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夜幕降临。
谢茶在厨房捣鼓吃的。
他拎着菜刀问:
“苗王大人想吃什么?”
春夜在身后抱着他,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仗着谢茶看不见,他眨着眼睛盯着。
见谢茶拎着菜刀, 一副大厨的气势,仿佛他随便报菜名,谢茶就能做出来似的。
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让我看看大少爷的实力。”
谢茶:“我实力强得可怕。”
说完, 从冰箱里掏出了辣椒和红萝卜:“浅浅煮个面吧。”
春夜:“……”
这两样东西用来煮面……
春夜欲言又止。
红萝卜是寨子里种的,小小的,长长的, 脆脆的。
谢茶啃了一口萝卜,嘎嘣脆。
还很甜。
他转头看向春夜的时候,春夜眨了下眼, 眨眼的瞬间,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藏起来了。
又恢复了一副“我什么都看不见”的、略带无辜的可怜样。
然而这副可怜样, 落在谢茶眼里, 反而激起了这位大少爷恶劣的小心思。
他啃完那根萝卜,抓起旁边那根长长的辣椒递过去:
“萝卜很好吃的,尝尝看?”
春夜:“……”
望了一眼那根递过来的长辣椒,春夜眨了下眼, 仍旧一副假装看不见的样子,他一向很会装。
谢茶也没发现异样。
“真的这么好吃吗?那我尝尝……”
谢茶扬眉,正要觉得自己恶作剧成功,就看到春夜偏过头来, 直接亲在了自己的唇上。
谢茶:“!”
不等谢茶反应过来,春夜就吻进去了, 钩住谢茶的舌吮吸缠吻,之后又在谢茶的整个口腔里舔|弄着。
像是小偷进入一户人家里翻箱倒柜, 直到把各个角落都搜刮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然后评论道:
“尝了,是很甜。”
谢茶:“……”
这小子……
谢茶假装无事发生地转过去。
春夜继续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偏过头去瞟了一眼,见谢茶嘴角弯起,春夜也下意识地跟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有晚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风中夹杂着一丝森林里草木的清新和野花的香气。
晚上的半山腰很是静谧。
然而厨房里却有些热闹。
锅里水煮得咕噜咕噜地冒泡。
谢茶拎着菜刀切萝卜。
切得咚咚响。
一听厨艺就不好。
还有窗边甲壳虫吱吱叫着。
仿佛在给谢茶加油打气。
春夜自身后搂着他,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闭着眼睛,近乎享受般地听着这些声音。
并不觉得吵闹。
反而听得眉目舒展。
仿佛方才的风不仅吹进了厨房,还吹进了他心里似的。
心湖泛起涟漪。
柔柔的。
暖流般的。
从心底流淌过去,一圈一圈地漾至身体的每一处。
这种舒服的、温暖的感觉,直到很久以后,春夜才明白,这就是普通人所说的“幸福感”。
但他父母死得太早。
他七八岁就一个人独居。
之后,这个厨房就只有他一个人,眼下这种在他看来颇为热闹的场景,已经太久没体验过了。
圈着谢茶那截腰的双手忍不住逐渐收紧。
嘴唇也忍不住在那截光滑白皙的颈侧啄吻着。
此刻,他脑子里并没有冒出任何欲望,只是因为这种氛围和感觉太过美好,他下意识地想亲一亲。
再圈紧一点。
贴紧一点。
除了身体和手,嘴唇也想亲近他,在温暖的颈窝里无意识地蹭着。
春夜闭着眼,似自言自语:
“你知道甲壳虫很喜欢你吗?”
谢茶切萝卜的动作一顿。
谢茶:“?”
转头看了窗边的甲壳虫一眼,甲壳虫趴在窗台上,两只细小的前爪并排搭在一起,像是一只乖巧的人类幼崽在等饭吃。
听见主人的说辞,又见谢茶望过来,它乖巧地点点小脑袋。
谢茶轻笑道:
“哦,现在知道了。”
“你不知道……”
春夜仍埋在他颈窝里一点点地亲吮着,闭着眼睛,声音像陷在梦里似的飘忽:
“它非常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
“你能一直陪着它吗?”
甲壳虫听见了,芝麻大小的黑眼睛斜瞅了春夜一眼,像是说:
呵,男人。
又摇了摇小脑袋,仿佛在说:
没救了没救了。
接着,扭着小身体爬走了。
表情十分丰富。
谢茶正好全程看到了,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笑着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苗王大人,你到底是在说虫虫还是在说你?”
春夜听了,瞬间睁开了眼。
像是方才被什么蛊惑了,陷入了一场迷离的美梦中,现在忽然醒过来了似的。
他轻轻咬了一下谢茶的颈侧,声音懒洋洋地回复道:
“当然是在说甲壳虫啊!”
谢茶扬眉道:“哦,我还以为苗王大人刚才是在变相地跟我表白,然后还想求着叫我不要离开呢。”
春夜身体僵了一下。
不知道方才怎么鬼使神差地,居然能说出那么肉麻的话来。
本着不服输的精神,春夜道:
“要说这些也轮不到我吧?不应该是大少爷说吗?毕竟……”
春夜语气颇为得意:
“是大少爷先强吻我的,这么喜欢我,说说看,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喜欢我多久了?喜欢我什么地方?给你一个小时展开说说……”
谢茶呵笑一声。
手起刀落。
萝卜块被他砍成两截。
随之而落的是他的调笑声:
“苗王大人这么会自恋还这么会倒打一耙,你的优点可太多了,一个小时哪够啊?三天三夜都夸不完……”
假装没听出谢茶调侃的语气,春夜用力地亲了一下谢茶的颈侧,发出“啧”地一声响。
与此同时,声音里含笑:
“所以大少爷,劝你赶紧找个时间,瞒着我布置个浪漫的场地,然后正式地跟我表白,最好是跪在地上,给我送花,还哭着求我一辈子不许离开……”
谢茶:“……”
这小子想得还挺美!
谢茶悠悠反问:“苗王大人这么会想,你怎么不做?”
春夜静了几秒,之后漫不经心地笑答:“谁叫大少爷这么喜欢我呢?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让给大少爷来表现……”
对于春夜的嘴硬,谢茶早就习以为常了。要是哪天真的跟他方才说的那样,什么表白,什么哭着求他,那才会让谢茶惊掉下巴呢。
把腊肠、红萝卜、辣椒,还有面条一锅炖。
正准备拿两个碗装着。
春夜忽然道:
“一个碗就好了。”
谢茶:“?”
又像是解释似的,春夜懒散地补充道:“大少爷,少洗一个碗不好吗?”
谢茶:“……”
他有轻微的洁癖。
平时在外边聚餐,谁要是敢给他夹菜,他立刻毫不客气地换碗。
但现在……
他转头看了看肩膀上这张冷白如玉的侧脸。
好吧。
苗王大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就算两人吃一个碗里的,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客厅的窗下,有一张榻榻米,榻榻米上有一张矮矮的小书桌。平时春夜就坐在这看书。
现在,一大碗面搁在书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就这么凑在那个大碗边,各自挑着面吃。
面条都是长长的。
吃着吃着,谢茶发现和春夜咬住的是同一根面条。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春夜一副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还在一点一点地把面条吃进去。
谢茶:“……”
直到原本裹满汤汁,在半空中呈椭圆形的、坠下去的面条被春夜吃进去了不少,吃成了一条直线。
他还在一点点地吃过去。
直到沿着面条吃到了谢茶的嘴边,近到两人气息交融,他才故作讶异地挑了下眉。
又继续,把最后一点吃掉。
下一秒,嘴唇就碰一起了。
春夜甚至把谢茶唇上沾着的汤汁也吃掉了,才稍稍离开。
谢茶:“……”
这小子……
如果不是他眼睛瞎了,谢茶都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了。
把一大碗面连带汤全部喝完,谢茶又把碗拿去洗。
春夜仍旧跟个树袋熊似的,在他身后抱着,双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简直是走哪跟哪。
谢茶:“苗王大人,你就不能自己乖乖地坐着等我吗?”
“不能。”
春夜舒服地在他温暖细腻的颈窝里蹭了蹭,“我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呆着没有安全感。”
谢茶:“……”
洗碗抱着。
刷牙的时候也抱着。
但洗澡……
谢茶:“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春夜幽幽道:“没问题,就算不小心碰到热水开关,被热水烫伤,抹几天药就能好的……”
谢茶:“……”
他之前参加豪门少爷圈的聚会时,听他们吐槽过,说某个小情人很绿茶之类的。
还有人对谢茶说:
“茶啊,你小心点,现在的人心眼可多了,尤其是那种茶茶的,可别着了他们的道……”
谢茶在听了春夜的话之后,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跟他一起踏进浴室时,心想:
他这位男朋友好像也略懂点茶艺,而且……他好像还真着了他的道。
浴室里水雾氤氲,白茫茫的一片中,两具年轻修长的身体紧抱着,互相纠缠在一起。
春夜贴在谢茶的耳边,声音也像沾上了水雾似的,带着点潮湿的暧昧,飘进了他耳朵里:
“大少爷今天好辛苦,又做饭又洗碗,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太不懂事了……”
沾了点沐浴露在手掌摩挲着,起了泡之后,涂抹在谢茶的肩上。
一边抹一边低笑:
“虽然眼睛瞎了,但服务大少爷洗澡还是可以做到的。”
谢茶轻笑一声。
头顶上高高的花洒洒下细细密密的水,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
【YJQT】
水雾温度正合适。
谢茶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春夜的肩膀上,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记住身份,一个澡堂的服务员,是不允许对客人动手动脚的。”
春夜将手上的泡沫从谢茶白皙圆润的肩膀上一点点地往下抹。
抹得很细致,不放过任何地方,一边抹一边散漫地笑答道:
“这位客人,flag不要立得太早,待会儿如果对服务员动手动脚,会很容易打脸的……”
谢茶呵笑一声。
两人又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较量和比赛似的。
春夜的手沾着泡沫四处游走,指尖调情似的,时而轻捻,时而勾划,时而揉捏,总之,挑|逗的意味很是明显。
而谢茶也不甘示弱,直接手往下一摸,就开始撩拨了起来。
一时之间,浴室里两道喘息声逐渐响起,偏偏又故意隐忍似的,声音很是克制,像是谁的声音更大一些,谁就输了似的。
高高的花洒继续喷出细细的水流,两具身体贴得越来越紧,紧到密不可分,春夜的身上也沾满了泡沫,又被水流冲刷下去。
两人都把下巴搁在彼此的肩膀上,埋进彼此的颈窝里。
春夜用鼻尖难耐地蹭了蹭谢茶的颈侧,被谢茶察觉到了,他喘息着调笑道:
“这位服务员,这么骚扰客人是要被客人投诉的……”
春夜低笑一声,手指沾着泡沫涂抹在了谢茶的喉结处,被水流冲走之后,他又凑上去:
“检查一下,客人脖子上的泡沫冲掉了没……”
说完,用舌尖舔了舔。
谢茶呼吸顿时乱了,伸手抓住了春夜的头发。
春夜抬头,凉凉道:
“客人这么用力地抓我的头发,也是可以被投诉的。”
谢茶:“……”
像在比拼谁先忍不住。
谁先向彼此投降似的。
喘息声越来越凌乱,直到连花洒的水流声都盖不住,两人再也克制不住了,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肩膀上抬起头来,迅速地、准确地找到了彼此的唇。
双唇一贴上,就默契地张开,下一秒,两条灵活湿热的舌尖就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了一起。
只有深入的舌吻和湿吻才能最大程度地宣泄内心对彼此鼓涨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浴室瞬间情潮汹涌,将两人淹没,浴室窗外很是寂静,这个山腰,因为有蛊虫的存在,普通的青蛙和蚂蚁都不敢上去。
夜色里的山腰,静悄悄的。
但吊脚楼的浴室里,凌乱的喘息声,湿哒哒的缠吻声,还有情人私语般地喃喃:
“只能这样吗?”
谢茶:“……”
春夜难耐地、用力地吻着,然而吻得越深入,心里的欲望就越填不满。
想再深一些。
再紧密一点。
恨不得嵌进他身体里。
春夜焦躁地吻着,明明已经吻到很深了,将谢茶的舌头都吃进去了,然而仍不满足。
谢茶一边任他近乎狂乱地亲着自己,一边手指插进春夜的发丝里,安抚地摸着。
他那帮豪门圈里,全都是一水的直男,每次聚会都是搂着女朋友过来,除了粉头发。
但粉头发也就是口嗨,只喜欢摄影的时候撩拨一下男模特,连拉手都不曾在他面前拉过。
因此,谢茶虽然知道男生与男生也能做,但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怎么做。
他也是完全没概念。
他想,怎么也得去做做功课了解一下再说吧?
毕竟是第一次,贸然就这么试了,他也不想给春夜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于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事实上,他也知道的不多。
因为欲求不满,这次洗澡洗得格外漫长,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春夜才肯放谢茶离开浴室。
谢茶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很想发帖询问:男朋友太持久了是不是也不正常?
洗完澡,谢茶看了一眼手机,才晚上9点,还不到睡觉的时间。
他靠坐在棺木里打算玩会儿手机,春夜也靠坐在他旁边,下巴仍旧搁在谢茶的肩膀上。
两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素净的蓝色上衣,黑色长裤,苗族式样的。
谢茶刚才打开春夜的衣柜,发现这样的套装,足足有十套。
谢茶:“……”
春夜说得倒是云淡风轻:
“我阿妈做的,她那个时候病重,眼睛不好了,绣不了花草蝴蝶,就全部做成这样的……”
谢茶瞬间怜爱了。
这可怜的娃。
又觉得素净的反而好看。
而且,这位女苗王显然是很讲究的,布料选的是很高级的那种棉,摸起来很是舒服。
因为衣柜里挂着草药包,睡衣上还沾染上了淡淡的草药香。
此刻,两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草药香交织在一起。
直到现在,谢茶才有种“情侣”的真实感。
他那帮豪门朋友秀恩爱的时候,也会跟女朋友穿情侣装过来聚会,然后干什么都黏在一起。
谢茶之前还很不能理解。
现在,他转头瞟了一眼肩膀上的那张侧脸。
因为刚释放过,此刻那张看似高冷的脸,表情懒洋洋,跟傲娇的波斯猫似的倚在他肩膀上。
洗过澡,发丝湿漉漉的,黑漆漆的,眉毛和瞳仁也一样,浓墨一般,偏偏肤色又冷白。
两种极端的颜色太过鲜明,显得他像是晕染的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很有一股干净和古韵的气质。
谢茶目不转睛地盯着,心想: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男朋友颜值高的话,多看几眼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谢茶盯着盯着,盯到脑子里忽然冒出“想在这张脸上亲一口”的念头,谢茶一个激灵,赶紧晃了晃脑子。
不行。
刚在浴室里搞了两小时,再情蛊发作,他真的要连夜跑下山了。
幸好这个念头刚冒起,就被他及时地晃出了脑海里。
谢茶不敢再盯了。
还是玩手机吧!
刚转过头去,就听见肩膀上飘出一道幽幽的声音:
“怎么不看了?”
谢茶:“?”
摸手机的动作一顿。
谢茶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道:
“我一直在看啊。”
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在看手机。”
然后便听见春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轻轻挑眉一笑:
“刚才感觉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我脸上,还以为大少爷一直在盯着我看呢。”
把最后一个“我”字咬得很重。
谢茶把手机拿出来了,有些心虚地瞟了瞟他,见他眨着无辜的眼睛,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谢茶顿时又支楞起来了。
“苗王大人也未免太自恋了吧?谁会一直盯着你看啊?”
春夜幽怨道:
“为什么不盯着我看?是我长得不符合大少爷的审美吗?”
谢茶:“……”
又忍不住瞟了一眼。
想到方才盯得差点情蛊发作,谢茶狠狠心,不能再看了!
长得太好看也不能一直看!
他转过头来,一边打开手机,一边调侃道:“还是手机里的东西比较好看。”
说完,随手点开了粉头发发来的视频。
他没留意,一点开,刚看到画面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幸好耳机早插在了手机里。
声音没出来。
谢茶暂停了一下。
余光又瞟了春夜一眼,谢茶想了想,迟疑地,还是点开了。
总得有一个人学学不是么?
谢茶戴上耳机。
粉头发发给他的是一段小电影,估计是他精心挑选的。
就十分钟,但从前戏到结束的过程和步骤全都有。
谢茶:“……”
那小子!
要不是早跑了,当着他的面发这玩意儿,确实会被他一顿揍的。
正准备再学习一遍,转头一看,春夜竟然眼也不眨地,搁在他肩膀上,也在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手机看。
谢茶笑了:“苗王大人,你眼睛又看不见,盯着我手机做什么?”
春夜没回答看不看得见,只慢悠悠地笑着反问道:
“听大少爷的语气,是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谢茶:“……”
定了定神,谢茶回答道:
“看电影而已。”
春夜笑了,又拖长语调哦了一声,眨了眨眼:“那大少爷把声音放出来,让我也听听罢……”
谢茶刚要点开,手指又顿住:
“恐怖片,你看不见,光听声音会害怕的,乖,别听啊。”
春夜:“……”
谢茶说着,又点开看,把步骤和过程都记住了,这才退出来。
转头一看,春夜还在盯着……
他手机。
看得还挺认真。
谢茶一想到他这位男朋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看得专注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脸:
“苗王大人,你这演技不进娱乐圈属实有点可惜……”
太会装了!
春夜嘴角漾起一丝浅淡笑意:
“我这演技,不求能进娱乐圈,只求能骗过大少爷就满足了。”
谢茶:“……”
你礼貌吗?
开了一路车回来,又在浴室折腾了好久,谢茶困意袭来,不到十点就刺溜一下,滑下去睡了。
睡觉前,方才的小电影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谢茶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常年游泳,可以游两三个小时都不累,在上面的那种力气活就让他来吧。
让这位苗王大人躺着享受,他这个男朋友算很体贴吧?
改天说出来定会叫他感动死。
山腰寂静。
晚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甲壳虫也从窗外爬回来了。
一路爬进棺木里,躺在春夜和谢茶中间,伸展着小身体,也跟着准备睡了。
那双小眼睛刚闭上,小身子就被捻起来了。
甲壳虫睁眼,正对上主人那双含笑的眸子。
春夜轻轻挑眉,然后捏着它放在棺木上方的边缘上,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甲壳虫:“……”
委屈地吱了一声。
然后哼哼唧唧地爬走了。
乖巧地爬去走廊外边守着了。
甲壳虫走了,春夜躺回谢茶旁边,听到旁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知道谢茶沉睡了,他微微撑起上半身。
借着窗外的几缕月光,凝视着谢茶这张俊美白皙的脸。
沉睡的时候,眉毛仍旧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倨傲骄矜的气质。
春夜俯下身,闭上眼睛,在谢茶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与此同时,心里想着:
大少爷这般娇贵,自然不能让他劳累的,只需要躺下来享受。
那个电影里的人体力也太差了,几分钟就不行了。
如果是他……
定会让大少爷快乐的。
第62章 第 62 章
晨间, 清新的风吹进窗户。
春夜被吹醒了,下意识转头一看,旁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 环顾四周,卧室也无人,走出卧室, 厨房、浴室、客厅,都找不见人之后,春夜离开客厅。
刚走出走廊, 就看到谢茶拎着一袋东西穿过花丛朝他这边走回来。
春夜脚步立刻顿住。
与此同时,谢茶无意间抬头,看到走廊上的春夜, 他慢悠悠地拎着东西走上走廊:
“苗王大人,你在这干嘛?”
春夜倚在栏杆上, 不答反问:
“大少爷, 我听说情侣间去哪都是要报备的,下次去哪能提前跟我说一声吗?”
谢茶:“?”
谢茶好笑地拎起手上那袋东西扬了扬:“我就下去买点早餐,这也需要报备吗?”
春夜点头:
“当然,这是情侣的仪式感。”
谢茶:“……”
行吧。
谢茶走过去, 拽着春夜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
“那我提前报备一下,待会儿吃完早餐,我想去一趟后山行吗?”
“去后山做什么?”
谢茶把春夜牵引到客厅窗边的榻榻米上, 之后,把买来的早餐从袋子里一一拿出来。
拿出一个牛肉汉堡撕开包装纸, 塞进春夜手里,又坐下来, 也给自己拿了一个火腿三明治,边吃边说:
“我今天早上翻那本古籍,发现古籍上还记载了一种神仙草,也是可以解情蛊的。你见过吗?”
春夜握着牛肉汉堡的手一顿。
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摸索着啃了一口,慢悠悠道:
“小时候听阿妈说过,但后来据说已经绝迹了。”
听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很牛,估计这么多年,早就被人挖得绝迹也正常。
但即便如此,谢茶还是决定去森林里碰碰运气。
早餐吃完,他就牵引着春夜出发了。在梯田田埂遇到牛黎,牛黎听说他要去找神仙草,立刻道:
“茶哥,我听我阿爸说,神仙草这玩意儿喜阴,见不得太阳,被太阳一晒就得死,所以早就没啦!”
谢茶点头道:“这不去碰碰运气嘛?万一我运气好呢?”
然而,谢茶的运气并不好。在森林里晃悠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找到那所谓的神仙草。
晚上回去洗完澡后,谢茶靠坐在棺木里,又继续狂翻那本古籍。
“神仙草,又名见光死,喜阴,白天是透明的,晚上会发光……”
所以得晚上出去找?
春夜悠闲躺在谢茶的双腿上。
捉了一只谢茶的手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玩着他的手指,一边悠悠道:
“大少爷,容我提醒你一下,晚上后山很多危险的毒虫都会爬出来……”
谢茶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不是还有苗王大人吗?”
春夜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那大少爷求我啊,求我的话说不定我愿意帮忙……”
谢茶:“比如呢?”
“比如……”
春夜伸长手臂,摸到谢茶的后脖颈处捏了捏,接着,把他的脑袋按下来。
谢茶被迫弯下腰来,跟躺在他腿上的春夜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吻到气喘吁吁,春夜才大发慈悲似的,从谢茶的嘴巴里不舍地退出来,贴在他脸颊边喘息着。
两人仍旧挨得很近。
近到鼻尖几乎蹭在了一起。
但按在谢茶后脖颈上的那只手却没有离开。
仍旧牢牢地制住。
甚至还暧昧地捏了捏。
与此同时,春夜鼻尖蹭了蹭谢茶的鼻尖:“比如……”
春夜说到这,又顿住了。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茶颇为稀奇。
这小子这张嘴巴,可是比五步蛇还毒,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可是张口就来,堪称一代语言大师。
居然还能有欲言又止的一天?
谢茶扬眉调侃道:
“只要苗王大人能帮我找到神仙草,什么条件都好说。”
春夜听完他的话,顿时,按在谢茶后脖颈上的那只手再次用力,谢茶这回彻底趴在了春夜的身上。
“昨晚大少爷睡了之后,甲壳虫跟我说……”
谢茶:“?”
怎么忽然提起甲壳虫了?
“说什么了?”
春夜摸索着,伸手捧着谢茶的脸,从谢茶的脸颊一路抚摸到谢茶的唇上:
“说它们昆虫界,雄虫和雄虫在一起是自然界很普遍的一种情况。”
谢茶:“……所以呢?”
春夜贴在他耳朵边低声道:“所以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要试试吗?”
语气似诱哄,又似祈求。
谢茶:“!”
在他心里,甲壳虫一直就像一个人类幼崽似的,萌萌哒。
居然这么黄暴吗?
还会跟春夜说这些?
再说了……
谢茶斜瞥他一眼:“自然界的昆虫和我们人类能一样吗?”
春夜摸着他的唇,指尖一点点地伸进去,撬开谢茶的牙关,探进去,撩拨着藏在里面湿热敏感的舌尖,动作色气且充满暗示。
指尖一边撩着舌尖,一边轻笑道:
“对于学医的人来说,举一反三是最基本的思维方式,大少爷要不信,就跟我试试看?”
谢茶静了会儿。
有些蠢蠢欲动。
既然年轻的恋人提出想试试,作为体贴的男朋友,满足他这个要求也是应该的。
但是……
在春夜的指尖还想探进去的时候,谢茶轻轻用牙齿咬住了。
之后,扬眉道:
“但是现在不行。”
说完,又安抚似的,舌尖舔了舔那个被他咬住的指尖:
“明天还要继续去找神仙草。”
他昨晚看过那个小电影了,躺在下面的那人通常之后都会累得睡着。
明天春夜还得跟他一起去,本来眼睛就瞎了,要是今晚还累着了,那可太不体贴了!
因此,谢茶又托着下巴,暧昧地补充了一句:“我体力强得可怕,要是苗王大人今晚累着了,明天起不来……”
春夜一听笑了。指尖还打算往里伸进去,边伸边意味深长地笑答:
“大少爷有所不知,小时候我阿妈为了锻炼我的身体,每天早上叫我绕着后山跑,所以大少爷愿意做多久,我都可以奉陪……”
谢茶:“……”
牙齿微微用力。
再次咬住了那个指尖。
阻止了那根作乱的手指。
见谢茶坚持,春夜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笑问:“大少爷,是解蛊重要,还是我重要?”
谢茶哼笑一声,吐出那根手指:“当然是解蛊重要啊!”
春夜:“……”
顿时不说话了,捞过一旁的薄毯,给自己盖上,脸上一副“你快哄哄我”的委屈模样。
谢茶被他逗笑了。
俯下身,亲了一下他那根手指,接着躺下了。
余光瞟到春夜瞬间唇角翘起,谢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这小子,还挺好哄。
本着养好精神,明天再去寻找神仙草的念头,谢茶很快就强迫自己入睡了。
直到夜色深深,春夜才静悄悄地起身。
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出卧室。
沿着楼梯走上三楼。
推开门,屋子里窗户紧闭,窗户上全都挂着厚厚的窗帘。
一丝月光都洒不进来。
整个屋子黑漆漆一片。
春夜从门口走进去。
走到屋子最里面,窗台上,一个花盆里栽着一朵花。
花瓣是白色的。
白得近乎透明。
最稀奇的是,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花瓣居然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莹白色的光晕。
春夜面无表情地盯着。
这是他小时候在森林里找到的,唯一的一株神仙草。
被他养在了三楼。
甲壳虫吱吱吱地也爬进来了。
爬上窗户,趴在花盆边上,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这株花。
春夜抬手摸了摸甲壳虫的小脑袋:“你希望他离开吗?”
甲壳虫似是听懂了那个“他”是指谁,摇了摇小脑袋。
春夜满意地笑了:“所以,不许告诉他好不好?”
甲壳虫迟疑了一下。
春夜指尖敲了敲它小脑袋:
“怎么这么笨呢!”
他又挑眉道:
“有情蛊在,他就离不开;但情蛊一旦解了,这位大少爷想走随时都能走……”
甲壳虫一听,立刻摇头。
春夜这才赞赏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既然你不想让他走,那作为你的主人,自然得满足你这个愿望对不对?”
甲壳虫小眼睛斜瞅着他,表情丰富地吱了一声。
春夜目光落在那株神仙草上。
这是唯一的一株。
不仅能解蛊。
还能救人。
本来是想留着以后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但现在……
春夜伸手过去。
指尖碰到了那株神仙草的根茎部位,眼看就要拔根而起……
这时,窗外忽然劈里啪啦的,下起了暴雨。雨势很大,敲打着窗棂,发出剧烈的响声。
春夜手顿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上来了。
春夜顿时收回了手。
快步走了出去。
迅速关上门。
门刚合上,下一秒,谢茶就朦朦胧胧地从楼梯走到门口了。
谢茶:“?”
春夜淡定地将他拥进怀里,语气在黑暗中显得低沉,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怎么来这了?”
谢茶还有些困意,解释说是被突然的暴雨惊醒了,发现春夜不在,于是不知怎么的,找上来了。
最后又问他:
“你怎么来这?”
春夜侧头亲了亲他的脸:
“下大雨了,我来关窗。”
谢茶哦了一声,他被春夜抱着,正好对着那扇紧闭的门。
一般来说,寻常人家的吊脚楼一楼是养鸡养鸭,春夜这间自然没养这些,一楼下面种着花,估计花丛里养的是蝎子和蛇。
二楼是卧室、浴室、厨房之类的。
三楼则是主人家最隐秘的地方,没有主人同意,是不能随便上三楼的。
谢茶望着那扇紧密的门,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道:
“你这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能进去看看么?”
第63章 第 63 章
面对谢茶提出来的这个要求, 春夜怔了一下,很快,便贴着他的脸亲了亲, 在他耳边笑道:
“这间屋子一直是甲壳虫守着的,你问问它可不可以进?”
语气从容自然,带着笑意。
谢茶没察觉到异样, 他下巴搁在春夜的肩膀上,望着甲壳虫。
甲壳虫趴在门把手上,像一个守在门口的小侍卫似的。小眼睛偷瞟了一眼春夜, 又转头望着谢茶。
它迟疑了一秒。
紧接着,摇了摇小脑袋。
这是不许进的意思?
谢茶倒没有生气,只扬了扬眉, 笑着调侃道:
“虫虫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啊。”
甲壳虫吱了一声。
谢茶本就是一时兴起,既然甲壳虫不让他进, 那他也表示尊重。
窗外暴雨仍在继续。
凉丝丝的风从窗户细缝里渗进来, 让夏日的夜晚变得湿润凉爽。
棺木里,谢茶继续沉睡。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响雷从漆黑的夜空劈下来,石破天惊似的。
谢茶在睡梦中条件反射地、像是受惊似的, 不自觉地将脑袋和耳朵凑过去,躲进了春夜的怀里。
春夜伸手将他抱住,并用手掌挡在谢茶的耳朵上。
与此同时,唇角微微扬起。
这位大少爷怎么……
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打雷就往他怀里钻。
又垂眸看了看怀里这张闭目沉睡的侧脸, 本来还想趁他睡着了再去三楼把那株神仙草拔了的。
刚想静悄悄起身,发现谢茶的一只手松松地攥着他的睡衣一角。
春夜凝视了几秒, 最终,原本想要将谢茶拽开的那只手, 轻轻地覆盖在了谢茶的手背上。
握着谢茶的手,闭目入睡。
他一向浅眠。
稍微有点小动静就会被惊醒。
但不知为何,每次和谢茶一起睡的时候都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早上,谢茶悠悠醒来,照例先爬起来去买早餐。买完早餐回来,趴在棺木边缘一看:
春夜还没醒。
谢茶无聊之际,走到楼梯口,又看了一眼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青色的,竹子制成的。
谢茶沿着楼梯走上三楼。
环顾一圈,三楼像一个标本收藏室,面对着楼梯口,三面墙各放置着一排长长的木制展架。
展架是用紫檀木制成的。
长到从墙头到墙尾。
三个长长的展架放满了标本。
谢茶从第一个展架走过去,这个展架放置的植物标本。
第一个玻璃瓶装着一种植物,红色的,像电影里红色女鬼张开了修长五指似的,形状特别诡异。
谢茶扫了一眼标本下面贴着的手写标签:恶魔之手。
谢茶曾经见过春夜写那本《情蛊观察日记》,认得他的字迹。
这标签就是春夜写的。
谢茶:“……”
又走了几步,在一个标本前驻足:鲜绿色的根茎上挂着“骷髅头”形状的灰黄色花朵,那颜色,那形状,乍一看就是缩小版的骷髅头。
世上还有这么诡异的花啊?
谢茶瞟了一眼标签:尸花。
谢茶:“!”
一路看过去,都是各种谢茶没见过的,匪夷所思的、甚至看得还有些瘆人的古怪植物。
用透明的玻璃瓶装着,一格一格地摆在了紫檀木架上。
一整面植物标本欣赏完了。
谢茶:“……”
就说这小子变态吧!
连收藏的标本都这么变态!
又沿着墙走到第二个展架,这个展架是昆虫标本。
长了两个小脑袋的甲壳虫。
长了四只翅膀的白蝎子。
断了一只翅膀的黑蝴蝶。
放眼望过去,全都是不正常的,要么身体部位多了某样东西,要么少了某样,要么颜色怪异。
总之,充满了诡秘的气息。
谢茶扫了一眼手写标签:
养蛊失败品。
字迹仍旧是春夜的。
但明显稚嫩。
像是幼童刚学会写字,一笔一划,是标准的楷体。
谢茶猜想:
估计是那小子小时候的作品。
走到第三个展架,展架很长,从墙头到墙尾,约莫数米,摆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
巨蟒很长,蛇头到蛇尾沿着展架来回绕了三次。
约等于展架长度的三倍。
估摸着得有十几米长了。
蛇身足有洗脸盆那般粗。
颜色很梦幻。
虽然已经死去很久了,但蛇皮的颜色一点也没褪,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洒在这条巨蟒上,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乍一看,像窗外的阳光朝紫檀木展架投射进了一条长长的彩虹。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标签:
死亡蝮蛇。
下面一行稚嫩的小字:
送给阿妈的生日礼物。
下面回复了一行花体字:
阿春六岁就能施蛊抓蛇啦,比阿妈和爷爷都厉害呢。
谢茶:“……”
欣赏完了,谢茶又看了一眼楼梯口附近的那个屋子。
房门倒没锁。
但门紧闭着。
想起昨晚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上来了,谢茶有些不可思议。
昨晚他还半睡半醒,压根就没怎么思考,凭着直觉,就好像知道往这个方向走楼梯上三楼似的。
谢茶环顾一圈,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像是以前自己来过。
然而不等谢茶细想和琢磨,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春夜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埋进他颈窝里蹭了蹭。
声音还带着一丝清晨睡醒后的那种低沉喑哑:
“我收藏的标本好看吗?”
方才脑子里还在琢磨来没来过的那事儿瞬间被谢茶抛掷脑后了。
他笑了,环视一圈:
“你把这些称之为好看?”
“不好看吗?”
春夜颇为骄傲地挑了下眉:
“全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甲壳虫很多。
但长两个小脑袋的就这一个。
蝎子也成千上万。
但长四只翅膀的这是唯一。
还有那条巨蟒。
五彩斑斓的颜色。
整个森林里就这一条。
他拖着这条巨蟒回来送给阿妈的时候,阿妈可高兴了。
直夸他眼光好。
选的生日礼物太好看了!
谢茶:“……”
那位女苗王还挺……
溺爱。
他反手捏了捏春夜的脸:“很好,苗王大人,变态从娃娃抓起。”
这么小就开始变态了。
长大了,让蝎子们趴在寨门上组成寨名也一点不奇怪了。
想了想,又提前打预防针:
“下次我过生日,我不想收到蛇,蝎子,和虫,能做到吗,苗王大人?”
“当然能。”
春夜轻轻咬了一下他耳朵:
“大少爷过生日,肯定要送最珍贵的给你。”
紧接着,暧昧的轻笑声钻进了谢茶的耳朵里:
“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谢茶:“……”
“离大少爷生日就剩354天,现在就可以提前准备了。”
“今晚大少爷就可以试试这个礼物好不好,不好再继续改进,反复试验,改善,提升,等生日那晚,一定能给大少爷最完美的体验。”
谢茶:“……”
既然恋人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了,谢茶想了想,神仙草一时半会不一定能找得到。
听说一直不满足恋人,让恋人欲求不满,是容易感情生变的。
谢茶轻咳一声,扬眉道:
“也不是不行。”
春夜瞬间圈紧了他的腰:
“真的?”
谢茶点点头:
“就今晚。”
“但白天先去找找神仙草。”
春夜亲了亲他唇,低声道:
“那傍晚的时候早点回来。”
谢茶:“……”
吃完早饭,春夜就开始催促谢茶去森林里寻找神仙草了。
谢茶笑了,慢悠悠地起身:
“苗王大人,这才早上呢,倒也不必这么急吧?”
春夜指了指旁边的甲壳虫:
“不是我急啊,是甲壳虫急呢,它急着去森林里吃桑叶。”
甲壳虫:“……”
小眼睛斜瞅了一眼主人,背锅背习惯的甲壳虫吱了一声。
像是人类幼崽在叹气。
谢茶笑了:“既然虫虫这么急,那就走吧。”
路过瀑布下的那棵桑树时,一片嫩桑叶被风吹下来了。
刚一落地,甲壳虫就咻地一声,从谢茶后边蹿了出去。
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谢茶:“?”
速度这么快的吗?
快得跟眼睛看得见似的。
就在谢茶盯着甲壳虫思索时,春夜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盯着甲壳虫,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甲壳虫感应到了主人的视线,啃桑叶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僵僵地抬起小脑袋,故作迷茫地转了转小脑袋。
芝麻大小的黑眼睛还眨了眨,仿佛一个懵懵的幼崽。
谢茶:“?”
瞥见谢茶继续往前走了,甲壳虫这才与春夜对视一眼,一人一虫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森林里走了一会儿,路过一颗枣树,谢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颗枣树很高,足有数十米。
青绿色的枝叶间缀着枣子,枣子红彤彤的,很大一颗,沉甸甸地挂在枝上,将枝叶都快要压弯了。
谢茶想起之前酒桑葚的教训,问春夜:“这枣子能吃吗?”
春夜散漫地笑答:“能吃,而且长在瀑布边的,都会很甜。”
谢茶抬头望了一眼。
这枣树也太高了!
谢茶果断选择放弃:“算了,这枣子也不是非吃不可。”
不过……
谢茶环视一圈,这地方正好在瀑布边,阴凉得很。
于是坐在树底下吃了简易午餐后,谢茶躺在这棵枣树下午休。
直到一股强力的风吹来,把瀑布的水珠都吹到谢茶脸颊上了,谢茶被冰凉凉的水意惊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
入目就是参天的枣树。
而掩映在枣树层层的青绿树叶间,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茶:“?”
那人影踩在数米高的枝桠上,在悄悄地摘着枣子。
还专门挑最大最红的摘。
一股疾风吹来,把枝桠吹得摇摇晃晃,于是枝桠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谢茶看得胆战心惊。
这小子!
爬这么高……
要是掉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摘了会儿,眼看就要下来了,谢茶又赶紧闭上眼睛。
他竖着耳朵,听着细细簌簌的爬下树的声音。
还挺灵活!
接着,脚步轻轻地朝他走来。
之后,谢茶感觉到腰被环着,春夜抱着他不动了。
谢茶:“……”
闭目养神了会儿,谢茶睁开眼睛,扒开春夜环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坐起身。
他一动,春夜也跟着醒了。
坐起身来。
眼神迷茫。
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
还双手故意摸索着,摸到谢茶,便又靠过去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笑意:
“醒了啊?”
谢茶:“……”
知道这小子很会装!
没想到这么会!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他爬树,还差点以为他真的眼睛看不见呢!
谢茶冷笑一声。
这么会装是吧?
谢茶恶劣的小心思冒了出来,随手从草丛里摸出一块圆圆的小石头递过去:
“刚才风大,把树上的枣子吹下来了,不是很甜吗?你吃吃看?”
春夜:“……”
静了一秒,神色未变,甚至还挑了挑眉,笑道:
“大少爷递过来的,就算不甜我也会吃的。”
说完,脑袋一点点地凑过去。
谢茶:“!”
这小子……
还在装?
那就看看能不能装到底!
谢茶不出声。
春夜伸手握住谢茶的手腕,脑袋一点点地凑过去,嘴巴凑到了谢茶的手边。
然后,张开了嘴。
谢茶:“!”
这小子玩真的?
还真打算吃进去吗?
眼看他就要张嘴吃进那颗小石头了,谢茶瞬间五指合拢,把那颗小石头捂住了。
春夜嘴唇碰在了他的手指上。
春夜:“?”
谢茶:“……”
既然这么爱装爱演……
那就陪他演一演。
看看谁的演技更甚一筹!
谢茶扬了扬眉,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起身:“这么红的枣,苗王大人不配吃,继续找神仙草吧。”
谢茶说完,刚往前走几步,忽然眼睛不经意一瞥,脚步顿住了。
枣树下面的绿草地上,静静躺着数十颗枣子。
又红又大。
春夜跟来,脚步踩中了其中一颗,他弯下腰,摸索着捡了起来,眨了下眼,故作惊讶地对谢茶道:
“所以刚才风刮得这么大吗?把树上的枣子都给吹得掉下来了……”
第64章 第 64 章
春夜说完, 弯腰蹲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到几颗红枣,站起来递给谢茶。
“刚才大少爷不是很想吃吗?枣都这么懂事地掉下来了, 大少爷尝尝看?”
谢茶没伸手去接。
只看了春夜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心想:
也不知道这小子骗他多久了。
又想起方才大风刮过时, 高高的枣树上,枝桠被吹得摇摇晃晃,踩在枝桠上的人也跟着摇晃的、惊险的那一幕……
谢茶又瞬间心软了。
他接过春夜手中的红枣, 转身走去一旁的瀑布边洗了洗。
春夜唇角微微扬起。
跟着过去了,坐在瀑布边的大岩石上,就坐在谢茶旁边。
谢茶把红枣清洗好了之后, 二话不说,强硬地往春夜的嘴巴里塞了一颗:
“苗王大人先替我尝尝?”
春夜颇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 随即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大少爷洗完后居然让我先吃, 就这么喜欢我啊?”
谢茶:“……”
这小子!
谢茶冷笑一声,悠悠反击道:
“只不过简单洗洗而已,苗王大人先别急着感动。要是我敢爬那么高的枣树上摘来给你吃,苗王大人再说这话也不迟……”
春夜:“……”
不等春夜回答, 谢茶又扬眉道:“所以苗王大人,愿意爬树上给我摘枣吗?”
春夜静了几秒,一边嚼着嘴巴里塞进来的红枣,一边余光瞟了谢茶一眼:
“我可没那么恋爱脑。”
顿了顿, 又颇为傲娇地微抬下巴,继续补充道:
“如果大少爷再多喜欢我一点, 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
谢茶:“……”
再一次感慨:
这小子可真会装啊!
要不是方才亲眼看见他爬上去给自己摘枣,说不定还真会信了!
谢茶往自己嘴巴里也塞了一颗, 咬了咬,这枣子确实好吃!
又脆又甜!
不自觉吃了好几颗。
接着,听见春夜慢悠悠笑问:
“好吃吗?”
谢茶嚼枣子的动作一顿。
他望着春夜,这小子还在无事发生一样望着自己笑。
谢茶忍不住凑过去了。
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春夜轻轻嘶了一声,眸子眨了眨,颇为不解,还带着几分无辜。
谢茶扬眉道:“想咬就咬了,咬你还需要理由吗?”
春夜轻笑道:
“是不需要。”
还主动凑过去亲了亲:
“大少爷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语气听起来深情又真诚。
但瞳仁黑漆漆的,像把星辰藏起来的夜空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谢茶对此又爱又恨。
揪住春夜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又狠狠咬了一口。
像是在出气似的。
春夜笑了。
任由他咬上自己的唇。
甚至在他咬完即将离开时,伸手按住了谢茶的后脖颈。
“再亲一会儿。”
他又主动凑上去了。
甲壳虫斜瞅了一眼,瀑布边的岩石上,两人又亲起来了。
这几天甲壳虫司空见惯了,知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趁谢茶瞧不见,偷摸摸地爬去啃桑叶了!
刚才那阵大风,枣是没吹下来,倒把很多嫩桑叶吹得掉下来了,甲壳虫兴奋地爬来爬去。
桑叶太多了,它只啃最嫩的桑叶尖尖,这里啃几口,那里啃几口,啃得最后小肚子都圆鼓鼓了。
它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瘫在桑叶上,小眼睛斜瞅了一眼,那两人已经拥吻着倒在了岩石上,啧啧作响的舌吻声,连它这都听见了。
甲壳虫晃了晃小脑袋,起身,又爬远了一些,直到听不见,也瞧不见了,这才伸展着小身子,舒舒服服地眯起了小眼睛。
一个漫长的、深入的吻结束后,春夜喘息着,轻轻咬了咬谢茶的耳朵,声音暧昧又难耐:
“回去?嗯?”
谢茶躺在瀑布边的那块大岩石上,闻言睁开眼,望了一眼天空:
太阳还未落山。
天色还未暗。
他笑着揉了揉春夜的头发:“苗王大人,白日宣淫会不会不太礼貌?”
春夜又捧起谢茶的脸:
“那再亲会儿。”
甲壳虫躺在一片桑叶上呼呼大睡,直到感觉到被人捻起来了。
甲壳虫睁开一丝小眼睛,是谢茶把它托起来了。
“回家啦。”
谢茶一只手掌托着它,另一只手牵引着春夜。
夕阳的余晖洒进森林里,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甲壳虫吃饱了,睡饱了,在谢茶的手掌心上兴奋地吱吱了一路。
回到家,篱笆栅栏上搁着一个黑色包裹,谢茶知道这是他买的东西送来了。
鉴于东西比较敏感,谢茶自然不敢在寨子里买,有些估计寨子里还没有,于是一大早就在手机上下单,斥巨资叫人跑腿,从镇上骑两个小时的摩托车送过来的。
回到二楼客厅的榻榻米上,谢茶把黑色包裹拆开,检查送来的东西齐不齐全。
春夜托着下巴,一只手肘支在小书桌上,眨着眼睛,盯着他拆开的这堆东西,甚至一只手摸索着拿起一个小东西研究了起来。
见他眸子里带着几分的好奇,谢茶调侃道:“苗王大人不会是第一次见吧?”
春夜拿起那个小东西摸了摸:
“只在《人体生理和经脉》课上见过照片,但实物还是第一次摸到。”
说到这,春夜歪头望着谢茶。
谢茶知道他在问自己,轻咳一声:“那必然是见过了!”
春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既然大少爷比我略懂,那麻烦大少爷教教我?”
谢茶得意地扬眉道:
“也不是不可以。”
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有一个豪门圈的花花公子送过他一箱,不过他全扔进垃圾桶了。
不谈恋爱的人,用不上,也没什么机会去了解。
谢茶下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有材质、尺寸、形状之类的各种型号,看得人眼花缭乱,于是每样下单买了一些。
作为一个尊重恋人的体贴男友,谢茶决定先询问春夜的意见。
他指了指箱子里的这一堆,一本正经地,跟讨论什么大事似的:
“有无香型的,也有带香味的,草莓味、玫瑰香、薄荷味,还有薰衣草精油,你喜欢哪种?”
春夜沉吟数秒,用一个医学生严谨的医学知识分析道:
“薰衣草精油吧,据我所知,目前市面上大部分的薰衣草精油都是采用天然成分,不含化学香精,且气味比较柔和,具有舒缓紧张的安神作用……”
科普似的分析完,又道:
“当然,如果大少爷不喜欢,也可以用无香型,没有添加任何香精,不会导致皮肤过敏,但从医学角度来说,带香味的安全|套可以提升性体验,所以我建议……”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茶捂住了嘴巴。
这小子!
倒也不必科普得这么直接!
听得谢茶都有点耳热了。
“闭嘴。”
春夜眨了眨眼。
不过一分钟之后,见谢茶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遵循自己的建议,挑了那盒薰衣草精油的,春夜眸子弯起,又忍不住托着下巴回忆道:
“我记得课上还说,这东西还有很多种形状?”
春夜一向记忆力很好,很快就从脑海里把课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记起来了:
“快感刺激型可以产生更多摩擦;愉悦型采用了缠绕、扭曲的形状,可以提高伴侣双方的敏感度;当然,还有一些情趣类……”
谢茶忍不住笑道:
“中医大还教这些?”
春夜托着下巴,散漫笑答:
“当然,人身体的每个部位、经脉、以及穴位,在不同的刺激下会导致不同的兴奋程度,这些都是医学基础。”
“不过……”
春夜拖长了语调,悠悠道,“这东西最重要的还是尺寸吧。”
谢茶扬了扬那盒薰衣草精油的,得意道:
“这个不用苗王大人操心。”
春夜视力很好,看到那盒子上面标注的尺寸,他嘴角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也对。
大少爷都摸过这么多次了。
知道他的尺寸也很正常。
只不过这么主动,又买又帮他挑的,春夜实在是克制不住了,凑过去亲了一下谢茶的唇:
“大少爷这么体贴的吗?”
“当然。”
那个小电影谢茶可是观摩过两次,领悟到了很多!
上位者要更体贴一点。
而且通常在正式开始前,需要漫长的前戏,让恋人从紧张的情绪中放松,逐渐进入状态,才能更好地感受到愉悦。
因此,谢茶也回亲了一下,并捏了捏春夜的脸,暧昧笑答:
【YJQT】
“等晚上了我会更体贴的。”
春夜一听,眸子里顿时泛起了点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大少爷现在已经非常体贴了,晚上要是再体贴点,他觉得自己可能到时候会被刺激得失控。
于是他决定提前打打预防针,用鼻尖蹭了蹭谢茶的鼻尖:
“如果晚上我不小心把你弄疼了,能原谅我吗?”
弄疼?
谢茶眨了眨眼,又迅速回想起那个小电影里的画面:
激烈时,下位的那方会咬肩膀,抓后背,把上位的后背抓得一条条红痕。
不过……
谢茶轻笑一声,扬眉道:
“越疼才越爽嘛,你尽管弄。”
春夜一听,克制不住地凑过去了,捧着谢茶的脸,立刻吻起来了。
谢茶:“?”
这小子……
他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这么激动?
谢茶稍稍推开他:
“苗王大人,容我提醒你一下,天还没黑哦。”
为防止情蛊发作,谢茶没让春夜吻多久,就推着他去洗澡了。
“不一起吗?”
见春夜还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谢茶哼笑一声:
“苗王大人,要是不小心被热水烫伤,那咱们今晚的计划只好推迟哦……”
春夜一听,立刻表示:
“我会很小心的。”
趁着春夜洗澡去了,谢茶将那个包裹拆下来的塑料袋准备扔出去。
刚走下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哭声,循声望去,三个小男孩在花丛边一边哭,一边眼巴巴地望着。
但又碍于什么似的,不敢穿过花丛进来。
谢茶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被勾在吊脚楼三楼的窗户上了。
谢茶又仔细看了一眼:
这个窗户……
不就是打雷那天晚上,甲壳虫不让他进的那个屋子么?
谢茶环视一圈,吊脚楼旁边有棵茂盛的榕树,比吊脚楼还高,于是,谢茶爬了上去。
踩着枝桠,伸手去够那只风筝,谁料风筝的线缠在了木制窗户上了,谢茶轻轻一拽,木制窗户也就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细缝很小。
只一只眼睛能看到的那种。
但也足够谢茶看清了:
屋子里边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制成的花盆。
而花盆里,栽着一株透明的、散发着莹白色光晕的……
神仙草。
第65章 第 65 章
春夜洗完澡出来, 在客厅和卧室转了一圈,没看到谢茶。
到走廊一看,太阳终于落山,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之间,夜幕即将降临。
春夜在走廊栏杆前往下眺望,吊脚楼层层叠叠, 梯田和下山的小路也被夜色笼罩。
山脚下。吊脚楼里。外婆端着碗筷出来,看到谢茶抱臂坐在沙发上。旁边手机在响,但谢茶却置若罔闻, 看都不看一眼,兀自沉思。
眸子阴沉沉的。
外婆还没见外孙表情这么冷森过,她啊呀一声, 走过去问:
“谁惹茶茶生气哩?”
不等谢茶回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外婆接着又问:
“茶茶回来了, 那苗王咋办?他眼睛不好哩……”
看到外婆出来了,谢茶的脸色稍稍好转一些,为了不让外婆担心,谢茶回答了, 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点冷意:
“他眼睛好了。”
外婆一听,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喜气:“这么快就好了?不愧是苗王……”
谢茶哼笑一声。
是呢。
连演技都是一流!
沙发上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谢茶把手机关了,走过去帮外婆把碗筷搁在餐桌上。
吃完饭, 洗完澡,刚走进卧室, 就听见吱吱的声音响起。
谢茶循声望去,甲壳虫趴在窗台上, 瞧见他了,兴奋地挥了挥小前爪。
谢茶木着脸望着。
他忽然想起来了,那天雷雨晚上,甲壳虫不让他进那个屋子,所以这只甲壳虫估计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主人眼睛早就好了。
也知道屋子里养着神仙草。
但还和他主人一起瞒着自己。
这个小骗子。
谢茶没搭理甲壳虫,好整以暇地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
甲壳虫见他没理会自己,委屈地吱了一声,芝麻大小的黑眼睛幽怨地盯着谢茶。
谢茶哼笑一声。
还委屈上了?
谢茶继续不理睬。
擦了十分钟左右,把头发擦好了,谢茶才慢悠悠地走到窗边。
甲壳虫兴奋地吱了一声,小脑袋主动蹭过去,想让谢茶用指尖摸一摸。
谢茶双手抱胸,压根就没有要摸的意思,只瞥了它一眼,目光又往下,落在那棵榕树下。
此时夜色降临,月光透过那棵榕树的树叶细缝洒下来,落在了春夜身上,修长的身姿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他安静地倚在树下,手还拄着一根竹竿,似乎感应到了谢茶的视线,他抬头看了一眼,散漫地开口道:
“大少爷是打算在这里试吗?”春夜顿了顿,又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这房间隔不隔音……”
见他还无事发生似的调侃,谢茶冷笑一声,眸子转了转,扬眉道:
“不好意思啊苗王大人,估计今天在森林里找神仙草的时候接触到什么了,我现在皮肤过敏,试不了了,还是等我好了再说吧。”
“我看看?”
见他下意识就要上前,谢茶笑了,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看?苗王大人眼睛看不见,要怎么看呢?”
春夜:“……”
谢茶道:“苗王大人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是回去好好养眼睛吧。”
不等春夜回答,谢茶就关上了窗户,关窗之前,还用指尖把甲壳虫给弹下去了。
甲壳虫吱了一声,掉了下去。
在半空中振翅飞了飞,飞落到春夜的肩上。春夜抬头看了一眼关紧的窗户,转头对甲壳虫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少爷今天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甲壳虫可怜巴巴地吱了一声。
春夜沉吟半响,又伸手点了点甲壳虫的小脑袋:“你说,我的眼睛是不是该好了?”
不等甲壳虫回答,春夜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要是眼睛好了,是不是他就没理由住我那了?”
不住在外婆家,一直住他那,别说寨子里的其他人了,就算这位大少爷的外婆也会觉得奇怪吧?
春夜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最后决定道:“还是再过段时间吧。”
说到这,他又转头问甲壳虫:
“他要是回去住外婆家了,以后就不能一整天都见到他了,只能像现在这样,晚上跑来见他,你肯定不想这样吧?”
甲壳虫:“……”
第二天早上,谢茶吃早餐的时候,外婆惊奇地对他说:
“茶茶,你猜外婆今天早上开门看到什么了?”
谢茶:“?”
外婆指了指篮筐,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凌霄花!”
“这玩意儿可值钱了!要是拿去附近镇上卖,几千块一斤呢!可惜长在后山的悬崖边上,寨子里没人敢去摘哩!”
“今天早上,外婆刚打开门,就看到搁在篱笆上的这个篮子里放了一大把凌霄花。”
谢茶看了一眼篮筐里放着的凌霄花,花瓣形状似喇叭,很大一朵,金红色,像夕阳镀金的颜色。
一大把,把篮筐都塞满了。
外婆摸了摸那花瓣,嘀咕道:
“这花瓣新鲜得很,还带着露水哩,也不知道谁送来的。不过这草药有用着哩,能治病救人!”
外婆絮絮叨叨地说着,谢茶的手机也叮叮咚咚地响着。
是春夜的微信发过来的语音。
谢茶看了一眼外婆,把语音转成文字,看到春夜说用凌霄花熬成汤汁洗澡后,能治好皮肤的过敏。
谢茶没回,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继续吃饭。
晚上,洗完澡,谢茶刚走进卧室,脚步就忽然顿住了。
春夜坐在窗边的书桌前。
谢茶:“……”
他慢悠悠地走到一边擦头发,问春夜怎么进来的,春夜指了指窗边的那棵榕树:
“爬进来的。”
谢茶哼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讽意:“苗王大人,眼睛看不见了还能爬上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眼睛好了呢。”
春夜:“……”
静了片刻后,春夜神色淡定地笑答:“也就爬个窗而已,我小时候还经常爬悬崖去摘草药呢,眼睛看不见也能爬的。”
又迅速转移话题,语气凉凉道:“大少爷今天很忙吗?我发了21条微信,打了15个电话,你一个都没回,是不是不太礼貌?”
谢茶擦完头发了,一边把毛巾搭在椅子上一边随口道:
“手机坏了。”
然后下一秒,手机就叮地一声响了,是微信的声音。
春夜:“……”
谢茶:“……”
谢茶毫不在乎,靠坐在床上。
见他干脆也不掩饰了,光明正大地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玩了起来,春夜欲言又止的。
忍了忍,最后幽幽道:“大少爷,你这样说谎不觉得很渣男吗?”
谢茶闻言笑了,把头从手机上抬了起来:“那我问问苗王大人,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呢?”
春夜:“……”
见春夜不说话,谢茶顿时眸子微沉,正要下逐客令,又忽然看到春夜手上有几道红痕。
他本就皮肤冷白,在窗边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是醒目,像是被尖锐的石头划过似的,手背上皮肤破了,其中一道红痕还挺深。
谢茶猜想:大概是昨晚这小子跑去悬崖边摘凌霄花弄的。
顿时神色复杂了。
不过最终还是装没看到,刺溜躺下了,把脑袋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对春夜下逐客令:“我要睡了,苗王大人请回吧。”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
等半夜醒来,手背上忽然感觉有点异样,像是被极小的针给刺了一下似的。
他垂眸一看,正与那双芝麻大小的黑眼睛对上了。
被谢茶发现了,甲壳虫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立刻扭头爬走了。
谢茶:“?”
摸出手机一看,凌晨四点。
虫虫大半夜的咬他做什么?
谢茶下床,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春夜正盘腿坐在榕树底下。
谢茶:“……”
这小子!
半夜不睡觉坐这干什么?
谢茶躲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见春夜没有离开的意思,谢茶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了。
吊脚楼二楼并不高。
榕树粗壮的枝桠斜伸过来。
一脚踩上去,熟练地沿着榕树枝桠从窗户爬下去,然后跳下来。
谢茶便站在了春夜面前。
听见声响,春夜睁开眼睛,不等谢茶开口,他就率先控诉了:
“大少爷,我发现你又对我说谎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谢茶有恃无恐地抱臂道:
“我说什么了?”
“你没有过敏。”
谢茶扬眉道:“苗王大人眼睛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春夜幽幽道:
“施蛊的时候发现的。”
谢茶:“……”
忽然想起方才甲壳虫爬上来咬他手背的那一幕,所以……这小子本来又打算施什么转移术吗?
谢茶压下复杂的情绪,接着道:“就算我骗了你,然后呢?”
“然后……”
春夜倒没有表现出气愤的表情,他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谢茶面前,颇为傲娇地微抬下巴:
“大少爷要是肯主动亲我一下,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谢茶哼笑一声:“也不是不行,只是苗王大人,你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原谅我了,那我以后随便说谎你也不介意是吧?”
春夜:“……”
谢茶又道:“我困了,苗王大人回去吧,我要回去继续睡了。”
虽然但是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困了的样子,在夜色里很是清亮,和白天一样。
春夜:“……”
在谢茶转身时,春夜拽住了他的手腕:“这也是骗我的吗?”
“对啊。”
谢茶转身,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困。”
春夜瞬间抓紧了他的胳膊,眸子幽幽地盯着他:
“为什么?”
春夜刚质问完,谢茶就笑了。
他无声地,一点点地凑过去。
即将要吻上春夜的眼睛时,春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就听见谢茶略带嘲讽的笑声响起:“苗王大人,这么配合地闭上眼,我会以为你看得见呢。”
春夜忽然明白了什么。
瞬间睁开眼。
第66章 第 66 章
“对不起。”
春夜凑过去, 用鼻尖蹭了蹭谢茶,像小动物似的,带着一丝可怜巴巴和讨好。
“能原谅我吗?”
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谢茶瞬间心软了。
但很快又想到明明屋子里就藏着神仙草, 还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去森林里找来找去,谢茶又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春夜的脸:
“要我原谅也不是不行。”
他望着春夜,扬眉道: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说看,还有没有哪里骗我?坦白从宽还来得及。”
春夜欲言又止。
谢茶耐心地等着,也不催促。
然而等了将近一分钟, 春夜还是没开口,只心虚地垂下眼睑,亲了亲他的唇。
像是在祈求他放过自己似的。
谢茶见状, 恶狠狠地回咬了一口,咬得春夜轻轻嘶了一口气。
“怎么还在生气?”
“想知道啊?”
谢茶挑眉,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那神态,那语气,跟电影里那种黑|帮大佬警告别人似的:
“苗王大人,给我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想, 想出来了再来见我……”
谢茶打定主意非得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于是回去后把窗关严实了,之后也不出门,就呆在家里。
连外婆都觉得他反常。之前外孙都喜欢出去到处逛逛的, 现在居然一连两天都闷在家里。
外婆看不下去了,使唤谢茶去给她买瓶酱油。谢茶去牛黎家小卖部买酱油的时候, 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蹲在小卖部门口磕瓜子。
看到谢茶过来,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之后主动打招呼:
“你就是谢茶吧?”
不等谢茶回答,那人站起来,神秘兮兮地对他挤了挤眼睛:
“我这有个能发财的活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谢茶打量他一眼,跟他差不多年纪,一张清清秀秀的娃娃脸,皮肤白白的,但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谢茶想了想,大概是这人明明长得挺秀气的,声音也细细的,却偏偏故作一副粗鲁的样子。
牛黎正好拎着酱油出来,他把酱油递给谢茶,顺便给谢茶介绍:
“茶哥,这寨柳,之前一直在镇上念书,暑假了刚回来。”
寨柳不满地皱眉:
“还是叫我外号吧。”
寨柳说:“我是寨子里最直男的人,你可以叫我钢铁直男!”
谢茶:“……”
谢茶扬眉:“那寨鱼是你……”
一提起那个名字,寨柳顿时脸色一沉,道:“那人已经从族谱上去掉了,所以他不再是我哥了!”
见寨柳一副不想提的样子,谢茶也识趣地没继续问了。
倒是牛黎开口道:
“寨柳……”
寨柳鼓着一张娃娃脸,声音细细地纠正:“说了叫我钢铁直男。”
牛黎:“……”
“好吧,钢铁直男,你刚才跟茶哥说有个发财的活儿?啥活儿?也带我一个呗!”
寨柳环视一圈,见小卖部门口就他们三,于是压低声音道:
“你们听说过藏宝洞吗?”
牛黎:“?”
谢茶:“……”
谢茶眸光微微一动,抬了抬下巴:“继续。”
寨柳小声道:“我听说咱寨子里的后山有个藏宝洞,藏了很多上百年流传下来的金银珠宝,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不就发财了么?”
牛黎很是心动,转头一看,谢茶在沉思着什么,他又很快冷却下来,对寨柳嗤笑道:
“这年头还什么藏宝洞呢,你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吧?”
寨柳激动得整张小脸都红了:
“是真的!我亲耳听见的!”
又见谢茶和牛黎都不信,寨柳急道:“我敢保证肯定有!”
谢茶这才淡淡出声:
“你听谁说的?”
寨柳:“……”
迟疑了会儿,寨柳这才小声道:“我小时候去隔壁阿伯家偷吃地瓜,发现阿伯家的地窖里关着那谁,我趴地窖上偷听到的……”
谢茶眸子一凛:
“关着谁?”
寨柳抬手抠了一下脸,神色古怪地说道:“就……就那谁嘛!他小时候不是阿爸阿妈死了嘛,寨子里就不少人接他到家里来住,然后不知怎么就被关在地窖里了……”
牛黎倒吸一口寒气:
“还有这种事?”
说到这,寨柳又气愤道:
“所以后来我阿伯一家五口都得了怪病,一定是那谁下蛊报复了!可忒狠毒哩!”
谢茶冷笑:“我要把你关地窖里难不成你还得谢谢我?”
寨柳一听,秀气的眉毛顿时拧起来了:“你怎么说话的?”
牛黎可是曾经被蝎子爬满过全身,他立刻对寨柳道:
“可别乱说啊,在寨子里对苗王不敬可要受惩罚的……”
“我没乱说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寨柳叉腰,得意地对牛黎道:
“你呀,是对他太有滤镜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我阿伯用粗麻绳把他双手绑着,他施不了蛊,只能跟小狗一样趴在地窖里……”
牛黎瞥了一眼,见谢茶脸色越来越沉,牛黎赶紧对寨柳使眼色。
寨柳瞧见了,却有恃无恐,看了一眼谢茶道:“我就是打听到你跟他没什么关系才来找你一起去寻藏宝洞的,怎么,你也跟寨子里的人一样,把他当苗王啊?”
不等谢茶回答,寨柳笑道:
“什么苗王呀,小时候不还是被我阿伯关在地窖里打嘛!用竹竿狠狠打他背,把竹竿都给打断了!”
牛黎瞅着谢茶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了,立刻上前捂住寨柳的嘴巴。
寨柳扒开牛黎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捂我嘴巴干嘛?”
又愤愤道:
“也怪他嘴硬!早把藏宝洞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一声不吭的,我阿伯自然是气坏了!竹竿断了就上脚踹,踹他肚子,踩他手……”
“指”字还没说出口,谢茶就拎起手上那瓶酱油,直接砸在了寨柳的肩膀上。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大的推力把寨柳砸得跌倒在地。
他惨叫一声,捂住肩膀大叫:
“你个外人居然敢打我?”
“我要叫寨老把你赶出去!”
十分钟后。鼓楼。
谢茶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寨老,两个寨老端坐在竹椅上。
背后是一整面墙的寨规。
寨柳扯开衣领给他们看:“看!都把我肩膀砸得一片紫了!”
其中一个寨老问:
“他为什么砸你?”
寨柳顿时闭嘴了。
见他不回答,寨老又问谢茶:
“你说说看?”
谢茶也没说话。
寨老又把目光落在牛黎身上。
牛黎心想着,茶哥都没说话。
于是他也跟着不吭声。
寨老把目光重新落在谢茶身上:“谢茶,跟人有纷争,大可来找我们这帮老骨头主持公道,但你私底下打人那就不对了。”
“鉴于你不算是咱寨子里的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就按寨规来处理。”
牛黎瞟了一眼墙壁上的寨规,扭头低声对谢茶道:“茶哥,打人的话,得在鼓楼打扫一个星期呢。”
谢茶:“……”
傍晚时分。谢茶回到家,跟外婆说他下午要去鼓楼打扫了,外婆听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溺爱:
“咱们茶茶可不随便打人的!那个寨柳肯定该打!”
谢茶笑了,又想起寨柳说的,笑容又瞬间收敛了,他问外婆知不知道藏宝洞,外婆顿时惶恐道:
“茶茶,这东西邪门得很,但凡想打藏宝洞主意的,都没落个好下场哩。”
谢茶迟疑了会儿,把寨柳说的挑挑拣拣地告诉了外婆,外婆听完,苍老的眸子看着不远处那尊苗王像,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是哩,反正当年老苗王死了之后,咱们寨子里是有七八户人家抢着要收养苗王。”
“寨老们也觉得苗王还小,七八岁的小娃娃,就让他们接回去住了,说是轮流养,每家住几天。”
“本来还以为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后来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苗王家有个藏宝洞,老苗王临死前,把藏宝洞的地点告诉了新苗王……”
谢茶一听,瞬间猜到后续会发生什么了,果不其然,外婆又道:
“这几户人家就是为了得到藏宝洞才收养得哩!后来苗王自己跑回去了,那几户人家全都得了怪病,纷纷离开寨子去治病了……”
说到这,外婆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其中一户把那么小的苗王关在狗笼子里,一天不说藏宝洞在哪就一天不给吃的,这帮人是罪有应得,怪不得不敢再回来了!”
谢茶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春夜偶尔说的那些话。
“大少爷是觉得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到吗?”
“说多少遍了?人类坏得很……”
“人类不仅坏,他们还蠢,觉得谁都和他们一样喜欢钱……”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小子很癫,说话神经病一样,但现在,谢茶隐隐约约地明白他为什么把神仙草藏起来了。
“所以说哩,苗王才不给咱们寨子里的人解蛊,也不跟咱们寨子里的人来往,因为他呀,已经不信任咱们寨子里的人哩!”
谢茶心想:
岂止是寨子里的人。
春夜恐怕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包括他在内。
是担心情蛊解了,他就可能会离开是吗?
谢茶挑了下眉。
虽然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但谢茶仍不准备原谅。
嘴是用来做什么的?
平时那小子不挺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吗?遇到事就不长嘴了?
吃完饭已是黄昏,谢茶去鼓楼接受惩罚了。
鼓楼值班的中年大叔要换班回家吃晚饭了,见谢茶来了,对谢茶嘱咐道:
“鼓楼一共三层,全都要打扫,里面的桌子椅子也全要擦,要是打扫不干净,要加罚的。”
谢茶点点头:
“会把鼓楼打扫干净的。”
但没说一定是他打扫。
等中年大叔离开后,牛黎和四人组从旁边偷偷摸摸地蹿了出来。
一个拎着簸箕。
一个扛着两个扫把。
一个双手拿着四五条毛巾。
还有一个提着两个水桶。
“茶哥,准备好了!”
谢茶点点头:“你们先扫下面两层吧,我先去三楼休息会儿。”
“好勒!”
谢茶给他们一人一天500。
钞能力让四人干劲满满。
三楼谢茶之前端午节赛龙舟的时候来过,他推开休息室,脚步猛地顿住了。
书桌前坐着一个人,托着下巴望着门口,像是好整以暇地,就等着他来似的。
谢茶:“……”
他把门关上,抱臂道:“苗王大人,你这就想出来了?”
春夜眨了下眼:“?”
见春夜一副无辜表情,谢茶眸子微沉:“没想出来还敢来见我?”
春夜托着下巴,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大少爷这么会倒打一耙的吗?明明是你主动来见我的啊。”
第67章 第 67 章
这小子!
谢茶正要怼回去, 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把春夜如墨般的发丝吹得微微扬起。
露出额角一块旧疤。
像是很多年了,岁月已经把疤痕褪得浅淡了, 但印在春夜冷白光洁的额头上仍是显眼。
风吹过后,发丝又重新把那块额角的疤痕无声盖住。
谢茶走过去,走到书桌前, 抬手摸上春夜被发丝遮住的额角,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这疤怎么来的?”
春夜眨了下眼, 笑答:
“大少爷这么关心我啊?是打算原谅我了吗?”
刚说完就被谢茶弹了个脑门崩:
“苗王大人,再这么不答反问,信不信我不原谅了?”
听见谢茶语气里的一丝严肃, 春夜这才将眸子里的戏谑收敛了,但仍旧轻描淡写地笑答:
“小时候的。”
谢茶追问:“怎么来的?”
春夜正要开口, 谢茶就曲起手指, 又弹了弹他的脑门:
“不许说谎。”
春夜:“……”
静了几秒后,春夜这才语气淡淡地回道:“好吧,石头砸的。”
不等谢茶继续问下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朦胧的片段。
是在一个墙角。
墙角放着一个生锈的、铁丝制成的狗笼, 一个小孩双手用粗麻绳绑着,被关在里面。
因为狗笼不大,小孩坐在里面的时候,只能蜷缩着, 双膝并起,脖子都伸不直, 只能把小脑袋垂下来,埋在膝盖上。
而在他不远处, 两个小男孩捡石头扔他,一边扔,一边笑嘻嘻地比谁扔得准。
其中一个小男孩手中的石头扔到了笼中小孩的额头上,鲜血顿时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流过膝盖。
流过小孩曲起来的腿。
最后滴落在狗笼的铁丝上。
谢茶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道浅疤,心里想着:
要是当时他在场就好了。
或者早点认识也行啊!
这片段太细节了,细节到谢茶都觉得这不是他的想象,而是真的见过似的,早就存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而不等谢茶细想,就听见春夜幽幽发问:“所以,大少爷能原谅我了吗?”
刚说完,谢茶又弹了一下:
“不能。”
这是两码事。
谢茶说完,又把手收回来了,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问:
“苗王大人来这做什么?”
春夜托着下巴,悠哉游哉地回答:“寨老说,有人犯了寨规,他虽然已经处罚过了,但后来寨柳觉得这个处罚太轻,所以叫我过来看看……”
谢茶:“……”
这时,二楼传来叫喊声:
“茶哥,一楼二楼搞完了!要准备上三楼喽!”
谢茶起身,走出三楼,走到栏杆前,往下看了一眼,一楼二楼的木质地板擦得干净到反光。
他满意地点点头,叫牛黎四人组回去,牛黎:“茶哥,那三楼……?”
见那四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谢茶笑了:“三楼就不用了。”
牛黎松了一口气,三楼是那谁谁的休息室,叫他们上去擦,他们还有点不敢勒!
四人离开后,那个回家吃晚饭的中年大叔回来了,在一楼二楼检查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很干净了!”
又站在二楼仰头对谢茶道:
“三楼是苗王的休息室,我不能进去,但不要以为就可以不打扫了!苗王偶尔会来,他要是觉得没打扫干净,也可以加罚的。”
谢茶挑了下眉,完全不把这个威胁放在眼里:
“所以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当然不能!”
中年大叔又把钥匙丢给谢茶。
谢茶:“?”
“除了打扫,还得负责晚上在鼓楼守夜,”中年大叔指了指墙上的寨规,“上面写着呢!”
谢茶:“……”
定睛一看,好家伙!
他就说打扫一个星期,感觉这惩罚也未免太轻松了,原来还得在这个鼓楼值班守夜。
牛黎那小子,一看就是寨规没背全的那种!
“这几天天气不好,经常下雨,记得把鼓楼所有的门窗关好,晚上也要把大门锁好,明天下午2点我来交接班……”
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
“整晚都得守,要是晚上偷偷跑回家睡被寨老知道,会加罚的……”
谢茶:“……”
中年男人刚走,暴雨就劈里啪啦地下了起来。谢茶连忙一扇一扇地关窗,从三楼一路关到一楼。
等把窗户都关上之后,转头一看,春夜不知何时,也从三楼施施然地下来了,把一楼大门关了。
上锁。
吧嗒一声。
整个鼓楼瞬间安静了。
谢茶:“?”
春夜转身,对谢茶轻轻挑眉一笑:“我都这么懂事地帮大少爷关门了,大少爷能原谅我了吗?”
谢茶:“……”
这小子想得倒挺美。
谢茶抱臂道:“苗王大人,你要是现在打开门,自己回去,我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
“我倒是想回去,”春夜看了一眼木窗外,“就是雨下这么大,天又这么黑,上山挺危险的……”
“只能在鼓楼呆一晚了。”
语气还颇为遗憾。
谢茶斜瞅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演技这么好呢?
“你要在这不走是吧?”谢茶点点头,“行,我去休息室的沙发上躺着,你呢,一楼二楼选个地方睡吧。”
转身正要上楼,忽然窗外“轰隆”一声,一道雷声响起,紧接着,头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就吱呀吱呀地闪了几下。
然后“咻”地一声,彻底暗了。
整个鼓楼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谢茶:“……”
“鼓楼年久失修,一到雷雨天就容易断电……”
春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声音逐渐向谢茶靠近,人也摸索着朝谢茶走过去。
又一个“轰隆”的雷声炸开。
谢茶打小就怕打雷,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刚走一步,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春夜从身后把他抱住了:
“好黑。”
又把下巴搁在谢茶肩膀上:“我很怕黑的,所以……抱一下不过分吧?”
谢茶:“……”
正打算说不行,又一个响雷“轰隆”地从夜空中震了下来,谢茶条件反射地,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
春夜瞬间抱紧他。
修长有力的双手紧紧抱着,脑袋贴在谢茶另一侧的耳边。
谢茶:“?”
他顿了顿,道:
“苗王大人这么怕黑吗?”
“嗯。”
谢茶:“……”
鼓楼里一片漆黑,窗外又时不时地还在惊雷阵阵,在两人安静地拥抱的间隙里,谢茶犹豫了会儿,又问:
“你……小时候被人扔石头到现在还记得?”
“当然。”
谢茶点点头:
“这种童年阴影很难忘掉吧?”
下一秒,就听见春夜的轻笑声。
谢茶:“?”
“你还能笑得出来?”
“嗯。”
在“轰隆轰隆”的雷声中,春夜的思绪也飘回了十几年前。
被石头砸中之后,他抬起脸来,小眼神阴鸷地盯着砸他的那两个。
忽然,他看到墙边那棵梨树上还趴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皮肤雪白,比梨花还要白上一分。
他正看着自己。
春夜只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看到了又怎样?
反正……都一样坏。
不会有人帮他的。
然而就在他垂下头去不久,只听见一声嗷叫,一个马蜂窝被甩进了院子里。那两个朝他扔石头的小孩立刻慌得跑回屋子,关上了门。
春夜抬头一看,梨树上的那小孩从树上跳下来了,他穿着天蓝色的短衣短裤,头顶上还戴着一顶蓝色帽子,漂亮得跟小金童似的。
他走过去,握紧小拳头,气愤道:“他们好过分!”
春夜小脸面无表情。
这种开场白他听多了!
从上一家地窖里出来,轮流送到这家的时候,一开始也是这样假仁假义,一旦从他嘴里套不出想要的就迅速翻脸,把他关狗笼里了。
“所以……”
春夜小脸抬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也想要我的藏宝洞吗?”
“藏宝洞?”
小孩抬起小下巴,得意道:
“茶茶我呀,超有钱哒!才不稀罕你的藏宝洞呢!”
春夜:“……”
然后不等他说话,就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从笼子里拽了出来。
“轰隆”的雷声还在继续,将春夜从久远的记忆拉回了现实。
他在黑暗中摸到了谢茶的双手。
这双手比小时候更修长。
也更有力量。
但和小时候一样,是温暖的。
春夜紧握着谢茶的那双手,回忆与现实叠加在一起,仿佛窗外的雨下进了他心里,将包裹心脏的那一层坚硬外壳泡软了。
现在心里只觉得软乎乎的。
湿漉漉的。
潮湿地能让坏掉的种子生根发芽,重获新生似的。
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贴在谢茶耳边:
“想亲你,行吗?”
“不行。”
“为什么?”
“苗王大人失忆了?说了还没原谅你呢!”
谢茶说完,立刻挣开了,对春夜道:“我看苗王大人你还是回去吧。”
春夜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像在展开一场无声的较量似的,谁也不肯服输。
最后,春夜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轻轻道:“你看到了?”
谢茶扬眉道:“不然苗王大人还想瞒我多久?”
两人都没说破,但谁都知道在说什么。
春夜静了会儿,又道:“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解开呢?”
“所以你不相信我。”
谢茶说得很肯定。
见春夜沉默,谢茶抱臂道:
“说话。”
春夜静默了会儿,这才开口:
“比起人,我更相信蛊。”
“人心无法控制和预测,但蛊虫从来不会背叛我。”
谢茶:“……”
想到他小时候经历过的,谢茶无法反驳,但妄想靠情蛊的蛊虫来维系爱情……也是不正常的。
谢茶走过去,摸了摸春夜的脸。
感受到谢茶温柔的动作,春夜有些意外:“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
谢茶抬头,恨恨地咬了一下春夜的唇:“但光生气也没用,还得想办法解决。”
谢茶说着,又亲了亲他的唇:
“如果我们关系更进一步,苗王大人会不会更相信我一点?”
雷雨天,不会有人出门。
鼓楼背靠着山,两边是梯田,前面是蜿蜒而过的河,离群居的吊脚楼还有一段距离。
“轰隆”一声,惊雷再次响起时,两人已经情不自禁地吻起来了。
谢茶双手搂着春夜的后脖颈,而春夜双手圈着谢茶的腰。
吻得越深入,互相搂得也越紧。
响雷仍在继续,但谢茶却丝毫没有惊慌,他已然听不见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个吻里。
直到吻得连连后退,后背贴到了刻满寨规的墙壁上。
寨规的字是用刻刀刻的,谢茶的后背能感觉到一个字一个字的凹凸不平,在一个漫长的、深入的吻结束后,谢茶咬了咬春夜的唇,轻笑道:
“苗王大人,我身后就是寨规。在寨规墙下违反寨规,会不会太叛逆了?”
谢茶说完这话,又朝春夜的唇轻轻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勾引意味。
春夜甚至都没来得及抬眸看一眼寨规,又忍不住垂头亲上去了。
把谢茶的笑声堵在了喉咙里。
窗外夜色深深,鼓楼里一片漆黑,两人在墙边吻了好一会儿,直到谢茶感觉气血上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是情蛊发作了!
然而这一次,谢茶没再尝试克制,而是放任着这种强烈的欲望出笼,任由情蛊像火一样蔓延。
再紧的拥抱也不够。
再热烈的吻还是不够。
再用力的抚摸仍然不满足。
闪电划破天际的那瞬间,光亮照进了屋子里,地板上躺着两个纠缠的人影,像两条藤蔓似的,紧紧缠在了一起。
然而仍不满足。
一个深吻结束后,春夜难耐地蹭了蹭谢茶,贴在谢茶耳边喘息着:
“我能进去吗?”
谢茶也在喘息着,听见春夜这句话,他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你要在上面?”
春夜眨了眨眼,愣了一下。
谢茶刚要说什么,抬眸看到春夜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湿漉漉的,湖水一般荡漾着,而里边的情潮像水草一样,瞬间将自己缠住,缠着下坠,沉沦。
谢茶顾不得回答,只下意识地抬头吻了一下春夜的眼睛。
很快又被春夜按回地板上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蹭,蹭得谢茶整个人都要起火了。
直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
是谢茶那件衬衣落在地上的声音,柔软的丝绸衬衣很是轻盈,就连掉落在地上都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情蛊发作到顶点的时候,谢茶翻身坐在了春夜的身上。
“苗王大人,我怕你把握不住,还是我在上面吧!”
又捞起那件衬衣系在了春夜的眼睛上,语气颇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不许看!”
春夜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谢茶想做什么,本来还想伸手翻身将谢茶压下去的,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YJQT】
然后……转而握住了谢茶的腰。
眼睛被衬衣遮住了,春夜的视线里一片漆黑,但闻到了衬衣身上来自谢茶的丝丝缕缕的香气。
以及谢茶的指尖,沿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地往下勾划,调情似的,将他的欲望一点点地勾起。
直到窗外又一道惊雷响起时,屋子里,两道沉沉的喘息也同时响起。
春夜高高的头颅往后仰,修长优雅的脖子如白鹤一般。
谢茶也一样。
仰着头,眉毛紧蹙着。
偏偏春夜这时候,还在一边喘息着,一边握紧了谢茶的腰,明明声音已经喘得不成样子了,还在挑衅:
“大少爷要是受不了,不如换我来?”
谢茶笑了,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贴在春夜耳边,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挑衅:
“苗王大人,待会儿你受不了的时候可别求饶……”
第68章 第 68 章
谢茶刚挑衅完, 春夜就把他拉下来接吻了。
一只手按在谢茶的后脖颈上,一只手扶着谢茶的腰,而谢茶则俯下身, 贴在他身上。
两人又迅速吻了起来。
湿热敏感的舌尖互相缠吮着,然而内心仍在渴求着,叫嚣着还不够。
春夜一点点地把那截舌尖吃进去, 用力地卷吮,直到深至舌根。
两条舌头最大程度地缠在一起,似乎只有这种窒息般的深吻才能稍稍缓解彼此激荡的情潮。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光亮照进了漆黑的鼓楼。
鼓楼刻满寨规的墙下,两道黑色人影坐在地板上,面对面, 紧紧搂抱着,近乎疯狂地吻在了一起。
暴雨仍在继续, 雨点敲打着木制窗棂, 鼓楼里的喘息声也似窗外的雨一般,又急又重,直到很久后,春夜才埋进谢茶湿淋淋的脖颈里蹭了蹭。
像是倦鸟归巢般, 眉毛微微舒展开,流露出一丝依恋且愉悦的神态。
紧接着,嘴唇凑到谢茶的颈侧,牙齿微微用力, 一点点地啃咬上了谢茶的颈侧。
谢茶下巴搁在春夜的肩膀上,闭目享受着漫长的余韵, 颈侧被咬,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与仍残留在体内的颤栗感交织在一起。
本是一种微妙的享受。
谢茶懒洋洋地纵容着,但随着春夜牙齿越来越用力,谢茶不得不抬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制止他这诡异的行为:
“苗王大人,你这么咬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大少爷要是觉得过分,可以咬回来啊,”春夜轻笑,“或者,对我做更过分的事也可以,毕竟……”
春夜贴在他耳边道:“我一向善解人意,大少爷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的。”
说完,又继续了。
吻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了。
只想咬。
在他身上留下属于他的记号,就像自然界的那些动物一样,把属于自己的伴侣圈起来,做个记号,表明这是属于他的。
山谷的夏季,暴雨经常都是下一整晚,像是下进了鼓楼里似的,两人也仿佛经历过一场暴雨,头发湿漉漉的。
窗外雨声噼哩哗啦地仍在继续,而黑暗的鼓楼里,却流淌着一股静谧的氛围,似柔柔的春水流淌。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春夜安静地躺在地板上,神色慵懒地望着漆黑的木制天花板,手指一下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里的人。
春夜手指插进谢茶的发丝里,头发是细软的,一根一根,柔软顺滑得跟他平时穿的那件丝绸衬衣似的。
春夜忽然想起小时候听阿妈说,头发细软的人,心也软。
“阿春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点怪,以后得找个心软的对象才行哦。”
春夜心想:
阿妈果然没有骗他。
这位大少爷乍一看,神色倨傲,脾气不好,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实际上接触久了,就会知道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春夜不知不觉地,从发丝往下摸,摸到谢茶的后脖颈,像被雨淋过的温玉。
一点点地往下摸,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后背一路往下延申的那道身体弧线,因为常年游泳,流畅,而富有线条的美感。
在漆黑中看不见,反而更引人遐想,曲线从背脊往下到后腰,略略凹陷下去,直至腰窝。
又从腰窝处曲线往上浮起,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春夜流连地来回抚摸,越摸越把谢茶抱得更紧,两人仍旧贴在一起,感受到春夜体温升高,额头又开始发热,谢茶知道情蛊又开始发作了。
他贴在春夜耳边,懒洋洋地笑问:“苗王大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乱七八糟?”
春夜笑答:
“大少爷,别这么骂你自己。”
谢茶:“?”
春夜又慢悠悠地开口:“方才你在上面,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谢茶:“……”
不等谢茶回答,春夜就克制不住了,一个翻身将两人位置调换。
雨仍在淅沥淅沥地下着,鼓楼里,细细密密的雨顺着木窗渗进来,渗到了地板上,地板湿漉漉的。
谢茶的后背贴在地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颠倒,他闭着眼睛,窗外闪电仍在一道道劈下,惊雷时而响起,雨声仍在继续。
谢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也置身于电闪雷鸣之下的暴雨中,被闪电劈中,有种头皮发麻的颤栗感;被惊雷击着,身体被电流蹿过;被暴雨淋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暴雨终于停下来了,鼓楼里,春夜也停了,心满意足地埋进了谢茶的颈窝,在颈侧处落下一个长长的吻: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了。”
声音喑哑,似喃喃自语,轻得像幻梦一样,还没飘进谢茶的耳朵里,就被窗外的雨声掩盖了。
谢茶只感觉贴着颈侧的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话了,却又没听见声音。
他揪了揪春夜湿漉漉的发丝:
“刚才说什么?大点声。”
春夜并未马上回答。
他搂紧了谢茶,两人耳鬓厮磨般温存着,温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笑答:
“我刚才说,想提醒大少爷,墙上刻着的寨规上有一条,不能始乱终弃。”
谢茶:“?”
“你确定你刚才说的是这个?”
怎么他感觉方才这小子嘴唇就动了动,没这么多话呢?
“当然,不然大少爷以为我会说什么?”
谢茶:“……”
接着,又听见春夜慢悠悠道:
“所以,既然大少爷把我睡了,就要对我负责,要不然……”
顿了顿,春夜语气幽幽道:
“……像我这种被人玩弄过了的残花败柳,以后在寨子里是不会有人要的……”
谢茶:“……”
这小子!
谢茶没理会春夜的胡言乱语,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面巨大的墙。
墙上刻满了寨规,几百条,密密麻麻的,在漆黑的夜色里,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寨规,但仍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然而方才,他们就在这面寨规墙下忘乎所以地违反寨规。
莫名有种诡异的荒诞感。
谢茶笑了,摸了摸春夜的脸,扬眉道:
“很好,既然苗王大人有这种觉悟,以后就乖乖听话。”
春夜轻笑一声,贴在谢茶的耳边,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大少爷,想要让男朋友乖乖听话,有个最好的方式,你要不要试试?”
谢茶:“?”
虽然谢茶觉得以这小子的性格就不可能乖乖听话,但既然春夜这么说了,还是引起了他一丝的好奇心。
于是谢茶扬眉道:“说说看?”
春夜亲了亲谢茶的唇,暧昧的话语逐渐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把他睡服了,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夜色笼罩下的寨子,暴雨下了一整晚,直到次日清晨,雨势才小了一些,但仍是连绵细雨。
淅沥淅沥的声音将谢茶惊醒。
缓缓睁开眼一看,是木制天花板吊顶,环顾四周,这是三楼的休息室,而他则躺在了沙发上。
身上还盖着薄毯。
谢茶捞起薄毯坐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衣服穿得整齐,身体也很干爽。
若不是手酸、脚酸、腰酸,身体各个部位都充满了一种疲惫感,好似昨晚跑了一晚上马拉松一样,谢茶会以为他只是在这里睡了一觉,而昨晚只是一场梦。
谢茶又忍不住倒回沙发上,继续躺平,脑子里放空,于是昨晚的片段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在那堵巨大的寨规墙下,两具贴在一起的身影近乎癫狂地纠缠在一起,凌乱的呼吸、细碎的吻声,和着窗外的雨声,在那个漆黑的鼓楼里回荡。
“把他睡服了,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因着这句话,两人昨晚较劲似的,折腾到了后半夜,从那面寨规墙下的地板上,折腾到了窗边,最后累得瘫倒在一楼的台阶上。
两人相拥而眠,之后,谢茶就沉沉睡去了,醒来就在三楼休息室了。
想到昨晚春夜那句什么睡服了就会乖乖听话,谢茶怀疑是那小子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那小子人呢?
谢茶环视一圈,整个休息室就他一个人,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春夜进来了。
“我给你带早餐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那个袋子,走过去,蹲在沙发旁边,手肘支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望着谢茶。
之后就没说话了。
目光柔柔的。
泛着笑意。
好像蹲在主人旁边的乖狗狗。
谢茶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春夜的头发:“所以苗王大人,昨晚是被我睡服了,今天才这么乖乖地去买早餐吗?”
春夜脑袋主动蹭了蹭谢茶的手,像只狗狗主动蹭向主人撒娇似的,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旧和平时一样,带着一丝傲娇的、不肯服输的意味。
他托着下巴,仰着脑袋看向谢茶,眉头微微挑起,露出一丝挑衅的微笑:
“大少爷,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到底是谁撑不住先睡了吗?”
谢茶:“……”
静了几秒后,谢茶强行挽尊:
“我那是睡吗?我那叫暂停的中途休息,就眯那么……”
谢茶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两个指尖对捏到仅相隔一点点的距离”的手势:
“……一小会儿。”
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捉下谢茶的手,一边捏着谢茶的手指,一边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是我不懂事了,我以为大少爷已经累了……”
说到这,春夜顿了一下,又道:
“所以……以大少爷的实力,下次还可以再继续是吗?”
谢茶伸手两根手指,挑起春夜的下巴,扬眉道:
“当然,说了要把你睡服的。”
第69章 第 69 章
说完, 谢茶又瞟了一眼春夜拎回来的那个袋子:
火腿三明治、肉松卷、还冒着热气的牛肉包,一盒牛奶,一盒水果。
他颇有些意外地挑眉道:
“你买的?”
“不是啊。”
春夜把吸管插进牛奶盒子里之后, 一边递给谢茶一边散漫笑答:
“天上掉的,正好掉我手里了。”
谢茶:“……”
这小子!
谢茶接过牛奶狠狠吸了一口:
“……还算懂事。”
春夜又撕开火腿三明治递给他。
谢茶:“……有点懂事啊。”
春夜又帮他打开水果盒。
谢茶:“这么懂事?”
春夜点头:“所以对这么懂事的男朋友,大少爷该怎么感谢呢?”
谢茶俯下身, 低头亲了他一下。
春夜唇角瞬间扬起。
谢茶斜瞥了他一眼:
该说不说,这小子是真好哄。
又想到春夜平时独居在山腰上,连生活物资都是叫人每个月送上去的, 这次竟然跑去买早餐了。
大清早的,还下着细雨,春夜去的时候, 小卖部刚开门,牛叔看到他进来买东西, 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春夜给他钱他才反应过来。
牛叔这个小卖部从春夜还没出生就开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来自己小卖部买东西呢。
简直破天荒了。
两人吃完早餐各自回去了。
当夜色再次笼罩寨子时,春夜站在窗台边,目光落在那盆神仙草上, 迟疑半响,转头问甲壳虫:
“你说我给,还是不给?”
甲壳虫趴在窗台上昏昏欲睡,闻言, 立刻支楞起来了,小脑袋犹犹豫豫地, 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看来甲壳虫也很难下决定。
春夜把目光转回来, 又落在这株神仙草上,沉默了会儿,他端起那盆神仙草,放进了旁边准备好的黑色手提袋里,拎着那个手提袋出去了。
今晚谢茶还要在鼓楼守夜。
春夜拎着手提袋,在夜色里下山,走进鼓楼,刚走上三楼,就听见休息室里传出谢茶带笑的声音。
“所以徐大公子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谢茶大约打电话的时候按了免提,手机里那人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春夜站在休息室不远的走廊处,听得一清二楚:
“我妈同意我去留学了算好消息吗?”
手机那边的人又含笑道:
“之前走的时候不是说要送你一个礼物吗?我已经在学校附近买下了一个游泳馆,就算去英国了,你也能下了课随时去游,这个礼物金主爸爸还满意吗?”
休息室门外,走廊上,春夜听见了,瞬间将手提袋攥紧。
甲壳虫原本趴在春夜的肩膀上睡了,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立刻睁眼,芝麻大小的眼睛冷幽幽的。
不再像一只漂亮可爱的小宠物。
而是像一只令人胆寒的蛊虫。
这时,一楼传来牛黎的声音:
“哟西!茶哥,今日打扫完毕!”
很快,就听见休息室里谢茶的脚步声逐渐朝门口靠近。
在即将拉开门的时候,春夜转身,躲在了楼梯口的拐角处。
拐角处是个死角,一片黑暗,牛黎四人组和谢茶都没发现,他们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对话。
“茶哥!”
牛黎在一楼扛着扫把道:
“我听说寨柳还在打听藏宝洞在哪呢,还打算拉我一起找,你说,我要不要假装答应然后去卧底,要是他真的找到了,我就跑回来跟你通风报信?”
谢茶双手搭在栏杆上,想了想:
“也不是不可以。”
“茶哥放心,他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时间汇报给你!”
领到新任务了,还是这个中二年纪无法抗拒的、热血的卧底剧本,牛黎四人组立刻回去制定计划了。
他们走后,谢茶也回到了休息室,他走到窗边往下看。
夜色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谢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那小子今天不来吗?
谢茶正想发微信问问,就听见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转头一看,春夜出现在了门口。
谢茶:“?”
这么巧?
谢茶笑了,刚想调侃他一番,眼睛立刻被春夜手上拎着的那个黑色手提袋给吸引了。
他坐回沙发上,好奇地盯着他那个手提袋,调侃道:“苗王大人,大晚上的,你拎着袋子过来做什么?”
春夜没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谢茶:“?”
但很快,也就眨眼的瞬间,春夜的眸子里又漾起笑意,表情也跟平时那般漫不经心。
好似方才诡异的寂静只是错觉。
“来还书。”
春夜说着,神色自然地拎着那个手提袋进来。
谢茶环视一圈,休息室有一整墙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地全是书,苗医、苗药、苗族历史、农学之类的。
春夜把这里的书带回家去看,看完再还回来也很正常。
把那个手提袋搁在书桌下面,春夜坐在书桌后,忽然冷不丁地问他:
“你想去看看吗?”
谢茶:“?”
春夜托着下巴,对他挑眉笑道:
“藏宝洞。”
谢茶惊讶住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春夜神色淡定地点点头,又问:
“想去看吗?”
不想去是假的。
毕竟传说中的藏宝洞,但凡有点好奇心都想去看看,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以及传说中的藏宝洞长什么样。
谢茶迟疑了会儿,又对春夜扬眉笑道:“苗王大人不是不信任我吗?还敢带我去看藏宝洞?”
春夜笑了。
他没有回答谢茶的问题,不知道按了一下哪里,那整面墙的书架像扇门一样缓缓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暗室。
谢茶:“!”
春夜托着下巴对谢茶挑眉道:
“大少爷敢跟我进去吗?”
谢茶笑道:“苗王大人都敢带我去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春夜闻言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路过谢茶时,牵起他的手,带他走进了那个被打开的暗室。
暗室不大,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往下的旋转木制楼梯,一层一层台阶绕下去,谢茶看着都觉得有点眼晕。
沿着楼梯下去,几分钟后谢茶便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惊呆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洞穴里飞舞,一闪一闪的,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
溶洞里还有一条暗河在静静流淌,无数流萤的光晕倒影在河面上。
顿时显得这个溶洞一点也不可怕了,反而有几分神秘和浪漫的氛围。
“这就是藏宝洞吗?”
春夜笑了,捏了捏他的指尖:
“这是虫谷。”
谢茶:“?”
借着无数萤火虫的微光,谢茶再仔细看了一眼那条暗河,暗河里游动着无数条小蛇。
谢茶:“!”
再看一眼溶洞四周,墙壁上趴着无数只黑蝎子,仿佛得到了主人的某种命令,神奇地全都趴着一动不动。
像是怕吓坏了进来的客人似的。
谢茶:“!!”
再抬头一看,溶洞上方倒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里面藏着密密麻麻的蝙蝠。
它们都尽可能地收拢起了翅膀,躲在里边,一动不动,死一般寂静,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谢茶:“!!!”
春夜笑道:
“大少爷不是怕这些吗?我已经尽量让它们不动不出声了,大少爷要是还害怕的话,我让它们走?”
谢茶:“……倒也不必。”
沿着暗河的方向往前走,谢茶看到不远处的黑暗角落,不知道什么东西堆在那,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在溶洞上方萤火虫的微光照耀下,折射出各种交织在一起的、炫目的光芒。
走过去一看,谢茶倒吸一口气。
竟是一堆金银珠宝。
数十只翡翠手镯。
十几枚古代式样的镂空银簪。
几十串镶满红宝石的项链。
几十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墨绿色的、莹润的微光。
谢茶瞅了一眼,这大小,这亮度,这纯度,一看就知道是好货。
还有那一堆黄金,一根一根地堆积成小山,金灿灿的,闪瞎人眼。
然而这么一堆金银珠宝却像一堆垃圾似的,就这么大剌剌地随意堆在角落里,足以看得出来主人并不珍惜。
谢茶惊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藏宝洞啊?”
“不是。”
春夜轻描淡写地笑答:“就是以前那些先苗王留下来的东西。”
春夜的视线落在面前这堵石墙上:“这里边才是我阿妈说的藏宝洞。”
说完,春夜不知道按了哪一块岩石,那堵石墙就缓缓开启了……
里面竟然是一间休息室!
谢茶走进去,环视一圈,总觉得很是眼熟,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跟春夜那个卧室的格局一模一样。
简直完美复刻。
紫檀棺木。
白色床幔。
甚至还有窗!
谢茶推开窗,外面竟然是绿意盎然的森林,甚至还能看见一轮圆月挂在参天大树的树梢上。
他双手搭在窗台上,转头问春夜:“这是在后山的森林里了?”
春夜点点头,走过去,神色颇为骄傲地挑了下眉:
“是森林的最里边,这个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
谢茶笑道:“这是你阿妈弄的?”
春夜点头:“她说用来藏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把它叫藏宝洞。”
谢茶点点头,笑道:
“你阿妈可真牛。”
又问:
“她用来藏什么了?”
春夜走过去,从身后拥住了他。
谢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贴在自己的耳边,幽幽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便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大少爷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我怕你知道了害怕。”
谢茶:“……”
这小子!
春夜经常这么开玩笑。
谢茶并不以为然。
既然他不想说,谢茶也没再问,他望了一眼窗外:
月色下,窗外野花遍地,流萤漫天飞舞,美得像梦幻般的仙境。
见谢茶一直望着窗外飞舞的那些萤火虫,春夜道:
“你想要吗?”
不等谢茶回答,春夜就说:
“我捉几只给你。”
谢茶:“……”
春夜走出去捉了,留下谢茶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谢茶环视一圈,见那个紫色棺木里居然还垫着一层像是用最好的丝绸织成的蓝色薄毯,看着就柔软舒服。
谢茶躺进去。
果然舒服!
连那个枕头都像是冰丝枕,冰凉凉的,就是有些硬。
好似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人。
谢茶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日记本。
谢茶笑了。
所以那小子爱写日记是家族遗传吗?
这本日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封面泛黄,没写名字。
也不知道是谁的。
谢茶翻开,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她带我来看藏宝洞,然后……”
“把我关在这了。”
第70章 第 70 章
谢茶将日记本塞回枕头下, 迅速从棺木里出去,走向那堵石墙。
石墙早在他们进来时,就已经缓缓合上了, 谢茶走过去伸手摸了摸。
石墙是完整的一块白色大理石做成的石门,沉重,厚实, 严丝合缝地嵌在了溶洞里,将洞口完全堵死。
谢茶在石墙边边摸来摸去,也没找到打开石墙的机关在哪。
只好放弃。
又环视一圈, 这间休息室只有一个窗户,和一扇门。
谢茶推开那扇门走出去,月光和萤火虫的微光交织在一起, 给这片森林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然而如此多的萤火虫聚集,也正说明这片地方足够原始自然, 尚未被人类涉足, 就像春夜说的:
这是森林的最深处。
谢茶摸出手机一看,果然!
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更别提网络了。
因此,眼前仙境般的景象更像是一个美丽陷阱,一个梦幻般的囚笼。
这时, 春夜从不远处款款朝他走来,眸子笑意吟吟的,在月光下,仿佛细碎的星光。
“把手伸出来。”他说。
谢茶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又见他为了给自己捉萤火虫, 肩膀上的衣服都被树枝上的露水给沾湿了,谢茶又顿时心软了。
这小子!
谢茶把手伸过去了。
春夜将拢着的萤火虫放到谢茶的手心上, 双手撤离后,十几只萤火虫就静静躺在了谢茶的手掌心上。
一闪一闪的。
散发着黄绿色的荧光。
像夜色里美丽的小精灵。
忽然, 它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似的,在谢茶手掌心上逐渐飞了起来,像是被迫表演节目的人类幼崽,卖力地转着圈地飞舞着。
但神奇的是,无论怎么翩跹飘舞,始终都没舞出谢茶的手掌心。
谢茶抬眸道:“苗王大人,你不会给它们施蛊了吧?”
春夜轻描淡写地笑答道:
“大少爷不是喜欢吗?施了蛊它们就不会离开了。”
谢茶:“……”
顿了顿,谢茶又垂眸望着手心上飞舞的那些萤火虫,幽幽道:
“看着还挺可怜的,苗王大人,你还是放它们自由吧。”
手心上的萤火虫终于被解了蛊,飞走了,飞落到草丛里,或飞入树叶间,加入到它们的伙伴队伍中,汇聚成了一条森林深处的星河。
谢茶望着那些飞走的萤火虫,转头望着春夜,状似无意,又意有所指似的笑道:
“别说萤火虫了,人也一样。”
“人也是不能没有自由的。”
春夜仍旧神色淡定,甚至还挑了下眉,对谢茶笑道:
“大少爷,在练蛊的人这里是没有自由的。”
谢茶:“?”
春夜抬起手,手掌随便一摊开,一只萤火虫就被迫似的,飞落在他指尖上,荧光反射进春夜的瞳仁里。
显得那双瞳仁居然有几分阴鸷的意味。
“看到没?我让它飞过来,它就得飞过来,所以……”
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锁定谢茶:
“练蛊的人只知道什么叫掌控,不知道什么叫自由。”
谢茶:“!”
这小子!
草丛绿油油的,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谢茶干脆坐了下来。
忽然想起来藏宝洞之前,徐南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当时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牛黎给打断了。
说起来,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他还不知道这小子报考什么学校呢。
“让我猜猜?”
谢茶想了想:“中医大?”
春夜点点头,也顺势坐了下来。
见他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谢茶转头道:“苗王大人怎么不问问我?”
春夜笑了,捉过一旁谢茶的手,握在手心里,一会儿捏捏指尖,一会儿摸摸手指,一边玩弄一边挑眉道:
“所以大少爷报考的哪里呢?”
虽然之前是打算去国外留学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幸亏他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所以……
谢茶扬眉道:
“我也和你一样。”
谢茶说:“我妈就是中医大毕业的,所以我报考的也是这个。”
谢茶刚说完,就感觉春夜捏他指尖的手忽然顿住了。
谢茶笑道:“估计再过几天,录取通知书就能送到我外婆家了。”
他确实报考的这个,想着这个作为保底方案。如果留学意外黄了,他还可以在国内上大学,不至于最后连个学都没得上。
但这些谢茶没跟春夜说。
这小子本来就不太信任自己,要是跟他说自己之前还打算去留学,估计情蛊更是解不了了。
见春夜仍旧没说话,只幽幽地盯着自己,谢茶扬眉道:
“怎么?不信我啊?”
春夜没说话,凑过去,鼻尖轻轻蹭了蹭谢茶的,低笑道:
“想要让我信你,大少爷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狠狠咬上了他的嘴唇。
果然!
对这小子暗喻啊,劝说啊都不管用,还得用物理的方式。
睡服他!
把他睡服了,他就乖乖听话了!
草丛茂盛,草叶柔软,还沾着露珠,谢茶被压在草丛里的时候,甚至能闻到草木的清新和野花的香气。
森林深处的草丛长得稠密青翠,将近一米高,两人倒下去的时候,森林的风吹来,草丛枝叶摇摆,完全将两人掩盖。
谁也不会发现还有两人倒在草丛里纠缠,像被风吹倒的两枚长长的芦苇似的,必须紧紧缠绕在一起,互相攀附,才不会被风吹走。
后背垫着厚厚的、柔嫩的青草叶,森林上空的星星在旋转、颠倒、闪烁,萤火虫早就像是收到了主人的命令似的,飞离了这片草丛。
飞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于是密林四周,萤火虫星星点点地飘荡在树林里,当月亮隐没进乌云时,那一片草丛便彻底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只从草丛里飘出时急时缓、时轻时重的响声,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吮吻声,以及难耐的喘|息声,刚飘出草丛,就被森林里刮过来的风给吹散了。
“冷吗?”
草丛里,春夜伏在谢茶上方,在吻的间隙里轻声询问。
声音清凌凌的,在夜色里显得有几分低沉的温柔。
谢茶揪了揪他的头发。
这小子!
说他不乖吧,又给他捉萤火虫,还知道停下来关心他冷不冷;说他乖他,居然还想把他关在这。
谢茶望着上方那双眼睛。
黑漆漆的。
冷幽幽的。
似乎把草丛里的黑暗都吸进去了,瞳仁黑得像无垠的夜空,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了,让人捉摸不透。
谢茶伸手,按在春夜的后脖颈上,往下用力一压,春夜就被迫压下去了,两人的嘴唇又贴在一起了。
谢茶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继续。”
夜幕低垂,月亮仍旧隐没在乌云之中,萤火虫像星河落下来,飘进了密林四周似的,一闪一闪。
唯有密林中间这一大片草丛是黑暗的,森林的风吹过来,草丛叶尖摇曳,草丛里的人翻滚着,从那棵桃花树下的草丛里,一路翻滚到了这棵扶桑树下。
扶桑树开满了红色的花,一大朵一大朵,很是艳丽,谢茶被春夜拽起,后背贴着粗壮的树干,被春夜抱着,整个身体都凌空了似的。
这种随时会下坠的恐惧感迫使他回抱着春夜的脖子,紧紧地缠绞着,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
谢茶身体的微颤传导到了扶桑树上,扶桑树也跟着摇晃,一大朵一大朵的花瓣簌簌掉落。
掉落在谢茶的肩上,被春夜低头吻落;掉落在两人的发丝上,又被之后的动作给抖落。
晚风呜咽,扶桑树吱呀吱呀地被晃得摇来摇去,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树底下的两人终于停下了,相拥着又重新躺在树下的草丛里。
花瓣落满了他们的身体。
空气中满是扶桑花浮动的香气,以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情热的气息。
谢茶已经沉沉入睡。
春夜则侧着身,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垂眸盯着他的睡颜。
月亮从乌云中出来了,淡淡的光晕重新洒向这片草丛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张睡颜俊美白皙,平日里倨傲骄矜的眉目间,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安静乖巧。
甚至还染着沉沉的倦意。
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马拉松似的,有种精疲力竭的怠倦。
春夜静静凝视着这张脸。
黑漆漆的瞳仁眼也不眨地盯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一片花瓣掉落在谢茶的嘴唇上,春夜微微俯下身,用嘴将那片花瓣叼走。
花瓣移开后,露出了比花瓣还红的嘴唇,被方才好一番亲啃,此时泛着光泽,嘴角都似乎被咬破了。
唇珠像一颗熟烂的红果。
可怜兮兮地微微上翘。
春夜盯着盯着,又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那颗唇珠:
“始乱终弃是要被惩罚的。”
声音轻得像一团雾。
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风静树止。
过了会儿,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吱吱吱地,甲壳虫一路从草丛里爬过来了。
草丛里落满花瓣,甲壳虫挑了一片最大的花瓣趴在上边,小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春夜。
“你来得倒是时候,”春夜对它挑眉轻笑,“你知道英国在哪里吗?”
甲壳虫摇摇小脑袋。
春夜幽幽道:
“隔着海峡,就算坐飞机也要十个小时,你爬不过去的。”
甲壳虫沮丧地吱了一声。
春夜又凉凉道:
“而且是留学哦,要好几年呢,你也知道的,这位大少爷可不是普通人,谁知道走了还会不会回来呢?”
甲壳虫听了,在那片花瓣上滚来滚去,好似人类幼崽在撒泼打滚。
对于甲壳虫的这个举动,春夜却心情颇好,甚是满意,又道:
“所以,要把他留在这吗?”
甲壳虫一听,顿时滚来滚去的小身子突然顿住了。
它犹犹豫豫的。
既没点头,又没摇头。
过了会儿,甲壳虫对着那间休息室吱吱了好几声,像是在说什么。
春夜听了,神色忽然黯了一瞬:
“你说我阿爸啊?”
甲壳虫点点头,又吱吱叫着。
春夜听完,声音有些心虚了起来:“他要不想走,我阿妈也不会把他关在这的。”
小时候,阿妈每个周末都会带他来藏宝洞看望阿爸。
他施蛊让小蛇做广播体操,让蝎子们排队跳河,把阿妈逗得花枝乱颤,但阿爸却始终神色郁郁的。
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阿爸一直呆在这个藏宝洞,从来没出去过。
并且,也从来没笑过。
想到久远记忆里那张清俊斯文,眸子却始终忧郁的面孔,春夜又垂眸看了一眼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把他关在这,他会恨我么?”
甲壳虫这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春夜:“……”
他抚摸着谢茶的唇,幽幽道:
“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茶是被窗外的麻雀惊醒的。
他缓缓睁开一看,窗台上停着一只麻雀,在叽叽喳喳。
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鼓楼,这是在三楼的休息室。
再抬眸看了一眼,他和春夜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春夜以一种颇为强势的占有姿态拥着他,双手圈着他的腰,将他贴向自己。
下巴抵在他发丝上。
呼吸清浅均匀。
看样子还在沉睡。
谢茶嘴角扬起,弯出一丝笑意。
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