在想:
要不然干脆自己跳下去算了!
就说自己大晚上的,在树上看星星看月亮,也好过被绿头发看到他和春夜两人躲在树上。
鬼知道他刚才为啥脑子一抽也爬树上躲起来了。
谢茶正准备跳下去,忽然肩膀被按住了!
谢茶扭头一看,春夜弹指间,一只蝎子就像一粒小黑米,就这么被弹出去了!
飞落到绿头发拿手机的手背上。
绿头发嘶了一声:
“啥玩意儿啊?”
低头一看,正与手背上蝎子的小眼睛对上了!
蝎子还抬起两只细小的前爪冲他嘶嘶叫,像一个顽皮的幼崽,故意恶作剧地吓人似的。
绿头发瞪大了眼睛,迅速把手背上的蝎子拍落在地,哇哇鬼叫了两声扭头就跑回去了!
见绿头发终于离开了,谢茶松了一口气。
寨子里的夜晚有种安宁的氛围,谢茶能听见榕树旁潺潺的流水声,和稻田里偶尔冒出来的蛙声。
几缕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谢茶转头看了一眼:
春夜把白天那件染血的衣服换掉了,此时穿着苗族样式的蓝色长袖,黑色长裤。
他好像有很多身这样一模一样的的衣服,全是蓝黑款的。
谢茶的印象中,其他村民的苗族服饰都是色彩缤纷的,都会绣花绣蝴蝶的,但春夜穿的好像就这两种纯粹的颜色,上面也没有绣任何的花样,所以显得很是素净。
春夜沐浴在谢茶的视线里,不知为何,只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热。
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
来了来了。
情蛊后遗症又来了。
跟那晚偷亲一样的症状。
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悄然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又突然语气冷淡道:
“能下去么?”
谢茶:“?”
“离你两米远是吧?”
谢茶笑了:
“苗王大人,我刚才是要跳下去的,是你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跳……”
春夜:“……”
刚才他的动作比他脑子快,眼见谢茶就要离开,他就下意识地按住了。
春夜眸子一暗。
果然,是该跟这位大少爷保持两米远的距离的。
他又做出这种迷惑行为了。
春夜陷入沉思,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被谢茶抓过去了。
春夜:“……”
他木着脸,再一次重复: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没搭理他,仔细看了一眼,之前一直流血的指尖上贴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创可贴。
看样子是止血了!
谢茶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这才松开他的手,扬眉笑道:
“苗王大人,说了啊,你要离我两米远,那就自己跳下去。”
春夜:“……”
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谢茶:“?”
敢情这小子就嘴巴说说啊?
谢茶对春夜这矛盾又反常的行为搞迷惑了,然而这不是重点。
谢茶抱臂道:
“苗王大人,你白天流了这么多血,晚上不好好在你那棺木里躺着休息回回血么?”
春夜大概是冷淡装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又恢复往日那般神态,唇角扯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就怕睡到一半,又要被大少爷给摇醒,还不如主动点先过来了……”
春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上的那个小布袋。
谢茶:“……”
竟一时无法反驳。
如果古籍上说的这个解蛊法子有用,他是准备抹黑上山的,就算这小子睡着了,也得把他摇醒!
没办法,白天他那三个朋友都在,他也不好撇下他们独自去找春夜,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地把这事办了!
谢茶哼笑一声:
“算你小子还算懂事!”
说完又狐疑道:
“你真的愿意?”
谢茶还是有点顾虑的。
“毕竟古籍上可没写把鬼蝴蝶的金粉吹进眼睛里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不会瞎吧?”
虽然这么说,但谢茶眸子里还是暗含着期待的。
【YJQT】
在月光的映衬下,像一双发着微光的茶色琉璃珠。
春夜不自觉地直勾勾地盯着:
“瞎……倒不至于。”
谢茶顿时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追问:“吹进去了会怎样?”
春夜继续盯着,并且,唇角微微漾起弧度:
“吹进去了,咱俩的友谊能发展到让大少爷给我剥粽子的程度么?”
谢茶:“……”
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啊?
不就上次没给他剥粽子吗?
谢茶怀疑地斜瞥他一眼:
“你不会除了一本记录情蛊的观察日记,还有一本专门记仇的小本子吧?”
春夜仍在盯着,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是啊,所以你最好态度对我好点。”
谢茶:“……”
不跟他打嘴炮了,还是正事要紧!
既然春夜自己答应了,谢茶便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鬼蝴蝶神奇地没有飞走,而是飞落到春夜的指尖上,翅膀轻轻地飞舞着。
谢茶低头凑近去一看,果然像古籍上记载的那样,明明翅膀的颜色一边是天青色,一边是橘黄色,但在月光的笼罩下,翅膀上居然真的有一层金粉!
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美的像月色下的精灵。
谢茶用指甲轻轻地把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刮到手掌心。
春夜配合地转过头来。
两人顿时面对面。
谢茶看了看手掌心上刮下来的那一层金粉,他抬头,迟疑地、最后一次问他: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毕竟要吹进春夜的眼睛里。
见一向做事果断的大少爷难得的再三犹豫,春夜眸子里的笑意更盛:
“能有什么问题?”
“就算我瞎了大少爷不答应了会帮我剥粽子么?又饿不死我……”
谢茶:“……”
这小子!
虽然得到了春夜的再三确认,谢茶还是有些不安,但解蛊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意味着他从此可以恢复自由,成为一个正常的人,而不会时不时被体内的情蛊操纵,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谢茶不再迟疑。
他将拢着金粉的手掌托举起来,靠近春夜的眼睑下,紧接着,谢茶也一点点地凑近去。
春夜没有躲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谢茶,见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嘴角甚至一点点地弯起,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地、仔细地看春夜的眼睛。
好黑!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瞳仁黑漆漆的,就像此时的夜空,但春夜的眸子里不知为何又泛起了点点地、若隐若现的笑意。
就像夜空里若隐若现的星辰。
春夜眼也不眨,任由谢茶一边慢慢凑近,一边盯着他的眼睛。
最后反倒是他自己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谢茶的视线似的。
他垂眸望着谢茶手掌上的金粉,纤长浓密的睫毛也随之垂下,适时地遮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与此同时语气幽幽道:
“大少爷,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再盯下去……
春夜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
就像那晚一样,又要忍不住犯情蛊后遗症了。
他忍不住想:
还是得保持两米远的距离。
嗯。
下次一定。
第30章 第 30 章
谢茶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有一瞬间像是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吸进去了似的,看得有点久了。
谢茶忍不住腹诽:
这小子眼睛还挺漂亮的,可惜长嘴了!
事不宜迟!
谢茶凑近春夜的眼睛, 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手掌上的金粉便被吹得飘进了春夜的眼睛里。
在月光下,那些金粉像涟漪一样, 漾进了春夜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几秒之后,春夜闭上了眼。
谢茶紧张地盯着他, 问他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闭了几秒,等春夜再次睁开眼,谢茶又仔细盯着瞧, 还好还好,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眼睛没有出现像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样, 流出血水, 或者突然变红之类的恐怖画面。
谢茶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带了很久的枷锁即将要被卸掉,谢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春夜见状,也跟着唇角轻轻上扬。
压在心里最大的石头被搬去了, 谢茶回去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得比往常都早,外婆见了也很惊讶:“茶茶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谢茶笑着走过去:
“今天心情好呀。”
外婆笑了:“茶茶心情好,外婆也心情好哩!”
和外婆两人先吃早饭。
早饭吃得比较简单,一盘卤牛肉, 一盘腊肠腊鸡的腊味合蒸,和一盘刚从菜园子里采摘的、鲜嫩的鸡毛菜, 再配上外婆煮的糯米粥。
喝粥的时候,外婆听说谢茶和牛叔他们去森林里抓鬼蝴蝶的事, 便问谢茶:
“茶茶你抓鬼蝴蝶做什么?”
谢茶喝粥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抬头,对外婆开玩笑道:
“听说这玩意儿很稀少,想抓来玩玩。”
“那玩意儿可不能随便抓!”
外婆瞬间严肃:
“鬼蝴蝶那玩意儿可邪门了!它翅膀上的金粉要是掉进了耳朵里,人就会听不见!要是掉进了眼睛里,人就会看不见。茶茶你可别再去抓了!”
会看不见?
谢茶猛地抬起头问外婆:
“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外婆神秘兮兮道:
“我以前去森林里摘草药的时候碰到过一次老苗王,老苗王嘱咐我哩,要是见了一种左翅膀是青的,右翅膀是黄的蝴蝶可千万别靠近!”
“老苗王说的话不会有假!”
谢茶脑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如果老苗王说的话是真的,那……
转念一想,他昨天问过春夜,问了三次他才吹进去的!
又回想起昨晚他和春夜分开时,春夜离开的时候看着正常。
或许老苗王说的话不假,但春夜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呢?
谢茶脑子一时乱糟糟的,食不知味地喝着粥,又听见外婆说:
“前几天茶茶端午节赢来的两只鸭子,外婆已经做成了酱板鸭,茶茶随时可以吃哩。”
谢茶想了想,抬头对外婆道:
“既然有两只,我能不能送一只给朋友?”
得到外婆的同意后,谢茶趁着朋友们还在睡懒觉,就赶紧拎着酱板鸭出去。
酱板鸭被外婆用一根黑色的绳子串了起来,谢茶拎着那根绳子,晃晃悠悠地上山了。
谢茶这次上山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送酱板鸭;第二是看看那小子的眼睛到底什么情况。
于是谢茶依旧像之前每次晚上偷溜进来那样,踩着篱笆桩,徒手翻上二楼走廊,脚步放得很轻,静悄悄地进去。
春夜也起得很早,他坐在二楼客厅的那个榻榻米上,面前搁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药草。
他一株一株地拿起放在鼻尖,闻过之后,便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谢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时,就看见春夜转过头道:
“大少爷,你当着我的面做贼似的溜进来,是不是有点搞笑?”
谢茶脚步一顿。
见春夜看过来了,而且也发现自己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不再刻意地放轻脚步,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离他还有两米远时,忽然听见春夜开口: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所以这小子是能看见?
谢茶拖过一张凳子,坐在两米开外,歪头打量了一眼:
春夜的眼睛看起来很正常。
但谢茶还想再试探一次。
毕竟这小子一向很会装。
连情蛊发作的时候也经常装得连他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谢茶将手上的那个酱板鸭拎起来晃了晃:
“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捻药草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药材伸到鼻端,闻了闻,几秒后挑眉一笑:
“大少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5岁的小孩都知道这是酱板鸭吧!”
能看见他。
也能看见这是酱板鸭。
语气还和往常一样这么毒舌。
经过这两次的测试,谢茶眉头这才彻底舒展了。他把那个酱板鸭搁在窗户上,托着下巴道:
“我外婆做了两只酱板鸭,用的是我在龙舟比赛上赢来的,就两只!”
谢茶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我还送了一只给你,怎样?跟我做朋友不亏吧?”
春夜点点头,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所以咱俩的友谊,是已经发展到了大少爷有两只酱板鸭,就能送一只给我的地步是吗?”
谢茶哼笑一声:“看在你小子帮我抓了鬼蝴蝶,又自愿帮我解情蛊的份上,这是自然。”
临走前,谢茶再看了看春夜,他神色如常,唇角甚至漾起笑意。
谢茶也忍不住跟着唇角上扬:
“苗王大人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春夜一边继续分拣草药一边答:
“今天中午能吃酱板鸭算吗?”
语气听起来也很正常。
谢茶彻底放心了,他没有久留,送完酱板鸭就离开了。
花丛里,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静静地趴在一朵蛇蕊花上。
谢茶穿过花丛,路过那只甲壳虫时,它就跟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茶:“?”
以往甲壳虫见了他都得激动地吱吱叫,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谢茶停下脚步,转头,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只甲壳虫的小脑袋。
甲壳虫像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小脑袋四处瞧。
谢茶:“?”
接着,甲壳虫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在嗅谢茶身上的气味,这才确认了谢茶的方位,冲着他吱了一声。
声音小小的。
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兴奋。
谢茶摸了摸它小脑袋:
“怎么了?”
他记得之前他半夜来拿日记本的时候,摸了一下甲壳虫的小脑袋,甲壳虫就开心得不行,今天一连摸了两次,甲壳虫仍旧恹恹的。
谢茶猜想着甲壳虫心情不好的理由,笑着问他:
“你主人又训你了?”
甲壳虫那只小脑袋摇了摇。
谢茶:“?”
这只甲壳虫厉害着呢,之前救过他,谢茶亲眼见它一口把巨蟒咬死,想不出除了春夜还有谁能让这只甲壳虫郁郁寡欢。
但谢茶也来不及多想。
还有三个朋友在家里等着呢。
谢茶正要离开,那只甲壳虫忽然飞了过来,落在谢茶的肩膀上,轻轻咬着谢茶肩膀上的衣服。
谢茶:“?”
这只甲壳虫怎么了?
谢茶倒不担心甲壳虫会咬他,或者对他怎么样,只是觉得这只甲壳虫今天行为尤其反常。
甲壳虫还在咬他的衣服。
像是在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甚至还急急地想把他往后扯。
谢茶:“……”
后面有什么吗?
谢茶回头一看,春夜从客厅里走出来了,来到走廊上。
谢茶:“?”
不知道甲壳虫到底要他回头看什么,谢茶稍稍扫了春夜一眼,扭头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
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出难以置信的秘密似的,又猛地回过头去:
不!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
春夜的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正摸索着前行。
谢茶:“!”
稍稍回想了一下,谢茶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进门的时候,春夜分辨药材不是靠眼睛,而是用鼻子闻草药的气味。
刚刚给他看酱板鸭也是一样,先轻轻地假装嗅几下药草才回答。
估计那小子是借着嗅药草的幌子闻到了酱板鸭的味道吧?
可偏偏这小子还装得一副神色淡定,云淡风轻的样子。
谢茶冷笑一声,扭头伸手点了点那只甲壳虫:
“你这个主人可真会装啊!”
想起方才甲壳虫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一个离谱但又合理的念头在谢茶的脑海里冒出。
他伸手捻起肩膀上的甲壳虫,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掌心,轻轻问道:
“你是不是也看不见了?”
甲壳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发出一声人类幼崽般的哭腔:
“吱。”
声音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