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谢茶怀着复杂心情走回二楼。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在走廊上摸索前行的春夜停下了脚步。
两人沉默了片刻。
走廊静得只有微风拂过。
数秒后,春夜扶着走廊栏杆的那只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神色如常,云淡风轻地笑着, 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少爷怎么又回来了?是来给我送第二只酱板鸭的吗?”
谢茶冷笑一声,走过去道:
“当然是回来看看苗王大人眼睛瞎了是什么样的啊!”
春夜表情怔了一下。
很快,眸子一眨, 便恢复了淡定,他从容笑道:
“谁说我瞎了?”
谢茶朝他走过去,刚走到两米开外, 就听见春夜幽幽道: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这小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得出这两米距离的,但怎么装都没用了,因为……
甲壳虫早把它主人给出卖了!
谢茶眸子微沉, 冷声道:
“苗王大人第一次交朋友吧?不知道朋友之间要互相坦诚的吗?你要再不给我说实话,我就把那酱板鸭拿回去了!”
春夜嘴角勾起, 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干嘛要拿回去?我闻着好香的。”
谢茶:“!”
谢茶被他气笑了。
这小子眼睛都瞎了, 还有心情吃酱板鸭?再说了,酱板鸭香不香这是重点吗?
谢茶冷哼一声:
“不跟我说实话的朋友,不配吃我外婆做的酱板鸭!”
春夜思考了几秒,接着眨了下眼, 表情无辜地笑道:“大少爷,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似乎估摸着谢茶要生气了,春夜适时地、慢悠悠地补充道:
“……确实没瞎,只是视力下降了而已。”
谢茶:“?”
眸子瞬间一沉, 追问道:
“下降到什么地步了?”
春夜唇角扬起,轻描淡写答:
“大少爷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还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呢。”
谢茶:“!”
怪不得刚才他悄摸摸进去的时候能被他发现呢!
“你……”
谢茶顿了顿,迟疑地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外婆听老苗王说的, 既然老苗王知道,春夜不可能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春夜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他而起。
谢茶想带春夜下山去医院看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了!说过一个月自然就好了!
谢茶哼笑一声:
“不好意思苗王大人,你现在说的话,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可信度,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主要是春夜这小子前科太多了,说话真真假假的,十句有九句都在胡说八道。
“所以呢,你是乖乖地主动跟我下山,还是我把你打晕之后拖下山,你选一个?”
说到这,谢茶捏了捏指关节,笑着威胁他:“就你这种瞎了眼的,我现在一拳一个!”
春夜:“……”
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茶离他本就只有两米远,如今还一步步逼近,从山腰吹来一阵微风,吹进了走廊。
春夜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清冷的。
若有若无的。
从谢茶身上飘出来的,香气浅淡,原本凑近了才能闻到。
但被风一吹,便像被吹皱的春水一样,朝春夜这边漾过来。
像是漾进了他心里一样。
他一向心如止水的。
但眼下不知为何,心里也像被风吹乱的湖面似的,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又来了!
帐篷那晚,他盯着盯着,心境也如现在这般。所以这是情蛊后遗症发作的前兆吗?
春夜后退了几步。
直到后背抵在走廊栏杆上。
退无可退。
更要命的是,谢茶走过来了!
明明谢茶喷的香水很淡。
但靠近的刹那,春夜感觉整个人被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像是沉入了碧绿色的湖里,被柔柔的春水包围。
舒服极了。
却又呼吸不过来。
这种矛盾的、再次出现的失控感让春夜霎时焦躁了起来。
“不许过来!”
语气冷冰冰的。
谢茶顿时停下了脚步。
印象中,春夜就算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还从来没用这么冷硬的、陌生的口吻跟他说话。
谢茶一阵心惊。
抬头一看,春夜正盯着他。
眸子微沉,瞳仁黑漆漆,冷幽幽的,泛着明显的冷意。
但那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却在微微颤着,意外平添了一丝脆弱感。
这让谢茶有种错觉。
好似方才的冷漠,更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为了自保,而强装出来的假象。
但……
这可是最擅蛊术的苗王。
别说普通人类了,就连森林里的巨蟒、食人藤和鬼蝴蝶都无法伤害到他。
谁又能逼他做困兽之斗呢?
谢茶自嘲地笑了一下,把这个奇怪的直觉甩出了脑海。
接着,他端详了春夜几眼。
冷漠与脆弱同时出现在那双眼睛里,然而谢茶无法得知造成这种矛盾现象的缘由。
谢茶唯一能确定的是:
春夜不是开玩笑。
他不想让自己靠近。
谢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于是他停下脚步,停在离春夜一步之遥的地方,叹气道:
“行吧,既然苗王大人这么讨厌我,那我就不过去了,但……”
谢茶话锋一转:
“你现在眼睛都半瞎了,医院是绝对要去的。这样吧,我雇人来送你下山,再送你去医院……”
谢茶说完就准备下山找人。
刚转身,手腕就被拽住了!
谢茶:“!”
但也就仅仅数秒,很快就像触电一样,又飞快地松开了。
谢茶:“?”
回头一看,春夜绷着一张脸。
努力装出一副冷淡神色。
但眼神略显游移。
左瞟。
右瞟。
就是不看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谢茶被他这奇奇怪怪的行为给逗笑了,他抱臂扬眉道:
“我说苗王大人你到底要闹哪样?”
春夜静了几秒。
之后,冷着脸道:
“不许让陌生人来我这。”
谢茶点点头,笑着调侃道:
“行,徐南正好有架私人飞机,我问问他能不能飞到你这山腰上把你带去医院行了吧?”
也不知道哪个词触犯了他的逆鳞,话音刚落,春夜脸色更冷了。
他话都不说了。
摸索着走廊栏杆就要进去。
谢茶:“?”
这小子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不行。
陌生人不行。
私人飞机也不行。
谢茶的好脾气到此结束。
他一把拽住春夜,将他推到走廊木制窗户上,揪着他衣领冷声道:
“到底去不去?”
春夜不答话。
仍旧冷漠着一张脸。
但那双纤长浓密的睫毛仍在轻颤,像在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似的。
谢茶离他很近。
近到他能看清春夜的睫毛,根根分明,浓密纤长,像黑蝶翅般栖息在眼睑下。
睫毛颜色和眉毛一致,纯粹的黑,在冷白如玉的脸上,对比太过鲜明,像是水墨画般晕染出来的。
因此,给这番沉默的挣扎染上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莫名还、还挺可怜的。
谢茶:“……”
顿时气消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说苗王大人,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我是带你去医院,不是带你去炸碉堡,又不是什么生与死的抉择,你就这么难下决心?”
春夜:“……”
谢茶戳了戳他肩膀: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仁至义尽不管你了啊!”
谢茶离他太近了。
近到香气好似就萦绕在他鼻端,丝丝缕缕的,如微风一般飘过来,又好像随时都会飘走。
春夜清清浅浅地闻着,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
想把那缕香抓住。
又来了。
情蛊后遗症又来了!
春夜努力压制着那股陡然升腾的陌生欲望,为此,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走廊栏杆,克制自己不要伸手。
谢茶对此浑然不觉,他甚至凑得更近了,香气近到春夜呼吸一口就能吸进去的地步。
谢茶恶魔低语似的威胁道:
“不去我就把酱板鸭也拿走!”
另一道声音也同时响起:
“别靠近我了……”
春夜终于开口了。
嗓音清冷冷的。
细听却藏着一丝微弱的祈求。
像是困兽终于放弃挣扎,臣服于笼外的主人似的。
但这只困兽很高傲,即便被逼到如此地步了,仍旧不肯倒下。
春夜紧绷的神经此时已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姿势闲散地倚靠在窗边,嘴角勾起,歪头斜睨着谢茶:
“大少爷非要我去也不是不行,把另一只酱板鸭也给我吧。”
谢茶:“?”
谢茶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一只香气四溢的、散发着浓郁香料的酱板鸭把这小子给拿下了?!
不过也是,外婆可是寨子里公认的“做饭仙人”。
虽然谢茶不理解春夜怎么忽然想通了,又为何忽然提出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但谢茶答应了。
“行。”
谢茶又下山去拿了。
谢茶一走,春夜就在窗户边摸索寻找着什么。
窗户的另一头,幽蓝色的甲壳虫慢吞吞地往前爬,也在茫然地寻觅着什么。
它扬起小脑袋,嗅着空气中春夜的气味,确定春夜的方位之后,对着春夜吱了一声。
春夜顿时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你躲那啊?刚才那位大少爷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帮我?”
甲壳虫装死不回答。
只小心翼翼地爬进他的手掌心。春夜想像平时一样曲起手指点点它的小脑袋,却压根找不到它的小脑袋位置。
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指甲盖大小的黑点。
春夜只好放弃,改为手掌托起,让它与自己的眼睛齐平。
一人一虫,两个半瞎茫然地对视着。
静了几秒后,春夜缓缓开口:
“你会怪我吗?”
每一任苗王只能养一只蛊。
而这只甲壳虫,就是他年幼时用血喂养长大的、属于他的蛊。
他喜欢什么,甲壳虫也会跟着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甲壳虫也跟着讨厌什么。
甚至是他潜意识的、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思,甲壳虫也能感应得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甲壳虫就是他的另一个分身。
因此,他眼睛半瞎,甲壳虫也会跟他一样。
春夜看不见甲壳虫的小脑袋,甲壳虫却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似的,摸索着、在他掌心往前爬了几步,主动将小脑袋凑到春夜的食指尖下边。
小脑袋蹭了蹭春夜的食指。
还冲他吱吱了好几声。
春夜凝神听了会儿,哼笑一声:“好了,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不用再跟我强调。”
春夜食指摸着甲壳虫的小脑袋,一边摸一边回忆起昨晚那双茶色琉璃珠般的眼睛。
“吹进眼睛里会有什么后果?”
那双眼睛里有对于未知危险的担忧,但也暗藏着期待。
小时候阿妈就告诉过他,去森林里摘药草时记得远离鬼蝴蝶,因为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掉进眼睛里,人会半瞎。
但在那一瞬间,春夜忽然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他失望。
甚至,春夜心想,就一个月而已,半瞎也没关系。
第32章 第 32 章
十分钟后。
谢茶又把剩下的那只酱板鸭拎上山来了, 把酱板鸭放在窗户边上,谢茶道:
“我倒不是心疼我这只酱板鸭,就是不理解苗王大人, 你就这么喜欢吃啊?”
春夜盘腿坐在二楼走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神色慵懒的模样。
他托着下巴,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如果我说我最讨厌吃鸭子, 叫你再拿回去,你现在会过来打我吗?”
谢茶:“!”
他跑两趟,辛辛苦苦地拎上来, 现在又叫他拎回去?
谢茶深吸一口气:“苗王大人,你这是在耍我吗?”
春夜拖长语调,慢悠悠地回答:
“我只是想知道咱俩的友谊有没有发展到我愿意跟你下山的地步。”
谢茶:“?”
所以这是在测试?
谢茶被他给他气笑了:“然后苗王大人得出什么结论了?”
春夜唇角漾起弧度:
“既然咱俩的友谊已经发展到大少爷只有两只酱板鸭但愿意全部都送给我的地步……那下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谢茶:“……”
这小子心眼还挺多!
但无论如何, 终于把这位难搞的苗王劝下山了!
谢茶捡了一根半米长的竹竿。
他握在这头。
春夜握在那头。
就这样牵引着下山。
谢茶本来觉得这样麻烦,直接拽着春夜的手腕, 但春夜又像是触电似的甩开了。
谢茶:“?”
行吧。
谢茶只好随手捡了根竹竿, 还半嘲讽地笑着扬了扬:
“竹竿不足两米,没办法跟苗王大人保持两米的距离,你就算再讨厌我也只能忍忍了。”
春夜:“……”
春夜脸上露出一丝堪称古怪的表情,接着, 语气略显遗憾道:
“好吧,那我将就一下。”
唇角却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谢茶:“?”
这小子是精分了吗?
此时清晨时分,已经有不少村民在梯田里劳作了。
看到春夜和谢茶以这副样子下山,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春夜模模糊糊地, 能看到梯田里的几个身影,他停下脚步:
“你确定要带我去你外婆家?”
“现在?”
谢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端午节那天, 春夜在外婆家一起过节,但谢茶怕被村民看到, 都是等晚上夜阑人静才让他离开的。
谢茶扫了一眼梯田里的村民们,转过头来对春夜哼笑一声:
“以咱俩现阶段这友谊,苗王大人随时都可以来我外婆家。”
之前他确实是不想让春夜给外婆带来麻烦,但现在不一样。
他已经把春夜当朋友了!
而且这朋友的眼睛还是因为他半瞎的,如果真的会给外婆带来一些麻烦,那解决就好啦!
春夜听完他的话,幽深的眸子里,微微露出一丝暖意,但被藏得很好,取而代之的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大少爷的朋友都可以随时来你外婆家吗?”
“当然,”谢茶扬眉道,“只要他们愿意来,我都欢迎。”
谢茶说完,就看到春夜眸子幽幽地盯了他一秒,抿了下唇线,又不说话了。
谢茶:“?”
这熟悉的眼神……
怎么又看他不爽了?
就这样,顶着沿途村民们的奇怪眼神,谢茶牵引着春夜下山。
春夜虽然没办法看清楚,但其实能模糊得看到,比如离他几步远的正前方,春夜能看到地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不管是石头还是什么东西,总之,绕开便是了!
春夜正想着待会儿路过的时候绕开,却看见走在他前面的谢茶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扔在路旁。
紧接着,路旁灌木丛里发出咚地沉闷一声响。
春夜顿时了然:
哦,是块石头。
走了会儿,春夜又看到前方有根细细的、长长的、黑乎乎的东西横在路上。
春夜猜想,应该是树枝。
然后就看到走在他前方的谢茶把那根黑乎乎的东西踹到路边。
春夜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大少爷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看着神色俱傲,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没想到对待朋友却这么有耐心。从山腰一路慢悠悠地牵引着,不着急,也不催促。
谢茶笑了:“现在知道当我朋友有很多好处了吧?”
将春夜牵引进吊脚楼,让他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早饭吃没吃,谢茶又拿了一串五色糯米粽过来,摘了一只塞进春夜手心:
“粽子,吃吗?”
春夜手里多了一只粽子,他摸索着想要将粽子上的绳子解开,摸了好一会儿都解不开。
谢茶看不下去了,夺过他手里的粽子帮他解开绳子,把粽叶剥开一半,重新放回他手上。
春夜唇角漾起一丝弧度。
慢慢举起粽子吃了起来。
这时一道调侃的声音蓦地响起:“茶啊,之前你给徐大公子剥粽子我能理解,这位朋友又是什么原因呢?”
是绿头发走到客厅了。
谢茶被他逗笑了:“行啊,想让我给你剥粽子是吧?你现在自戳双目,我立刻给你剥……”
绿头发:“?”
几秒后,终于听出谢茶话里的意思,他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迅速奔到春夜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几?”
春夜:“……”
他嘴角勾起,语气懒懒道:
“大少爷说我眼睛瞎了,我现在要是跟你说这是一,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绿头发:“?”
这波操作把他给绕晕了。
绿头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茶:“所以他到底瞎没瞎?”
谢茶哼笑一声:
“瞎了,但又没完全瞎。”
绿头发:“……”
粉头发随后也下来了,得知春夜眼睛出问题了,顿时啧了一声:
“又是好看的神经病,又是苗王,现在还瞎了眼,简直buff叠满了!”
又再次对春夜发出邀请:
“苗王大人,你要是能给我拍一组人像大片,我敢保证能全网爆火!”
春夜跟没听见似的。
慢悠悠地吃着他的粽子。
谢茶斜瞥他一眼:“苗王大人,你是不是有点没礼貌啊!”
粉头发豁达地摆摆手:“没事儿,有个性的模特都这样高冷的。”
谢茶:“……”
最后一抹身影从楼梯上下来时,春夜正好吃完了第一个粽子。
他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这个是个子最高的,走路姿势喜欢插着兜。
春夜目光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随即捏了捏旁边谢茶的手指:
“大少爷,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能发展到给我剥第二个粽子的地步吗?”
谢茶:“?”
谢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被他逗笑了: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吃第二个粽子还得问我?”
于是又摘了一个,替他剥好后,放在了他手心里。
绿头发见状对春夜道:
“苗王大人你可能不知道的,咱们茶哥一向高冷,这可是徐大公子才有的待遇,别的朋友可没有。”
春夜模模糊糊地,瞥见那抹身影走过来了。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走过来的徐南,接着,唇角微微扬起,又继续一口一口吃着粽子。
注意到春夜瞥过来的眼神,徐南脚步一顿。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很快,脸上又重新挂着笑容,双手插兜地走过去。
粉头发和绿头发正坐在餐桌上喝粥,看到徐南过来了,两人把那一锅粥推到徐南面前:
“超好喝的糯米粥!”
“不了,我想吃粽子。”
徐南在餐桌前坐下,没看面前的粥,也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春夜,只一秒的功夫,余光很快就收了回来,落在谢茶身上。
徐南托着下巴对谢茶笑:
“想吃金主爸爸剥的粽子。”
谢茶笑了:
“都喊我金主爸爸了,小徐这点小小的愿望我怎么能不满足呢?”
于是摘下一只粽子开始替他剥了起来,把粽子剥好递给徐南后,谢茶转头时,无意间发现春夜正盯着自己。
粽子也不吃了。
眼神幽幽的,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谢茶:“?”
但也只一秒的功夫,春夜又收回了视线,好像方才那古怪的眼神只是谢茶的错觉似的。
接着,垂下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安静地吃起了粽子。
谢茶:“??”
刚才还吃得好好的,还要吃第二个呢,现在又吃得勉强,像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男人也这么善变吗?
但苗王奇奇怪怪的行为太多了,谢茶仍然是那副态度:
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吃完早餐,一行人便开车准备前往医院。车子正好能坐5个人。绿头发坐主驾驶位开车,粉头发坐副驾驶位。
剩下的三个人坐车后排,谢茶坐中间,左右两边是春夜和徐南。
离深谷苗寨最近的医院是在附近的一个苗寨里,那个苗寨已经开发成了著名的旅游景区,因此配套设施齐全,有综合的大型医院。
开车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绿头发这个大嗓门和话唠专心开车;粉头发端着相机忙着抓拍沿途的风景。
车后座很是安静。
谢茶一向不太敏感,直到车子开了半小时,才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但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转头一看,徐南手肘搭在车窗边缘,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表情难得的没有笑容。
于是他转过头去开玩笑:
“小徐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徐南嘴角扬起,顿时笑了:
“是啊,在想我那一个月250.5毛巨款该怎么花呢!”
说完又叹了一句:
“愁死我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说到这个话题,绿头发插话道:“茶啊,你说以我的姿色要是去包养界闯荡的话,一个月值多少钱?”
“你啊?”
不等谢茶回答,粉头发转头瞟了一眼他那头绿头发,调侃道:
“你居然还有姿色这种东西?”
两人又顿时怼起来了。
车子里的氛围迅速轻松了起来,谢茶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春夜一副闭目养神,不想搭理任何人的高冷模样。
这小子……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装啊。
谢茶哼笑一声:
“苗王大人,以后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了,你不说话,也是有什么心事吗?”
粉头发顿时不跟绿头发互怼了,转过头来道:
“对啊,既然是谢茶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
说完又趁机把手机伸过去:“既然都是朋友了,那就加个微信吧!”
春夜望了一眼伸过来的那个手机,淡淡道:“朋友么,一个就够了。”
粉头发还不死心,风景也不拍了,收起相机,转过身来,反方向趴在座椅靠背上,对春夜道:
“朋友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更好啊,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然而春夜仍旧没说话,闭上眼,一副又准备闭目养神的样子。
粉头发用眼神示意谢茶帮帮忙,谢茶笑了:“苗王大人有手机这种东西吗?”
听见谢茶的质疑,春夜复又睁开眼:“在大少爷眼里,我是什么山顶洞人吗?”
说完掏出了手机,对谢茶扬了扬:“不知道以咱俩现阶段的友谊,有没有发展到我能加大少爷微信的地步呢?”
谢茶:“……”
这小子还真的有手机?!
不过想想也正常。
谢茶很好奇春夜的微信头像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带着这份好奇心,跟春夜交换了微信。
接着,点开春夜的微信头像。
是一片纯粹的黑色。
微信头像这么正常吗?
一点也不像这小子的风格!
谢茶正惊讶于这小子原来还是有点正常人类的样子,然后点进他的微信头像放大一看,顿时瞳孔地震。
哪里是什么黑色?
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儿。
那个黑点就是蝎子。
密密麻麻的黑色蝎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片纯黑的背景图案。
谢茶:“……”
变态两个字他已经说累了。
再看一眼春夜的微信名。
微信名:蝎子不可爱吗?
谢茶:“……”
这小子!
谁会觉得蝎子可爱啊?
第33章 第 33 章
谢茶又点开春夜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这符合谢茶对春夜的刻板印象, 这小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他发朋友圈给谁看呢?
而且, 谢茶感觉春夜也不像那种有分享欲的人。
好在粉头发并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既然春夜不肯加他微信,他就自然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又托着下巴对春夜道:“行, 朋友你一个就够了,那男朋友呢?”
粉头发兴致勃勃地问春夜:
“苗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春夜没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忽略了他提的问题, 转而看向谢茶:
“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
谢茶斜瞥他一眼,扬眉道:
“不神经病的。”
春夜:“……”
眸子幽幽地转去看窗外了。
到了医院,挂了眼科, 眼科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春夜的瞳孔。
咦了一声。
又试图给春夜配一副眼镜。
然而明明5.0的绝佳视力,偏偏看什么都很模糊, 这就很奇怪了!
眼科医生:“??”
又安排他做影像学检查, 用各种仪器检测了一遍。
眼科医生啧啧称奇。
十分钟后。春夜面前围着七八个眼科专家,七嘴八舌地感慨:
“难得的疑难杂症……”
“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
“患者的眼球、眼珠、眼神经都很正常,但偏偏视力忽然变弱,怎么就找不出他眼睛病变的原因呢?”
谢茶:“……”
行吧。
之后拽着春夜的手腕起身。
谢茶担心再呆下去, 春夜会被当成实验样本被那些眼科医生们送上手术台研究了!
谢茶准备带春夜去找个更好点的医院看看,就在他临走前,一个眼科医生叫住了他们:
“建议你们去一个中医馆看看,就在咱们寨子里, 那中医挺神的,专门治一些疑难杂症……”
“谢谢。”
谢茶道完谢, 就带着春夜离开了。他没有察觉到春夜听见那个中医馆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马路边,上了车, 谢茶把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地址递给绿头发:
“咱们还得再去一趟中医馆。”
春夜立刻拒绝,表示就一个月而已,不用这么折腾。
见春夜一副抗拒的样子,谢茶思考几秒,随即扬眉道:
“行吧,不去就不去,我呢,一向尊重朋友的意愿。”
春夜:“?”
以他的了解,这位大少爷在很多方面还挺强势的,不像是个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春夜表示狐疑。
十分钟后,他被谢茶牵引着下车了,接着,春夜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惊讶的声音:
“阿春……你怎么来了?”
春夜:“……”
果然。
这位大少爷,仗着他看不见,把他带到中医馆来了。
春夜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道:“大少爷,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谢茶哼笑一声:
“我最近睡眠不好,来中医馆看看,既然来都来了,你也就顺便看一下吧。”
春夜:“……”
因为涉及到情蛊,谢茶就让那三个朋友在车子里呆着,他牵引着春夜进了中医馆。
没想到一进中医馆,中医馆的这位医生竟然认识春夜?
那就更好办了!
谢茶看了一眼,这位女中医,年约四五十岁,看着面相温和。
把春夜带去了办公室之后,女中医打量谢茶几眼,叫谢茶先去挂号,谢茶点点头。
从女中医的办公室里出来,关上门,正要去挂号时,谢茶忽然想起刚刚进去的时候,手机落在女中医的椅子上了。
谢茶折回去,刚走到门边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中医刻意压低的声音:
“阿春,我看你眼球附近浮动着一层金粉,是鬼蝴蝶的金粉掉进眼睛里了?”
女中医说完又喃喃道:
“不太可能,你有蛊,鬼蝴蝶是不敢近你身的。”
静了几秒后,女中医的声音再次响起,透出一种惊讶:
“你这是中情蛊了?和刚才走出去的那小孩吗?”
相比起女中医的惊讶,春夜倒是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意外而已。”
女中医叹气:
“要真是这样,你都解不了情蛊,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
春夜戏谑的笑声轻轻传出来:
“你随便给我开点安神助眠的药就行了,那位大少爷是个医学白痴,很好糊弄的。”
谢茶:……你礼貌吗?
谢茶去挂了个号,逛了会儿之后再回来,敲了敲门进去了。
果然,如同他意外听到的那样,女中医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开了几个药方,说:
“吃了对他身体好。”
谢茶面色不改地点头道谢,然后拽着春夜的手腕,牵引他走出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很远,走到走廊尽头,确定他这个位置听不到办公室里的声音,这才让春夜坐下。
谢茶抱臂道:
“你就在这坐着,我让女中医给我看看我的失眠症。”
春夜调侃道:“早说啊,我也略懂医术,这钱不如给我赚了。”
谢茶:“下次一定。”
春夜:“略显敷衍啊。”
谢茶哼笑一声,叫他乖乖坐着等他,然后转身走了。
一进办公室,谢茶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女中医面前,把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说出来了。
女中医愣住了。
没想到谢茶这么心直口快。
既然他都知道了,女中医也就不再隐瞒了。
她首先问谢茶:
“你和阿春是什么关系?”
谢茶说:“朋友。”
女中医笑了笑:
“我信,阿春为了给你解情蛊,愿意让鬼蝴蝶的金粉进他眼睛里就足以证明,你是他很重视的人。”
谢茶:“……”
回想了一下,他和这小子虽然很多方面都完全相反,但对朋友都很讲义气这一点还是很相似的。
谢茶点点头,又问女中医:
“所以他的眼睛能恢复吗?”
“眼睛还算好,一个月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了,只是……”
女中医叹了口气:
“只是这情蛊是所有蛊里面最复杂最难解的一个,因为情蛊难的不是蛊,而是人心……”
谢茶一听,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凭着直觉说道:
“所以抓鬼蝴蝶,把金粉吹进对方眼睛里,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女中医赞赏地点点头:
“这就是情蛊的诡异之处了!”
“如果你想要解蛊的话,诡异之处在于,金粉不是吹进你的眼睛里,而是对方的眼睛。”
“对方愿不愿意为了你冒这个险?”
“愿不愿意忍受一个月近乎失明?”
“以及,你的情蛊被暂时压制了,但他没有。他要是情蛊发作,没有你帮忙平息反而更难熬,他愿不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这都是对这个人的考验。”
信息量过大。
谢茶捋了一会儿女中医的话,迅速抓到了一个重点。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
“所以……这只鬼蝴蝶只压制了我的情蛊?”
那小子的没有吗?
他以为……
他以为两个人都解了的。
女中医摇摇头:
“鬼蝴蝶的金粉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蛊虫,让它处于沉睡状态。只要你保持定力,不让阿春体内的蛊虫感应到,那一个月之后你的情蛊就会彻底解了。”
谢茶听了,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迹象,他拧眉道:
“怎么才能避免蛊虫感应到?”
女中医以那种科普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情蛊的蛊虫是通过唾液、血、精.液这三者相互感应的。”
谢茶:“……”
这才明白之前情蛊发作的时候,那小子亲得那么狠的原因了。
幸好女中医说话时把他当患者似的,语气认真严肃,以至于聊起这个话题没让人感觉不自在。
谢茶轻咳一声,又问:
“那这一个月他会怎样?”
女中医眼神透着一股怜悯:
“这就是情蛊的第二个考验。”
“你体内的蛊虫沉睡了,阿春情蛊发作的时候,他体内的蛊虫没办法得到来自你体内的蛊虫的安抚,就会变得狂躁……”
谢茶顿时皱眉,又追问:
“那如果一个月之后我的情蛊解了,那他呢?”
“鬼蝴蝶只有一只的话……”
女中医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你的蛊解了,那他就只能继续受情蛊煎熬了。”
谢茶:“……”
以前两个人情蛊同时发作,还可以一起平息,那之后如果他情蛊不发作了,春夜只能独自忍受……
谢茶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见谢茶沉默不语,神色还颇为黯然,女中医感慨道:
“我年轻时,在森林里摘草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了,是他阿妈救了我一命……”
“后来他阿妈死了,我看着这孩子自己把自己养大,上学,他学医的天赋很高,一有空就来中医馆,从小就很有主意的……”
说到这,女中医顿了顿,道:
“所以,他做任何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的,他愿意帮你解情蛊,而且他早就知道了后果,说明他自己愿意承担。”
中医馆走廊,春夜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脖颈修长,坐姿挺拔,淡淡的阳光洒进走廊,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像一只落入凡间的白鹤,带着丝丝仙气。
然而这只鹤是半个瞎子。
春夜看谁都是模糊的一团,因此,他不知道有人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好几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前来看病的女生再来回了第四遍之后,见他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只好停在他面前,主动上前讨要微信:
“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不能。”
春夜冷淡的回答。
声音也自带一股寒气。
女生仍旧不死心:
“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嘛。”
春夜没说话。
眉毛微微蹙了一下,像是被打扰了似的,神色不悦。
接着,他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头一看,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春夜眉头稍稍舒展,扬唇道:
“我已经有朋友了。”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又扭头看了看春夜,接着了然地点点头:
“懂了,祝你们幸福。”
春夜:“?”
女生眸子里掠过一丝遗憾,收起手机走了。
谢茶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直到春夜悠悠开口:
“大少爷是被诊断出什么绝症了吗?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谢茶这才笑着走过去:
“就你这半瞎的眼睛,还能看出我心情好不好?”
“当然,”春夜意味深长地回答,“心情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
谢茶走到距离春夜两米左右时停下脚步,望着他,思索几秒后,仍旧疑惑不解:
“苗王大人,你帮我抓鬼蝴蝶,又帮我解情蛊,图什么呢?”
第34章 第 34 章
从离开女中医办公室的那一刻起, 谢茶就在想,如果是他,愿不愿意为春夜做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朋友也是平等的。
谢茶心想自己大概还没有到这种大公无私, 愿意为朋友做自我牺牲的地步。
“图什么?”
春夜听了,拖长语调重复着谢茶的问题,也跟着思考了几秒:
是因为情蛊后遗症吗?
让他做出种种迷惑行为,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夸一夸自己乐于助人。
春夜微微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图你外婆的那两只酱板鸭吧。”
谢茶:“……”
这小子!
走出医院,回到车上时,绿头发问谢茶怎么样, 谢茶哼笑一声:
“眼睛一个月之后就能好,但麻烦的是苗王大人好像脑子坏了。”
春夜手肘支在车窗边缘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认同。
可不脑子坏了么?
脑子正常的谁会做这么多损已利人的事儿?!
回到寨子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车子在那棵大榕树下缓缓停下,接着, 谢茶牵引着春夜下车后, 又继续把他牵引进外婆家。
“苗王大人,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暂时住在这吧。”
春夜正要开口,谢茶又捏了捏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我这是通知, 不是商量。”
春夜:“……”
他就说嘛。
这位大少爷是有点霸总基因的,方才骗他去中医馆时那么好说话的大少爷是不存在的。
晚上吃饭还好,谢茶坐在他旁边,把一个勺子塞他手心里。
春夜能模糊看到碗里黑乎乎的糯米饭, 以及黑乎乎的勺子。舀一勺塞进嘴巴里,吃得倒也顺利。
谢茶给他报菜名:
“腊肉炒竹笋、酸汤鱼、小炒黄牛肉、野菜炒鸡蛋、蒜蓉空心菜, 还有一只酱板鸭。”
春夜歪头道:“想吃酱板鸭。”
“行。”
这是今天早上拎上山去的其中一只,后来下山的时候, 春夜又叫他拎回来了。
谢茶戴上了手套,撕了一只鸭腿下来,再把鸭腿撕成细细的长条,给他撕了小半碗。
春夜唇角扬起,用勺子慢悠悠地吃着,吃完了又道:
“还想吃酸汤鱼。”
谢茶说有鱼刺。
春夜眸子里漾起一丝诙谑的笑意:“我知道,但大少爷眼睛好好的,应该能看得清鱼刺吧?”
谢茶被他给气笑了:
“……你还真不客气啊。”
见他举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酱板鸭,谢茶眉头微拧。
算了。
这小子怪可怜的。
谢茶又夹了几瓣鱼肉,剔好鱼刺之后放进他碗里。
稻花鱼肉质柔嫩鲜甜,剔除了鱼刺之后,咬一口,还能爆汁。
口腔里满是鲜味儿。
春夜眉毛愉悦地舒展开。
难得的机会,能使唤这位大少爷为自己忙前忙后,好似之前自己为他做的那些迷惑行为也……
也值回来了似的。
春夜一勺一勺吃着鱼肉,见他心情颇好,谢茶更加搞不懂这位苗王了。
这小子……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日后情蛊发作的时候吗?
吃完饭,徐南帮外婆把碗筷端回厨房。
厨房的通风口下挂着一排腊肉,被梨花木烟熏后,表皮呈现出焦褐色,还带着果木香。
“是腊牛肉哩!”外婆小声对徐南道,“茶茶以前说你喜欢吃这个,我就熏了,你到时候带回去吃。”
徐南眨了下眼,眸子里透着几分惊喜,外婆对他慈祥一笑:
“我们茶茶小时候可怜哩,外婆一直没机会谢谢你……”
徐南似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容微微收敛,淡笑道:
“谢茶是我朋友,外婆不用客气。”
外婆唉了一声,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她记得小时候茶茶可喜欢跟虫子玩了,每天抓蚱蜢,看蚂蚁出洞,用小网逮蜘蛛,满山跑。
后来某个暑假回来就变了!
看到虫子就吓得躲进被子里,床都不敢下了,外婆打电话问女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谢茶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带着几个跟班把他按在地上,往他嘴巴里塞过蟑螂。
外婆心疼地直抹眼泪。
谢茶的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安慰道:“别哭呀外婆,他现在不敢欺负我了!”
谢茶得意地冲他笑道:
“茶茶我啊,交到了一个超厉害的朋友!我那个哥哥见了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外婆一回想,心里又酸又涩又带着微微的庆幸,她收拢起感伤,扭头对徐南感慨道:
“茶茶可是个孝顺孩子,他后来怕虫了,但每年寒暑假还是坚持回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哩!”
外婆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茶茶那次后发了好几天的高烧,烧迷糊了,把寨子里的事都忘得七七八八……”
去粉头发绿头发房间里帮忙调试完热水器,谢茶出来一看,春夜摸索着,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动不动的样子。
谢茶慢悠悠地走过去,走得近一些了,能隐约听见厨房里传出外婆和徐南在小声说话。
“苗王大人,你在这偷听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啊?”
春夜回过头来,挑眉笑道:
“谁叫大少爷把我一个撇在客厅呢?我想去找你都找不着方向。”
谢茶:“……”
行吧。
谢茶牵引着他回卧室。
该给春夜安排睡哪了。
外婆家就三个房间。
外婆一间。
粉头发绿头发一间。
他和徐南一间。
不过现在是夏天,木质地板上铺张凉席,拿个枕头,再盖个薄毯也是可以凑合的标配。
等徐南从厨房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谢茶让他俩睡他床上。
春夜:“……”
徐南:“……”
卧室里静了片刻。
谢茶:“?”
春夜凉凉道: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睡。”
谢茶抱着凉席出来打算睡地板,同时想着要不让徐南去隔壁房间挤一挤,徐南一边帮他拿枕头和薄毯,一边道:
“我看这凉席挺有意思,我就睡这吧。”
坐在窗边,托着下巴的春夜闻言转过头来,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谢茶铺好凉席了,抬头看到春夜欲言又止的,谢茶被他逗笑了。
这苗王一向嘴巴毒,嘲讽技能拉满,居然也有欲说还休的一天?
谢茶哼笑一声:
“苗王大人想说什么?”
春夜幽幽道:
“记得离我两米远。”
谢茶:“……”
过了会儿,粉头发也抱着枕头过来了!
“睡凉席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谢茶玩味地瞥了他一眼,粉头发冲谢茶使眼色。
谢茶又找外婆拿了一床凉席过来,两张凉席拼凑在一起,睡三个人也差不多。
粉头发望了望床,又望了望离床两米远的凉席:
“茶啊,咱就说,用得着离床这么远么?都快到门口了!”
“没办法,”谢茶调笑道,“谁叫苗王大人不待见我呢?”
“我得离他两米远。”
春夜:“……”
粉头发:“?”
“讨厌?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粉头发想起今天在车子里,他加那位苗王微信,苗王直接忽视,却主动掏出手机加谢茶的。
今天一整天,这位苗王谁都不靠近,却任由谢茶牵引着走来走去……
“还有,”粉头发说,“我说话他都不应,但你一开口……”
谢茶笑着接话:
“就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是吧?”
春夜听了,转过头去,托着下巴道:“大少爷,你不反省一下为什么我不对别人冷嘲热讽只单单对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对我态度不好?”
谢茶:“……”
粉头发看看谢茶,又看看春夜,心想:
果然!只要谢茶一开口,这位苗王大人就会忍不住搭话。
还真是……神奇的朋友关系。
夜阑人静。白天跑去医院折腾了大半天,谢茶累得沉沉入睡。
木质窗户大开着,一阵晚风吹进来,徐南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他缓缓睁开了眼:
谢茶正侧睡着,几丝月光洒进来,衬得那张睡颜没有平日那般攻击性的美感。
显得安静乖巧了很多。
徐南盯着他,有刹那的晃神。
直到晚风呼啦啦地吹进来,徐南像是被风吹醒了似的。
他半起身,将被谢茶扒拉到一旁的薄毯拉过来,盖在谢茶身上。
正准备躺回去,正对上粉头发玩味的眼神。
徐南:“……”
五分钟后。
吊脚楼外的河边。
“我就说你俩不清白。”
徐南抄着兜从容笑道:
“我叫你出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多想,更不要在谢茶面前乱说。”
“不要我多想?”粉头发啧了一声,“那徐大公子有没有多想过?”
徐南的表情隐藏在夜色里。
“谢茶对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也……”
徐南犹豫了。
他对谢茶是有过无数个刹那的晃神,但他俩从小关系太好了,这份友情太可贵了!他太看重了!
他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但他比谁都清楚谢茶是个对爱情要求特别高的人。
他是谢茶引以为傲的朋友。
但能成为谢茶满意的恋人吗?
以谢茶决绝的性格,日后一旦分手了,是不可能无事发生一样再当朋友的。
晚风拂过,河边弥漫起一层水雾,飘进了徐南的眼睛里,徐南的眼睛里也如雾一般迷茫。
卧室窗棂上,幽蓝色的甲壳虫慢吞吞地爬上来了。
它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接着,沿着窗台爬下去,爬过木质地板,爬上床,爬到春夜的左肩上吱了一声。
声音很细微。
但春夜一向浅眠。
徐南和粉头发离开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此时也只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
甲壳虫来了,他便睁开了眼,摸索着,将那只甲壳虫捻起,对它轻声笑道:
“我刚才听见了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甲壳虫点点小脑袋。
春夜唇角漾起弧度:
“那位大少爷小时候那么喜欢你,现在不是不喜欢了,我猜……他应该是把你忘了。”
第35章 第 35 章
窗外吹进来一股冷风, 谢茶半睡半醒间,被这股冷风给吹醒了。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一看,凉席上的其他两人都不见了。
谢茶:“?”
人呢?
难道是这两位娇贵的大少爷睡不惯地板和凉席, 半夜跑去绿头发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然而来不及等谢茶细想,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谢茶又转头一看。
哦,不是一道。
是两道。
春夜不知为何醒了, 明明是半个瞎子却侧睡着,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卧室漆黑, 谢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还有那只甲壳虫,不知何时也爬进来了,趴在床上, 就趴在春夜前边,两只细小的前爪并在一起。
好像人类幼崽被带到客人家, 尽可能想表现得乖巧一点, 以博取客人赞扬似的。
一双芝麻大小的眼睛,和他的主人一道,也在幽幽地盯着他。
一人一虫大半夜的,努力盯人, 还都莫名地散发着幽怨气息,活像谢茶欠了他俩几千万没还似的。
谢茶:“……”
盯人的同款姿势看着很唬人,但一想到这俩都是半个瞎子。
估摸着人都瞧不清。
就有点好笑了。
谢茶被这俩怨种给逗笑了。
睡了大半夜,此时已神清气爽。谢茶也侧过身去, 对春夜道:
“我说苗王大人,大半夜不睡觉, 还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春夜凉凉道:
“大少爷还敢睡得这么好?原来是把以前做过的亏心事给忘了啊?”
谢茶:“?”
见谢茶一脸迷茫,春夜又开口了, 语气多了一丝古怪:
“我刚才听你外婆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谢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小时候的事谁记得?”
又扬眉笑道:“怎么?我小时候得罪过苗王大人?”
春夜静了几秒,语气更加奇怪了:“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吗?”
“我说苗王大人,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滤镜太深了啊?”谢茶斜眼瞥他,“你难道以为自己是什么热情开朗好相处的小天使吗?”
春夜:“……”
谢茶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春夜,是在小学最后一个暑假。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塞过蟑螂,也是从那时起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让他开始讨厌起了虫子。
寨子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谢茶又不爱跟那群脏兮兮的小孩玩,宁愿一个人瞎逛。
外婆说后山是苗王禁地,不让他去,可他从小胆子大,猫着腰通过那块“禁止入后山”的牌匾,谢茶跑进了后山。
后山居然有个瀑布!
谢茶喜欢游泳。
正要跳进去,忽然又看到瀑布旁还长着一颗樱桃树?!
他最爱吃的樱桃树!
谢茶眼前一亮,立刻奔过去!
樱桃树和他个子差不多高,青翠的枝叶间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漂亮的红果子。
谢茶摘了一颗红樱桃塞进嘴巴里,咬一口瞬间爆汁。
嘴巴里都是清甜的果味!
吃樱桃的速度更快了!
左手塞一颗,右手塞一颗。
嘴巴被塞得鼓鼓的。
跟只拼命偷吃的小猫似的。
谢茶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甜哦!
他这人嘴巴很挑,普通的葡萄、橘子、苹果之类的水果他都不喜欢吃,就爱吃樱桃!
来外婆家好几天了,把这个寨子里的小卖部都跑了个遍,没有卖樱桃的!
谢茶不死心,又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也没看到樱桃树。
问外婆说山上有没有,外婆笑着打趣说:
“樱桃啊?这果树跟茶茶一样又贵又不好养,寨子里少见哩。”
没想到这里居然神奇地长了一株!
谢茶决定把这株樱桃树挖了!背回去把它移栽到外婆家门口,这样他就可以每天开炫!
说干就干!
谢茶趴在地上,打算徒手挖那株樱桃。小手刚扒拉了一下樱桃树下边的草丛,就听见一道清冷的、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要把它挖去哪?”
谢茶抬头一看,正前方有个两米高的山坡,长满了白色的蒲公英。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盘腿坐在蒲公英花丛里。
也不知在那坐多久了,谢茶之前竟然没发现,还在那猛猛炫樱桃!
想到自己方才炫樱桃的样子被这人瞧见了,谢茶握了握拳,有点小小的恼羞成怒:
这人真是的!
在这看他那么久了也不吱声!
是故意在看他笑话吗?
谢茶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了,哼了一声,大声道:
“当然是要把它挖走栽到我外婆家门口呀!”
那小孩瞳色幽幽地盯着他,静了几秒后,吐出两个字:
“不行。”
谢茶顿时来气了:“这又不是你家的,你说不行就不行啊。”
那小孩说:
“是我的。”
“我栽在这的。”
“我每天给它浇水。”
“每天给它剪叶子。”
“每天给它驱虫。”
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谢茶鼓了鼓脸,打断他:
“你怎么那么多话呀?”
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小嘴叭叭的。
谢茶小手叉腰,学着他妈妈那样,微抬下巴,小脸努力装严肃:
“你说吧,多少钱一颗!”
他本想装小霸总模样,但无奈人长得唇红齿白的,还鼓着脸,跟电影海报上漂亮又顽皮的小童星似的。
声音脆脆的,还带着稚气:
“我超有钱的!在这个寨子里我都花不完!”
那小孩竟然当着他的面笑了。
谢茶没看错!
这小孩竟然笑了!
翘起唇角。
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谢茶登时炸了!
“你在嘲笑我?”
小孩歪头:“嗯呐,方才你偷吃樱桃的时候我就笑好几声了,小少爷耳朵这么背吗?”
谢茶:“!”
谢茶瓷白的小脸蹭地一声红了:“说了不是偷!是买!多少钱一颗嘛!”
小孩吐出两个字:
“不卖。”
谢茶生气了!
扭头就走!
又听见那小孩慢悠悠地说:
“但你可以每天、随时过来吃。”
谢茶:“?”
小耳朵动了动。
他当然想每天、随时都能吃到樱桃啦!
可是……
上山过来吃樱桃,就得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虫子。
谢茶气呼呼地转身道:
“我超讨厌虫子!”
话音刚落,趴在那小孩肩膀上的一只幽蓝色甲壳虫便吱了一声,朝他飞过来了!
谢茶:“!”
顿时小霸总气焰全无。
哇哇大叫,四处逃窜。
然而那小孩就端坐在花丛里,不仅不帮他把这只虫子赶走,还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笑。
谢茶:“!”
谢茶气坏了!
虫子坏!
这人也好坏呀!
想起那桩童年旧事,谢茶至今仍心存疑问,他把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问出来了:
“所以……就因为我当时说了那句讨厌虫子,这只甲壳虫每回见到我都飞过来追着我叮是吧?”
说到这,谢茶对着那只甲壳虫痛心疾首:
“虫虫啊,你现在可是只好虫,千万不要学你主人那样又小心眼又爱记仇!”
春夜:“……”
甲壳虫:“……”
甲壳虫吱了一声。
很小声。
像是人类幼崽奶声奶气地叹了一口气。
谢茶:“?”
春夜听见了,悠哉游哉地开腔了,语气端得漫不经心:
“不是讨厌你,是喜欢你。”
谢茶:“?”
春夜声音懒洋洋的,解释道:
“喜欢的,它才会主动凑过去;讨厌的,甲壳虫都躲得远远的。”
谢茶:“……”
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了。
那么问题来了!
谢茶追问道:
“它为什么喜欢我?”
谢茶不记得自己跟这只甲壳虫有什么交情,第一次见,就是在瀑布边炫樱桃那次。
春夜静了几秒,意义不明地哂笑了声,接着,摸索着点了点甲壳虫的小脑袋,又开始训了起来:
“听见没?这位大少爷早把你忘了!”
谢茶:“……”
又见春夜继续点着甲壳虫的小脑袋,凉凉道:
“我就说吧?人类都是喜新厌旧的,有了新朋友就会忘了旧朋友,亏你还一直眼巴巴地等着他来找你玩,人家早就有别的朋友了!”
谢茶:“……”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甲壳虫也被春夜训得自闭了。
冲着谢茶吱吱了两声。
像是人类幼崽哼哼唧唧地在说:
我生气啦!
然后傲娇地甩了甩小脑袋,屁股对着谢茶,像是在生闷气一样,气呼呼地趴在床上不动了。
谢茶被甲壳虫逗笑了。
之前,谢茶是平等地讨厌任何虫子,这只甲壳虫也不例外。
还因为这只甲壳虫颜色漂亮到有点诡异,就像森林里那种颜色越艳丽,就越有毒的蘑菇一样。
谢茶下意识远离。
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谢茶觉得这只甲壳虫还挺可爱的。
也不再觉得甲壳虫颜色诡异。
反而漂亮得让人惊叹。
多一分就亮得刺眼,少一分则暗得无光,蓝得恰到好处。
像阳光撒在平静的海面上。
甲壳虫就像一滴阳光照射下的蓝色海水。
谢茶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似的。
如今,这只甲壳虫背对着他生闷气,谢茶恍惚间,还真的生出了某种莫名的愧疚。
好像自己真的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
春夜指尖摸了摸那只甲壳虫的小脑袋,又继续不咸不淡地开腔:
“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这位大少爷朋友可多了,不仅有普通朋友,还有尊贵的朋友,给人剥粽子,给人撑伞,还跟人一起睡,总之,人家不在意的……”
谢茶:“……”
这小子!
怎么听着茶言茶语的?
“行行行是我错了。”
谢茶问:
“怎样才能原谅我呢?”
话音刚落,谢茶就隐约看见春夜笑了,唇角轻轻上扬。
与此同时,那只甲壳虫也瞬间扭过头来了,冲着他吱了一声。
谢茶:“……”
他怀疑他被套路了。
但他没有证据。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天, 大伙儿一起吃早餐的时候,谢茶问粉头发和徐南两人昨晚去哪了。
粉头发用手挡住嘴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昨晚跟徐大公子探讨了一下友谊的终极奥秘。”
谢茶看了看他:“你俩?”
又看了看徐南:“小徐啊,探讨出什么来了?说给金主爸爸听听?”
徐南神色如常地笑道:
“和他这个恋爱脑探讨友谊,能探讨出个什么来?”
谢茶:“……”
问题来了!
谢茶狐疑地追问道:“你俩大半夜地跑出去探讨友谊做什么?”
粉头发:“……”
徐南:“……”
不等他俩回答, 外婆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
“茶茶,你肩膀上……”
谢茶转头一看, 甲壳虫正静静地趴在他肩膀上,大概是第一次趴在他的肩上,还有些拘谨和不熟悉。
两只细小的前爪紧紧揪着他肩上的衣服, 小脑袋迷茫地抬起,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但芝麻大小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滴溜溜地转着。
昨晚到最后, 谢茶问春夜,他该怎么做,甲壳虫才能原谅他,春夜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看你表现。”
趴在春夜面前的甲壳虫也配合地吱了一声。
像是人类幼崽哼了一声。
谢茶:“……”
还是一只傲娇的虫虫?
这甲壳虫的性格也太像他主人了吧?
谢茶当时就笑了, 忍不住对甲壳虫调侃道:
“虫啊,你这么学你主人,在昆虫界估计很难找到对象吧?”
然后,谢茶就看到那只甲壳虫小眼睛委屈地瞟了一眼春夜。
萎靡地吱了一声。
泄气地趴在了床上。
啊这……
谢茶被逗笑了。
“所以是真没找着对象啊?”
甲壳虫哼哼唧唧地, 把两只细小的前爪并起来,难过地把小脑袋埋进了前爪里。
谢茶:“……”
然后一大早, 谢茶刚醒,那只甲壳虫就爬到他肩膀上来了。
刷牙的时候趴着。
走路的时候趴着。
吃饭的时候也趴着。
外婆瞧见了这一幕, 苍老的眼睛顿时露出一丝惊喜的笑意:
“茶茶你现在不讨厌虫了?”
谢茶笑答:“其他虫子还是讨厌的,这只嘛……”
甲壳虫似乎理解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顿时支棱了起来。
小脑袋晃了晃,仿佛人类幼崽在炫耀自己得到了大人的宠爱似的。
谢茶看得心里一软。
转头问春夜:
“苗王大人,它爱吃什么?”
春夜斜瞥了它一眼:
“它可挑食了,只吃桑叶,还只吃最嫩的叶儿尖尖。”
谢茶闻言,下意识扫了一眼春夜的碗里。
外婆喜欢做饭,朋友们来了之后,更是热情,就连早餐都是七八碗菜,整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谢茶照旧报菜名,给春夜夹菜,发现春夜就爱吃鱼。
别的菜是一点都不沾。
谢茶扬眉道:
“苗王大人不也挑食吗?”
甲壳虫吱了一声。
超大声!
像是在附和且赞同谢茶的这句话。
春夜:“……”
春夜余光淡淡瞟了甲壳虫一眼,甲壳虫就瞬间心虚地垂下了小脑袋,可怜兮兮地吱了一声。
谢茶被他逗笑了,于是吃完饭决定去给这只小可怜摘点桑叶。
桑叶只有后山上有。
“好耶,又要去探险了!”
绿头发一脸兴奋。
夏季的森林绿意盎然。
走上一个斜坡时,谢茶发现斜坡上居然长满了不知名的花朵,还是罕见的黑色。
这片黑色的、诡异的花海顿时吸引了粉头发的注意。
粉头发第一次见到极为稀少的黑色花朵,他立刻停下不走了,趴在草丛里,掏出相机开始各种抓拍。
谢茶知道他是摄影狂热爱好者,也就随他去了,和他约定好汇合的时间又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个峡谷,绿头发也停下不走了,不仅他不走,还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徐南大腿,非要徐南留下来跟他一起航拍这个峡弯。
徐南:“……”
谢茶笑了:“小徐啊,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面对这位打小就练咏春拳的王者,绿头发仍不撒手,还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徐南:
“打完之后能航拍吗?”
徐南:“……”
就这样,最后去寻找桑树的路上只剩下谢茶和春夜两人。
以及甲壳虫。
甲壳虫知道这是要去给它找吃的了,在草丛里兴奋爬行。
爬一会儿,就抬起小脑袋嗅一嗅,嗅到空气中远远传过来的桑叶气息,就激动地往前爬。
它在前头带路。
谢茶和春夜跟在甲壳虫后面,仍旧各自牵着竹竿的一头,慢悠悠地行走在森林小路上。
夏日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的密林枝叶洒下来,斑驳光影像金子一般细碎地晃动。
森林里昆虫的窸索声、麻雀的叫声,偶尔冒出来的青蛙声,组成大自然的乐章。
并不吵闹。
反而让人有种午后的惬意。
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新,略带凉意的微风拂过,还吹来了不知名的野花的香气,泥土的气息,以及旁边那条河流的湿润水汽。
这地方真好啊!
谢茶内心感慨一声。
又忽然想起过完这个暑假,他就要出国念书了,以后可不一定每年寒暑假都能回得来,心里顿时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时,走在前头的甲壳虫又停下来了!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更加兴奋地往前爬了!
谢茶被它逗笑了。
知道这是快要到了!
沿着森林小路七拐八拐地往前走,谢茶越走越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凉。
果然!
穿过一片密林,甲壳虫带着他们来到了那个瀑布的上面!
这瀑布谢茶熟悉得很,每年暑假他都会来这游泳。
只不过谢茶每次都是在瀑布下边的深潭里游泳,还从来没来过瀑布上边。
站在瀑布上方往下看,还能看到深潭边长着的那株樱桃树。
看起来被春夜养得很好。
枝叶青翠,红樱桃点缀其间,枝桠修剪得也很漂亮,像名贵的大型盆栽艺术品。
而瀑布上方长着一株桑树。
谢茶让春夜靠在树下休息,他带着甲壳虫爬上去。
桑树枝叶茂密。
谢茶爬上树,扒拉着树叶寻找最嫩的桑叶尖尖,忽然,他发现掩映在桑叶中间的还有一颗颗红桑葚!
汁水充盈。
颗颗饱满。
看着比普通的桑葚还要红得欲滴,甚至红得有点诡异。
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一颗颗耀眼的红宝石。
谢茶并不是贪吃之人,但这桑葚颜值太高了!
还散发着一丝奇异的香气。
谢茶总觉得这股香气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于是他好奇地摘了一颗塞进嘴巴里。
谢茶:“!”
好甜!
这苗寨好山好水,连桑葚都格外好吃!
果然是甲壳虫严选!
不仅桑叶嫩!
桑葚也甜!
自己吃了一颗,谢茶又摘了一颗尝试着喂给甲壳虫吃。
甲壳虫趴在他肩膀上,先是嗅了嗅,接着,一点点地啃了起来。
吃得小脑袋都愉快地摇了摇。
见甲壳虫也爱吃,于是谢茶坐在树干上,慢悠悠地喂它,也喂自己。
吃了会儿,瞟了一眼树下,春夜正盘腿坐着,谢茶又摘了一颗桑葚砸在春夜的脑袋上:
“赏给苗王大人的,不用谢。”
春夜摸索着把砸脑袋上的那颗桑葚拿了下来。
视线里,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便把那东西放在鼻端闻了闻。
紧接着,春夜眨了下眼,要笑不笑地问道:“大少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茶哼笑一声,又摘了一颗塞进嘴巴里嚼了嚼:“不就桑葚吗?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
春夜低笑一声,悠哉游哉地开腔:“是桑葚,但这棵桑葚不一样,是以前某位苗王特意用蛊养出来的酒桑葚,是用来酿桑葚酒的……”
谢茶:“?”
春夜捻着那颗桑葚,又凑近鼻尖闻了闻,馥郁的香气里夹杂着一丝果酒香。
他漫不经心地科普道:
“这颗酒桑葚下面埋了上千只蛊虫,那些蛊虫事先用最烈的酒浸泡了十年,再埋进这棵树下边,才能结出酒桑葚。”
谢茶:“……”
“苗王都这么变态吗?”
谢茶直觉地瞅了他一眼:
“所以那位苗王是……”
春夜语气懒懒道:
“我爷爷。”
谢茶:“果然啊!”
“所以……”
春夜轻挑了一下眉:
“大少爷不会已经吃了吧?”
谢茶:“……”
垂眸看了一下手指尖捻着的那颗桑葚,谢茶轻咳一声:
“没啊。”
刚说完,趴在肩膀上的甲壳虫不知为何掉下去了。
谢茶:“!”
谢茶垂眸俯视,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它怎么掉下去了?”
正好直直地掉进了春夜的怀里。春夜摸索着将那只甲壳虫捻起,放在手掌心上。
甲壳虫尝试站起来,一秒后,又晕乎乎地趴下了。
发出微弱的一声吱。
春夜听见了,嘴角漾起浅浅弧度,意有所指地回答:“大少爷,这酒桑葚很厉害的,别说虫了,就是人吃多了也会醉得掉下来……”
谢茶:“……”
与此同时,谢茶也感觉到脑子有些发晕了。方才他一颗接一颗,也不知吃了多少。
这桑葚这么厉害吗?
但他可不能当着这小子的面像甲壳虫一样掉下来!
要不然太社死了。
得赶紧下去!
这棵桑树不高。
谢茶往下爬,爬到一半,忽然一阵头昏眼花,没踩中下边的横枝,一脚踩空后,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谢茶:“!”
完蛋!
这回真要社死了!
与此同时,春夜在听见谢茶悉悉索索往下爬的时候就摸索着站起来了。
刚转身,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树上掉下来了!
春夜下意识张开双手。
下一秒,谢茶就掉进了他怀里。
第37章 第 37 章
同一时间, 因为春夜下意识张开双手去接谢茶,原本趴在春夜掌心的甲壳虫便啪唧一声掉下去了。
掉在了草丛里。
甲壳虫晕乎乎地晃了晃小脑袋,勉强睁开一丝眼, 芝麻大小的黑眼睛瞟着春夜,像在控诉。
然后发出颇为不满地一声:
“吱。”
与此同时,谢茶也喃喃道:
“好晕……”
春夜垂眸看了一眼甲壳虫, 没有理会它,又随即把目光落在怀里的谢茶身上。
谢茶推开春夜,尝试自己站着, 然而不到一秒,一阵头晕目眩后,又朝春夜倒了过去。
额头抵在春夜的肩膀上。
春夜:“……”
静了几秒后, 才缓缓伸手拢住他的肩膀。
谢茶的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离他很近。春夜很轻易地就闻到了谢茶身上飘出来的那股香气。
若有若无。
勾得人心痒痒的。
春夜感觉情蛊后遗症又要犯了!
他尝试把谢茶的脑袋稍稍挪开一点, 不要太靠近他的颈边, 谁知谢茶又固执地挨过来了。
还蹭了蹭他的颈窝,然后像是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了。
春夜:“……”
这回,谢茶离他更近了!
近到他的发丝几乎蹭上谢茶的嘴唇了,春夜闻到了一丝丝混合着桑葚的甜和发酵的果酒香。
揽着谢茶肩膀的手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没有把他推开。
春夜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揽紧谢茶,任由他静静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茶闭着眼睛,眉毛微微地蹙起, 露出的半边脸颊上,白皙的皮肤上因为醉意, 开始晕染出淡淡的红。
然而这些春夜都瞧不见。
他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只能通过嗅觉来判断谢茶的状况。
他垂下头, 凑到谢茶的唇边,在谢茶清清浅浅的呼吸中,他闻到了一丝酒桑葚的香气。
春夜没喝过。
只在小时候看到阿妈摘桑葚酿酒,他站在一旁,看到红艳艳的桑葚,还想拿起来塞嘴巴里,被阿妈轻轻夺走了:
“你爷爷那个酒鬼哦,练出来的蛊全用来养那株酒桑葚了,阿春可不能吃,吃了会醉的……”
原来酒桑葚这么好闻。
春夜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鼻尖近乎要蹭上了谢茶的嘴唇,因为挨得很近,视线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谢茶的嘴唇上,因为方才的贪吃,沾上了红桑葚的汁水。
嘴唇本就红润饱满。
如今更是染上了一层水泽。
那颗唇珠微微上翘。
瞧着,像是一颗红桑葚。
春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此刻,这颗唇珠在他眼里,更是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色。
像是薄雾里的红色琉璃珠。
美得惊心动魄。
春夜自认为不爱吃桑葚的,证据在于这么多年了,他每回带着甲壳虫来摘嫩嫩的桑叶尖尖,都从来没吃过一颗。
但当下,心底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尝一尝酒桑葚到底是什么味道。
春夜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一点点靠过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缩进,他能闻到谢茶唇上酒桑葚的丝丝甜味,越来越浓。
就在即将触碰到唇的时候,春夜蓦地停下了。
“情蛊的蛊虫是通过唾液、血、精.液这三者相互感应的。”
女中医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回响,与此同时,那晚大榕树上,谢茶那双期待的眼睛也在春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春夜的眸色微微暗了下来。
他重新抬起了头。
站直了身体。
只用双臂紧紧抱着谢茶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然而谢茶醉酒之后并不老实,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
“想喝酒……”
声音带着点迷醉。
浅淡的、温热的气息就吐在春夜的颈边。
春夜顿时身体僵住了。
抱着谢茶的双手也不自觉收紧。
谢茶似是察觉到不舒服了,扭头报复似的,在他的颈边愤愤咬了一口:
“坏蛋!”
春夜:“……”
大少爷这是……
喝醉了就会变回幼崽吗?
过了会儿,无人机便从不远处的峡谷那边飞过来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没看到谢茶他们回来,于是其他三人跟着无人机找过来了。
“谢茶!”
谢茶晕晕乎乎地,听见有人喊他,他从春夜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眸子眨了眨。
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们。
颇为乖巧。
但又看着有些诡异。
那三人逐渐走近。
绿头发看到谢茶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顿时惊得瞪圆了眼睛:“茶啊,你这是喝酒了?”
粉头发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怎么可能?谢茶不喝酒的。再说了,这林子里哪来的酒?”
刚说完就看到春夜表情有一丝微妙。
粉头发:“?”
春夜微微叹了一口气:
“准确的说,是这位大少爷中蛊了……”
绿头发/粉头发:“!”
徐南眼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谢茶身上。
谢茶像是介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之间,盯着徐南看了几眼,眉头微拧,似在努力思考这人是谁。
几秒后,他像是终于把徐南认出来了一样:
“是茶茶的朋友!”
接着,一把推开春夜,就朝徐南扑过去。
春夜:“……”
绿头发被谢茶诡异的语气给惊道了:“他这是……”
谢茶把徐南当玩偶一样抱着,还捏了捏徐南的脸,一脸迷茫地问:
“怎么变这么大了?”
徐南正要说话,就听见谢茶鼓了鼓脸,接着说下句:
“都不可爱了……”
徐南:“……”
粉头发被谢茶给逗笑了。
谢茶一向滴酒不沾的。
但他记得谢茶唯一一次喝醉酒是在高考完的那一天,终于自由了,所以谢茶也难得地和他们一起喝醉了。
那次也和现在一样。
一喝酒就变回小孩了。
谢茶仍在眨着那双醉眼,继续捏着徐南的脸颊:
“太大只了不好玩!”
“快点变回来!”
徐南也被他逗笑了,任由谢茶随意捏自己的脸。
见谢茶一副站都站得有点踉跄的醉态模样,徐南伸手,正要揽住他的肩膀扶他站好。
手刚抬起。
另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斜伸过来,一把将谢茶拽离。
徐南:“……”
谢茶:“……”
谢茶被拽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他迷离地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春夜,发出迷惑的疑问:
“你谁呀?”
春夜哼笑一声:
“我也是你朋友。”
谢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南,犹豫几秒,果断转身,朝徐南伸手。
刚伸手,又被春夜攥住了。
与此同时,徐南也也握住了谢茶的手腕。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气氛陡然有些微妙。
绿头发心大,看到这一幕,便也走过去,摩拳擦掌道:
“哎呀呀,咱们茶哥难得变一回小孩,可不得趁他现在中蛊了好好玩一玩。”
他刚走过去,就看到春夜和徐南都望着他,眼神一言难尽。
绿头发:“?”
被那两道眼神盯得,忽然有些不敢往前了。
粉头发看了看春夜,看了看徐南,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谢茶晃了晃被两只手抓着的手腕,眉头微微拧着,似是极不舒服。
抓着他的其中一只手松开了。
是徐南。
意识到还有一只手抓着自己,谢茶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别乱动。”
春夜语气微沉。
这时,粉头发走过来了,他看了看春夜,顿了顿,问道:
“你刚才说谢茶中蛊了,可有解蛊的办法?”
春夜点点头,只简单交代了一句解蛊时间会很久,叫他们不用等,便想带着谢茶离开。
粉头发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不能带走我朋友哦。”
粉头发啧了一声,抱臂道:
“我怕你对他做什么坏事……”
春夜:“?”
粉头发不知道春夜是装无辜还是真无辜,他干脆挑明了:
“你喜欢谢茶吧?”
第38章 第 38 章
森林里的风中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 但春夜从小就鼻子灵敏,能轻易地分辨出风里的草药味。
想要帮谢茶解开酒桑葚的蛊,需要寻找一种特殊的草药。
然而谢茶一喝醉就好像变回了幼崽, 把他当玩具熊一样抱着,嘴里还喃喃道:
“茶茶想吃樱桃……”
他晕晕乎乎的脑子里闪过一些久远的片段,像是被他遗忘在脑海的角落, 如今蛊虫在他脑海里翻腾,把久远的模糊片段翻出来了。
“有樱桃树的……”
他嘀咕道:
“茶茶的朋友帮茶茶种了一棵樱桃树。”
春夜听了,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摸了摸他脸颊问:
“哪个朋友?”
谢茶:“嗯?”
谢茶努力地回想。
然而记忆片段像藏在脑海的迷雾中,只依稀窥探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我帮茶茶种一颗樱桃树,以后茶茶就能每天、随时都能吃到啦!”
稚嫩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五官却怎么也瞧不真切。
“南南?”
刚不确定地说出答案, 脸颊就被捏住了!
好疼!
谢茶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这人真坏!
谢茶使劲瞪他。
春夜被他气笑了。
还敢对他生气?
又见那双星辰般的眼睛里泛起点点泪花,春夜又松开了手, 给他揉了揉。
谢茶拍开他的手。
“要去找樱桃树!”
“在哪儿呢?”
见谢茶醉意朦胧地就要离开, 春夜连忙把他拉住。
这位大少爷醉酒之后只有八岁的智商,春夜便哄小孩似的:
“我去给你摘樱桃,你在这睡一会儿,醒来之后就能吃到樱桃了, 行吗?”
谢茶哦了一声。
他脑袋晕晕沉沉的,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哪能找得到樱桃呢?
既然有人帮他找,谢茶也就乖乖地躺在桑树下的草地上, 双手交叉搁在腹部前,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桑树下埋了上千只蛊虫, 别说蛇了,就连蚂蚁也不敢过来。
没有昆虫苍蝇的打扰, 又有午后森林里吹过来的凉风,谢茶在酒桑葚的作用下,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春夜把草药摘回来之后,摸索着坐下,坐在了谢茶的旁边。
听着谢茶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春夜知道他睡着了。
谢茶看起来就跟醉酒的人别无二样,唯有那双嘴唇,跟酒桑葚一样,红得欲滴,像是轻轻一按,就能流出红色汁水。
红得近乎有点诡异。
这是中蛊的征兆。
春夜拿起手中的一株草药,用指尖掐出草药汁。
正要涂抹到谢茶的嘴唇上时,脑海里蓦地响起方才粉头发问出来的那句话:
“你喜欢谢茶吧?”
春夜:“……”
他那时静了好几秒。
直到一股密林的风吹过来,把春夜吹醒了似的。
他犹豫片刻,指尖还是落在了谢茶的唇上。
谢茶的唇很柔软,软到春夜一瞬间真的产生了错觉,好像稍稍用力一按,真的会流出红色的汁水来。
沾着草药汁的指尖触及到了谢茶的唇角,随后一点点的、缓慢地沿着唇线涂抹过去。
指腹经过微微上翘的唇珠。
唇珠饱满欲滴。
在春夜模糊的视线里,像是朦胧白雾里的一颗红宝石。
春夜看得微微失神。
抹药的食指无意识用力压了一下,迷梦中的谢茶眉头骤然拧了一下,春夜这才回过神来。
下意识看了一眼,药效还没发挥得这么快,谢茶在酒桑葚的作用下仍在醉睡。
春夜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再也不敢看了。
他转过脸去。
用指腹沾满草药汁,再次摸索着,涂到谢茶的唇上。
没了视觉,触觉更敏感了。
唇上的触感很好。
柔软。
水嫩。
细腻。
像在抚摸含苞未放的花朵。
春夜耐心地、细致地用草药汁涂抹着谢茶的嘴唇。
不时有微风拂来,春夜的心湖也像是被风吹过,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整个人好似置身于柔柔的春水之中。
有种舒服极了的惬意。
他沉浸在这种感官享受之中,等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指尖竟微微探进了谢茶的嘴里。
甚至试图挑逗着藏在里面,比唇还要柔软的舌尖。
顿时,过往情蛊发作时的片段纷至沓来。
情蛊发作时,这寸灵活的舌尖会用力地吮吸着他的舌尖,卷着不放,缠吻时,能产生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
春夜着魔似地、轻轻拨弄着谢茶的舌尖。
过了会儿,便不由自主地慢慢俯下.身,眸子里也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凑得越近,眼睛里能看到的那抹红色也越来越明显。
近到两人呼吸交缠,下一秒就要吻上去了的关键时刻,春夜又蓦地把头撇过去了!
他闭上眼,将额头垂下,靠在谢茶的肩膀上。
凑近谢茶颈边,沉沉地呼吸着,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感觉到谢茶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春夜身体顿时一僵。
是谢茶醒过来了!
由于用草药汁帮谢茶解了酒桑葚的蛊,谢茶体内的醉意已经被草药汁逐渐消散了。
谢茶缓缓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甚至因为睡了一觉,还有几分神清气爽。
一睁眼就看到桑树了。
绿叶间缀着一颗颗红桑葚。
像是一个美丽诱人的陷阱。
谢茶:“?”
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在这株桑树下了!
他眨了眨眼,很快记起来了!他和甲壳虫吃了很多桑葚,而据那小子说他们吃的是特殊的酒桑葚,吃了容易醉。
接着他从树上摔下来了。
之后就像喝醉酒完全断片了似的,他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感觉到肩膀沉沉的,转头一看,春夜竟趴在他肩膀上!
如果说,自己醉了,躺在这树下睡了一觉,那这位苗王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谢茶肩膀动了动,心情颇好地对春夜扬眉:
“苗王大人,你也醉了?”
春夜听了,幽幽抬头。
抬头的瞬间,谢茶看到他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情潮。
亮得惊人。
连眼尾都泛起了一抹红。
谢茶顿时眉头一跳。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立刻下意识摸自己的额头。
很好,体温正常。
又迅速将手掌贴在胸前。
心跳也正常!
更关键的是……
脑子现在还很清醒!
谢茶这才意识到,古籍上说鬼蝴蝶能压制他体内的蛊虫,原来是真的。
他的情蛊不再跟着发作了!
谢茶有一瞬间的庆幸。
又抬头一看,春夜正盘腿坐在草丛上,像在闭目打坐似的。
表情看着镇定自若。
但鸦羽似的睫毛在轻轻地颤着,昭示着他正在跟体内的情蛊做激烈的对抗。
谢茶:“……”
庆幸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谢茶坐起身来,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了:
“你……”
春夜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眼也没睁地说道:
“大少爷现在离开,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
然而谢茶却拧眉道:
“那个女中医说了,没有我体内蛊虫的安抚,你情蛊发作的时候会……”
不等谢茶说完,春夜突然睁开了眼!
谢茶看到他眸子里弥漫着一片红血丝。
很快,那双眼睛眨了一下,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散漫。
“大少爷可要想清楚了,鬼蝴蝶只有这一只,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还不走,待会儿我情蛊发作起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女中医的话又突然在谢茶的脑子里响起:
“鬼蝴蝶能帮你压制一个月,只要不让他体内的蛊虫感应到,一个月之后,你的情蛊就彻底解了!”
于是谢茶点点头:
“那我先走一步了。”
谢茶起身走了。
走到不远处,便悄然闪到一棵粗壮的树后面躲了起来。
没办法。
上次眼睛半瞎这件事,让谢茶深刻见识到了什么叫演技!
春夜这小子太会装了!
在他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信任度了,因此,谢茶决定躲起来观察一会儿再走。
谢茶躲在大树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儿,春夜仍旧是他离开时那样。
盘腿坐在桑树下,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在闭目打坐一样。
看了好一会儿,春夜也没别的动作,谢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那三个朋友不知道是回去了还是仍在这个森林里,谢茶心想,既然春夜看着还算正常,那他就回去找他那三个朋友了。
就在谢茶转身时,春夜终于动了。
谢茶:“?”
转过身好奇地看了一眼。
春夜摸索着站起来了!
接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谢茶心想:
情蛊这就平息了?
是要打算回去吗?
然后,谢茶发现不对劲。
春夜走去的方向是……
瀑布悬崖边!
谢茶:“……”
谢茶想起来了,这小子现在是半个瞎子,这是走错方向了吧?
眼看春夜一步步朝瀑布悬崖边走去,谢茶从树后跑出来了!
“喂!”
谢茶冲春夜喊道。
春夜停下了脚步。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离瀑布悬崖边就差两三步了。
他又急又气地对春夜道:
“我说苗王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
春夜闻言笑了,他转过头去,对谢茶轻挑了下眉:
“对大少爷来讲,或许是死路,但对我来说,那是生路。”
谢茶:“?”
脑子一转,很快他就明白春夜的意思了,神色也顿时复杂了起来:“你想用这种方式平息情蛊?”
春夜点点头。
这是他方才打坐时想到的。
“兴奋、刺激、恐惧都能引起心跳加快,气血上涌,肾上腺素飙升,足以安抚我体内的蛊虫。”
谢茶望了一眼那个瀑布。
太高了!
下面怪石嶙峋。
“会很危险的!”
谢茶拧眉道。
又试探地往前走,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去将春夜从悬崖边上拽回来。
谁知,春夜是瞎了,但没完全瞎。谢茶一动,他就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谢茶:“!”
这下完全不敢动了!
“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谢茶说完,春夜又笑了:
“大少爷,友情提示一下,你还有最后一次逃走的机会……”
谢茶:“?”
“再过十秒,我就控制不住体内的蛊虫了……”
谢茶:“!”
春夜开始倒计时了:
“10、9、8……”
谢茶:“……”
谢茶望着春夜,他眸子幽幽地,盯猎物似的,眼神锁定自己。
盯得谢茶头皮发麻。
下意识就想逃离。
这种眼神谢茶见过,在曾经情蛊发作时,春夜控制不住了,就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谢茶知道春夜说的是真的。
但……
谢茶又望了望春夜后边的瀑布悬崖。瀑布的水声飞溅下去,爆发出来的声音之大,提醒着谢茶这个瀑布有多高。
“3、2……”
春夜的声音透过瀑布水流声传了过来。
“……1”
话音刚落,谢茶果断上前。
与此同时,春夜往后一倒。
第39章 第 39 章
春夜就这么倒下去了,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瀑布悬崖边上。
谢茶:“!”
谢茶在原地震惊了好一会儿,直到瀑布的水花飞溅到他脸上,谢茶才缓过神来。
脑子里方才一瞬间涌起的复杂的、激烈的情绪随即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每年来这个瀑布下边游泳, 自认为游泳的水平很高了,但从来没敢从那个瀑布上跳下来。
这小子不仅跳。
还敢倒着跳!
太癫了!
又回想起数到“1”的时候,春夜面对着他, 朝他遥遥地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小子还敢笑得出来?
谢茶要被他给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悬崖边往下一看, 瀑布下边是一个深潭。
春夜已经从水里冒出来了,背靠在深潭的一侧边缘,双手张开, 手肘搁在潭边两侧,正在闭目养神。
见他人还好好的, 谢茶顿时松了一口气, 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眉毛又微微拧了起来。
这小子一向能忍的。
能逼得他用跳瀑布的方式来解蛊,看来就像女中医所说的那样,没有来自他体内蛊虫的安抚, 情蛊发作只会比之前更加煎熬。
然而这对于春夜来说……
还只是开始。
谢茶叹了一口气。
刚才春夜从瀑布悬崖上一跃而下的场面把他给惊到了。
这下谢茶更不敢走了。
必须等到春夜情蛊平息后才能离开,要不然以那小子的性格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呢。
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到夜幕降临。
月亮的清辉洒下来,深潭的水面微微荡漾, 反射着白银般细碎的水光。
春夜静静泡在深潭里。
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之中。
脸庞冷白如玉。
那截脖颈如鹤般修长秀致。
耳边那枚耳坠在月光下,折射出一抹幽幽的蓝。
给那张脸平添了一丝诡异。
活像深潭里冒出来的水妖。
此刻正在黑暗中蛰伏, 像在等待猎物似的,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此时此刻, 谢茶竟有种直觉,他不能下去,也不能靠近,要不然,就会像只可怜的猎物一样被逮住,然后无法逃离。
于是他也静静坐在瀑布悬崖的上方,直到月亮升到柳梢后。
谢茶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春夜还在深潭里泡着。
谢茶:“……”
这都泡几个小时了?
所以没了他体内蛊虫的安抚,情蛊这么难熬过去吗?
想到这,谢茶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方才没来得及细想的问题终于冒出来了!
一般来说,情蛊不会无缘无故地发作,之前春夜发高烧、或者他遇到蛇引起了恐惧、龙舟比赛时兴奋过度、或者曼陀罗香致幻……
总之,得有一个因素诱发情蛊,情蛊才得以发作。
那问题来了!
方才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要不然这小子怎么突然情蛊发作了?
就在谢茶思索时,他看到春夜起身了!
春夜从水中起身时,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一步步地走上岸。
谢茶立刻也跟着站起来了,沿着旁边的森林小路往下追。
“喂!”
春夜就在前方不远处,谢茶确定他听见了,然而这小子居然脚步一点也不带停地继续走。
谢茶:“?”
他快步追过去:“我说苗王大人,年纪轻轻的耳朵就这么不好使了吗?”
春夜这才停下脚步,一如既往地,嘲讽拉满了:“大少爷耳朵不也一样不好使?”
谢茶:“?”
春夜又道:“说了叫你走的,你居然还敢留下来……”
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茶:“……”
“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是要留下来看苗王大人的笑话啊!”
谢茶慢悠悠地走过去:
“我很好奇啊,苗王大人刚才怎么突然就情蛊发作了呢?”
让谢茶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回,春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往常这小子胡说八道,各种离谱的理由都说得出口。
然而现在,他却沉默了。
夜色下,谢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对面那双眸子幽幽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夜风拂过,不说话的时候,谢茶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怎么不说了?”
然而春夜仍旧没有开口。
他沉默得有些反常。
谢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跳过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他把手上那根竹竿递过去:
“算了,既然现在情蛊平息了,我带你回去吧!”
春夜伸手握住那根竹竿,接着稍稍用力,竹竿便被他夺过来了。
春夜拄着那根竹竿:
“不劳烦大少爷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谢茶愣了一下,这小子的意思是他不仅不跟他一起回去了,还不住他外婆家了?!
谢茶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走过去,重新抓着那根竹竿:
“我说苗王大人,你这就把我当外人啊,既然都是朋友了,就不必这么客气!”
说完,抓着竹竿的一头,正打算像之前那样,牵引着春夜离开,春夜却停在原地,并没有跟着他走。
并且,又把竹竿抽回去了。
竹竿带着微微的倒刺,而谢茶这位大少爷一向没怎么干过活,手掌心的皮肤被竹竿一划,谢茶顿时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
他嘶了一声,垂眸一看,手掌上多了几道被刮出来的红痕。
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醒目。
春夜听见了,攥着竹竿的手微微用力,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只是沉默地拄着竹竿,摸索着,还试图绕过谢茶往前走。
谢茶见状,二话不说就拦在了他面前,两人快要撞上了的时候,春夜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像谢茶是什么致命细菌,沾上了就会要命一样,恨不得离他两米远。
“你就这么讨厌我?”
谢茶被他气笑了:“你说说看,我究竟怎么你了?”
见春夜还是不说话,谢茶终于好脾气用完了,他眸子沉了下来,抱臂道:
“苗王大人,不长嘴的话,是很容易失去朋友的……”
春夜道:
“大少爷还是离我远点吧,要不然我哪天情蛊发作起来,你可别后悔。”
谢茶气得深呼一口气:
“刚才你在瀑布悬崖上我不是走过去了嘛!”
意思是他够朋友!
没有逃!
而是朝春夜走过去了!
春夜静了几秒,低声道:
“我知道。”
又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我可以跳下去,但下次就不一定有悬崖给我跳了,所以……”
春夜朝他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了一眼他手掌上的红痕,淡淡道:
“以后离我远点吧。”
谢茶挑眉:“你确定?”
春夜沉默。
谢茶朝他竖了个中指。
然后转身走了。
这小子!
一边帮他抓鬼蝴蝶,帮他解情蛊;一边又动不动地叫他离他两米远。
太奇怪了。
谢茶一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次也一样。
等走回外婆家那栋吊脚楼时,谢茶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粉头发在吊脚楼前的河边举着相机拍月亮,看到谢茶一个人回来,他惊讶道:
“还有一个人呢?”
又看谢茶脸色不好,眉毛皱着,作为朋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吵架了?”
听到粉头发略显奇怪的语气,谢茶看了一眼,粉头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谢茶道:
“很奇怪吗?”
他跟那小子每天怼来怼去的,本来就没怎么好过。
粉头发迟疑片刻,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吃瓜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
“那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粉头发眸子微微有些讶异:
“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谢茶点头,又哼笑一声: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呢?”
既然春夜不想当他朋友了,谢茶也不想勉强,只能表示;
尊重祝福。
粉头发震惊了好几秒,琢磨了会儿,点点头道:
“也是,你不是过完这个暑假就要出国去了吗?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谢茶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不!
如果不是因为情蛊,他俩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说朋友了,连混个脸熟估计都难。
粉头发对谢茶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茶哥!够绝啊!”
谢茶就是这样,之前也不是没有朋友跟他表白,谢茶拒绝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粉头发本以为那位苗王会是个例外,毕竟人长得太过好看,跟谢茶的关系也很神奇,但没想到还是被谢茶绝交了!
粉头发再一次感慨:
谢茶果然够决绝的!
怪不得徐大公子一直犹犹豫豫的,不敢出手呢!这要是表白失败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任谁都得思量思量。
两人鸡同鸭讲的,居然神奇地对上了!
之后粉头发继续拍他的月亮,谢茶回去洗了个澡睡觉。
既然春夜不在外婆家睡了,徐南又重新跟他一起睡在了床上。
不就一个朋友吗?
绝交就绝交。
谢茶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为何,一直睡不着。
转头一看,徐南居然也没睡着,也睁着眼睛,双手枕在后脑勺下,望着木质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徐南也没睡,谢茶问他,自己醉了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揍了他一顿吗?”
谢茶都准备把他当成好兄弟了,居然莫名其妙地跟他绝交?
谢茶想不通。
徐南听完谢茶的愤愤抱怨,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接着,笑着安慰他道:
“他要跟你绝交,那定是他的问题,不用多想。”
谢茶点点头。
有道理!
不可能是他的错。
他谢茶自认为对得起任何一个朋友,他对这几个朋友很好,这几个朋友也都对他很好,跟亲兄弟没两样了!
所以如果有朋友跟他绝交,那绝对不是他的错。
谢茶一向秉持着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别人的做人信条,于是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事了。
正准备睡觉,转头看到徐南还没睡,他扬眉调侃道:
“小徐睡不着,是有什么心事吗?来,让金主爸爸给你出出主意……”
徐南被他逗笑了。
犹豫片刻,他开口道:
“如果有一件事,做了有可能会得到一些,但也有可能会失去一些,你说他要不要去做?”
谢茶:“?”
谢茶问他:“得到的,和失去的,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徐南想了想:
“失去的吧。”
谢茶道:“那就在确定不会失去的基础上努力一下?要是得不到那就算了,咱不强求。”
徐南沉默片刻,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
谢茶又调侃道:“小徐怎么忽然想这么深奥的问题了?”
徐南神色如常地笑答:
“想多了呗!”
困扰徐南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他很快就闭眼入睡了。
谢茶在入睡之前,抬头看到悬挂在床头的那个小布袋。
他记得这是端午节那天春夜送给他的,也是从那天开始,两人成为了朋友。
夜色里,小布袋里飘出淡淡的草药香气,在默默地执行着驱虫任务。
谢茶抬手拨了拨草药包。
那小子的眼睛毕竟还是因为自己半瞎的,就算绝交了,在春夜眼睛好起来之前,这一个月他还是有义务去照顾一下的。
要不然,谢茶担心那小子一个人在山腰上不会饿死吧?
第二天,谢茶起了个大早,去小卖部买了一些面包蛋糕之类的,准备给春夜送去。
上山时遇到了一个村民,背着背篓,背篓上满满的一堆东西,也沿着这条小路往上走。
这条小路只有一个方向,就是通往那栋青色吊脚楼了。
基本上除了他,这个寨子里都没人敢上去的。
通过交谈,谢茶才知道,这个村民是开小卖部的,他每个月固定给春夜送吃的、喝的、用的,放在花丛边。
花丛边一块石头下压着钱。
村民把背篓里的东西放下,把钱拿走,这单交易就算完了。
村民离开之后,谢茶正要穿过花丛,发现花丛里悉悉索索的。
定睛一看,里面不仅爬满了蝎子,还多出了上百条小蛇。
小蛇们抬起小脑袋嗅了嗅,像是闻到了空气中他的气味一样,接着,全都冲着他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像是在警告驱离。
谢茶:“……”
之前当朋友的时候,他穿过这片花丛时,那些蝎子们都自动乖巧地钻进土壤里,给他让开一条路,让他可以轻松地穿过去。
现在不是朋友了,不仅蝎子不避让了,连蛇都招来了!
就是为了不让他进去。
这小子……
究竟是有多讨厌他呀!
男人也这么善变吗?
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40章 第 40 章
谢茶隔着花丛, 朝那栋青色吊脚楼遥遥竖了个中指。
然后拎着买的面包蛋糕又慢悠悠地回去了。
下山途中,谢茶摊开自己的左手掌一看,昨晚山上太黑, 看不太清,回来之后又匆匆洗完澡就躺床上了,一直没留意。
过了一个晚上, 手掌心被竹竿擦伤之后,原本的红痕竟然微微红肿了起来。
在白皙的手掌上很是刺眼。
谢茶下山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牛叔的小卖部,看看有没有卖药膏的, 可以贴在手掌上的那种。
牛叔看了看他的手掌:
“药膏没有,只有创可贴。”
谢茶:“……”
行吧。
聊胜于无。
于是拿了一叠创可贴,正准备付钱, 蹲在门口的牛黎哎哎哎地站了起来:
“别,茶哥!咱们可是拜你为大哥了!这点创可贴就当我孝敬你的!”
牛黎四人组的其他三个也蹲在一旁猛猛点头。
谢茶:“……”
思考几秒, 谢茶把手上拎着的那袋面包蛋糕扔到牛黎怀里:
“行, 那这袋东西就当我的谢礼吧!”
牛黎扒拉着那袋吃的,眼睛都亮了,他记得一大早谢茶就来买了,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谢茶哼笑一声:
“没办法, 小狗不吃。”
牛黎嘿了一声:
“还挺不知好歹。”
谢茶被他逗笑了,不再多言,拿着那叠创可贴走了。
回去之后用六个创可贴将手掌心贴满,然后稍稍握了握拳:
手掌心贴满了创可贴, 有点不舒服。
谢茶微微拧了下眉。
吃早饭的时候,外婆照例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给众人分发碗筷的时候,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矍铄的眼睛扫了一圈餐桌, 外婆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苗王呢?”
外婆脸上流露出忐忑的神色,她问谢茶:“是不是外婆做的菜不符合苗王的胃口?”
谢茶接碗筷的手一顿,轻咳一声,对外婆笑道:“哪能呢?是他不习惯下山住呢。”
外婆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苗王打小一个人住,独身惯了……”
说到这,外婆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小哩,比咱们茶茶还小一个月,等结婚之后说不定就好了……”
“结婚?”粉头发下意识瞟了一眼谢茶,接着目光又看向外婆:“他也要结婚啊?”
外婆给他们盛粥,一碗一碗地盛,一边盛一边笑道:
“这是什么话哩?人不都要结婚的嘛,苗王更是。咱们寨子里只有他们这一支会蛊,蛊术又通常不外传……”
“所以每一任苗王都是他们家世袭下来的,”外婆说,“这任苗王父母不在,寨子里的寨老们到时候会帮他挑选一个好媳妇侍奉苗王的……”
粉头发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想说要是苗王喜欢男的怎么办,又想到当时在森林里露营时,村民说的第21条寨规。
粉头发又闭嘴了。
谢茶倒是听完歪了重点:
“外婆你说……那小子还比我小一个月?”
呵。
原来还比他小啊?
怎么就那么会装呢?
这装逼的技能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谢茶一边想着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喝了起来!
好鲜!
旁边的绿头发也惊叫:“这什么粥啊外婆?也太好吃了吧?”
“是菌子粥哩!”外婆笑答,“昨天去林子里采的野生菌子,鲜得很哩,你们大城市可吃不着!”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
粥碗里的野生菌子被外婆切成一片片,有褐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颜色很漂亮,溶在浓稠的稻花香米粥里,菌子的奇异香气扑鼻而出。
粉头发也点点头:
“比我吃过的松茸鲜多了。”
他们这几个都是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这种深山里的野生菌子,倒是头一回吃。
外婆说:“茶茶爱吃哩!”
谢茶笑着点点头。
然后一连喝了两大碗。
吃完早餐,绿头发又心心念念航拍,谢茶想了想,便带他们去了鼓楼。
鼓楼是整个寨子里最高的建筑物,在鼓楼上可以俯瞰整个苗寨,是个航拍的绝佳地点。
谢茶带着朋友们进鼓楼前,守在鼓楼里的是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中年男人,他嘱咐道:
“可以参观,但只能在二楼。”
绿头发瞅了一眼,鼓楼很高,一共三楼,尤其是第三楼,还有一个超大的环形阳台。
先天航拍圣地了属于是。
见绿头发仰着脑袋盯着第三楼,中年男人严肃道:
“三楼是属于苗王的。”
“只有苗王能进。”
“苗王?”绿头发转头碰了碰谢茶,眸子里写满兴奋,“茶啊,你不是苗王的朋友嘛!你叫他带咱们进去呗!”
谢茶抱臂冷笑:“不好意思,跟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绿头发:“?”
又回想起昨天谢茶吃了酒桑葚醉了之后,粉头发问春夜的那句话,绿头发眼睛瞬间瞪大了:
“你俩闹掰了?”
谢茶嗯哼一声,点点头。
绿头发像昨晚粉头发那样,顿时朝谢茶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茶哥!”
“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绿头发为那位苗王点蜡。
之前也有挺多人,想方设法当谢茶的朋友,实际上是抱着暗戳戳的追谢茶的小心思,最后表白失败后……
“太侮辱友情了!”
谢茶说:
“不配当我朋友。”
然后统统被谢茶拉黑。
一行人进了鼓楼,一楼里有一整面墙,写满了一条条寨规。
粉头发扫了一眼:
“还真有第21条寨规啊?”
守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一听,顿时眼神怀疑地瞅了瞅粉头发。
粉头发:“……”
中年男人扫了他们几眼:
这几个年轻人个个长得好看,再加上高档衣物的加持,自带一股大都市里的时尚气质。
中年男人开口了:“你们外来客要注意言行,可别把咱们寨子里的姑娘给拐跑喽!”
粉头发忍笑,心想:
要是咱们茶哥稍微有那么点恋爱脑,你们苗王都能给拐跑!
看完一楼的寨规,一行人又沿着楼梯上二楼。
二楼则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博物馆,放着不少久远的文物,墙上贴满了历史照片。
每一任苗王的画像或照片都有。谢茶走到一张照片前停下:
第82任苗王:春归
泛黄的照片上,人物面容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但能看见那位青年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青色的酒葫芦。
谢茶:“……”
这就是那小子的爷爷吧?
把上千只蛊埋在桑树下,养出酒桑葚的那个?
眼睛又往旁边一看:
第83任苗王:春烟
这张照片倒拍得很清晰,连女苗王眼尾的红泪痣都拍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的阿妈?
“靠啊!”绿头发惊叫,“这女苗王绝美!秒杀那些女明星了!”
粉头发一路欣赏过来,在女苗王的那张照片前驻足,欣赏了足足十分钟,然后啧了一声:
“他们苗王家族是有什么神秘的蛊术,能让他们家一个个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谢茶再往前一步,看到了下一张照片。
第84任苗王:春夜
照片上是一个八岁的幼崽。
穿着苗族式样的蓝色短袖、黑色短裤,小小一只,绷着小脸,目视前方。
七八条白色小蛇缠绕在他的肩膀上和胳膊上,小蛇们都纷纷扬起小脑袋,团结一致地冲着正前方吐蛇信子。
谢茶甚至有种错觉,那些小蛇们嘶嘶嘶的声音,似能通过照片传出来,像在警告每一个看照片的人。
绿头发看过来了,一眼就被照片里的小蛇们吓得往后退:
“妈呀!”
虽然之前在森林里已经亲眼见过这位苗王是如何召唤巨蟒大战食人藤的,但绿头发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小孩哥这么猛的吗?”
粉头发颇为遗憾地问道:
“怎么他的是童年照啊?”
他还想看长大的人像照呢。
跟着他们上来的中年男人解释道:“这些照片,都是历任苗王成为苗王的那一天拍的。”
中年男人以为他们觉得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奉为苗王很离谱,于是又补充道:
“这位新苗王不喜欢拍照,就把后山上千条蛇都使唤过来了,全站他身后,想把我们吓跑……”
“拍照的确实被吓得腿都软了!最后还是我和三位寨老把那个拍照的扛在肩上才拍出来了这张!”
谢茶:“……”
小时候就这么难搞啊?
参观完了二楼,便到二楼的阳台处开始航拍整个寨子。
从二楼的视野往下看,能看到那条发源自山顶瀑布的河流从寨子里蜿蜒而过。
寨子被河流一分为二,中间用一座座风雨桥相连。
绿头发望着遥控器里航拍到的画面赞了一句:
“绝美!”
谢茶轻笑一声,双手搭在栏杆上,刚一搭上去,忽然嘶了一声。
旁边的徐南听见了,转头问他:“怎么了?”
谢茶垂眸,摊开手掌一看,他都没留意,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创可贴陆续掉了。
手掌上的红痕又肿了一些。
三四道。
红肿的边缘都泛着红。
显得整个手掌一片红通通的,看着有些瘆人。
摸一摸,还有些刺痛。
怎么一个上午,看起来比之前更严重了呢?
谢茶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创可贴,正要撕开,被旁边的徐南轻轻夺走:
“我来吧。”
谢茶笑着扬眉道:
“小徐啊,就冲你这眼力见儿,绝对能成为包养届的一哥!”
无人机的旋桨嗡嗡嗡地,从二楼阳台逐渐往上升,正在飞跃三楼。
三楼休息室,春夜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了窗外传来的嗡嗡声,他缓缓睁开了眼。
趴在他肩上的甲壳虫迷茫地往落地窗外看去,忽然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似的。
它兴奋地吱了一声。
春夜静了会儿,随后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你想出去看?”
甲壳虫“吱”了一声。
春夜仍然没起身,迟疑片刻,又垂眸瞥了一眼甲壳虫,重复了一遍:
“是你想要出去看的……”
甲壳虫没吱声。
小眼睛斜瞅了他一眼。
春夜:“……”
春夜轻咳一声:“既然你想出去看,那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吧。”
于是,拄着那根竹竿,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出休息室。
走到外面的大阳台时,无人机已飞高飞远,飞去了河岸对面航拍吊脚楼去了。
春夜仍旧继续往前走。
走到阳台的栏杆前才停下。
他双手搁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能模糊看到四个黑影。
在这四个黑影之中,春夜扫了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谢茶。
谢茶个子高挑,又从小就爱游泳,肌肉分布匀称,整个身形有种特殊的线条美感。
肩宽。
背薄薄的。
那截腰清瘦柔韧得恰到好处,还微微自带弧度。
双腿又长又笔直。
完美的身材比例。
就算是黑乎乎的影子,也是一个极富欣赏价值的、惹人遐想的朦胧黑影。
可惜旁边还有另一个黑影。
在春夜的视线里,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只看得到这两个黑影挨得很近,近到黑乎乎的脑袋都快要凑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二楼栏杆上还有交叠在一起的,长长的、在动的黑影。
那是……手吗?
春夜抿了抿唇,又盯了几秒,试探判断他们在做什么。
然而还是看不清。
只能看到他们的手似乎在栏杆上交叠在一起。
静了几秒后,春夜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声音很轻。
阳台风大,来不及飘下二楼就被风给吹散了。
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二楼栏杆上交叠的那团手的黑影。
眸子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似的,如果目光也能变成实体的话,这把匕首早就把那交叠的黑影毫不留情地给划拉开了!
他没再开口。
趴在他肩膀上甲壳虫斜瞅了他一眼,接着了然地点点头。
下一秒,它就飞下去了!
“吱!”
甲壳虫从天而降,飞落在了那交叠的一团黑影上。
谢茶猝不及防,下意识把手缩回去了。
与此同时,出于同样的条件反射,徐南也把手收回去了。
甲壳虫落在栏杆上。
迷茫地转了转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嗅到了谢茶的气味,接着,小脑袋对着谢茶的方向,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
谢茶见着它,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本能地抬头。
春夜一直在盯着。
在谢茶抬头的瞬间,春夜反应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此,谢茶抬头往三楼阳台看的时候,只看到空空如也。
谢茶又垂下头,手指点了点甲壳虫:“你怎么跑这来了?”
甲壳虫没回答,芝麻大小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谢茶被它可爱到了。
刚才创可贴还没贴完,就被这只从天而降的甲壳虫打断了。
于是谢茶没再管它,把手掌重新伸过去,搁在栏杆上。
徐南拿着一个创可贴,正要朝谢茶伸过去,甲壳虫就瞬间支棱了起来,扭头,芝麻大的小眼睛瞪圆了!
冲着徐南:
“吱吱吱!”
像浑身都炸毛了!
徐南:“……”
谢茶:“……”
这只甲壳虫是什么都随它那个主人吗?那小子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徐南,这只甲壳虫也一样?
蛊虫和主人关系这么神奇?
那只甲壳虫还在吱吱叫唤。
像是一个人类幼崽在叉着腰,对着大人指指点点似的。
谢茶被它逗笑了。
“行吧。”
谢茶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创可贴,对徐南扬了扬: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见徐南把手收回去了,甲壳虫这才哼哼唧唧地调转小脑袋。
小脑袋对着谢茶,屁股冲着徐南,又坐下去了。
两只细小的前爪并在一起,小脑袋搁在爪子上,静静趴在栏杆上,像一个乖巧的人类幼崽。
完全没有刚才冲着徐南吱吱乱叫的炸毛样。
谢茶:“……”
谢茶低头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时候,徐南又斜靠在栏杆上,跟他谈起了明天的计划。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我们出去玩吧。”
绿头发一听,也顾不得航拍了,迅速加入这个话题:
“去年茶哥生日,我记得徐大公子送了一个游泳馆,我主要是好奇徐大公子这回送的是啥,好让我见见世面……”
粉头发瞟了瞟徐南,又瞟了瞟谢茶,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徐大公子这礼物送的,比女朋友还用心……”
徐南淡淡瞥了一眼粉头发,像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只一秒的功夫余光收回来了,神色如常地笑答:
“女朋友是什么?小徐我啊,没有这种东西。”
绿头发对粉头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重色轻友啊?”
又搭着徐南的肩膀道:“咱们哥三,是比女朋友还重要的人!”
粉头发:“你就不要硬挤进去了吧?”
两人顿时又吵了起来。
甲壳虫竖起小耳朵听着。
谢茶见它听得认真,笑着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怎么,你也想来啊?”
甲壳虫对谢茶“吱”了一声。
谢茶笑了,想了想,又道:
“下次一定!但这次……你还是留在家照顾你那个瞎子主人吧!”
虽然甲壳虫也瞎了。
但两个瞎子好歹有个照应。
想到这,谢茶又对甲壳虫吐槽:“你那个主人,不是他朋友了就连进都不让我进了,是不是很坏?”
甲壳虫像是人类幼崽叹气似的,无奈地吱了一声。
与此同时,小眼睛斜瞅了一眼上方的三楼阳台。
三楼阳台。
春夜背倚着栏杆,抱着臂,闭目,凝神,听着二楼阳台上传出来的声音。
听见“生日”二字时,春夜眸子瞬间睁开了。
航拍结束后,谢茶又去了一趟寨子里的小诊所。
小诊所里的医生抓着他的手掌看了看,一脸感慨:“现在的小年轻是一点医学常识也没有吗?”
谢茶:“?”
医生放开了谢茶的手,斜瞅着他:
“洗澡是一点也不避水是吧?早上还吃野菌子粥,不知道菌子是发物,要是皮肤有溃烂吃了会更严重吗?”
谢茶:“!”
医生训了他一顿后,又翻箱倒柜地找了找,然后叹了口气:
“你来晚了!我这最后一块药膏昨晚贴牛叔家那狗腿上了……”
谢茶:“……”
垂眸看了一眼手掌。
行吧,明天正好出去过生日,再去医院看看也不迟。
得知谢茶明天要出去,医生说:“我每回骑我那小电驴去一趟都得来回三四个小时,要不然你明天去中医馆帮我进点货?”
谢茶:“……”
“夏天哩,伤口容易发炎,就你这手掌,昨天拖了一天,今天又要拖一天,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好。你手掌得每天涂药膏哩,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看完手掌,谢茶就回去了。
第二天外婆一大早就起了。
去山上摘了一种野草,放了十九个鸡蛋一起炖煮。
煮一小时,煮得满屋飘香。
绿头发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闻到了从厨房飘进房间的香气。
他使劲闻了闻。
是一种奇异的野草清香。
“好香啊!”
绿头发本来还想赖会儿床的,闻了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去:
“让我看看外婆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走进厨房一看,铁锅里半锅子水、野草,还有十九个鸡蛋。
炖煮出来的水是暗红色的。
“是蟾蜍草哩,”外婆麻利地用大漏勺把鸡蛋一个个捞起来搁在大盆里,一边捞一边回答:
“中药哩,煮鸡蛋可香了!”
午餐因为谢茶生日的加持,显得异常丰富,桌子上十盘菜。
摆得满满当当,他们连盛碗的粥都放不下,只能端着。
桌子正中间摆着一盆鸡蛋。
鸡蛋被蟾蜍草炖煮之后,鸡蛋壳染上了淡红色。
谢茶拿了一只,剥开蛋壳,一股奇异的野草香扑鼻而来。
蟾蜍草的颜色也浸入了鸡蛋里面,鸡蛋也是红红的。
咬一口,野草汁和卤汁儿从鸡蛋里渗出来。
很入味。
是大都市吃不到的煮鸡蛋。
外婆擦了擦围裙,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歉意:
“咱们寨子里过生日都是吃煮鸡蛋的,外婆没买到蛋糕,就委屈茶茶了。”
谢茶一口一口吃着鸡蛋,对外婆笑道:“外婆的煮鸡蛋可比外头的蛋糕好吃多了,我就爱吃外婆的煮鸡蛋!”
绿头发已经炫完一个了:
“我也爱吃!”
又伸手去拿一个:
“超爱吃!”
见他们吃鸡蛋吃得欢,外婆脸上的褶皱都笑出花来了。
吃完午餐,和外婆过完生日,绿头发就冲徐南眨眼睛:
“今天还有啥安排?徐大公子能否给点提醒?”
徐南一边帮外婆收拾碗筷一边笑答:“提醒你现在最好去睡个午觉……”
绿头发:“?”
懂了!
晚上有安排!
绿头发美美去睡了。
吃饱喝足睡了个午觉,谢茶和他的三个朋友开车出去继续下一part了。
离外婆家这个寨子最近的是巫溪镇,一个已经被开发的热门苗寨旅游圣地。
先找了一个医院看了手掌。
“你这太不注意了,”医生说,“本来只是擦伤,结果洗澡不注意,饮食不注意,硬是把你搞严重了。”
医生一边给他开药,一边给谢茶列了一堆忌口的事项:
“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刺激的,也不要吃海鲜、菌子、鸡蛋之类的发物……”
谢茶:“?”
绿头发笑道:
“行了,今天咱们茶哥估计只能吃生日蛋糕了!”
谢茶问医生多久能好。
医生说:
“夏天热,伤口容易溃烂发炎,你饮食注意点,洗澡的时候不要沾水,大概半个月吧。”
谢茶:“??”
“还有,”医生最后又说,“可能会有点发痒,你可要忍住,千万别挠。”
谢茶:“???”
被医生这么一说,谢茶感觉手掌心是有点微微发痒。
还挺难受的。
但今天是他生日,他不想破坏朋友们给他庆祝的好心情。
于是忍着痒离开了医院。
上车继续前行。
抵达目的地时已夜幕降临。
“下车啦。”
绿头发喊了一声,随即下了车,环顾四周:
车子停在一个江边。
左边是宽阔的江水,右边是一条酒吧街。
然而今天街上人特别多,站在江边栏杆前,像在等着什么。
绿头发随便问了一个路人:
“哥们你们在看什么呢?”
“听说待会儿会有无人机表演!”那路人大哥说,“还是来自松城的无人机团队,据说还在国际上得过无人机比赛金奖的!”
绿头发哟了一声,顺着路人大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江面对岸有一排路灯,路灯下,能依稀看到停了一排排无人机,像是一只只等待振翅飞翔的蝴蝶。
估摸着得有上百架。
这阵仗可不得了!
绿头发瞬间来了兴趣,可惜他们来晚了,江边栏杆上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再往酒吧街一看,酒吧的阳台上也挤满了人。
哪里都没他的位置了。
只好试图往里挤。
然而挤不动。
谢茶扯了扯他胳膊,笑道:“你觉得小徐会让你挤栏杆吗?”
绿头发:“?”
徐南带着他们进了一间酒吧,上了二楼,二楼有个超大的露天阳台。
阳台上摆着一排真皮座椅。
“哇!”
绿头发挑了一把坐了下去。
江面的晚风吹来凉意。
“这位置看无人机表演,不得不说徐大公子的安排还是值得一个赞的。”
绿头发又感慨一声:
“还是咱们茶哥了解。”
谢茶刚坐下不久,江对岸的无人机便逐渐起飞了。
发着银色的幽光。
像是夜色下的蝴蝶。
先是一只,两只,三只。
从江对岸翩然飞了起来。
接着是一排排。
最后变成一群群。
数百只蝴蝶似的,从江对岸缓缓飞起,逐渐升空。
底下传来一片惊叹:
“草!这也太夸张了吧!”
“谁这么土豪啊,一次性整这么多无人机?”
底下江面栏杆前挤满了人。
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直到无人机升空后,又咻地一声,数百只无人机瞬间变成了一片蓝色大海。
这大海是在眨眼间变成的。
惹得底下的围观群众一阵惊呼,谢茶看了也惹不住扬了扬眉。
蓝色大海碧波荡漾。
接着,一个穿着黄色短裤的、眼睛大大的、萌哒哒的幼崽从大海的一头游过来了。
双臂用力划着。
但姿势很奇怪。
跟狗刨似的。
划了几下,黄色短裤掉了。
幼崽动作一顿。
小脸一红。
扎进海里捞他的短裤。
然而短裤随着水波飘走了,幼崽鼓着小脸奋勇直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谢茶:“……”
这是他小时候的事了。
在游泳馆里游泳,把泳裤给游掉了,只好一只手捂着小鸡鸡,一只手划着去捞泳裤,然后就悲剧了……
眼看就要呛水沉下去的时候,被徐南发现了,他跳下去,把自己捞了出来。
谢茶很生气。
泳裤都没捞着,也没穿上就把他给带上来了,谁允许的?!
小小的谢茶已经很有自尊心了!他捂着小鸡鸡,一脚把徐南踹下了泳池。
“哈哈哈哈,”绿头发乐不可支,“我之前听徐大公子说过,你俩就是这么认识的吧?”
谢茶哼笑一声:“小徐啊,你这就有点不懂事了啊。”
徐南转头笑道:“是小徐不懂事了,小徐当时应该要先捞泳裤再捞金主爸爸的……”
谢茶:“……”
绿头发哈哈大笑。
所以说朋友认识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知道太多黑历史了,随随便便就能拿捏。
这个无人机表演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那个小时候捞泳裤的幼崽逐渐长成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
游泳的姿势不再是小时候的狗刨式了,而是非常标准漂亮。
蝶泳。
蛙泳。
仰泳。
少年像一尾矫健灵活的海豚,在大海里畅快且自由地游着。
一个大浪打过来,少年在浪花里一个漂亮的摆动式转身,迎上海浪的那一瞬间,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草!”
“好牛啊!”
“这游泳技术,没个十几年是不敢这么游的……”
最后以少年冒出海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收尾。
紧接着,无人机组成的画面突然碎裂,像是爆炸般的,碎成了无数烟花,最后又逐渐拼成了一行字:
生日快乐,谢茶。
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
“原来是有人过生日啊!”
底下一群人免费看了场精彩的无人机表演,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于是纷纷对着江面大喊:
“生日快乐啊谢茶!”
声音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在江面上飘荡。
谢茶坐在二楼阳台听得一清二楚,他心情大好地扬了扬眉。
没人不喜欢别人祝自己生日快乐的。
与此同时,谢茶听见旁边的粉头发托着下巴啧啧了两声:
“这么多无人机,还表演了这么久,这得多少钱?”
说起无人机,绿头发算半个专家了,他眼睛一亮,回复道:
“这种大规模的复杂表演,没个几百万下不来。”
“而且,这还不是钱的问题,”绿头发科普道,“这么多画面内容,光排练都得排练上百次,要不然今天不可能这么完美,一台无人机都没飞错位。”
粉头发又啧啧了两声,瞟着徐南:“徐大公子,再过9个月就是我生日了,我也能要一个无人机表演当生日礼物吗?”
谢茶被粉头发逗笑了:
“九个月……”
徐南也笑了:
“以我现在每个月250.5毛的包养费,恐怕有点难办了……”
粉头发:“……”
无人机表演结束后,酒吧的服务员又陆续把各种吃的、喝的送上来了。
绿头发摸了摸肚子:
“别说,我还真饿了!”
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个一人高的蛋糕,足足十九层。
每一层铺了不同的水果。
草莓。
榴莲。
猕猴桃。
蓝莓。
青提等。
“夸张了啊!”绿头发说,“就咱们四个能吃得完吗?”
话音刚落,七八个人上二楼了,徐南介绍说是无人机团队的成员,无人机表演完,徐南顺便请他们一起来给谢茶庆祝生日。
无人机团队的人一进来,先是被巨大的蛋糕惊了一下,接着四处张望:
“咱们也不是特意来蹭饭的,主要是来瞧瞧今天的生日主角……”
谢茶坐在椅子上抬手对他们打招呼。
那帮人看到谢茶,先是一愣,接着迟疑地、不确定地问:
“你是徐南的……”
“金主爸爸。”
谢茶调侃完,那帮人顿时大笑,七嘴八舌地吐槽:
“靠!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答案了!我还以为徐南是给女朋友过生日呢!”
“也不怪咱误会,谁叫徐南半年前就开始画无人机的表演图了呢?”
“还改了又改,修了12版!整整12版啊,要是杀人不犯法我早就噶了他了!”
“说实话,要不是徐大公子给得太多,我也想……”
“哈哈哈哈。”
阳台上顿时哄堂大笑。
气氛很是热闹。
徐南打小就学编程,计算机厉害,无人机也玩得厉害。
徐大公子有钱任性,高中就组建了一个无人机团队,本只是一个爱好,没想到还玩出了名堂。
在国际无人机表演赛上拿了金奖,徐南也是凭借这个金奖得到了国外名牌大学的offer。
聊了会儿,很快就到了切蛋糕环节了。
蜡烛插在最上面那层蛋糕上。这帮人起哄,叫谢茶赶紧许愿,他们想吃蛋糕啦!
谢茶笑了。
飞快地许了个愿。
然后握着那把刀切蛋糕。
手掌贴着厚厚的药膏。
还微微发痒。
谢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绿头发问他:“茶哥说说看,许了什么愿啊?”
无人机团队的一人打趣道:
“对啊,说出来听听,以咱们徐大公子的钞能力,说不定直接帮你搞定了!”
谢茶笑了,扬了扬手掌:
“我的愿望很朴素的,只希望第二天我的手就能好起来。小徐啊,这个小小的愿望,你能帮忙搞定吧?”
“能啊,”徐南笑道,“我今晚就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又是一阵笑。
很快就分蛋糕吃了。
谢茶坐在阳台最角落的椅子上吃蛋糕,忽然瞥见阳台旁边,也就是隔壁的露天阳台上有个黑影。
怎么有点熟悉呢?
然而不等谢茶细看,那个黑影转瞬即逝,很快就进去了。
谢茶:“?”
夜色里,那人又闪得快。
谢茶完全来不及看清。
大概是隔壁的客人。
他没在意这件小事,继续吃着蛋糕。
热闹的生日直到将近凌晨才结束。徐南又在隔壁的酒店定了房。
这几位大少爷平时奢侈惯了,不喜欢跟人住,于是每次出去都是一人一间。
进房间前,谢茶转身,拍了拍徐南的肩膀:
“这个生日金主爸爸过得很满意,所以呢,金主爸爸决定再给小徐涨5毛!”
见谢茶扬着眉,唇角露出笑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南也跟着挑眉笑道:
“金主爸爸满意就好。”
又凝视着他,轻轻道:
“生日快乐,谢茶。”
酒店房间墙上挂着一个钟,在即将凌晨时,一只幽蓝色的甲壳虫悄然从窗户里爬了进来。
爬下窗,沿着地板一路爬上床,见谢茶沉沉睡着,甲壳虫没有惊醒他,而是无声无息地叮了一下他贴着药膏的那个手掌……
谢茶浑然不觉。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他悠悠转醒,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昨晚医生开的药膏。
谢茶特意放在显眼处。
提醒他第二天早上换膏药。
谢茶拿过药膏正准备换,撕了原来贴着的一看……
谢茶:“!”
谢茶翻来覆去地把手掌看了看,昨晚还红肿一片,痒得不行的手掌,今天居然完全恢复了!
皮肤一片白。
没有划伤的痕迹。
没有红痕。
也没有红肿。
就好像没受伤一样。
谢茶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会是还在徐南的梦里吧?
徐南那小子说他今晚就做梦,梦里什么都有的!
谢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是疼的,不是做梦!
谢茶怀疑自己出幻觉了!
他掀开被子,跑出门,笃笃笃敲门,对面的绿头发被敲醒了,打开门,听到谢茶说他手掌一夜之间好了。
绿头发抓着他的手掌一看,然后草了一声:
“生日愿望这么灵的吗?”
谢茶:“……”
所以他眼睛没出幻觉?
手掌上的红痕真的奇迹般的好了?
但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药膏,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得这么快吧?
医学奇迹了属于是!
手掌上的伤突然好了,不用像医生说的还要熬半个月,谢茶自然是高兴的。
但另一方,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
吃早饭的时候,谢茶把完好无损的手掌展示给粉头发和徐南看。
徐南笑:“我昨晚梦都还没来得及做呢,你这手掌就好了?”
谢茶:“所以诡异啊!”
粉头发:“诡异啥?自从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植物叫食人藤,我已经没有唯物观了。”
谢茶:“……”
吃完早饭,一行人又去中医馆给寨子里的医生进货。
谢茶正要去付钱,恰巧碰上了那位女中医。
谢茶想起这位女中医擅长治各种疑难杂症,于是举着手掌,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跟女中医说了。
女中医抓着谢茶的手掌看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谢茶顿时心沉了沉:
“怎么了?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中医:“有人昨晚在你这里施了蛊。”
谢茶:“?”
立刻追问:“什么蛊?”
女中医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看了一些老苗王的蛊书而已,知道点皮毛。你这手掌上有个细小的豁口,一看就是蛊虫咬过了,所以我能确定你被人施蛊了……”
“但至于是什么蛊,有什么危害,这我就不知道了。”
女中医说:“虽然你们玩的那个已经是开发了的苗寨,但是说不定也有蛊虫……”
谢茶点点头。
昨晚他们在江边看无人机表演,江边的人可太多了。
说不定里面就有会施蛊的。
“你可以问问阿春。”
女中医说:
“没人比阿春更懂蛊了。”
谢茶:“?”
他已经跟那小子绝交了。
要他去问?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