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谎言
程酌继承了母亲张扬的美貌, 的确吸引过不少风流成性的家伙,肖想他成为下面那一个。但依然出乎意料,这种话竟然会被云礼讲出来。
实在离谱, 无言以对。
刚成年的少年无法彻底脱离稚气,内心仍旧懵懂。
此刻他只觉性是桃色的深渊, 迷雾重重, 说完自己又惴惴不安, 悄然松开了按着程酌的手。
“别闹了,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程酌缓过神来, 语气一如既往地宠溺,手臂却极为用力,将云礼紧紧地禁锢到怀里, 仿佛生怕小可爱被吓跑。
……想也知道哥哥对当零兴趣为零。
可云礼一时间无法平息, 见他如此敷衍,不禁心里委屈,竟然朝着宽厚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痛感让程酌逐渐清醒, 在黑暗中无声地张开眼睛。
云礼质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想对我做那种事是不是?”
程酌轻笑:“我想把你当小菩萨供起来。”
……
大人的世界太害羞太可怕太混乱了!
云礼努力挣扎开, 简直愁眉难解。
但真让他离开哥哥, 心里又完全舍不得。
“睡吧, 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程酌慢慢地和云礼十指相握,“不会伤害你的,乖。”
尽管彼此的年龄地位体型和力量都相差悬殊, 但云礼在程酌身边, 的确从未产生过被威胁的感觉。
他郁闷地想了又想, 终究还是抵不过深更半夜的混沌困意, 缓缓地合上了可爱的眸子。
倒是程酌仍不自觉地醒着,许久之后, 才温柔地拉近云礼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过,笑意无奈又温和。
*
工作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还难免要掺杂上人情世故。
次日程酌刚忙完周例会,一进办公室便看到秦世不请自来,正闲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不由警惕打量:“有何贵干?我最近很忙。”
秦世嘲笑:“忙着当免费保姆?之前高看你了程老师,堂堂东港万人迷连个小朋友都拿不下吗?”
在亲密关系方面,程酌是相当尊重另一半的。
他明白以云礼现在的心智根本无法应对太多,所以也从未想过从自己这边公布恋爱事实。
别扭当然有,好在自本质而言,这本就与其他人无关。
“说你自己的事就行了,”程酌放下笔记本,靠在桌边抱手:“别跟我兜圈子。”
“是这样,我前年投资了个动画电影,里外里花了八千万。”秦世装得很诚恳,“最近快上了,想找老师您画一张主海报。”
“什么时候宣传的事也需要你亲自操心?”程酌无情戳破他的目的,“怎么,审核被刁难了?”
艺术当然是无价的,但同样无价的还有人脉关系。
很多公司殷勤地找程酌参与项目,多多少少是想借由他的名号当背书,在文化方面被保驾护航。
其间有程酌自己的资源,也和他外公不无关系。
秦世毫不遮掩,依然笑容得体:“动画本身也是挺不错的,样片我发你邮箱了,你先看看再说。”
其实帮帮朋友也没什么,家里开娱乐公司的秦世不可能拿不靠谱的东西来烦他,可毕竟快年底了,易迅的工作堆积如山,云礼又要期末考试……
程酌坐在电脑前陷入沉思。
秦世凑近蛊惑:“《西游记》题材,票房肯定爆,而且这不是云礼喜欢的吗?到时候你带他去看首映,电影院门口摆着你的作品,多有面子。”
“幼稚吗?”程酌狐疑,“你又知道他喜欢什么了?”
“当然,我和小云礼聊得很投机,我们是好朋友。”秦世坏笑,“你也希望我能继续替你美言几句吧?”
程酌瞥他:“你少说废话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而后他也没再推脱:“行吧,给我一周时间。”
“这么快?”秦世很开心,“不如我送小云礼辆顶配机车当酬劳怎么样?”
……
秦世收到他目光里的警告,哼道:“不要算了,不识好人心。”
*
“出差?去哪里呀?”
开开心心睡觉前,云礼忽听到这安排,自然有点郁闷。
事实上程酌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画画,毕竟他准备较复杂的作品时,经常会熬个几天几夜昼夜颠倒,若在家中,恐怕对彼此都不方便。
“北京,忙完就回来。”程酌嘱咐,“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已经习惯每天都黏着他了,云礼不开心地哦了声。
他打开素描本,又心不在焉地合上,最后如失去灵魂般“扑通”一下倒在枕头边忧郁走神。
摆烂小狐狸。
程酌轻笑,拿过本子垂眸翻阅。
如果以非美术生的水平评判,云礼对人体结构的掌握还算不错,而且的确练习得很认真。
除此之外,素描本最后还有几页套着裙子的女体轮廓,看得出来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遍。
程酌相当敏感:“你在设计衣服吗?”
云礼有几秒没吭声,而后又含糊:“嗯,好玩。”
这样想来,袁教授也提起过,少年对历史仅有的兴趣便是汉服。
向来细心的程酌略感意外:“你喜欢服装?”
或许是他的事业太成功了,云礼很羞耻于承认自己孩子气的小愿望,故而假装漫不经心:“还好吧。”
程酌倒挺认真:“服装设计和传统美术有很大区别,如果你——”
“哥哥。”云礼抬眸打断,“从前奶奶总是替我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
不用多说,言外之意很明白。
程酌不由收敛起容易过盛的关怀:“好,你自己决定。”
话毕便把本子放在床头柜,仰身躺到旁边。
云礼仍趴在原处走神,过了几秒才好奇:“怎么给游戏角色设计衣服?你画的服装都很好看。”
“根据题材收集参考,再顺眼人物性格进行创作。”程酌认真解释,“角色的造型通常是内心世界的外化,这和服装设计截然不同。”
云礼若有所思,又靠近了点:“如果我是游戏角色,你会给我画什么衣服呀?”
程酌侧头轻瞥,而后笑:“不穿吧。”
……
云礼敛眉,轻轻戳住他的脸:“你说什么?大流氓。”
他现在很担心屁股的“安危”,不敢再没轻没重地挑逗了,而且变得格外警惕。
程酌扶住少年的手腕:“美好的事物本身就是合理的,你也不会想给一朵花、一棵树、一片云增加装饰,不是吗?”
听到这种好听的话,云礼不由压住他笑说:“狡辩,分明就是不安好心,你已经骗不了我啦。”
程酌稍微用力扶住少年的头,逼他和自己亲了下,而后又习惯性地深情对视,未再多言。
云礼脸颊微烫,趴在他身上眼巴巴的纯情模样乖巧至极。
“秦世说,你喜欢《西游记》?”
程酌忽然想起白天的话题。
云礼愣了愣,表情颓然:“小时候每次想看动画片,奶奶都给我放《大闹天宫》,同学们看过的那些我都没看过,也没得选呀。”
虽然很悲惨,但又挺可爱。程酌不禁淡笑。
云礼好奇:“哥哥你喜欢什么动画?”
程酌不假思索:“今敏的作品,不过他已经去世了。”
认真地记住这个陌生的名字,云礼弯起嘴角:“那我也要去看看,不过我的确很喜欢悟空呀。”
程酌多少理解了少年的心思:“因为他自由?”
云礼点头:“因为悟空可以七十二变,想去哪就去哪。”
可惜一部《心经》,一个金箍,便把大圣困在九九八十一难里再也离不开。就像奶奶……
云礼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日常话题,只催促道:“出差要快点回来哦,不然我和汤圆会把你忘了的。”
话毕,少年便乖乖躺到程酌身边,心安理得地会起了周公。
*
热恋期分开当然是件很不开心的事,但云礼也因此得到机会,跟着杨西西去郊区寻觅工厂,开始推进自己的汉服定制工作。
辛苦当然是辛苦的,不过因此长了见识,非常值得开心。
可惜折腾过好几天,两名年轻人刚谈好价格,又为成本发了愁:粉丝订购非常踊跃,亿次元又不允许收取全额定金,前期总得垫钱才行。
杨西西站在寒风阵阵的路边琢磨:“我还有几千,可以先借给你。”
“你留着用吧,再说也不够。”云礼垂眸,“我去多接些广告。”
杨西西脑袋转得飞快:“广告付费周期也很长,要不然……找你那位哥哥借点?他看起来很有钱。”
云礼立即摇头,难掩眼神惊慌。
如果让程酌知道女装的事,别说钱,恐怕连维持男友关系都够呛。
杨西西继续凝神琢磨,灵感顿现:“对了!下月初有个超大的动漫节,我朋友在那边招COSER,如果你用小鲤的身份报名,肯定能赚不少。”
动漫节?那岂不是要现场穿女装给很多人看?
云礼本能地害怕,但为了继续做衣服,还是鼓起勇气点点头。
杨西西立刻打包票:“行!我替你联系。”
*
电影和小说里的爱情总是曲折离奇,现实更似细水长流。
别人是怎么考虑的,云礼并不清楚,但他从未惦记过在程酌身上得到任何物质与资源,所以借钱或寻求帮忙,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能有理解和陪伴,就已经是百分百的幸福了。
这晚程酌打来视讯电话时,云礼正在浴缸里泡着澡计算服装成本,他看清来者,顺手便接通,眨着湿漉漉的眼眸浅笑:“晚上好呀。”
裸露着白皙肩头的湿身美少年……
这是什么特供福利?
程酌略感意外,挑着眉问:“你就不怕我这边有别人?”
云礼本能地缩进泡沫里,看清他背景是空荡的酒店房间,这才郁闷抱怨:“是不是北京太好玩,你都不想回来了?”
程酌只道:“工作太忙,会尽快的。”
云礼追问:“尽快是有多快?”
看程酌的样子的确是略显疲倦,而且思考得也很认真,但少年还是不甘心:“你已经出门六天啦程先生!”
程酌回神:“明后天回吧。”
云礼立刻露出笑脸:“真的吗?那你会陪我约会吗?”
“嗯。”程酌答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云礼将信将疑,委屈地撒娇:“哥哥,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每天都看到你,但你好像不是这样。”
程酌微怔,而后保证:“今年都不会再出差了。”
“今年没两个月就要结束了,狡猾。”云礼打起精神,“那你记得给我带稻香村的点心,我要吃。”
“嗯。”程酌似乎看过手表,“还要什么微信一起发我,我得去忙了。”
……
云礼知道他不该围着自己团团转,可又偏偏希望他眼里心里全是自己,哪怕分走注意力的是工作,也超级值得嫉妒,十分意难平。
不太满意地挂掉电话,云礼叹息。
无聊的汤圆又叼着冻干鹌鹑溜达进了卫生间。
“猫猫,你的主人好像心不在焉的。”云礼忧心忡忡,“你说北京到底有谁在啊?”
汤圆蠢蠢地把冻干鹌鹑丢进水里:“喵~”
云礼吓得立刻起身:“喂,你们全都欺负我!”
*
仔细想来,顺顺利利活过十八载,云礼还真从没为钱发过愁。
他之前拍女装赚到小几万,全花在了山雀雀的涩图约稿上,而今想来,难免有点后悔,又着实覆水难收。
当晚,云礼正整理着汉服订单,APP又传来新消息。
是山雀雀新打的草稿。
……呜呜呜穿苗疆衣服的程酌哥哥也好性感。
分明刚刚决定要节省的云礼瞬间变节,美滋滋地回复:“老师,体型能不能按这张照片再改改?”
山雀雀向来有求必应:“好哇。”
云礼选了张程酌在家里的日常照,用猫咪贴纸盖住脸发送过去。
没想山雀雀好半天没吭声,而后竟然直接下线了。?
云礼一脸莫名。
*
是夜,东港市另一处大房子内,桑雀正呆坐在电脑前手足无措。
刚忙完工作的陈聿深路过书房,忍不住劝阻:“老婆,你手伤没好,能不能少画点?”
桑雀忙关掉无比眼熟的照片,迟疑应声:“嗯,我就是上上网。”
陈聿深眯起桃花眼,忽然靠近:“让我看看你在画什么?”
……好像大概在画你好哥们的涩图,很多张。
意外得知真相的桑雀汗流浃背,故作镇定地吩咐:“没有啦,我得喝药了,你帮我拿过来。”
执行主人的命令可能是狗狗的天性。
本来已经进到书房的陈聿深很快便又走了出去。
桑雀默默地松下口气,点开最近的“大客户”头像,仔细定睛一瞧,心中不由更加狼狈:确实是个极品美少女,但五官……
啊啊啊为什么之前没认出来呀?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办,我好像亵渎了程老师、又带坏了小朋友……
我我我……
桑雀尴尬到胃抽成一团,恨不得当场就把云画师的账号注销干净,让宇宙的神明彻底摧毁掉这段羞耻的记忆。
*
未知露馅的云礼继续忙于自己的新生意。
杨西西路子野,办事很是靠谱,没两天就联系好了动漫展的朋友,帮他递交上了COSER简历。
凭借逆天颜值,自然畅行无阻。
只不过主办方需要对核心演职人员进行现场面试,这考验必须得云礼自己应对才行。
女装应聘……
想想就很值得紧张。
云礼在家翻箱倒柜,对比着五彩缤纷的小裙子陷入愁绪:东港已经大降温了,现在穿夏装出门太离谱,买新的又好浪费……
罢了,打车来回,不会怎么样的。
他这般决定后,便开始站于镜前专心化妆,完全没注意汤圆在裙子堆上打滚卖萌的可疑身影。
*
过程意外地顺利。
因为主办方全是二次元的关系,没人对男生女装露出任何异样眼光,反而还遇见不少浓妆艳抹的同好。
唯一的困扰就是云礼的美貌过于显眼,莫名奇妙被拍了好久的照片,才拿着COSER合同从面试的酒店房间离开。
真麻烦,不过一举可以赚到服装成本,也算值了。
他心情愉快,逐渐习惯了在户外穿裙子的陌生感觉。
谁知正带着阵阵香风路过酒店大堂时,却看到个极为意外的身影,差点当场被吓裂开——
程酌哥哥?!
云礼本能地躲到立柱后面,呆呆地望着程酌从远处经过,慌乱之余又极度不解:不是说去北京出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东港的酒店里?
而且他身后跟着的年轻男人是谁啊?
眼瞧着程酌进了电梯,云礼心里更是着急,看清楼层后忙跑进另一处电梯门内,想要瞧个究竟。
可惜鬼鬼祟祟寻觅半天,除了等到那陌生男人从某间客房离开之外,根本没探查出个所以然来。
*
阿嚏!
回家卸了妆的云礼失魂落魄、头痛欲裂,却完全没有休息的心情。
哥哥为什么要撒这么奇怪的谎?
他不回家的唯一原因,不就是为了躲开我吗?
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没有呀,明明都很听话的!
除了……
云礼呆坐到马桶盖上,终于有所意识:程酌出差的前一晚,自己表达过不想做零,虽然当时被安慰过去了,但哥哥肯定很失望吧?
毕竟像他那样的成熟男人,必然有很强的生理需求。
如果完全不存在肉|体关系,当朋友就好了。
所以跟他进酒店的男人……
不可能,程酌绝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云礼一刻也无法忍受,忽又站起身来,拿住外套匆匆离去。
正叼着草莓小吊带玩耍的汤圆疑惑探头,缓缓地眨了下无辜的猫眼。
*
却说刻意“闭关”几日的程酌的确卓有成效,思绪泉涌,很快就将那张海报细化得七七八八。
不料他正躲在酒店房间收尾时,门却被急促而用力地敲响。
易迅的助理又回来了?
程酌略感不耐烦,放下数位笔走过去批评:“有什么事你下周——”
结果站在外面的却是气喘吁吁、眼睑泛红的云礼。
全无防备的程酌愣了下:“小礼,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去出差了吗?”云礼气到声音哽咽,“你是在躲着我吧?”
程酌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为什么?撒那么多谎不觉得奇怪吗?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可靠的男人……干嘛要把我当傻瓜呀?”
少年从来憋不住话,问题倾泻而出,情绪差到离谱。
虽然没做亏心的坏事,可也的确是谎话连篇。
程酌终于还是承认:“抱歉,是我不对。”
云礼面色苍白,幽怨地对视两秒,便被清透的泪水湿了睫毛。
如果说他之前流泪都在装模作样,那今天的确是被气到泪崩了。
少年理智断裂,毫无预兆间忽然扑到程酌怀里,边垫着脚强吻他,边胡乱地把他往屋里猛推。
湿凉的吻不似平日那般甜蜜,反倒特别委屈。
程酌被迫跌坐在沙发边,扶住他安慰:“我不是躲你,别哭了。”
“我就要哭!”
云礼一想到他反反复复在电话里糊弄自己,不禁更加难过,用力抱住程酌的脖颈急着要求:“我愿意做零,我愿意被你睡,你不准抛弃我!”
……
房间的门未关。
推着清洁车的大妈从门口路过,对着程酌露出了严厉的目光。
第32章 拈花
我行我素, 随遇而安。
这八个字是程酌成年生活的精准写照。
专注要做的事和必须哄好的人乱成一团,类似的状况他从未体验过,当真懵了几秒, 才把闹脾气的云礼大力抱起,关好门问:“怎么会这么想?”
云礼扶着他啜泣:“不是吗?我没做错别的事情。”
“你什么都没做错, ”程酌把少年放到写字台边坐好, 无可奈何地解释, “我只是想空出几天把画稿完成,再专心陪你。”
云礼注意到电脑和手绘板, 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含泪呆滞:“画……”
原来是这样啊。
就说嘛,程酌哥哥不会干坏事的。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无法理解工作和艺术的小孩子了。
回忆起刚才的哭闹, 云礼失落又羞耻, 默默低下了头。
程酌把手支在少年的身体两侧,思考过后才诚恳表达:“我创作的时候很少去考虑别的,时间又不固定, 加上这次的工作急了点, 肯定会影响你的生活, 所以没有妥善思考, 就找出差的借口骗了你。”
事实远比想象中要纯洁,云礼抽噎:“我明白了,我爸爸写书的时候, 也会很久很久都不出门, 都怪我管不好情绪……”
“每种情绪都有它出现的理由, 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程酌扯过面巾纸帮他擦眼泪, “是我没弄清楚怎么平衡新的生活。”
云礼小声:“所以真的不是因为那个……”
程酌擦泪的动作停了下,而后轻轻吻过他的唇, 又揉揉他的小脸:“不知谁给你灌输了什么思想,可这种事本就该慎重,别给自己压力。”
云礼不安:“如果我不愿意,你还喜欢我吗?”
“身体是我们的一部分,”程酌淡笑,“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云礼呆望着他,脸红又词穷。
程酌笑意更甚,目光灼灼:“不过我也没自己讲的这么伟大,我还是……非常渴望得到你的全部。”
全部。全部。扑通扑通。全部……
云礼心跳到失控,脑袋有点迷糊,更因方才疯癫的行为而羞惭,躲开眼神说:“你画吧,多久都行,真的不用特意分神关照我,我能理解画画对你有多重要,不会打扰你的。”
话毕他便跳下桌子想逃。
程酌却伸手拦住,用手背碰了碰云礼柔软的面颊,担心蹙眉:“小礼,你好像发烧了。”
*
好荒诞,本以为感情濒临破裂,结果却是个大乌龙。
全身滚烫的云礼倒在酒店大床上,根本无力抵抗风寒带来的惩罚,吃过药就毫无出息地昏睡过去。
意识几度沉浮,再疲倦睁眼,窗外天暗如墨。
程酌仍在电脑前专注勾勒,却像有第六感似的,很快便移来目光。
这让云礼徒生愧疚。
毕竟程酌的事业在他心里高不可攀,这个男人的才华和精力本就该属于那些美丽的作品,而不是平凡的自己。
结果闹来闹去,又耽误了哥哥的宝贵时间。
“吃点东西,是不是穿太少才生了病?”
程酌走到床边落座,扶他稍微坐好后,便端过床头柜上还温着的粥。
云礼诚惶诚恐:“我自己来。”
“没事。”程酌舀起粥喂给他,“好点没?”
云礼咽下食物,怯怯地忏悔道:“哥哥,我要是知道你在画画,绝对不会捣乱的。”
程酌并不纠结这个,只关心:“所以你怎么会来这家酒店?”
云礼瞬间僵住,结巴道:“同、同学叫我来吃下午茶,恰好看到你在大堂,就跟踪了一下……”
哎,方才还因为对方撒谎而生气,结果现在胡说八道的是自己。
云礼心慌不已。
毫不怀疑的程酌注意力逐渐偏颇:“又是那个杨西西?”
“不是,历史社团的。”云礼企图蒙混过关,“哥哥,我不想喝粥了,我没力气。”
“没力气才要吃东西,最后一口。”
程酌耐心地喂了一大勺,而后端水拿药,忙到团团转。
病怏怏的云礼默默瞧着,心中很暖,以至于身体也不再那么难过。
照顾少年吃过药,程酌嘱咐:“你再睡会?”
“我想抱抱。”云礼声音特别小,“我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他想起电脑上没完成的画,心虚强调:“就十秒。”
程酌凝视片刻,莫名轻笑,伸手就把云礼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待到桌边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这才拿起笔重新工作。
无比温暖又结实的身体,真让人想做梦。
云礼轻轻地靠着,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呼吸浅淡,存在感不如一只小猫。
程酌向来创作速度飞快,其实这日海报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些收尾的细活。
他将图层重新整理好,又反复检查过效果,方才置笔。
时间已过凌晨三点,云礼依然睡得恬静。
香香软软,又因生病而发着烫,可爱又可怜。
强势的男人最怕遇到让自己心软的对象,每次看到云礼,程酌都会有种不知怎么办才好的纯情错觉。
轻吻过云礼的短发,脑海中又飘过微光般的念头。
程酌重新拿起数位笔,给海报上的大圣手中添了一朵金色婆罗华。
向来拈花的只有慈悲的佛祖,而非叛逆的悟空。
奇妙的亮色竟瞬间成了画面的焦点。
这灵感让他很满意。
*
画作完成的刹那,也便结束了与它的缘分。
至少程酌一直以来的习惯都是如此。
次日他醒得很早,正轻手轻脚收拾行李时,门却被人鲁莽狂敲。
虚弱的云礼吓得瞬间睁眼。
程酌目露不悦,打开门一瞧,果然是昨天那个毛手毛脚的男助理。
叨扰了清净的助理挺开心,举起两个大盒子:“程老师,您要的北京稻香村我托人搞到了,最新联名款!”
……
程酌轻咳,试图把东西接到手里赶走他。
可助理却很热心地帮忙放到茶水柜上,兴奋宣布:“我恋爱了!”
程酌向来没什么架子,无奈此刻没有闲聊的心情:“是吗?”
“昨天我在外面走廊,遇到个超级漂亮的姑娘!简直就是天仙,而且气质与众不同。”助理一脸花痴地向往,又叹息,“可惜刚见到她就跑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
云礼本带着睡意在听热闹,却被这话吓了好大一跳。
穿着女装寻找程酌房间时,的确和程酌身边的年轻男人打过照面。
还以为机灵地躲开了,没想到……
这助理多少有点话唠,边说边往内室里走:“老师您海报画得怎么样了,我能先睹为快吗?”
程酌刚想伸手阻止,助理却自己停步。
因为他在隐约露出的床铺边缘看到双雪白而秀美的脚。
脸长得好看的人不少,但脚这么漂亮却很稀奇,而且……程老师不是说闭关画画吗?这是在干什么?!
助理很八卦地惊讶回头,忽然鞠躬:“打扰了!您请便!”
话毕他便坏笑着往门外溜,多半要去跟易迅的同事们展开讨论。
程酌略感无奈的同时,云礼也在屋内松了口气——
幸好那家伙没冒冒失失闯进来,不然失恋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
松软的桂花糕咬在嘴里,因为生病而缺少了几分甜味。
但云礼还是一小口接一小口,吃得很认真。
在旁收拾东西的程酌吩咐:“垫垫肚子算了,等下去楼下餐厅。”
云礼眨眼笑:“那可不行,这是你专门给我带的北京特产。”
……
少年又恢复认真的神色:“哥哥,以后你有什么想法,试着跟我说行吗?虽然我没有你成熟,但还是会努力去理解的。”
程酌放下正在装盒的手绘板,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还真有件事。”
云礼好奇眨眼。
“下周朋友开生日派对,一起去吗?”程酌看似聊起闲事,但又刻意提起,“他是个挺有意思的服装设计师。”
云礼以为自己把真心掩饰得很好,结果还是被察觉了,他本不想利用程酌的资源,可……又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
做个独立的人真的好难。
程酌安抚:“只是交个朋友,别担心太多。”
云礼低头说:“你为我做的太多了,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样不好,搞得我像金丝雀一样……”
“又是谁教你的词?”程酌不悦,“秦世?”
自从那天半夜读过BL小说后,云礼就一发不可收拾,到处去考察男男文学,他声音细不可闻:“晋江看的……”
程酌拿住他的手机:“不健康的软件就卸载了吧。”
“健康的,可纯洁了!”云礼忙抢回来,生怕相册被看到,他强调,“不要逃避我的话。”
程酌伸手摸住云礼的头:“你给我的不能用世俗衡量,我为你做任何事,也都不是利益交换。”
依然是这样宽容的答案。永远笃定。
云礼又几秒没讲话,而后又爬跪到他身边,搂住程酌的脖颈小声说:“那件事,我可以试试……”
程酌抬眸。
“昨天我在酒店找你的时候,好怕你会……心都碎了。”
云礼因病憔悴的面庞有点可怜,他鼻尖微红:“我不想让你属于别人,永远都不想,你是我的。”
程酌搂住少年的腰:“现在你也知道永远有多远了吗?”
云礼不假思索:“一辈子。”
十八岁的一辈子,听起来好像个未知数。
温柔地拥抱住少年,程酌微笑得很迷人。
云礼忽推住他,忐忐忑忑:“真的……真的不会很痛吗……”
“会。”程酌故意吓他,“痛到你一辈子都忘不掉。”
云礼更加慌乱,眼神像只紧张的山鹿。但他很快又慢慢松下略显紧绷的身体:“那也好……至少能让我一直记得的男人是你。”
毫无自知的真诚最惹怜爱。
程酌忽然压着云礼倒在沙发上,见他害怕到闭眼,不由失笑,勾了下那小巧的下巴,帮忙盖好毯子:“小宝贝,好好养病吧。”
第33章 变数
东港的初冬微凉, 但云礼的心却比往年温暖许多。
这日课后,他去服装厂交了定金,眼瞧着几百套汉服的制作步入正轨, 开心到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算一算时间,好像该给家里报平安了。
云礼独自走到无人的路边, 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和程酌在一起后, 他很少在家里联系蒋青, 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老太太并未多想,依然在无止无休地嘘寒问暖。
云礼认真答应, 快结束时鼓起勇气问:“奶奶,我可以谈恋爱吗?”
虽然知道答案,但总不能永远不提。
果然, 蒋青慈祥的表情立刻严肃:“你才大一, 心思要放在学习上,等毕了业再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姑娘不好吗?”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呀。”云礼委屈,“为什么别的同学都可以?”
蒋青无奈:“小礼, 你太单纯了, 奶奶怕你所遇非人。”
不是的, 我爱上了全世界最好的人!
云礼只敢在心里偷偷反驳, 面上却老实:“哦。”
“天都暗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呢?”蒋青又开始操心,“上完课就赶紧回去吧,现在社会太不安定了。”
云礼哭笑不得:“好, 我打算去程酌哥哥的公司写作业, 他说晚上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蒋青对程酌好感度几乎满分:“行, 别给人家添麻烦。”
*
自从知道程酌的真实工作后, 云礼三不五时就想往易迅跑。
他喜欢偷偷观察哥哥工作的样子,他想了解这个男人每处细枝末节。
其实艺术总监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决策, 员工们排着队来汇报个不停,难怪连画海报都得闭关才行。
坐在内室学习的云礼时不时便竖起耳朵听听,眉头微敛,若有所思。
等到终于没人了,他才小心露面,凑到办公桌边追问:“哥哥,你开心吗?”
正在签文件的程酌愣了下,抬眸微笑:“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画画那么好,公司不应该专心让你创作吗?”云礼憋不住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虽然这问题很孩子气,但也是程酌极少听到的困惑。
毕竟没有谁会那么关心一位成功人士开不开心。
反思过之前的故意遮掩,程酌耐心解释:“画画是工作,推进项目也是工作。游戏并不能靠几张画完成,要不然怎么会叫它第九艺术?”
在蒋青的监督下,云礼的成长与一切电子娱乐无缘。
……什么第九艺术?他听得满脸困惑。
程酌提议:“要不要去外面参观下?”
听桑雀说过,易迅的保密制度很是严格,云礼忐忑:“我吗?带与工作无关的人出现,会不会影响你的风评呀?”
少年天真的话惹得程酌失笑:“我有什么风评?”
云礼认真:“大家都说你是特别特别好的人,谁都不会讲你的坏话。”
程酌反问:“我好吗?”
分明上一秒还在认真聊天,可稍微对视,心思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云礼忽低头轻轻亲了他,而后才目露笑意:“好。”
实在清甜的片刻温柔。
转瞬间,少年就被更深的吻所俘获。
炙热而暧昧的气息瞬间驱散了理智,程酌不自觉地起身把他抱压在桌边,仿佛在品味什么珍馐一般,引导着云礼去承受舌津交缠的欲望。
快要呼吸不上来的少年微垂着睫毛,面如丹绯。
忽感觉温热的大手直接探入衣服,暧昧轻揉他的后腰,云礼方才心跳露拍,想在忐忑中阻止,却又忍不住身体发软地沉沦。
欲望挤出理性的裂隙,疯狂蔓延。
直至无辜的文件混乱落地,两人终于喘息着如梦初醒。
天呐,这可是哥哥每天上班的地方……
云礼害羞地把脸贴到他怀里,耳尖红红。
若是真拥有狐狸的大尾巴,恐怕早就情不自禁地缠到程酌身上了。
*
超乎少年的想象,所谓游戏制作真是科技点爆表的过程。
被程酌带着在各部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云礼简直大开眼界:从一张原画到3D模型,再把它放入引擎中动起来,全套流程简直和变魔术无异。
加之还有动捕室和录音棚这样的辅助部门,更是无限神奇。
可真厉害啊……
云礼并不认为游戏是什么祸害,反而因为长了见识而肃然起敬。坐车离开时,依然沉浸在饱受震动的思绪里。
“网上说你参与过很多游戏,怎么忙得过来呢?”
他忽忍不住感慨。
开着车的程酌神色平静:“每个游戏都有制作人把控全程,我通常只负责确定美术风格和品质——少吃点,等下又吃不下饭。”
云礼正在品尝公司员工送的果冻,闻言忙全塞进嘴里,咕叽咕嚼个不停。
程酌瞥过后视镜:“……”
解决掉零食,云礼方才转移了注意力:“所以晚饭吃什么?神神秘秘的。”
两人在一起后,正式约会屈指可数。
程酌对骗他出差的事感觉很抱歉,特意选了个有趣的地方散散心,因怕贪玩的云礼在路上就坐不住,只笑:“到了就知道。”
*
“真的吗?我可以飞起来?”
一个小时后,云礼站在处风景绝美的山顶,围着滑翔伞教练兴奋不已。
此时夕阳即将落山,暖橙色的柔光笼罩着山野与海面,大自然所创造一期一刻的美丽是人类无法复制、只能铭记的奇迹。
程酌举起手机拍了张在风中浅笑的少年,方才靠近。
云礼被教练无情拒绝后,又不甘心地追问程酌:“哥哥,我想一个人飞,我会小心的,好吗?”
带他体验这种危险项目已经算顶风作案了,程酌拒绝:“不行,或者先训练几天,等训练好了你再自己尝试。”
“可我现在就要玩。”云礼着急,“那你带我。”
不远处被嫌弃的教练:“……”
程酌欣然答应:“来一次就要去吃饭,很快天就黑了。”
云礼正偷偷琢磨如何撒娇实现单人飞行,闻言轻咬嘴唇,转瞬又决定见好就收:“嗯嗯,没问题。”
*
初见精致如瓷的江南少年,任何人都会小心翼翼、倍加呵护,更何况早就着了魔的程酌。
可在东港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他又从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窥见了云礼灵魂的更多侧面:不安分,太好奇,充满热情,甚至喜新厌旧。
这次抽空来尝试些冒险运动,也算是投其所好。
果不其然,忽被告知能体验滑翔伞对云礼是件太开心的事。
他准备时没有半点恐惧,一直欢声笑语。
反倒是终于腾空而起,朝着夕阳奔赴山和大海时,又逐渐陷入安静。
风有些凉,但遥远而精彩的世界尽收眼底,让少年无暇在意。
他呆呆地望了很久,才小声感慨:“哥哥,要是我可以一直在天上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再被束缚,就可以接近自由。
不料程酌却反问:“永远待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你还可以去海底、去沙漠、去冰川,去一切你想去的远方。”
从来没谁对云礼讲过这种爱意满满的话,哪怕他一直被爱着。
在喜欢上程酌前,少年的人生只有两种选择:努力读书,留在大城市朝九晚五,或是回到小小的江朔,弹着古筝继承茶楼。
可这一瞬间,好像不是了。
云礼无法言喻地心潮澎湃,坚定暗想:我要当服装设计师,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然后大声地告诉奶奶,我恋爱了,对象是程酌!
少年意料之外的沉静惹程酌担心:“冷不冷?”
云礼答非所问:“哥哥,我喜欢你。”
程酌微怔。
两人被安全绳一前一后地固定在一起,云礼努力侧头,笑着保证说:“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安全头盔和防风镜挡住了那美丽的小脸,但镜片下的笑眼弯弯,却透出平日不见的绚烂光彩,令人怦然心动。
*
天忽地黑透了,只有灯塔和小岛上的民宿亮着光。
轻盈的帆船划过海面,荡漾的波涛仿佛藏着抹抹金鳞。
云礼好奇地跪在船尾,用小巧的手提灯引得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追逐,感觉有趣至极:“好想抓一只呀。”
程酌坐在船沿,姿态悠闲:“清晨可以出海,不过要很早起床。”
“去呀去呀!”云礼非常期待,发现帆船离小岛越来越近,不由趴到他牛仔裤上哀求,“再玩一会儿好不好?我还不饿。”
那可爱的容颜在微光中像个纯洁的精灵,却又引诱着男人想犯罪。
程酌无声地凝望片刻,方才妥协:“一刻钟。”
云礼立刻露出笑意,瞧着他和负责开船的教练吩咐完,又微微歪过头,眼睛里似有爱慕的星火。
狐狸的崇慕可不是白享受的,程酌有所意识:“还想要什么?”
云礼眨眼。
他特别爱盯着程酌看,不仅仅因为是帅哥,而且程酌的那种自信、平静、松弛和矜贵,是少年最向往的特质。
要是可以成为哥哥这样的人就好了。
云礼忽开口:“今天是我玩得最快乐的一次。”
程酌依然勾着嘴角:“那就好,本来就是想让你开心的。”
“其实奶奶每年都带我旅游,去过好多地方,”云礼郁闷,“可每次都是老年团,我要帮那些爷爷奶奶拍照拿东西,什么都不能体验。”
隔辈最亲,但代沟也最深。
少年的成长过程很值得唏嘘,程酌安慰:“以后我陪你。”
云礼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笑过之后又问:“哥哥,你怎么从来不问我爸妈的事,是听我表姐八卦过吗?”
程酌承认:“略有耳闻。你想说我当然愿意听,但你不想说,我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云礼的确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聊起过父母,但就像希望了解程酌一样,他也希望程酌能了解自己。
“我妈是个歌手,很多年前还小有名气呢,我爸是作家,出版了好多悬疑小说……我猜他们最开始肯定是彼此欣赏的吧?”
少年清冽的声音透着悲伤。
“不过听镇上的人说,爸妈结婚以后就相处得不好,我妈和奶奶的关系也很差。”云礼垂眸,“最开始都是妈妈照顾我的,但我五六岁的时候,她忽然就离家出走去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许如意曾经跟程酌聊起过这些,内容大差不差,但被云礼自己讲出来,却让人格外不忍。
程酌认真:“你恨她吗?还是想见她?”
“恨,也想见。”云礼枕着他的腿,迷茫地望向大海,“其实我能理解妈妈为什么离开江朔,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带我走?”
“也许是很现实的原因,比如没有钱。”程酌试探,“如果你想当面问清楚,我替你去找。”
云礼拒绝:“她十年都不来看我一眼,应该是……有新的人生了。”
程酌轻抚少年的短发。
云礼忽抬头:“哥哥,你不会像我妈一样,好端端地,忽然就抛弃我吧?”
“怎么会这么想?”程酌许诺,“我绝不离开你。”
可能是提起母亲的关系,云礼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他委屈:“可是人生那么长,你能保证只喜欢我一个吗?”
程酌不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海誓山盟好像跟他没有关系,未料过于梦幻的答案竟一字一句:“我可以。”
……
云礼愣愣地回望着,过了很久才要求:“就算有朝一日你不想要我了,也一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
原来这晚的美食就是云礼曾经脑补过的烛光晚餐。
特意从酒店请来的海鲜名厨,专门为两人烹饪了颜值与味道同样顶级的菜肴,还有美丽的玫瑰花束和在海边演奏的乐手……
一切都很像爱情电影中经费燃烧的撒糖桥段。
程酌的确是这样的男人:能敏感地窥视到他人内心所需,并且总能超额完成对想象的变现。
云礼的情绪很快就多云转晴,整晚都在好奇中笑意不停。
深更半夜,刚洗过澡的少年又开始黏人,找见程酌在民宿的吧台前调酒,便凑过去恳求:“我也要喝,你看看我的身|份证,我是大人了。”
不能太管束云礼。
程酌逐渐明白少年的感受后,反而好说话了许多,应声过后就开始忙碌。
云礼当然不懂酒,他总觉得调酒就是把各种液体倒在一起。
可今晚近距离观察了,才知道有那么多讲究。
对审美很有追求的程酌调的酒也特别好看,手工切割好方方正正的超透冰方,又一层一层叠入石榴糖浆、橙汁、白啤酒和蓝橙力娇酒,那极唯美的渐变色在冰杯中漂亮极了。
云礼惊讶:“好像傍晚的大海。”
程酌勾起嘴角,放入柠檬和香草后推给他:“请。”
小心翼翼地尝了口,相当神奇的味道,犹如甜甜的夏天。
云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忽然侧身双手勾住程酌的脖颈:“哥哥,我可以酒后乱性吗?”
话毕,他便垫脚送吻。
沐浴液的淡香混合着果酒的芬芳,果然有点醉人。
程酌边吻着边将他抱起,毫无犹豫地走至沙发前压到身下,在喘息中微微抬起头,又俯身轻咬住少年白皙的脖颈。
感觉到短裤被用力拽下,本就心脏狂跳的云礼更混乱了。
他抚过程酌肌肉上薄而灼热的汗,颤声认怂:“我害怕……”
程酌托住云礼发软的细腰,低声安抚:“不怕,我在这。”
茉莉花味的油有种烫人的错觉。
灯光朦胧的浪漫房间里,逐渐充斥满这股甜香。
毕竟少不经事的云礼脑袋全然空白,他抖得更加厉害,声音像是要碎了:“哥哥,会痛,我……我不行……”
说着便有点娇气地涌出眼泪:“真的很痛……”
本就极小心的动作逐渐停止,程酌压在他身上喘息了许久,才用力扶住他的腰:“用腿,会吗?”
……
略。
*
我好过分。
主动去撩,临阵脱逃。
次日醒悟过来的云礼总觉得很羞愧,再去玩其它水上项目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憋到回程路上,他实在忍不住:“对不起……”
扶着方向盘的程酌眼神诧异:“嗯?”
云礼低头:“下回,你不要管我说什么,做就做了。”
……
车里的氛围瞬间微妙不已。
程酌将车驶下高速,开始朝别墅的方向调头,这才无奈反问:“为什么?”
云礼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没有准备好,我会等你。”程酌难得有些不悦,“如果我只是想上床,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不是心甘情愿的,对我没意义。”
云礼生怕他误会:“我、我不是不愿意……”
“小礼,珍惜自己的所有感受,包括犹豫和恐惧。”程酌重新变得温和,“你没必要去迎合任何人。”
……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好?
云礼揪着衣角,感动又茫然:我是不是太笨太不解风情了?其他人是怎么来的经验,又怎么生的决心呢?
迟来的青春期烦恼,当然没那么容易有答案。
*
总体而言,这次游玩还是相当愉快的。
回到玻璃别墅后,生活也似一下子回到正轨。
云礼进门就喊:“汤圆,你想我了没?别人来喂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正站在沙发背的缅因猫缓慢眨眼,嘴里叼着的东西随之落地。?
云礼觉得稍有眼熟。
很爱干净的程酌无语靠近,捡起来说:“你又去翻……”
他话说到半截,很突兀地停住。
因为被那双大手展开的,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草莓蕾丝吊带内衣。
云礼呆在原地,心虚的灵魂悄悄地离开肉|体……逃离地球了。
第34章 疑云
云礼时常会恐惧:如果女装的癖好被程酌发现了该怎么办。
尽管他预想过无数次那可怕的场面, 可真露出破绽时,头脑依然完全空白。
吊带是贴身的,过于小巧的尺寸让程酌本能地认为它属于娇瘦的女生, 不由眉头渐蹙,推理出最有可能的答案:“你带人回来过?”
如果是件外套, 云礼尚能编些借口, 可这贴身衣服意味着什么, 他不至于不明白。
不如倒打一耙吧!
慌乱的云礼脱口而出:“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该自问吗?”
……
糟糕,语气太生硬了, 显得很不正常。
少年有点控制不住身体的瑟瑟发抖。
程酌不敢置信地望着云礼,眼里似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瞬间破碎掉了。
那是曾经不掺杂质的信任。
不是不愿承认,可该怎么承认?毕竟哥哥是那么体面的男人, 身边朋友个个事业有成, 而自己这怪癖,又完全上不了台面。
早该万分谨慎的,结果竟然被猫猫叼走都没察觉, 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简直就是被宠过头的得意忘形!
云礼被打量得懊恼又心虚, 那写在脸上的情绪显然容易被解读成另外的答案。
程酌又淡淡地观察过手里的衣物, 声音微冷:“除了你奶奶, 从来没有任何女性来过我的房子,小礼,你想装傻也请稍微用点心。”
这还是哥哥第一次如此严厉。
云礼在铺天盖地的紧张中恼羞成怒:“所以你觉得我出轨?”
“我没这么说, ”程酌把吊带塞还给他, “只是希望你讲实话,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云礼仿佛被自己的内衣烫到, 颤抖松手的刹那理智也随之断掉了,盯着地板非常激动地强调:“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干嘛要逼问我?”
话毕他又抬声:“我从来不曾对不起你,你要是非那样想我,不如分手吧。”
……
天啊,我在说什么鬼话?
云礼根本不敢去对视程酌的眼神,本能地操纵着不太听使唤的身体,想要夺门而出,逃离这令他窒息的绝望场面。
分手,如此伤人的词汇竟然冒出来了。
向来好脾气的程酌不再纵容:“小礼,你要是这样随随便便地离开,就别想再随随便便地回来。”
已经扶住门把手的云礼瞬间停住动作。
求求你,别生气,别讨厌我,别不要我……
心里在冒出这些酸涩气泡的同时,大脑却没什么思考能力,毕竟若不逃开,也实在难以解释。
极度混乱的同时,云礼还是拉开了防盗门。
可他根本来不及迈出半步,便被巨大的力气猛拽了回来!
后背重重撞到墙上的刹那,粗暴的吻也随之而至,程酌毫不客气地一手控制住云礼的小脸,煽情的深度交缠中带了几分愤怒之意。
被吮咬得太痛太窒息,云礼努力挣扎不开,只觉得连呼吸都带了血腥味。
感情复杂的一面,单纯的少年还没能完全理解,但本能让他对这个吻有所体会:或许遭到背叛,比羞耻癖好之类的更让程酌无法接受。
如此完美主义又浪漫纯粹的男人,误以为他带女生回来乱搞,多半等于被戳了一刀……
可、可我到底该怎么办?
云礼手足无措,终像小时候每次犯了错误那般狼狈痛哭,温热的泪水沾到彼此的唇,终于为惩罚意味鲜明的吻画下了中止符。
怀里的少年可怜到不像样子,慢慢浇熄了程酌罕见失控的情绪。
别无选择,云礼啜泣着笨拙撒谎:“你出差的时候……杨西西和家里吵架没地方去,我就自作主张收留了她……我知道这是你的家,我没资格这么做……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骗你,可我是怪物,又太贪图你的爱。
我走投无路了。
纠葛的情绪让云礼哭得更加伤心:“可我真没干对不起你的事……她是拉拉,也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你不喜欢她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不敢说……”
程酌垂着眼眸认真聆听,也不知信了没有,但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伸手把云礼用力抱住,顺着他清瘦的脊背安抚:“好了,我知道了,别哭了。”
过山车似的情绪远超云礼的驾驭能力。
他亏着心继续装委屈,孩子气的泪水疯狂涌出,泛滥到难以收拾。
*
身为朋友,杨西西还是很够意思的。
她微信上听闻此事,竟趁大半夜拎着水果跑来玻璃别墅,装模作样地给程酌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我就是来借宿过两宿,还奇怪怎么丢了件衣服呢。”
……
程酌不是个单细胞的男人,半笑不笑地把装着吊带的袋子递给杨西西:“没关系,平时多谢你照顾小礼了。”
“他也很照顾我,”杨西西揽下责任,“这次添麻烦全是我的错。”
程酌莫名微笑:“园区出入任何人,保安都会告诉我的。”
杨西西脑袋灵活:“之前不想被发现惹你介意,翻墙来的,见笑了。”
“看来是我想太多。”程酌看过手表,“这个时间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我送你回家吧,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安全。”
每次接触他,杨西西都有莫名的压力,忙摆手刻意提及:“不不不,我坐我女朋友车来的,她在外面等我呢,程老师再见,祝你们百年好合!”
丢下这话,这姑娘便忙不迭地跑路了。
程酌瞧了瞧手里一塑料袋橘子,神色微妙。
*
哭泣是件相当耗费体力的事,睡前云礼躺在枕头上头晕目眩,比大病一场还要难受。
倒是汤圆没心没肺,在旁边开心地呼噜呼噜。
笨猫猫,你害死我了!
云礼幽怨地盯着它,眼圈湿红又面色惨淡。
拿着维生素和温水进屋时,程酌瞧见少年的样子,不由无声叹息:“来,吃了再睡。”
云礼伸手便用被子把头蒙住。
他从小就习惯如此,越心里不安越要故意闹小脾气,以便逃避被批评的可能性。
隐隐感觉灯被关掉了,身边的床又微沉,转而万籁俱寂。
被子里实在有些闷,云礼小心翼翼地露头,却在刹那间被程酌用力搂住。
被挤到的汤圆惨叫一声,骂骂咧咧地逃下了床。
依然是那样温暖又可靠的怀抱,云礼鼻尖发酸,主动服软地亲亲他:“哥哥,我不该轻易说分手。我就是犯错误了,不知道怎么面对……”
程酌温声道:“如果只是朋友需要帮忙,你大可以跟我讲,这不算错误。”
云礼特别想结束无尽的谎言,赶紧嗯了声。
程酌没再多言。
夜色愈深。
*
“完蛋,他肯定不信的,只是不想再追究了。”
次日,云礼坐在教室角落垂头丧气,简直像颗缺水的植物。
杨西西在他旁边品鉴着奶茶,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感觉,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两人身边暂无其他同学,云礼惴惴不安:“你见过的同志很多,你觉得他能接受事实的概率有多大……”
“一般正常的男同嘛,”杨西西若有所思,“肯定看到裙子就萎了的。”
……
云礼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
杨西西安慰:“程老师是搞艺术的,没准想得开,没准他自己也喜欢穿女装!”
云礼沉默。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怪场面,杨西西笑得幸灾乐祸。
“我要戒掉,”云礼忽然决定,“以后做个正常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西西瞥他:“可你不是刚签了漫展合同,双倍违约金你赔得起?”
听到这种现实问题,云礼更加精神不振。
“话说你家里东西藏好没?”杨西西提醒,“小心他直接翻到,真相大白哦。”
“哥哥不会乱翻的,”云礼苦恼,“他就是……”
想起早晨直接被送到教学楼下的待遇,少年眉头不解,结果恰好程酌又来了微信:“下午四点半下课?我去接你。”
杨西西好事地偷窥,再度哈哈大笑:“这是什么诡异剧情?貌美娇妻疑似出轨,阴暗丈夫日日死盯!”
云礼垂头丧气:“也只能如此了,站在哥哥的角度想,确实没办法解释。”
“别的我不管啊,”杨西西警告他,“可别耽误我录视频。”
“哦。”云礼无奈托腮,“你说我哪里像会乱搞的人嘛,我这么老实。”
杨西西嘲笑:“怎么不像?你很像那种乱入修罗场的万人迷受啊,我昨天刚翻到篇不错的文,要不要看?”
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少年立刻打开绿色读书软件:“瞧瞧。”
*
自从因为吊带争吵之后,两个人之间的状态的确变得非常微妙,虽然程酌一如既往地情绪稳定且温柔,但云礼被监视的感觉特别明显。
每天上下学都要接送,周末也都陪在身边,几乎没有任何独处的空间。
加之被吓到缩回壳里,云礼更加不敢偷拍女装,连亿次元都不怎么打开了,以至于“小鲤消失”的话题被顶上了软件热搜。
虽然黏着谈恋爱也没什么,但服装厂那几百件汉服怎么办……
云礼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还是得重新赢得程酌的信任,日子才能顺顺利利过下去。
该怎么给一个成熟男人提供安全感呢?
出柜?做|爱?
前者实在缺乏勇气,后者又会让真心变了味道。
冥思苦想过好几天,云礼终于冒出个鬼主意,某夜趁着睡前缠住程酌:“哥哥,我也想纹身,你帮我弄吧。”
正在翻看画册的程酌想也不想:“不行。”
“我就要,”云礼撒娇地抱住他,“你不帮我,我就去找别的纹身师傅。”
程酌无奈抬眸,捏了下少年柔软的面颊:“又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云礼挤走他手里的书,亲热地爬坐到程酌身上,“我想纹你的名字。”
说着他就拉住程酌的大手,按到睡衣里,顺着后腰摸向更往下的暧昧位置:“就纹在这里,图案你来设计,好不好?”
那一片雪白无暇的稚嫩皮肤……纹身?
程酌微微惊愕,而后眼神晦暗。
第35章 母亲
纹身这种事情, 云礼之前从未考虑过,更何况是纹一个人的名字。
但对象如果是程酌,他却感觉很有意义——
在那种绝不会轻易示人的私密部位, 留下无法磨灭的永恒印记,应该算相当诚挚的诺言了吧?
果然, 程酌逐渐回神, 扶住他的头轻吻片刻:“小礼, 别轻易破坏自己的身体。”
“没有轻易,也不是破坏。”云礼摸住他的睡衣领口, 笑靥如花,“程老师,你不想在我身上画画吗?”
说着他便仰头吻了上去, 含糊道:“我想, 我想成为你的所有物。”
恐怕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这句情话。
激情的吻点燃了冷寂的长夜,衣衫尽褪后的耳鬓厮磨,就算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 依然令人沉沦而忘我。
云礼的确有具极美的身体。
他是典型的男生女相, 一双幼态感十足的大眼睛完全模糊了性别的边界, 过度白皙且秀美的身体亦然。
那流畅的线条不似男人粗糙阳刚, 也不像女人曲线温柔。
无论是初见,还是每次所见,程酌都会被完全吸引住目光, 臣服于造物主远超人类的想象。
绯色的吻痕逐渐绽放于少年的脖颈, 锁骨, 腰腹, 腿根……
像是春风拂过,桃花十里。
和做其他事一样, 程酌在床上亦极有情调且耐心十足,撩得小可爱完全软在了他怀里。
释放过后云礼更是防备全无,用绯红的脸颊贴住他的胸肌,喘息着央求:“哥哥,还要亲亲。”
程酌按着他的脖颈低头吻过,扯来湿巾帮他拭净身体:“睡吧,乖。”
已然陷入贤者时刻的云礼的确是困了,可他迷糊半晌,迟疑说:“可是你还没……”
话毕又醒了几分似的,扶住程酌的肩膀浅笑道:“我帮你。”
程酌漆黑的眼眸暗波翻涌。
可懵懵懂懂的云礼像只偷吃雪糕的小狐狸,毫无技巧,没多久便累得睡了过去。
依旧要靠自己解决的程酌无奈轻笑。
他慢慢倒在黑色真丝床单上,拥住雪白香软的少年,如同欲望所化的巨大怪兽,将云礼完全囚进怀中,不再给一丝逃跑的空间。
*
日子缓慢推移,转眼就到了左星臣提过的音乐节。
若是之前,云礼的确可以和程酌瞎编个理由深夜不回家,可自从犯了奇怪的错误,他就被看管得特别严,再随意撒谎,肯定会更惹怀疑。
反复纠结后,少年趁着晚餐时怯怯提议:“朋友邀请我看演出,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正在帮他切牛排的程酌抬眸:“什么朋友?”
不能再骗了,但也得提防被左星臣揭穿女装的事。
云礼硬着头皮解释了下人物关系,结巴道:“我、我跟他讲过我有男朋友,你要是去了,他就会彻底死心的。”
聊起要微信之类的经历,程酌果然表情不悦:“你也可以不去。”
“但是他现在和西西关系很好,我不想闹僵。”云礼郁闷,“是不是我的朋友你都讨厌……”
平日程酌永远与人为善,从没有谁讲过他不易相处,可对待那些围绕着云礼的男男女女,程酌总有些奇怪的占有欲暗自作祟,故而憋不出什么好脸色。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定了定神,程酌收敛表情:“几号的演出?我留下时间。”
“就是周五。”云礼如释重负,“他说到时候给我票,其实我不喜欢唱歌的,凑个热闹嘛,我还没参加过音乐节呢。”
不喜欢,很可能是因为母亲的职业。
程酌未再多言,应声道:“好。”
*
都说动物界的雄性通常更加美丽,为了求偶也为了示威。
可能同志圈的攻亦有此习性。
虽然程酌还不到三十岁,但在云礼面前总是成熟低调,一副社会精英范。
谁知看演出当晚,他却换上了格外时尚的休闲穿搭,就连头发都特意做了造型,看那身上的配饰和手表,怕全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依然学生装的云礼惊呆,低头瞧瞧自己:是不是太土了?看网上的照片,音乐节好像完全是潮人聚集地呢……
程酌却不在意:“走吧。”
万万没想到,停在别墅外的座驾也变成了拉风的超跑。
很喜欢车的云礼立刻跑过去,惊喜地追问:“哥哥,这也是你的吗?”
程酌帮他打开车门:“嗯。”
云礼眼巴巴:“我可以开吗?”
“考下驾照就送你。”程酌倒挺大方,落座后嘱咐,“安全带。”
送我?我可以开着车满世界跑了?!
云礼着急地坐到旁边:“都怪你周末拉着我玩,耽误了我科目二的进度。”
被倒打一耙的程酌不禁轻笑,跑车夸张的发动机声随即响起,打破了落羽杉林中的宁静。
*
“他就是你男朋友啊?”
左星辰在会场外见到跑车和程酌,果然表情微妙且郁闷。
程酌亲自下车取票,垂眸微笑:“谢了,弟弟。”
……
矮了半截的左星臣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句“不客气”,便背着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礼扶着窗户围观全程,等到程酌坐回车里,忽然怪笑:“哼哼。”
程酌侧眸看他。
“哥哥,你是故意的吗?”云礼凑近瞧他,“你想宣示主权对不对?”
程酌也笑了下,重新发动跑车:“少看点没用的小说。”
“你已经被我识破了。”云礼抱起手来,继续煞有介事地哼笑,过了几秒又认真说,“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最喜欢你。”
话毕又补充:“就算我遇到比你年轻比你有才华比你帅比你富有的对象,答案也一样。”
…………
云礼侧身:“我是认真的,因为他们肯定都没有你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狡猾的小狐狸,张嘴就来。
程酌欲言又止。
*
其实音乐节已经持续一整天了,但晚上的乐队比较热门,所以人潮格外汹涌。
进到里面云礼才发现程酌的打扮十分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简直像小学生乱入。
眼前经过的年轻人色彩缤纷,特别是那些女孩子们,妆容精致、衣裙性感,宛若神话故事里迷人的妖精般笑到花枝乱颤。
站在路边的云礼瞧得目不转睛。
“好看吗?”
微凉的磁性男声忽响在头顶。
云礼回神,仓皇接住程酌买来的鸡尾酒饮料,努力解释:“我、我就是担心她们不冷吗?”
经历过上次的吊带事件,程酌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了,他半笑不笑地哼了声,率先带路。
依然很烦恼的云礼忍不住确认:“哥哥,你真的从来不喜欢女生?”
程酌很干脆:“没□□,做姐妹吗?”
云礼郁闷:“那要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女生呢?”
程酌显然连回答的兴趣都不存在。
云礼急着拦住他,抬头追问:“要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女生呢?”
“小礼,你怎么了?”程酌略显困惑,“我的性向还需要解释?”
“不需要,”云礼讪讪,“我就是好奇——好像快开始了,走吧。”
话毕他忙拉住程酌的胳膊,打起精神朝舞台靠近。
程酌无声打量少年纯净的侧脸,心里疑云更甚:我的确是同志,但你呢?
这辈子想爬上他床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一是零。可主动愿意在一起,却害怕做到最后的状况,实在绝无仅有。
成长经历的特殊让云礼比同龄人更无知些。
这少年,当真很清晰地了解他自己吗?
或只是在大城市里遇到个各方面都太优越的上位者,而渐渐走歪了路?
真相究竟是什么,程酌无法想象。
*
嘴上说着不喜欢,但音乐节超嗨的现场还是让云礼很开心。
他站在最前排,一直特别积极地和各个乐队互动,还总因为颜值而被摄影机捕捉上大屏幕,存在感十足。
直到左星臣那个乐队出来,云礼才稍微收敛了点,生怕程酌不高兴。
守在旁边的程酌当然心有无奈。
他始终是个干脆且磊落的人,生命里从无凑合二字。
然而有了喜欢的对象,却连手都不能牵,生怕被粉丝认出跑去爆料,这种状况实在憋屈。
可再憋屈,程酌又仍旧是心甘情愿的,确实只能用着魔来形容了。
*
体验过度愉悦,让两个小时的表演显得很是短暂。
散场后,云礼拿着特意准备的小礼物前往后台,边走边解释说:“你看,我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他不会误会的。”
其实程酌也没太在意左星臣,轻笑道:“你怕他误会,还是怕我误会?不送不是更简单?”
云礼小心翼翼:“可是奶奶说做人要有来有往,我今晚有所表示,以后就不用回报了呀。”
程酌垂眸:“嗯。”
“你别不高兴。”云礼忽然停步,在人来人往的黑夜里踮脚亲了他一下,而后委屈:“哥哥……”
程酌瞧他有趣,故意不语。
云礼沮丧:“那不送啦,走吧。”
“别那么紧张。”程酌终于弯起嘴角,揉了下少年的短发,“给了我们就回家。”
云礼如释重负地微笑:“好!”
*
平心而论,左星臣英伦风格的乐队相当清新,演出很是成功。
他正在临时搭建的后台和同伴闲聊,见云礼带着惹眼的男朋友进来,立刻装模作样地轻咳。
云礼落落大方,举起名牌墨镜礼盒:“没想到你还挺有才华的,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是我太小气了,以后也请加油吧。”
左星臣果然还是憋不出半句好话:“嚯,有家属在就这么和颜悦色啊?我可真不习惯。”
云礼紧张瞪他,生怕他提起小鲤的事。
结果左星臣并没有废话,反而忽对着门口露出谄媚的笑脸:“陈醉姐!你也来啦?你看我朋友是不是长得跟你特别像?”
云礼和程酌双双回头,瞧见个身穿皮衣、烫着大波浪的美女。
那美女有双极梦幻的灵动杏眼,不得不说,真与云礼一模一样。
可云礼没有惊讶,更没有惊喜,他瞬间苍白了脸色,整个身体都瑟瑟发抖起来。
被唤作陈醉的美女倒是淡定,眨眼后上下打量:“小鲤?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完她又笑:“还是穿小裙子的你比较可爱。”
云礼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与十余年未见的母亲重逢,而且她根本毫无愧疚,张嘴就是如此不靠谱的闲话。
所以抛弃我这么多年,果然是完全无所谓的吗?
难于言喻的酸楚从少年心底疯狂翻涌,他再无法忍受呼吸这里的空气,立刻撞开陈醉夺门而出。
程酌看明白了七八分,担心地追在后面:“小礼!”
被留在原地的陈醉渐渐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点了支烟。
左星臣很忐忑:“姐,你认识啊?”
陈醉吞云吐雾,容貌也随之模糊:“嗯,我儿子。”
第36章 轻纱
陈醉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 若不是绝无可能,还真像被刻意安排的恶作剧。
云礼在混乱中横冲直撞,就连奔逃都漫无目的。
幸好程酌很快就用力拉住了他, 扶着少年颤抖的肩膀说:“小礼,你冷静点。”
云礼并没有哭泣, 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切皆出于本能。
程酌认真追问:“那是你……母亲?”
纵然许多年未见, 但江朔的老照片仍在,陈醉那张脸云礼刻骨铭心。
“别怕, 我陪着你。”程酌安抚,“想跟她聊聊的话,我帮你去沟通。要是不想, 我们现在就回家, 我不会让她靠近你。”
云礼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抖得特别厉害。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慢摇头。
程酌没有犹豫, 揽住云礼的腰:“那走吧。”
*
本该开开心心的周五之夜不欢而散。
归家后, 云礼随便冲了个凉便钻进被窝, 抱着汤圆陷入自闭。
他之前很久都没回自己的房间睡过了, 看来的确是饱受打击、不想讲话。
程酌已发现少年并不喜欢牛奶的事实,又将睡前补品换成维生素,进屋嘱咐:“把这些吃了, 增强抵抗力。”
听见主人的声音, 汤圆立刻冒出毛绒绒的小脑袋:“喵~”
云礼勉强坐起咽下维生素片, 连嘴角都没擦干, 便再度颓然倒下。
被亲妈放弃本就是极难接受的残酷事实,更何况意外的重逢如此荒诞, 不难受才怪。
程酌心疼地摸向云礼的小脸。
他可以为少年做很多事,但处理原生家庭关系却很难代而为之。
闭眸假寐许久,云礼终于小声问:“她怎么会出现在东港……”
只一瞬间,程酌便明白了:其实少年还是想知道答案的。
“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觉得她还会再来找你。”程酌温声道,“睡吧,先别想那么多,明天不是要去见服装设计师吗?”
想起早就约好的派对,云礼勉强深吸了口气,搂紧小猫未再多言。
汤圆这猫属实奇怪,它个头大又性格差,向来不好摆弄,可在云礼的手里却总是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此刻也只是无辜地盯着程酌,盼望能被主人解救。
结果程酌眼神瞥过云礼断续微亮的手机,拿起后便无情地走出了卧室。
无奈的汤圆甩了下大尾巴,最终还是妥协地闭上猫眼,彻底放弃挣扎。
*
是那个叫左星臣的年轻人在反复来电。
程酌走到安静的阳台边接通:“是我,云礼睡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略显忐忑的男声:“他还好吧?哎呦喂,我真不知道会这样,那个陈醉姐刚从国外回来,是我们乐队老板的朋友。”
“她为什么会回来?”程酌追问,“陈醉……之前没提起过小礼?”
左星臣显得有点苦恼:“没听说,回来好像是身体不好。”
程酌疑惑:“得了什么病?”
“具体我也不清楚,”左星臣挺直率,“不过刚才她管我要小礼手机号来着。”
程酌想了想:“能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左星臣挺痛快地念出一串号码。
程酌微笑:“多谢。”
“那个……”左星臣欲言又止,“虽然云礼怪是怪了点,但他是好人。”?
左星臣显得很心虚:“太晚了,挂了啊!拜拜!”
夜风拂过,程酌瞧着恢复沉寂的手机,略感一头雾水。
*
多事之冬,好在早就约定去参加服装设计师朋友的生日聚会,这多多少少能够分散下云礼的注意力,帮他暂时忘却烦恼。
少年依旧因陈醉的出现而没太多精神。
他打扮得像个小少爷,抵达漂亮的大宅后也规规矩矩,随着程酌和完全陌生的宾客们乖巧问好。
这似乎是云礼自我保护的外壳。
只不过那眼底的忧伤骗不了谁,看起来着实可怜。
程酌帮忙在自助餐桌上拿了些水果:“要不要吃点东西?”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云礼表现得很懂事,轻声解释,“其实我早就记不清妈妈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程酌捏了下他软软的小脸:“上天有它自己的安排。”
“哎呀,程老师竟然脱单了吗?当着单身寿星撒狗粮,真过分。”
极温柔又富有笑意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云礼循声望去,看到位打扮特别的长发美男,瞧那造型独特的飘逸衬衫与垂坠长裤,便知应是传说中的服装设计师。
程酌没再如以往那样否定两人关系,反而弯起嘴角。
谁知他正欲介绍,长发美男却主动凑到云礼旁边,上看下看:“小可爱,当模特吗?”
云礼仍沉浸在灰暗情绪中,可怜巴巴地一脸茫然。
“我叫刘夙,”美男自我介绍后便热情地拉住他,“程老师说你对服装设计感兴趣?走,带你参观下工作室。”
提起这个,云礼倒真的非常好奇,忙望向程酌。
程酌微笑:“去吧。”
云礼这才跟着刘夙朝楼上走去。
程酌又不放心地嘱咐:“别欺负小礼。”
“哪能啊?我爱护还来不及呢。”
刘夙依然兴致勃勃地观察少年的五官,满眼都是诡异的热情。
*
一排排精致的成衣,数不清的美丽布料与超乎想象的各类装饰,随处可见的设计稿,还有精美的产品海报……
虽然环境多少显得凌乱,但工作室的景象在云礼眼里却如梦幻般美好。
他流连忘返了许久,愣愣地经过那些绝美的衣服,终被件泛着奇妙流光的纱衣所吸引,不禁伸手摸了下。
刘夙眼疾手快地把衣服拿出来:“真有眼光,这是我的最新设计,你要不要试试?”
云礼僵硬:“这是裙子。”
“不是啊,是连体衣。”刘夙掀出裙摆下的短裤以证明,又蛊惑,“我这系列都是无性别穿搭,模特全是美少年,你最合适不过了!”
试吗……
穿了是不是太冒昧?可不穿……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尝试如此漂亮的衣服了。
云礼正天人交战之时,便被刘夙强行塞进试衣间。
他抱着那堆云朵似的的轻纱,望向镜中再正常不过的倒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
“那个……”
十分钟后,云礼红着脸露面,很羞耻地捂住前胸,简直连站都不会站了。
这衣服看起来像裙子,穿上又不是——
下半身的彩纱轻柔蓬松,前面露着两条长腿,后面的拖尾曳得极长。
而上半身则太省布料,不仅整片雪白的美背彻底裸露在外,前面也只有两片半透轻纱,全靠珍珠系带固定在脖子上,根本什么都没遮住,可以很清晰地辨认出少年之身。
刘夙非常开心,举着设计稿说:“何必不好意思?挺胸抬头啊,这件衣服的主题是破茧!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可以拍张照吗?”
他边说着边摆弄云礼,而后又摸着下巴啧了声:“稍等,我再打扮下。”
因没有可以搭配的鞋子,云礼赤着一双脚,直接被拽到工作室正中央的圆椅落座。
刘夙很快就找来同款头纱和化妆包,双手极为灵巧地忙碌起来。
云礼来东港后就没剪过头发,入冬后已微微长了,稍微做过造型再被轻纱遮掩,的确很像个精致的短发女生。
加之刘夙非常擅长化妆,只花了几分钟,就为他无瑕的小脸上晕染好色系很搭的桃花妆。
完全被这间工作室吸引的云礼根本回不过神来。
他怔愣之时,被咔嚓咔嚓拍下不少照片。
“太好看了!你可以帮我去走秀吗?求求你了!”
刘夙低头检查成品,而后兴奋地把相机递给云礼:“是不是很美?”
云礼安静地接过来,望向屏幕上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性别的陌生模样,心情难以形容。
的确很美,是不能拥有也不敢见光的美。
如果可以成为刘夙,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永远脱下伪装,那该有多好啊。
怔愣间,晶莹的泪珠悄然湿润了羽睫,云礼轻咬住被口红衬得柔嫩欲滴的唇,眸子水亮如晨星。
见状,刘夙不由手足无措起来:“弟弟,你别哭啊,是我太过分了吗?”
未料正在这时,程酌竟敲门而入:“小礼——”
他话音未落,恍惚间看清工作室内意想不到的场景,不由愣在原地。
被轻纱包裹的云礼惶恐侧头,雪一样白的肌肤和花朵般的容颜让少年宛若闯入凡间的精灵,可他的眼睛里却瞬间浮出慌乱与恐惧,稍微一眨,再也盛不住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他局促且崩溃,显然很想逃。
还没搞清状况的程酌心疼了,大步走近对刘夙不悦质问:“你搞什么?小礼是你的客人,不是你请来的员工。”
说话的同时,直接脱下西装外套帮云礼披上。
刘夙显然没见过这么凶的程老师,结巴道:“我、我就是带弟弟玩一会儿……”
程酌没回答,眉头紧簇地帮云礼收好原本的衣服,拽起他就要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刘夙慌张地追在后面,然后反应过来,“诶?还我衣服啊!”
*
为什么会哭呢?
一开始只是觉得很美,可是程酌出现的刹那,感动又变成了恐惧。
直到被带进车里,云礼都还在发懵。
也不知程酌是怎么和刘夙沟通的,总而言之,没过多久他就进到后座,顺手放下一大包卸妆湿巾。
云礼回神:“衣服……换下来给他吧。”
“算了,买了。”程酌见云礼始终用力攥着裙摆,不由安慰,“别往心里去,刘夙那个人就是有点爱自说自话,你应该直接拒绝他的。”
……以为我被设计师吓到了么?
云礼有点心虚,垂下长睫毛闷不吭声。
那轻轻拂在眼缘的桃色眼影闪过细碎的珠光,被车内的灯一照,仿佛人也在发光。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
云礼的声音不太自然。
“怎么会这样想?那个字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程酌扶起他的小脸,微微笑了下,“谁也没有你可爱,小宝贝。”
云礼逐渐脸红,让微妙的腮红更加生动:“真的吗?”
可是下一秒,散发着清香的卸妆巾就擦过他的皮肤。
程酌很小心,仿佛怕弄伤了云礼似的,完全不敢使半点力气。
太魅惑的化妆品全被拭去,少年又逐渐恢复了纯净素雅的模样。
……果然还是嫌弃的吧?
云礼目光复杂地盯着程酌俊美的面庞,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程酌停住动作,拿过纸巾沾去泪痕,似有些无奈:“本来想让你散散心,反倒害你心情更不好了,要不然我们去其它地方——”
哄小孩似的话没讲完,云礼便扯掉披在肩边的外套,越过座位爬到程酌身上,用赤裸的双臂紧抱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少年身下绚丽而纤薄的裙摆完全盖住了程酌的西装裤。
他煽情地加深了这个吻,清透的头纱下大片雪白美背,也因灯光而浮上了陆离的薄金,仿佛正在流动。
第37章 面具
每个人都有情绪不佳的时候。
云礼重遇消失的母亲, 又被脑回路清奇的刘夙折腾了番,程酌很能理解他不似平常,所以那过度热切的吻反倒撩起担心。
不知缠绵了多久, 程酌微微喘息着单手捧住云礼的脸,稍微挪开彼此的距离:“开心点, 想去哪里玩?”
云礼又轻碰过他的唇, 目光潮湿地小声说:“哪里也不去, 只想和你在一起。”
话毕,他便慢慢解开程酌的衬衫扣子, 又摸向西装裤的腰带。
尽管轿车有防偷窥膜,但这毕竟是在户外,很难保证不被人看到。
程酌轻笑:“别闹了。”
“我没闹, ”云礼黏人地贴到他身上, 委屈道,“你明明还是心动的,就算我穿着裙子。”
少年遮胸的纱如若无物, 模样格外涩情。
程酌大手伸到头纱下, 抚摸住少年光滑微凉的背, 仿佛带去了烫人的温度。
受到刺激的云礼呼吸逐渐凌乱, 微张着花瓣般的唇,痴痴地瞧着程酌。
温柔的吻落在他白皙侧颈,而后又吻过肩头。
云礼脚趾蜷起, 难耐地抓着程酌的衬衫, 在细碎的轻哼中透出几分哭腔:“哥哥……”
……
略。
*
夜深人静。
正在桌前复习功课的云礼竖起耳朵, 偷听到程酌进入工作间的门响, 方才摸出手机,通过了刘夙的微信申请。
性格跳脱的设计师很积极, 没多久就发来消息:“你还好吧?”
“我没事,是最近我家出了点事,程酌哥哥太担心才生气的。”云礼很羞愧地慢慢打字,“都怪我没有当场解释清楚。”
刘夙:“哈哈你不觉得围观情绪稳定的人激动很好玩吗?”
……
云礼勉强弯过嘴角,认真回复:“都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
刘夙好似并不在意这个,毫无预兆地追问:“你喜欢女装吧?我看得出来!你是怕程老师不接受吗?”
看到屏幕再分明不过的两行字,云礼瞬间凉了脊骨。
“这没什么啊。”刘夙劝解,“性别有生理、心理和社会文明认同三种层面,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高度统一,但不统一也没有错,千万别拿这事惩罚自己。”
纵然只有一面之缘,纵然对方的性格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但云礼还是动容了。
他思考很久,迟疑地问:“所以,那该怎么办呢?”
刘夙理直气壮:“做自己,而不是定义自己。”
说来简单,但想付诸于现实,却如妄登空中楼阁而找不到阶梯,云礼叹气。
刘夙又开始蛊惑:“可可爱爱的小云礼,来当我的模特吧!不走秀也行,帮我拍些平面,我的衣服随便你穿,酬劳也不会少哦。”
钱和数不清的漂亮裙子都很有吸引力,但更有吸引力的是他的知识。
云礼忐忑问:“我不要酬劳,你可以教我服装设计吗?”
刘夙回复:“想给我当徒弟?先叫一声师父听听,嘻嘻。”
讨好年长者对云礼来说易如反掌,他立刻按下语言,声音甜甜地说:“师父,我会努力的。”
被萌到的刘夙回了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然后问:“好吧好吧,是不是还有个条件,不要告诉程老师啊?”
……
相识不深,但不知怎的,云礼总感觉这位长发美男实属同道中人。
*
临近年底,东港越发寒凉。
大白天的酒吧街几乎空无一人,程酌推开家啤酒屋的门,里面光线暗淡,只有陈醉坐在角落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她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素面朝天只涂了口红,却有种别样的艳丽。
“打扰了。”程酌落座后递过名片,“感谢你愿意见面。”
陈醉并不严肃,笑眯眯地观察过他:“小鲤倒是比我眼光好。”
身为母亲,这女人实在太过于吊儿郎当了。
可程酌对着那张和云礼七分相似的脸很难生气,直接表明来意:“虽然之前遇见实属意外,但已然如此,你不准备给他一个解释吗?”
“一个哪够啊?”陈醉蹙眉展示备忘录,“主要还没整理好说辞。”
程酌蹙眉:“他是成年人了,需要的不是说辞,是事实。”
“我当时真的想离婚啊,可是蒋青不允许我带走孩子,”陈醉靠住椅背,“再说我也养不起小鲤,我兜里没钱。”
事实果然和预料中差不多。
程酌无法理解:“但你也不该完全消失。”
陈醉摊手:“我去了美国,打电话不让孩子接,邮的礼物和信多半也没转交,我能有什么办法?”
……
多半是被程酌瞧到心虚了,陈醉轻咳一声:“好吧,我是个自私的人。”
她和蒋青完全分明是两个极端,程酌又问:“你来东港是为了小礼吗?听说你身体不好?”
陈醉移开眼神:“是,他考上了东港大学,我想瞧瞧学校是什么样子。”
而后又笑:“得了癌症。”
来见这女人本就属于挺头痛的事,此刻程酌的头更痛了,他神情严肃:“具体状况如何,找医生了吗?”
陈醉嗯了声:“乳腺癌,可能之后得手术吧。”
该怎么让云礼接受这些而不被再度伤害,程酌一时间也没有明确答案。
反倒是陈醉微笑:“就别跟小鲤说了吧。放心,既然遇见了,等我想清楚怎么解释之前的一切,会去找他道歉的。”
道歉……
别的事可以道歉,被母亲抛弃,也能用对不起来形容吗?
程酌揉了下眉头:“有空把病历发我,我认识些不错的医生。小礼快期末考试了,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考虑他的情绪。”
陈醉依然笑,扶在桌边托住下巴笑:“你对他真好。”
而后又挑眉:“蒋青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程酌沉默。
“你也不希望我告诉老太婆吧?”陈醉弯起眼眸,“所以别对阿姨我颐指气使的,要学会孝敬长辈哦。”
云礼大部分时间都很乖,是奶奶期待的模样。
可他有时又会露出狡黠任性的本性,像山林中的狐狸一样难以驯服。
直至此刻,程酌才知道后者是从哪里遗传来的习性。
不过他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很多年了,神色依然淡定:“小礼愿意接受你,你才是长辈,否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
自从见过陈醉后,云礼便时不时担心她再度出现。
担心之余又有期待,期待她出现后会说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发生,生活依然照旧,就好像那夜的重逢只是一场幻梦。
在忙忙碌碌的期末复习中,声势浩大的漫展终于来了。
为了给服装厂定金,云礼花呗欠了不少钱,即便得对程酌撒谎去参与学校活动,还是想尽办法、鼓足勇气赶到了现场。
好在服装与化妆师都是主办方提供,不用他费什么力气。
云礼只需乖乖地被打扮成人气漫画角色,再徘徊于展区与粉丝们互动合照,就算圆满完成工作。
签合同时他强调过不想暴露男生身份,主办方的商务很是通融,为云礼挑选的是位容颜绝美却不会讲话的哑巴狐娘,始终沉默的状态,倒是意外地符合设定。
和预料中一样,漫展大厅人山人海,冲着“小鲤”涌来的粉丝更是热情到挤破了头。
云礼天生就不显喉结,加之有精致的狐妖妆容掩饰,谁也没有怀疑他的性别,只觉得是个臀翘腿长且贫乳的十八岁甜妹,差点把那些单纯宅男迷成傻子。
忙忙碌碌一整天,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商务经理又热情地把云礼唤到后台,递过冰镇茉莉茶:“累了吧?”
云礼生怕蹭到口红,轻咬着吸管小心啜饮,微笑便算回答。
经理看过时间,吩咐说:“马上会有颁奖活动,你跟着阿珍她们一起去送奖杯,预计七八点就能散场。”
拿钱办事不能含糊,云礼痛快答应:“好的。”
说话的功夫,COSER的领队阿珍便带着群漂亮姑娘急匆匆地来了。
她算是老江湖,办事利落,和经理三下五除二把任务分完,而后朝云礼笑:“你负责最帅的老师,我对你好吧?”
云礼茫然点头。
阿珍分给他托盘和奖杯:“跟着大家去后台等待,你是最后一个,加油。”
听起来不过就是礼仪小姐的工作,云礼并不很在意。
他悠闲地尾随着颁奖小分队抵达活动舞台侧面,因为时间太长、着实无聊,才无意识地盯着奖杯细瞧。
东港2024国际动漫节最佳人气画师。
程……酌?
云礼以为自己恋爱脑看错了。
抓起来再三仔细确认,逐渐脸色惨白,大脑也变得空空如也。
*
事实上,这场颁奖礼更像粉丝见面会,每位动漫主创被请上台后,都要和观众们互动一番,所以等待的过程特别难熬。
要不要逃走?
可双倍违约金我赔不起……
不逃的话,程酌哥哥看到我是不会原谅的!
如果爱情都没了,留着钱又有什么用?
云礼汗流浃背,根本拿不定主意。
终于等到活动临近结束,扩音器回荡出来的磁性男声,的确再耳熟不过。
云礼如梦初醒般抬起小脸,努力挤开其它看热闹的女生,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一瞧——
奇迹不会发生,的确是哥哥。
怎么会这样?他没有提过会参加这个活动啊……
云礼慌到不行,眼瞧着自己双手疯狂颤抖,却根本控制不了。
“诶诶,快去送奖杯!”
旁边的女孩子着急地拍了下云礼。
云礼这角色穿着短款和风小裙子,头上还有个装饰性的狐狸面具。
崩溃之刻,他想也不想便把面具扣在脸上,像个木偶似的呆呆地迈上了舞台。
*
听说这动漫节的规模是国内之最,舞台下的粉丝们简直人山人海。
最近才开始看些动漫的云礼懵懵懂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程酌会意外出现。
怎么办,挡住脸应该没问题吧?
哥哥肯定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我要淡定、淡定!我是无情的颁奖机器!
云礼紧张到根本听不清程酌和颁奖嘉宾的谈笑风生,只知道在嘉宾朝自己伸手时快走了两步,把托盘递到他手边。
事实上,之前程酌的确没有注意到这只小狐仙,完全是因为云礼手抖得太厉害,才淡淡地移去目光。
可云礼哪敢对视?
他只会紧盯着程酌的衬衫扣子,祈祷时间赶快过去。
无奈一切偏偏像被按了慢放键,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程酌看过云礼秀气的手,又望向他笔直的美腿,最后目光落在狐狸面具上,表情难以形容。
浑然不觉的颁奖嘉宾把奖杯递给程酌。
虽有犹豫,好在还是接了。
云礼勉强喘出口气来,刚想低头跑路,竟从丸子头发髻上掉下朵珠花,恰好落在程酌的皮鞋边。
多半是刚才扯面具太鲁莽……
云礼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眼神空洞至极。
倒是程酌俯身捡起珠花,用手擦干净,才轻轻地插回小狐狸的发丝中。
台下回荡起了莫名其妙的起哄声。
云礼慌乱地鞠了一躬,几乎是跑下舞台的,身后的大尾巴因动作晃来晃去。
等着他的商务经理很疑惑:“戴着面具干什么?不就是想让你露露脸?”
“对不起……”
云礼声音微颤,也不知是在向谁道歉。
少年艰难地回忆刚才的过程,自我安慰道:哥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肯定没认出来,他不会想到我是个穿着裙子站在千万人面前的变态。
等下回家,他还会给我做好吃的饭……
他会依然爱我。
第38章 原谅
漫展结束。观众们逐渐散场之时, 后台却更混乱了几分。
被吓坏的云礼始终坐在角落,跟丢了魂似的不敢交接也不敢回家。
“原来你在这里啊,纪念品帮忙送一下, 在东侧最里面的房间。”
有位工作人员停步到他面前,递过个巨大的动漫展礼盒。
云礼没剩太多思考能力, 放下花茶瓶子站起来, 面具后的声音显得有点闷:“好的。”
本就不算宽敞的过道里人来人往。
云礼慢慢走向目标休息室, 最终停在门外。
事实上,今天来的明星和嘉宾都有专属名牌, 可这里的却被撕走了。
有点奇怪,却没力气想太多。
他魂不守舍地推门而入,抬眼瞧见沙发上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方才僵在原地。
程酌正在打电话, 说话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所以……真没看出来吧?
云礼依然心怀侥幸地艰难挪步,放下礼盒后立刻想溜。
可休息室的门已经自动关上了,程酌随手挂掉电话, 起身问:“喝咖啡吗?”
说着便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前, 翻看助理放在那里的星巴克外卖。
云礼停步, 愣过几秒, 又似梦醒般摇头。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然仓促鞠躬,再度要逃。
程酌轻笑了声:“小礼, 你觉得换身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
……
简简单单一句话, 让本就渺茫的希望彻底破灭。
云礼停住动作的同时, 也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人世间的一切都有代价,之前已经被程酌发现过那么多端倪, 却还不肯悬崖勒马,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绝望的心情决堤奔涌,彻底淹没了少年稚嫩的神经。
他害怕被程酌嫌弃,不舍原本温暖的存在变得陌生。
可……似乎覆水难收了。
云礼做不出任何反应,直至程酌来到近在咫尺的距离,方才恍惚抬头。
对视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抽象。
程酌似有犹豫,但终究还是抬起大手,慢慢地掀开了狐狸面具。
明明是那么轻盈的一张面具,为什么离开时却堪比皮肉分离、如此之痛?
云礼攥紧了裙摆。
面具下当然依旧是可爱的小脸。
秀气的眉头委屈敛起,却无损那张妆容精致如画的面庞,真如少女般脂香粉晕,弯翘的睫毛脆弱闪过,任谁也不会说这是属于男生的眉眼。
程酌原本平静的眼神泛出几分惊讶,而后便是迟来的了然。
泪水狼狈滑落,云礼终于放弃遮掩,颤声开口:“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编出那么多谎话欺骗你,我不该装模作样地接受你的感情……你之前在家看到的化妆品和衣服都是我的,和西西没有关系……我、我……”
哭泣让少年吐字艰难,他低头望着小裙子,眼泪大滴坠地:“其实我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人……我喜欢装扮成女生,还在网上装女神……我像个变态,又满口谎言……”
语言如此单薄无力,不如不说。
真是糟糕透了。
云礼握紧双手,喉咙生痛:“以后我不会再恶心你的,我保证不再出现。”
说完这句,他便逃避似的试图夺门而去。
可刚拉住门把手,腰却被程酌从后方用力揽住。
熟悉的结实怀抱无比温柔,让自厌自弃的云礼彻底崩溃大哭。
他仿佛又回到了被母亲丢在江朔的孤独童年,那个穿着裙子的小男孩,和今日叫人分不清性别的少年恍惚重合。
程酌强行扶正云礼的身体,想帮他擦眼泪,又因妆容而无从下手,唯有安慰:“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迟钝了,始终没为你着想。”
云礼完全不敢对视,啜泣着重复:“就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但我太贪婪了,所以每天都在假装……”
程酌低声问:“我喜欢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云礼没有迟疑:“你喜欢男人。”
……
这确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虚假的少女之相才如此扭曲。
“我想过戒掉,想过永远不让你知道,”云礼闭上眼眸,泪流不止,“可惜来不及了。”
说着,他便用力去掰程酌的手指,想要逃离这份太过心酸的禁锢。
疑惑和惊讶慢慢逝去,程酌逐渐听懂了少年的心声。
他认真望着云礼可怜的模样,终于回神,继而垂首吻住了他的唇。!!!
全无防备的云礼瞬间睁开泪湿的眼眸。
唇间是泪水的咸涩与口红的甜腻,实在太过陌生。
可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却依然难以忘怀。
程酌无法否认云礼的直觉:他越了解这个少年,便越知他与最初的想象大相径庭,甚至和初见的第一眼完全像两种存在。
可爱情不就是这样?它无由而起,一往而深,排除逻辑,不讲道理,看似荒诞,又必有意义。就像书中所写:两个灵魂不会偶然相遇。
温情大过缠绵的一吻轻轻结束。
云礼终于勉强冷静了几分,惴惴不安地抬眸望向程酌。
方才已然破碎的心因着悄然重回的希望,被勉强拼凑到了一起。
不必追问那么多因果,程酌依然直接:“小礼,我喜欢的是你,而你是自由的。”
刚止住的泪再度倏忽而落。
云礼张大眼睛,正想说些什么时,门外却经过一阵混乱吵闹,打断了彼此的思绪。
似乎临近闭馆的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撤退。
“你是来打工的吗?”程酌轻轻勾掉他眼角的泪,“先把正事办好吧。”
云礼躲开目光抽噎,小声解释:“我得去还衣服的。”
说着他便挣扎开太过紧密的拥抱,低头拉开门,不太自然地快步离开。
程酌依然站在原地,愣过几秒,忽用食指抹了下自己的嘴唇,指腹竟也沾上了暧昧的红。
正在走廊做收尾工作的商务仍在附近。
他瞧见云礼红着眼圈从贵宾休息室露面,就连衣衫都不太整齐,难免目露八卦的精光,立刻拿出手机分享起最新消息。
*
努力把妆容卸得很干静,就连短发也在浴室匆匆洗过,湿漉漉的发丝垂在额前,云礼又变成了平日里纯净可爱的美少年。
他路上特别沉默,回家后直接进到卧室里,翻出那一大袋女装和零零碎碎的化妆品,堆得满床凌乱。
程酌自认为也算见多识广,难得有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时候。
云礼依然垂头丧气:“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我知道你的性癖,可能除了外表,我没有任何地方能符合你的想象……只求你别跟我奶奶说,她真的承受不住。”
少年沮丧又武断的话把程酌气笑了,他略感头痛,拧开瓶苏打水,坐到单人沙发上陷入沉默。
此时窗外已然漆黑一片。
云礼低着头站在床边,好似等候发落般无精打采。
倒是汤圆没心没肺,扑通跳上床铺,呼噜呼噜地在裙子堆里打起滚来。
思考过许久,程酌才认真发问:“小礼,我只想知道,你心里觉得自己是男生还是女生?”
……
云礼茫然抬头,而后哽咽:“如果我想当女生,那该怎么办?”
程酌没有犹豫:“那你就应该去做一个女生。”
“然后你就不要我了,”云礼胡乱抹过眼睛,“你打算跟我当姐妹是不是?”
程酌再度被他搞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礼相当崩溃:“你总笑什么?很好笑吗?”
“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你的人,”程酌很诚恳,“你不要觉得这些是天大的问题。”
云礼并不相信,哽着声音反驳:“撒谎。”
说完他就抓起件裙子,有些激动地冲进浴室。
没几分钟,云礼又走了出来,他把衣服全脱光了,只穿着那件缎面淡粉吊带短裙,因为没有妆容和假发,又露着白到晃眼的肩臂和长腿,实在性别莫测。
程酌安静凝视。
云礼虚弱地垂着睫毛,过了很久才出声:“人骗不了自己。”
听到这话,程酌又弯起嘴角,朝他伸手:“过来。”
云礼犹豫了下,还是听话走近。
待到靠近程酌所及的范围,一下子就被他拉进怀里,有些仓促地跪坐到他的腿上。
“小礼,我承认我从来没设想过这种状况,”程酌拥抱着他,轻声安慰,“但我会努力去了解,相信我。”
自从掉马后,云礼就像被按溺在恐惧之海。
可是程酌的每个反应都那般温柔淡定,又将少年崩溃的自尊一点点拼凑起来。
云礼搂着他的脖颈难过哽咽:“从小我妈就把我当女孩养,给我穿小裙子、留长头发,把我打扮得很漂亮……她离开后,奶奶才给我纠正过来。我知道自己是男生,我也不想变成女生,可是只有打扮成那种样子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好看……这是不对的,我好怕别人知道,可我改不掉……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改呢?追求美有什么错?”程酌扶起他的脸,边擦泪边说,“听从内心就好。”
云礼美丽的眼眸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他依然不敢置信,哽咽问:“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程酌垂眸,轻轻地用食指勾住他肩上的吊带,缓慢拉下,而后吻上那光滑雪白的肩头,厮磨留下暧昧红痕。
云礼泪痕未干,面颊发烫,茫然着微微喘息。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勇敢,”程酌终于发问,“为什么如此怕我知道?”
云礼不假思索:“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程酌仍笑,抬眸揉揉他的脸,“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云礼乖巧点头。
“你活着是为了让自己得到自由和快乐,而不是去满足任何人的期望,”程酌一字一句,“云礼,再也不要妄自菲薄。”
第39章 礼物
自从入冬, 东港便很少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但这天却是万里晴空。
程酌醒后去阳台抽了支烟,回来见云礼依然和汤圆背靠背地沉睡, 不禁浮出微笑。
或许是昨天哭得太久,实在体力透支, 此刻他的神色相当安恬。
那件缎面裙在窗帘透入的晨光中散发出微弱的珠光, 衬得白皙少年仿佛也在发光。
完全不合逻辑的一幕, 却很美好。
沉思过后,程酌坐到单人沙发上, 轻轻翻开了云礼的速写本。
*
竟然睡到日上三竿,幸好上午没课。
云礼呆滞坐起,发现程酌早就去公司了, 只有汤圆在身边玩着毛绒小老鼠, 照旧无忧无虑。
他缓缓回忆起昨日所发生的一切,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片刻,才发现被放在手边的速写本。
拿起一瞧, 原来是张素描:身着裙装的少年在阳光中安睡, 那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壁画中的天使。
不愧是程老师, 寥寥数笔, 却如此生动感人。
又或许是因为……有爱在其中。
“小宝贝要开心生活。”
极简单的一行俊逸字体被写在角落。
云礼缓慢抚摸,纵然对前路一无所知,心里那份总是悬着的恐惧, 却已淡到模糊不清。
*
“什么?所以他那么容易就接受了?!”
杨西西听闻最新消息, 显得十分震惊。
三人视频小组本是凑在咖啡厅商量采访稿, 结果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这事上面。
左星臣语气略酸:“长得好看就能事事受优待吗?真不公平。”
云礼自己也像活在梦里, 想解释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比起被包容或宠爱, 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程酌真的很好。他的胸怀和温柔全然发自肺腑,像钻石般闪闪发光。
而自己……
少年无声叹息。
杨西西举起手机:“那网上的八卦要不要解释下?”
云礼茫然:“解释什么?”
自从害怕被揭穿后,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打开过APP了,此刻接来瞧看,自然满头雾水。
#程酌后台非礼人气网红少女
啥???
云礼对着热门话题拧起眉头,实在无法理解这行汉字的含义。
仔细去读,才知是个实习商务爆料——
据说程老师吩咐他去找网红小鲤送礼盒,结果小鲤进到休息室后很久没出来,再露脸就已哭到不成样子,衣冠不整的状态显然是遭遇了什么……
离谱。
云礼想也不想就打开亿次元,发了条文字动态:[生气]不许侮辱世界上最好的程老师!
杨西西在对面劝抚:“别着急表态,你不怕性别被扒吗?到时候卖汉服可能会出问题哦,毕竟粉丝们都把你当女生的。”
……
提起这茬,云礼不由心里发虚:混乱的消息传开后,程酌的朋友们肯定都发现了自己的“爱好”,或许被全世界甚至于奶奶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但总不能永远隐瞒……
云礼,你不要再妄自菲薄,更不要再逃避了,想个办法勇敢面对现实吧。
少年这样奉劝自己。
*
因事业而出名后,程酌的新闻始终活跃在游戏圈,虽然这回和网红话题扯上关系有些许离谱,但他并不在意,反倒是几个朋友在群里聊得热闹。
秦世:[坏笑]玩得挺花啊,不愧是程老师,我还是太保守了。
陈聿深:主办方什么素质?处理那个爆料的员工没?
秦世:不知道,不过我看过小云礼的账号,网友把他当女生,处理了不会继续被扒吗?你们小心点哦。
陈聿深:我让律师去了。
秦世:[坏笑]看不出来,小云礼还有这个潜质。
桑雀:…………
秦世:感觉小鸟好像知道什么。
桑雀:怎么可能?我只是疑惑,程老师谈恋爱了吗?
程酌边往停车场走边翻阅,在他看来,宣布这段关系的主动权更多地掌握在云礼手中,所以只是回复:“别乱说,少去逗他,期末考试呢。”
他坐进车里后,垂眸思考片刻,而后伸手定位了最近的商场。
轿车缓缓行驶而去。
*
化妆品柜台前流连的全是女生,五颜六色的商品望过去,着实让男性深感迷惘。
他漫无目的地逛过两圈,最后走进个还算熟悉的高端专卖店内,站在货架前认真观察。
“先生是要买口红吗?”柜姐热情接待,“送人?”
程酌回神应声:“嗯。”
柜姐熟练地抽出几只:“珍藏系列很适合作为礼物,这几个颜色都是最热门的。”
男性嘛,恐怕很难理解所谓色号和质地,所以做出选择相对简单。
没想到程酌还挺认真,瞧着柜姐在手上试过后,拒绝道:“不适合,他才十八岁,不需要这么成熟,而且他很白,有没有浅色?”
……
柜姐狐疑地瞧了两眼,又挤出热情的笑容,继续推销:“冷白皮的话可以试试豆沙粉玫瑰粉,暖白皮要选奶茶色哦。”
程酌一丝不苟地确认过,选了两只后,又望向其它货架:“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
眼见来了奇怪大客户,柜姐忙认真讲解。
最后从底妆到定型喷雾,足足推销了半筐产品,连化妆刷都卖出去两套。
她结账时面带春风,恭维道:“像您这么细心的男人可不多了,您女朋友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程酌弯起嘴角:“不是女朋友。”
柜姐呆滞,继续爽朗发笑:“明白明白!总之祝您生活愉快。”
程酌面不改色地递过信用卡:“谢谢。”
*
比起悠闲的程酌,云礼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然始终在假装淡定,可小鲤的新闻仍让他心神不宁:学校里二次元特别多,但凡被认出来,恐怕真的很难再安安静静地读书……
正在校园路上发愁迈步时,松弛又动听的声音忽响在前方。
“小鲤,都成大学生了呢。”
云礼瞬间回神,见到陈醉后不紧脸色一变,本能地扭头想离开。
早有准备的陈醉跑过去拦住儿子:“我知道你讨厌妈妈,但也没必要一见面就逃走吧?”
“讨厌?”云礼仍感觉和她对话不太真实,声音难免发颤,“你是这么想的吗?”
陈醉欲言又止,最后苦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从我躲去美国那一刻起,你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
云礼沉默无言。
陈醉认真观察他的表情,而后问:“所以我给你写的信,蒋青真的一封都没给你吗?”
当然是不会给的,奶奶只希望孙子离亲妈越远越好。云礼有点诧异,可又感觉追问实在太没出息,便只道:“你走都走了,写信有用吗?”
“对不起,”陈醉微笑,“虽然我的道歉很廉价,但真的很想当面跟你说,是妈妈不好。”
无法言喻的酸楚从少年心底涌出,这几天情绪一直反复波动,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不由垂眸敛眉:“所以怎么忽然回来?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得了点病,想做手术之前见见你。”陈醉解释,“不然万一直接死掉,警察通知你去收尸,那多突然啊,太不得体了。”
在云礼隐约的印象中,母亲的确大大咧咧,乐观且不靠谱。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言谈举止依然未变。
他投去复杂且担忧的目光:“什么病?”
“也不是大问题,”陈醉笑说,“而且前两天程酌给我介绍了专家,挺靠谱的。”
“哥哥?”云礼更加震惊,“你找他干什么?”
陈醉哼了声:“是他来找我的。”
话毕她左顾右盼:“别站在这里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吧,走走走,外面好像有家甜品店还可以,你不是最喜欢蛋糕吗?”
云礼被母亲抓住手腕,十分受不住她古怪的性格,又因那些话而忧心忡忡、头脑混乱,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
在美国发展歌唱事业失败,酗酒,戒酒,恋爱,分手,现在又得了乳腺癌等着做手术……
听完陈醉那一塌糊涂的人生,云礼更加欲言又止。
果然奶奶咒骂的没错,母亲是不太可能有好日子过的。
可说不清为什么,瞧着陈醉的笑脸,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需要同情和怜悯。
陈醉讪笑:“反正就是这样,我也不是非求你原谅我,主要是我在纽约还有套公寓,万一我遭遇什么不测,会留给你的,你知道就行。”
纽约……
云礼因那遥远的地方而走神,片刻后又生硬地拒绝:“我不需要,不要自作多情。”
陈醉并不生气,依然情绪不错:“你学什么专业的?听江朔的邻居说是历史?”
云礼嗯了声。
陈醉立刻撇嘴:“蒋青逼你的吧?真无聊。”
……
“你走了,我当然只能听奶奶的。”云礼语气生硬,“是你先不管我的,说什么风凉话?”
桌边本就糟糕的气氛更加僵硬。
云礼站起身:“如果只是想聊那些,我听到了,总之,祝你手术成功。”
话毕他便低下头,背起书包匆匆而去。
陈醉呆坐原处,很久之后才抽了下鼻子,露出无奈又无措的笑容,显得失魂落魄。
*
和母亲的交流多少在意料之外,云礼不知该如何消化她重新出现的事实,更不知乳腺癌究竟意味着什么,直至晃到家门口,才勉强平复下情绪。
这天程酌下班很早,进门时已有饭菜飘香。
云礼打起精神,抱起猫猫凑过去问道:“吃什么?我饿了。”
程酌放好锅盖,瞧他一眼,转而又瞧了一眼,关心问:“你怎么了?”
“没事呀,”云礼故作平常,“今天考英语来着,作文写的不是很好。”
“没关系,下次再发挥,”程酌侧身,“沙发上有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向来有情调,云礼估计是看自己这几天过得不太开心,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以示安慰。
走过去茫然打开,却被满满一盒子香奈儿化妆品震惊到讲不出话来。
再小心打开另外的礼盒,里面竟躺着几条miumiu的连衣裙,全是小女生的款式,精致又大方,可爱到不像话。
云礼从来不敢动用奶奶给的生活费,只在淘宝上买过些几十元的便宜款,此刻说不喜欢,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他更多的情绪仍源自对程酌的不解和感动:原来最初因为成熟帅气而心动的自己,不过是爱上了那个男人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多半是不想给云礼造成压力,程酌仍在厨房安静忙碌,显得若无其事。
云礼不禁鼻子一酸,忽然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哽咽道:“谢谢……”
程酌微怔,而后淡笑:“不许哭。”
云礼赶忙忍住情绪,小声发誓:“哥哥,我以后永远都最喜欢你。”
美少年的情话,轻飘飘又甜蜜蜜,像朵棉花糖。
程酌转身揉了下他的头,喂了颗刚做好的泰式虾球,而后温声嘱咐:“最喜欢自己就好了。”
云礼鼓着腮帮子,呆萌模样和汤圆如出一辙。
而汤圆本猫则站在桌上对虾球觊觎不已,发出谴责的尖叫:“喵~~”
第40章 改变
在古镇的时候, 云礼的生活再简单不过。
如今他终因命运从小溪来到大河,似有无数条路横在眼前,而将要通往何方, 答案无人知晓。
“妈妈来见我了。”
睡前云礼本趴在程酌身边背记古代史,忽然提起这事, 表情若有所思。
程酌停住翻杂志的手, 片刻后关心:“聊什么?”
“聊她这些年的经历, 还给我交代遗产,”云礼侧头, “你早知道她生病了?”
程酌认真:“当时我觉得她应该跟你说清楚,而那个病,也不应由别人转述。”
“可你帮她找医生了, ”云礼的大眼睛中泛出迷惘, “乳腺癌……会死吗?”
程酌思考片刻,从手机里找到几张病历的照片:“医生提供了治疗方案,痊愈的概率很大, 只不过手术很有可能要选择切除, 那对女性来说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在听闻这消息之前, 云礼从未考虑过这种病会和自己的人生产生关联。
他合上书慢慢坐起身, 对着空气幽幽叹息。
趴在旁边舔毛的汤圆闻声伸脖,也学着装模作样深呼吸。
程酌伸手按住云礼的短发:“我明白,你介怀她离你而去, 但陈醉的性格的确不是寻常印象中的母亲, 你比我更懂她。至于病况, 你肯定是担心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忙联络医疗资源,至于表不表达, 随你自由。”
面对陈醉,云礼当然委屈。
可她现在生死未卜的,又实在禁不起责骂。
再说有什么好责骂的呢?自己已经留在奶奶身边平安长大了,往日难再回,过度沉溺记忆,无非自我折磨。
向来乐观的少年决定暂时不予追究。
他抬眸转移了话题:“哥哥,我跟你说个秘密。”
……还有秘密?
程酌神色微妙。
云礼小心地解释过出售汉服的事,忧心忡忡道:“如果被发现我是男生,那些买了衣服的人会生气吗?我这样……算不算诈骗……”
“性别不是你的卖点,你只是个小骗子罢了。”程酌并不觉得这是大问题,“担心的话,我明天找律师来了解下细节。”
云礼仍旧不安:“可现在知道真相的人越来越多,我害怕……”
程酌抬眸:“怕什么?”
云礼抱着双腿怯怯解释:“我怕老师同学和奶奶知道。”
程酌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片刻:“如果你读的不是东港大学而是服装学院,如果你奶奶并不在意,还会怕吗?”
云礼摇了摇头。
“虽然规则是拿来被打破的,但多少要付出些代价,”程酌安抚,“没关系,给自己多点时间,你会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坦诚真相。”
其实能获得程酌的理解,比其它都要重要。
云礼很快就露出梨涡,歪着头眨眼观察他:“哥哥,你真的不介意吗?还是你出于责任心在假装?”
程酌轻笑:“责任心倒是有,但何必假装?”
“你说过对女生没感觉,”云礼小声,“也许渐渐的对我也会没感觉的。”
结果他话音落下,竟忽被程酌按倒在大床上。
挣扎未果,索性乖乖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程酌轻吻云礼:“有没有感觉,你真不明白?”
他们始终没做到最后,对不谙人事的云礼来说简单又安心,可对个成熟男人而言,肯定未必如此……
云礼侧头逃避,故意撒娇:“可、可是我最近考试呢。”
程酌并没有逼他的意思,只抚过少年的发丝追问:“寒假可以不回江朔吗?”
“怎么可能,再说还得过春节呢……”云礼忙保证,“我可以早点回来。”
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选择,但一想到要两个月无法见面,程酌就实在笑不出来。
云礼忽提议:“哥哥,明天去逛街吧,我当Coser的钱还有剩,想给奶奶和你外公买点补品。”
程酌躺到旁边,随口应声。
云礼凑近抱住他的胳膊:“你真的不嫌我吗?”
程酌被少年的执着逗笑:“到底要一天问几遍?”
云礼狡黠眨眼,显然是冒出了全新的鬼主意。
*
洁白如鸥的海军风裙装,衬着公主切长发和绑在头顶的缎带蝴蝶结,就算不涂脂粉,也极像位千年难遇的绝顶美少女了。
便云礼还用那些新化妆品扮好元气满满的可爱妆容,笑意盈盈地从楼上走下来:“你可别叶公好龙,不会中途逃走吧?”
程酌这辈子甚少被挑衅,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奶味未退的小朋友。
他只弯弯嘴角,拿起车钥匙便推门而出。
云礼追在后面不满意:“你都不牵我的手了。”
程酌回头:“要我抱你吗?”
云礼眨眨大眼睛:“要。”
话毕他主动地拥抱住程酌,见温柔的吻又要落下,生怕雕琢一小时的妆容被毁掉,忙挣扎躲开,踩着小白鞋跑上了车。
程酌无奈而笑,照旧耐心十足。
*
虽然言语嚣张,可真走到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云礼却没勇气随意讲话了。
他只能搂着程酌的胳膊,看到想买的东西就摇摇他去沟通,活像个漂亮小哑巴。
被精心打扮的颜值着实吸引眼球,一路上偷拍偷看者不计其数,更有认出“小鲤”的宅男跑来兴奋合照,惹得程老师分外不悦。
直至中午,他们方才买齐给老人家的营养品。
为了能好好聊天,程酌特意选了家高端日料店图清净。
云礼一坐上雅间的榻榻米便疲倦发呆,等着服务员点好菜出去,不由叹息:“都快憋死我啦。”
“你也可以不用憋着,”程酌一如既往地从容,“不必太在意他人眼光。”
云礼小声:“可其他女装控都没我这么像女生,我一开口,大家会吓坏的。”
“你不像,”程酌微笑,“你就是你自己。”
“是吗?”云礼黏到他身边眼眸弯弯,“那我好看吗?”
仿佛想试探程酌是否真不在意,最近少年逮到机会就要挑逗几句,话毕便故意靠在程酌的肩膀上撒娇。
“小礼,你知道吗?”程酌轻声道,“裙子有裙子的好处。”
云礼疑惑:“什么好处?”
没想回答他的竟然是直接伸到裙底的大手。
被按住脆弱部位的少年懵了,脸瞬间粉成了八月的桃子。
程酌轻而易举就把轻瘦的云礼按在榻榻米上,欺身阻住他试图逃走的挣扎:“这么想确认你对我的吸引力?”
云礼眼膜湿漉漉的,蝴蝶结的缎带和漆黑的长发缠在一起宛若公主,而掀了半截的海军上衣却露出独属于少年的纤细腰肢,依然是性别倒错的美感。
炙热的亲吻落在脖颈,带来了微微地痛觉。
毫无安全感的环境让云礼抖得很厉害,踢着长腿小声哀求:“哥哥,我开玩笑呢。”
可那只温度过高的大手仍在裙底流连。
迷迷糊糊间,云礼只觉得小屁股一凉,不由带着哭腔用力推他:“不要这样!”
雪白的内裤被勾在修长指尖,程酌转而把它握住,按着云礼说:“还想确认什么?一起告诉你答案。”
“我错啦,”云礼羞耻度爆表,局促地按着裙摆央求,“还给我吧,我不开玩笑了。”
程酌挑眉:“我像在开玩笑?”
说着他便分开云礼的腿,再度低头想吻掉他的口红。
谁知剑拔弩张之际,走廊起却想起热情的女声:“程老师来啦?方便进来吗?”!!!
云礼吓傻了,一瞬间便光着下身坐起,跪在桌边死死地揪住裙摆。
程酌面不改色,把内裤塞进西服兜里:“请。”
很快便有身着和服的老板娘带服务生入内,笑着招呼:“有阵子没来了哈,送您两道新菜尝尝——哟,这是女朋友吗?”
云礼在极度羞涩中仓促点头。
“天呐,”老板娘笑意不减,“真不敢想你们俩的小孩得多好看。”
程酌笑了下:“生一个不就知道了?”
更为面红耳赤的云礼忙在桌下打了下他的胳膊,却又在被摸住大腿内侧时陷入人偶般的安静。
等到店员们飞速上齐菜品,那老板娘方才寒暄着告辞:“好好吃啊,有需要喊我。”
程酌照旧衣冠楚楚的淡定模样,面不改色地目送她们关门消失。
差点被吓死的云礼立刻扑住他:“还给我!你太过分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程酌轻笑:“谁欺负谁?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我信,”云礼可怜巴巴,“把内裤给我吧,哥哥……”
程酌扶住少年的下巴,终究还是吻在那玫瑰粉的花瓣唇上,甚至恶意地咬了他一下,而后才道:“不试试吗?”
云礼呆滞:“试什么?”
程酌瞧他:“看我有没有感觉,这么重要的事,不得眼见为实?”
云礼试图抢了两下内裤,未果后赌气般拿起桌上的草莓大福,结果根本没机会咬到嘴里,整个人就被程酌抱到身上,毫无遮掩的稚嫩皮肤紧贴着微凉的西装裤,那感觉实在是……
“哥哥,会、会弄脏衣服的。”
云礼扭动挣扎。
程酌继续逗他,竟然拿出那条白色内裤,用钢笔在前方画了个Q版长发云礼,就连头上的蝴蝶结都一模一样。
扶着他手腕的云礼呆滞半晌,回头生气:“这怎么穿呀?”
程酌轻笑:“别穿了。”
“可下午要去买衣服的,光、光着怎么走路……”云礼抬眸委屈,“大流氓……唔。”
他话音刚出,就被深深吻住,唇上精心涂抹的柔美粉红,终于堕落成饱受采撷的荼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