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
陆婷被选中, 去国家训练基地当运动员的事,没瞒多久。
尤其是陆婷班上的同学,是第一个知道的, 毕竟班里少了一个人, 很难不发现。
虽然陆家人低调, 陆婷的事,陆衍和江乔, 还有三个孩子,都守口如瓶, 没有往外透露, 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先是梁校长在全校的升旗大会上说了这事, 然后一传十, 十传百, 整个军属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这可是大事啊,整个军属大院,或者说整个海浪岛,还是头一回有人被上头的单位选中,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小孩,而且是个女孩。
一时间, 有不少人上门打听消息, 陆衍和江乔被弄得烦不胜烦,索性闭门谢客。
可就算他两不出门, 街头巷尾, 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闲聊的人,聊的也都是陆婷被选中的事。
十二月份的海浪岛,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变冷了,尤其是今天下过一场雨, 空气里带着水珠子,湿冷湿冷的,仿佛能冷到人的骨头缝里。
可再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一颗火热的想说八卦的心。
军属大院里的大榕树底下,又聚了几个军嫂。
周彩凤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挤眉弄眼道,“哎,你们听说没,陆家的那个陆婷,被选到京市的啥啥基地,当运动员了。”
范玲从她手里抓过一把瓜子,翻了个白眼道,“咋没听说,最近咱们军属大院最近的大新闻,可不就这桩。”
方秀梅抿着嘴,“也不知道他们家走了什么狗屎运,我听说那基地,可是国家单位,福利待遇好得很。”她这几年日子过得苦,面相也比同龄人老,眉间更像被刀刻一样,有了深深的皱纹,一皱眉便特别的明显。
周彩凤吐出瓜子皮,“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可不是单一个好字就能形容的,我可听人说,那训练基地每季给运动员发两套衣服还有鞋子,而且人家基地把衣食住行全都包了,而且还给运动员发工资呢!”说着,她脸上露出十分惋惜的神色,怎么人家基地选中的就不是她家的小孩呢?
范玲怔住了:“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周彩凤消息灵通,可是细细打听了一番,此时说出来很是振振有词,“小孩就能领工资,这真是新鲜事。”
范玲酸道,“陆家真是祖坟冒烟了。”
方秀梅冷不丁说了一句,“什么陆家,你们别忘了,陆婷原来叫郑女停,她是郑家的人,是郑德胜跟吴来娣生的。”
这话一出,几个军嫂都愣住了。
这几年陆衍和江乔是真的把陆婷当作自己的孩子在养,陆婷也是每天都跟在陆安他们三个屁股后面跑,而郑德胜和吴来娣,每每见到陆婷,都当作没看见似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陆婷当作了陆家的小孩来看待。
范玲:“可郑德胜和吴来娣,不是把她过继给陆家了嘛……”
方秀梅冷笑一声,“那是因为当初陆婷惹了事,那两口子又重男轻女,看不上陆婷这个女孩,才像扔垃圾似的,把她扔给了陆衍和江乔,现在么,那小贼可是出息了,都被选中当运动员,能领工资了,你看那抠门的两口子,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此时,江乔正站在院子里,跟三个孩子商量着晚饭吃什么。
天气实在是有点冷,陆安打了个哆嗦,“要不吃火锅吧。”
“做个大骨头酸菜锅,涮羊肉吃。”陆珊吸了吸口水。
自打天气变冷以来,家里几乎天天吃火锅,江乔都有些吃腻了,也怕吃多了孩子们上火,于是道,“今儿个就不吃火锅了,我给你们做叫花鸡吃。”
三个孩子都没吃过叫花鸡,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就吃叫花鸡。”
头小体大,肥壮细嫩的三黄母鸡掏去内脏,再塞入生姜和葱去腥,等腥味去尽,再把生姜和葱拿出来,把板栗和香菇塞进去,外层的鸡皮再涂上厚厚的一层由蚝油、生抽、白糖等调料调配而成的酱料。
反复多涂抹几遍,等三黄鸡被上了一层酱色之后,再包上两片菜叶子,外面裹上厚厚的黄泥,往烧好的灶里一扔。
烧三黄鸡的时候,江乔也没闲着,又做了一锅煲仔饭。
饭煮好了,一掀锅盖,一股浓重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灶里的叫花鸡也烧好了,陆安用火钳子将叫花鸡从灶里夹出来,外头的黄泥被烧过,已经变得硬梆梆了。
陆珊忍不住道,“这玩意能吃吗?”
陆康也伸着手指头戳了戳黄泥,“硬的,要砸碎了吃吗?”
“对。”江乔一边用锅铲把煲仔饭盛出来,一边指挥他们三道,“你们把它拿起来,往灶台上轻轻一磕,把里头的叫花鸡取出来。”
陆安依言照做,他拿起叫花鸡,往灶台上一磕,黄泥壳顿时破开一个口子,就像鸡蛋破壳一般。
三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么新鲜的吃法。
陆珊忍不住上手,将黄泥壳一点一点的小心的剥离开来,先露出来的是一层已经被烘烤的有些失了颜色的菜叶子,再把菜叶子剥开,叫花鸡才露出了原貌。
壳一破开,满屋子都萦绕着叫花鸡那诱人的香气,细细一闻,有点像酱油的香味,但又有点像其他的香味,总而言之,十分好闻也十分馋人便是了。
陆安给陆康和陆珊使了个眼色,他两顿时会意,一人伸出一只手,撕下一块上着酱色的,带着皮的鸡肉,一边嘶呼嘶呼地吹着气,一边扔进嘴里,“好吃,太好吃了!”
江乔刚盛完煲仔饭,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瞪他们三一眼,“也不怕烫着手。”
陆安嘻嘻笑道,“好吃嘛。”
等叫花鸡的表皮不那么烫了,江乔才伸手将带皮鸡肉和鸡骨架分离,一块一块地撕进盘子里,这道改良版的叫花鸡,弄到最后,也有几分手撕鸡的意思。
陆衍刚从部队回到家门口,就闻到叫花鸡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推开门,“你们又做啥好吃的了?”
陆珊吃的两颊鼓鼓,嘴上油乎乎的,含糊不清地道,“爸,你快来,妈做了叫花鸡吃。”
这只用来做叫花鸡的三黄鸡十分肥大,撕下来的鸡肉做了满满一大盘,垒在那跟座小山似的,一家人吃是尽够了。
鸡骨架也没浪费,加了白萝卜熬了一锅鸡架汤,十分清淡解腻。
三个孩子一边吃叫花鸡,再扒两口软软糯糯,香味十足的煲仔饭,喝两口鸡架子熬的萝卜汤解腻,甚是惬意。
陆安咽下一块鸡肉,满足地啧叹一声,“真好吃。”然后道,“要是老四在这就好了,她最爱吃鸡肉了。”
现在提起陆婷,大家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感伤了。
陆珊接嘴道,“也不知道她在京市过得咋样,也不知道寄封信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
陆珊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到,一定是老四寄来的。”
陆康:“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是姥姥寄的。”
“呸呸呸。”陆珊吐了吐舌头,“少乌鸦嘴。”
她脚步轻快地去外头接了信,看了信上的地址,一边甩了甩信,一边眉飞色舞地给陆康使了个眼色,“信是从国家训练基地寄来的,我就说嘛,肯定是老四给咱们寄的。”
听到是陆婷寄来的信,江乔催促道,“快拆开看看。”
陆珊三两下拆了信件,一目十行,“老四说,她在京市过得很好,因为年纪小,教练和队友都很照顾她,让我们别挂念她。”
陆康探头去看,“她还说,妈你给她做的那些猪肉脯、芒果干,她的舍友特别喜欢吃,教练也很喜欢,让你要是有空,再做点给她寄过去。”
江乔笑道,“傻丫头,光记得说她舍友和教练爱吃啥,不说她自己爱吃啥。”
陆衍也笑道,“这说明她跟人家相处得好呢,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江乔:“知道她在基地过得好,我这心总算安了不少。”
陆珊扫到信的最末尾,“老四说,给我们寄了很多京市的好东西,让我们要是用着好,再跟她说,她再给我们寄。”
陆安指了指包得严严实实的绿色大包裹,“这就是老四寄来的吧。”
“咋寄这么多啊。”陆衍道。
陆珊拆开包裹,“让我瞧瞧,她都寄了啥……”掏出一件红色竖条纹的套裙,眼睛一亮,“这衣服真好看,我只在电视上见人穿过。”
除了衣服,陆珊还寄了手帕、丝巾、烟酒茶和一些补品、护肤品,都是海浪岛少见的时兴玩意。
包裹最下面,还夹了一张汇款单。
陆衍拿起汇款单,数上面的数,“我看看,个十,二十块钱。”
江乔讶异道,“二十块钱?不是十八块钱吗。”她记得钟教练说过,陆婷年纪小,刚去基地,一个月只能领十八块钱的工资。
这咋就变二十了呢?
陆珊举手,“我知道。老四说,她去到基地,上头给她做了个考评,觉得她挺有天赋的,十八块钱太委屈她了,一拍板,就给她二十了。”
陆衍咂咂嘴,“再过几年,岂不是都要比我跟你妈的工资高了?不得了,不得了。”
“难怪能买这么多好东西呢。”陆安扁嘴道,“我也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尽快工作,然后赚多多的钱。”
江乔乐了,“好,还等着你给我和你爸买麦乳精和肉罐头呢。”
*
陆婷一走就是大半年,过年也没回来,只寄了封信回来,说是有比赛,要加紧训练,明年才能请到假回家过年。
她人虽然没有回家,但是这汇款单和大包裹,可是一月不落地往海浪岛寄。
时间一长,岛上的大部分人家,也就都知道了这事。
别人可能没觉得有什么,住在陆家隔壁的范玲和黄胜,嫉妒得眼都红了。
小小年纪,就能挣这么多钱,最难得的还是大方,一点也不藏私,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家里寄。
夏日纳凉的时候,范玲就忍不住跟周彩凤酸道,“当初收养陆婷的,咋就不是我们家呢。”她撇撇嘴,“我家就两儿子,算一算,还少个闺女呢。”
周彩凤可不惯着她,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你,当我不知道你啊。人家陆家,是真把陆婷当亲女儿在养,你?要真是你收养,也是把人家当摇钱树,给你家黄森黄林挣彩礼钱罢了。”
被说中了心思,范玲不吭声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当初谁知道那妮子能有这出息。”
方秀梅接嘴道,“要我说,那劳什子基地的人,也是不长眼,咱岛上这么多孩子,偏偏看中了那死丫头,真是没眼光。”酸里酸气地道,“陆婷一个月就能挣二十块钱,算一算,一年不就能挣二百四十块钱了,再凑点钱,都能买台大彩电了,真是便宜江乔和陆衍那两口子了,估计他两天天躲被窝里偷笑吧。”
这话她隔几天就要说一回,车轱辘话来回说,范玲跟周彩凤两人都听腻了。
两人正想撇嘴呢,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你们刚才说谁?谁一个月能挣二十块钱,一年能挣二百四十块钱?”
三人扭头一看,吴来娣一脸惊讶而又质疑的表情,仿佛在怀疑她刚才听错了。
方秀梅跟范玲使了个眼色,夸张地捂着嘴,幸灾乐祸地道,“哎呀,这不是吴嫂子嘛,我们刚才说的是陆婷,她一个月能挣二十块钱,一年能挣二百四十块钱。”
范玲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你说陆婷,吴嫂子听不懂,要说,郑女停,没错,吴嫂子,就是你们家那个过继给陆家的小女儿改名叫陆婷的郑女停,她啊可不得了,现在一年能挣二百四十块钱了,啧啧啧,比一般大人都挣得多。”
周彩凤也看不惯性子刁蛮的吴来娣,凉凉地接嘴道,“我们家齐团长,在她那个岁数的时候,别说挣钱了,都还在玩泥巴呢。”
方秀梅:“我听说啊,陆婷每月的工资,都一分不少地往家里寄,偶尔参加比赛得了奖金,还给家里人买东西,这大包小包地往陆家寄,啧啧啧,看得我眼睛都红了。”
海浪岛不大,负责给海浪岛送信的邮递员,就那一个小伙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干了好些年了,跟挺多人家都熟悉的,也不是什么嘴严的人,陆婷给陆家寄东西的事,别人套一套话,他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是以,方秀梅她们才知道的那么清楚。
可吴来娣不知道啊。
自打陆婷被过继给陆家后,她就有意避开了陆家的人和事。
陆婷被国家训练基地选中的事,她也是最后知道的一批。
现在陆婷往家里寄东西,寄汇款单,她要不是偶然听到方秀梅她们说小话,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吴来娣心里,蛮不是滋味的。
虽说陆婷已经是陆家的人了,连名字都改了,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
吴来娣觉得,她和冷心冷情的郑德胜孙红丽母子两,还是有些差别的。
至少在听说了陆婷往陆家寄东西的事情后,她心里仅存的那一丝母女之情,又重新燃起来了,而且犹如野火燎原,烧得她心里煎熬万分。
过了半个月,又到了陆婷寄钱寄东西回家的日子。
吴来娣跟在邮递员小哥的身后,亲眼看见他将一封信和一个大大的包裹递给了江乔。
吴来娣一个没忍住,冲了上去,抢过江乔手中的包裹,大声道,“你松手,这是我的。”
她突然窜出来,江乔都愣住了,手下意识一松,就让吴来娣抢了过去。
吴来娣抢到包裹,心满意足地斜了江乔一眼。
江乔皱着眉,从地上捡起被吴来娣踩了一脚,多了一个鞋印的信件,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有事?”
“没事。”吴来娣抬高下巴,“我就是来拿走自己应得的东西的。”
江乔愣住了,“什么你应得的。”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无缘无故跑到别人家抢东西,还说这是她应得的?
邮递员小哥也愣住了,连忙上前阻止,“哎,哎,你干嘛呢,这是人家江嫂子的东西,你快松手。”
“这就是我的。”吴来娣动作敏捷地避开邮递员小哥,扬着声道,“我女儿买的东西,不是我的是谁的。”
吴来娣嗓音尖利,嗓门又高,才跟邮递员小哥拉扯几下,就把不少人吸引了过来。
来的最快的是刘大嫂,她看到吴来娣手里的大包裹,又听了她说的话,一下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都差点被气笑了,叉着腰大骂道,“吴来娣,你还要不要脸了,当初是你和郑营长不要的陆婷,现在看她出息了,能挣钱了,又出来抢东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反复无常,两面三刀的小人。”
吴来娣面上快速地闪过一抹羞红,又赶紧正色道,“不管咋说,女停就是我的亲女儿,她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要不是我,她能有今天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陆婷能有今天,全仰仗她,所以她拿走陆婷寄的东西,是应该的。
江乔都气笑了,她懒得跟吴来娣掰扯,“把包裹放下,你不放下我就找公安了。”
吴来娣:“找就找,我怕你啊,你不找公安,我还要找呢,我得找公安问问,亲生女儿寄的东西,我拿着合不合适。”
刘大嫂凉凉道,“亲生女儿?吴来娣,当初过继的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陆婷已经是陆家的孩子了,你还摁了手印的,现在又装作不记得了?”
吴来娣不吭声了,但双手仍死死地抱住包裹,一副任谁说她也不还的样子。
僵持了一会,郑德胜赶来了。
他比吴来娣拎得清多了,或者说更要面子。
郑德胜从她手里抢走包裹,还给江乔,陪着哈哈道,“江嫂子,我爱人不懂事,你多担待点。”
吴来娣没想到丈夫来了,没跟她站在一边,反倒是让她把东西还给江乔,登时炸了,“那是我的,凭什么给她。”
郑德胜扭过头去,瞪了吴来娣一眼,“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别瞎折腾,还要脸不要了。”
这么大个包裹,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给出去,郑德胜也是心疼的滴血啊。
可当初,也是他点的头,让郑女停过继给陆家的,谁能想到,这死妮子还真就出息了呢?
吴来娣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迫’把大包裹还给了江乔,跟郑德胜拉拉扯扯地走了。
回到家,吴来娣一抹脸,就开始撒泼,“你什么意思啊你,那明明是咱家的东西,女停是我生的,我生的,她寄回来的东西,不给我,难道给江乔那个小贱人吗。”
郑德胜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不说话,半晌才道,“好了,别说了,以后女停的事,你别看,别管,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吴来娣没吭声。
郑德胜瞪她一眼,“听到没?”
吴来娣揪着衣角,讷讷道,“听到了。”
她面上顺从,眼底却是闪过一丝不服。
郑女停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血缘关系在这摆着呢,她哪怕寄回来一根毛,那也是她们郑家的!
过了两月,等郑德胜差不多忘了这事的时候,吴来娣借口回娘家,却是买了去京市的车票,一番辗转,总算到了京市。
吴来娣一下火车,就被京市的繁华给惊了眼,“我滴个乖乖,这就是大城市啊。”
旁边一个烫着羊毛卷,擦着粉涂了口红,打扮精致的女人,听到吴来娣的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声音听在吴来娣的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要是在海浪岛,吴来娣早就翻脸发火了。
可这是在京市,她人生地不熟的,不仅不敢发火,还要给人家赔笑脸,“那个,请问国家训练基地咋走啊?”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打扮土气的土包子,跟国家训练基地能扯上啥关系?
但她还是给吴来娣指了路,“出了火车站,先去……,再坐……”
吴来娣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女人,她记性不错,运气也好,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总算抵达了国家训练基地。
看着国家训练基地气派宏伟的大门,她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基地大门虽然气派,但是挺冷清的,吴来娣伸长脖子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人经过。
她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登时引起了门卫室保安的注意,“喂,那女的,你干什么的?”
苦衷
国家训练基地的保安, 在吴来娣眼里,那也是大人物。
吴来娣讪笑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 眼前的女人打扮土气, 长得人高马大的, 一双倒三角眼却是不安分的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你找谁?”
吴来娣:“我找郑……陆婷。”
“陆婷?”保安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她是你谁?”
吴来娣胸脯一挺, 十分骄傲的模样, “我是她妈, 亲妈。”亲妈两个字, 用了重音。
保安只是个保安, 并不全认识基地里的人,见吴来娣说的煞有其事的,也许真是来找人的呢?
他转身往保安室里走去,“行,那你在外头等会。”
“哎。”吴来娣点头哈腰,再三谢过保安。
保安跟基地里通了话, 得知基地里真有个叫陆婷的人, 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吴来娣招招手, “行, 你进去吧。”
吴来娣眼睛一亮,大步往里走。
与此同时, 陆婷也得知了她‘亲妈’来找她的消息。
她刚训练完,身上、头发上全是汗, 小脸蛋红扑扑的,兴奋地道,“你说真的,我妈真的来找我了?”
通知她消息的舍友笑道,“是真的,生活老师来通知的,那还能有假。”
陆婷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这就收拾收拾,找我妈去。”
另一个短发舍友赶紧拉住她,“你急啥呀,生活老师说了,一会直接领她来咱宿舍,你等着就行了。”
陆婷重重点头,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跟个乖宝宝似的,可眼里的兴奋却出卖了她。
舍友好奇地问道,“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阿姨呢,她长得漂不漂亮啊?”
陆婷:“我妈长得可漂亮了,我们邻居婶婶都说,我妈是整个岛上最漂亮的女人。”
短发舍友道,“不管漂不漂亮的,阿姨的厨艺可是一绝,她做的那些猪肉脯、芒果干、生腌虾,哎呀妈呀,想想我都流口水。”
“就是,不知道阿姨这次会不会给咱们带好吃的。”舍友上前环住陆婷的肩膀,“到时候你可得分我们点。”
陆婷骄傲地抬起下巴,“那肯定。”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是生活老师,“陆婷在吗,你妈来看你了。”
陆婷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飞奔去开门,“在,我在的。”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生活老师和一个长得很高大,穿着红色毛衣的女人。
吴来娣今天穿的是一条洗得发白,露出线头的红色毛衣,下身是短的露出一截小腿的藏蓝色阔腿裤,她皮肤黯淡发黄,手脚骨节粗大且粗糙,长的就是一副路人模样。
两个舍友对视一眼,目露惊讶,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就是陆婷所说的,海浪岛第一美人。
没想到,陆婷比她们还要惊讶,她瞠目结舌地道,“怎么是你!”
吴来娣看了生活老师一眼,讪笑地道,“你这死丫头,说啥呢,不是我还能有谁。”
说着,就想上前去拉陆婷。
陆婷赶紧闪开,狐疑地望了她一眼。
生活老师此时也面露疑惑,“陆婷,这不是你妈妈吗?”
陆婷抿嘴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朝吴来娣道,“你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聊。”
吴来娣赶紧应了。
这里闲杂人等确实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张口要钱要东西,再就是,陆婷的舍友都是运动员,运动员那身体素质,万一真闹出事了,她一个人可干不过她们三。
陆婷领着吴来娣去了食堂,找了张桌子坐下。
此时还不是饭点,食堂人没那么多,偌大的食堂,就寥寥几桌人,正适合谈话。
陆婷也懒得跟吴来娣寒暄,单刀直入道,“说吧,你来找我啥事?”
吴来娣环视一圈,一边贪婪地打量着宽敞亮堂的食堂,一边道,“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连口水都没得喝啊?啧啧,真没良心,难怪别人都说这发达了的人会忘本呢。”
陆婷面无表情地去食堂窗口打了一份饭和一碗汤,“说,你来找我啥事?”
吴来娣没接话,倒是拿起勺子,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还边点评,“这大城市食堂的饭菜也太难吃了,跟我做的比差远了。”
国家训练基地食堂的饭菜,都是均衡搭配营养的,不大注重味道,所以尝起来肯定比一般外面的饭菜,要差一些,不过吃起来却挺健康。
陆婷懒得跟她解释,屈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啥事?”
吴来娣放下勺子,用衣袖一抹嘴,转了转眼珠,“我……我来找你……”
她磕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婷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有啥事,没事我就走了。”
这死妮子,怎么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吴来娣想冲着陆婷发火,眉毛刚抬起来,“你——”
陆婷冷冷一扫吴来娣,道,“你什么?”
吴来娣顿时被陆婷的气势给震住了。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
突然意识到,她这个亲生女儿,跟以前在家的时候,那副畏畏缩缩,沉默寡言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了。
眼前的女孩,以前那邋遢的刘海早已留长,和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高高束起,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露出明媚大方的五官,眼神坚定而又自信。
因为这几年生活得好,营养也好,她皮肤白嫩,脸颊饱满,个头也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一点也不像以前一样瘦小。
当着这样的陆婷的面,吴来娣有些底气不足,局促地拉了拉缩水的毛衣。
陆婷脸上的不耐愈发明显,吴来娣低头看着毛衣,灵机一动,起了个话头,“上回你寄给那小……江乔的红裙子,可真洋气。”
提到江乔,陆婷脸色顿时多云转晴,片刻,又恢复成警惕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吴来娣忍着气,语气到底有些冲,“我能不知道嘛,她穿着进进出出,整个军属大院,不,整个岛上的人都瞧见了。”
吴来娣没说的是,岛上的人何止瞧见了,还夸江乔这身红裙子好看,衬得她肤白貌美气质佳,又夸她养了个好女儿,陆婷多么多么孝顺。
听到那些赞美江乔的话,吴来娣酸得嘴巴都歪了,恨不得冲上前去,将江乔身上的红裙子扒下来,穿到自个身上。
可她不知道的是,同样的裙子,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那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别人夸江乔穿那条红裙子好看,是因为江乔本身就长得好看,身材也好,那条红裙子只是将她本身的美给展现出来。
若是换作吴来娣穿那条裙子,肯定穿不出同样的效果,只会拉低了裙子的颜值。
听到江乔整天穿着她买的红裙子进进出出,陆婷脸上洋溢着高兴,怎么也压抑不住。
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多加努力,多挣些钱,多买些京市时兴的、好看的衣服,寄回去给她妈。
她妈长得好看,穿啥都美,嗯,就这样做。
吴来娣看陆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咳嗽一声,吸引回她的注意力,然后酸溜溜地道,“你这妮子,是真大方,月月都往陆家寄东西,一次寄一大包裹,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你的好,说不准,人家当你冤大头呢。”
这话听着很不入耳,陆婷面无表情地道,“那是我挣的钱,我爱买啥买啥,我爱寄给谁就寄给谁。”
吴来娣脱口便是,“那你咋不寄给我呢。”
陆婷十分讶异地望了她一眼,“寄给你?”
“对,寄给我。”吴来娣理所应当地道。
陆婷也很干脆地道,“凭啥?”
吴来娣理直气壮,“就凭我是你亲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陆婷冷冷地道,“是,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但你不是不要我了,把我送给陆家了吗。”
吴来娣忍着气,赔着笑道,“我哪有不要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啊。”
“斩不断?”陆婷都差点笑出声,“你们别打量我年纪小,不懂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当初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得知我是个女孩,你跟我那个血缘关系上的爸爸和奶奶,还商量过要溺死我,要不是因为是在军属大院里,而且人人都知道你生了个孩子的事,只怕我现在已经重新投胎了。”
吴来娣眼露惊恐,说不出话。
陆婷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吴来娣僵硬地点了点头。
陆婷呵呵一笑,“是有一次我饿得不行了,偷锅里的馒头吃,被奶奶发现了,她打骂我的时候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
陆婷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我掀开锅盖,刚拿起馒头,就被烫的松了手,馒头滚在地上,沾了一圈的黑灰,奶奶听到声响,走了进来,她一边心疼地用衣角擦馒头上的黑灰,一边用手指头戳着我的头,一边臭骂,‘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当初我跟你妈就说要溺死你,偏偏你爸好面子,不让,哎哟,我的馒头哦’……”
吴来娣张口结舌,说不出辩解的话,因为这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她到底脸皮厚,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做出一副思念女儿的好妈妈的模样,又开始打起了亲情牌,“女停,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这么小气,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好不好,你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可我才是你的亲妈,我都是为你好啊。”
陆婷很想发笑,饶有兴致地发问道,“为我好?”
吴来娣以为有戏,激动地道,“当然是为你好啦。你想啊,你每月都把自己挣的钱还有买的东西寄去陆家,他们只会毫不心疼地用掉,都不会替你攒下来。你是一个女孩儿,哪怕挣再多的钱,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没有丰厚的嫁妆,人家男方家怎么会看得起你,怎么会待你好?”
她眼睛一亮,伸手去拉陆婷的手,眼底的贪婪像毒蛇的毒牙一样若隐若现,“这样,你把挣的钱给我保管,买的东西也寄给我。”
陆婷躲开吴来娣拉她的手,吴来娣也不气馁,转而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发誓,一定替你把钱保管好,替你攒嫁妆,以后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她‘深情’地望了陆婷一眼,“我是你的亲妈,你是我的亲女儿,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还有谁会对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婷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讽地道,“亲妈,亲女儿,为我好。那么,请问我肚子饿,胃像火烧一样的时候,你在哪?我被方秀梅毒打,被别人指着鼻子臭骂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选到基地当运动员,临行前的一天,你又在哪?”
心寒,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陆婷对吴来娣的眷恋,以及对母女之情的期盼,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被消磨殆尽。
从被领养到陆家的那天起,陆婷就告诉自己。
以后,谁对自己好,自己就对谁好,就这么简单。
她的一声声质问,将吴来娣问了个面红耳赤,嘴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陆婷慢慢站起身,“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妈,咱俩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转身便走。
吴来娣岂是省油的灯,上前抓住陆婷,“不行,你不许走,要走也行,你以后往陆家寄多少钱,就得给我多少钱,不然我才不放过你。”
此时接近饭点,来食堂的人渐渐多了,吴来娣一番喧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陆婷虽说是运动员,身体素质不错,可毕竟是个小孩,面对吴来娣这样的成年人,也不禁被她抓红了手。
她疼的嘶了一声,迅速抽回手,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次来,我那个血缘上的爸一定不知道吧,你再闹,我就打电话回去,告诉他你来这的事。”
吴来娣顿了一下,愈发抬高了声音,“告诉就告诉呗,我才不怕你。”在她心底,坚信郑德胜跟她是两口子,胳膊肘不可能往外拐,肯定是站在她这边,一致向外的,“你以为就你会说啊,正好,我也告诉大伙,你郑女停是个狼心狗肺,不认亲爸亲妈的狗东西。”
见吴来娣没被震住,陆婷眉毛一竖,搬出了陆衍和江乔,“你,你欺负我,我告爸妈听。”
吴来娣心里知道,陆婷口中的‘爸妈’,肯定不是她和郑德胜,而是陆衍和江乔,对这两人,她还是有些发怵的。
在吴来娣眼里,陆衍就是大名鼎鼎的冷面陆阎王,江乔也是一个手腕厉害的女人。
吴来娣心底有些发虚,但对钱财的渴望,还是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抓着陆婷,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很快就引来了基地的领导,训练基地的副主任。
“秦主任。”陆婷喊了一声。
秦主任点点头,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婷低头,沉默不语。
吴来娣却是来了劲,上前一步,拉扯着秦主任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道,“秦主任是吧,你评评理,女……陆婷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现在出息了,发达了,竟然不认我这个当妈的,挣了钱就寄给她那个养父养母,也不知道照看照看我跟她爸,可怜我们两口子,还有她的三个姐姐,现在顿顿吃糠咽菜,她倒好,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秦主任头都大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而且,什么亲妈养父养母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主任跟吴来娣这个没什么文化,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泼妇,没话好说,转头看向陆婷,问,“陆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比于吴来娣,秦主任当然是更相信陆婷了。
毕竟一个是外人,一个是他们基地的人。
而且对于陆婷这个小姑娘,秦主任也是有所了解,陆婷是一个有天赋而且勤奋聪明的孩子,在基地里的口碑很是不错,断断不可能像吴来娣所说的那样,是个狼心狗肺之辈。
陆婷面无表情地道,“秦主任,你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是我血缘上的亲妈,这点无法作假,但是在我三岁那年,她跟我血缘上的亲爸,就已经把我过继给我的养父养母了,我养父养母还有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待我极好,我挣了钱都会买一些京市的东西寄回去。我亲妈跟我养父养母住在一个大院,瞧见了眼红,就千里迢迢从海浪岛赶过来,让我不要再寄钱给养父养母了,而是全都交给她。”
陆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若是她待我不错,那我不可能对她如此,可这些年,她对我不管不顾,仿佛没有我这个人似的,哪怕我们生活在一个大院里。就连我被基地选中,她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若不是见我出息了,她也不可能跑过来找我,说到底,无非是想要钱罢了。”
她年纪虽小,说话却极有条理,短短几句话,将前因后果解释的一清二楚。
秦主任再一看吴来娣因为心虚而涨红的脸,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沉下了脸。
跟着秦主任一起来的训练指导组组长薛组长,听了陆婷的这一番话,心下虽然对陆婷深表同情,可不管怎么说,吴来娣都是陆婷的亲妈,他有意出言缓和,于是道,“陆婷,当年你妈让人领养你,也许是有苦衷的呢……”
“苦衷?”陆婷嘲讽地弯了弯嘴角,看向吴来娣,“妈,你有苦衷吗?”
她这声‘妈’,叫得吴来娣一个冷颤,更是说不出话。
陆婷看向薛组长,“组长,让我来告诉你吧,她让人领养我,不是你想象的什么苦衷,比如家里穷什么的,我亲爸是营长,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养几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婷抿抿嘴,“她和我亲爸,让人领养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女孩,一个不带把,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孩。”
陆婷嘲讽地笑笑,“如果不是我三个姐姐年纪大了些,恐怕也会跟我一样,被领养到其他人家吧。不过我运气好,我养父养母和哥哥姐姐都对我很好,若是运气不好……”
陆婷没有接着说下去,但秦主任和薛组长都听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是啊,要是运气不好,万一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或者领养到那些个不开化的山旮旯了咋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
要真是这样,那陆婷这个为田径而生的好苗子,岂不是被埋没了?
一时间,秦主任和薛组长看着吴来娣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善。
秦主任上前一步,对吴来娣道,“这里不欢迎你。”
薛组长也道,“等会我就跟保安说,记住这个女人,以后不要放她进来了。”
要光是面对陆婷这个小女孩,吴来娣还不怵,可两个大领导都发话了,她就像只鹌鹑一样,被人提溜到基地门外,一声都不敢吭。
吴来娣走了,陆婷长出一口气,向秦主任和薛组长这两位明事理的人连番道谢。
两人连连摆手,看向陆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同情。
告别两人后,陆婷去档口买了两个馒头,就回宿舍了,发生了这档子事,她虽然没放在心上,照样有心情吃饭,但不想被人当作猴子围观,还是打两个馒头回宿舍慢慢吃吧。
回去的路上,不少人都对陆婷投去异样的目光。
陆婷不禁扶额,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看来这几天除了训练,还是少出门为好。
陆婷回到宿舍,刚关上门,转过身,就对上两个舍友忧心忡忡又带着疑问的目光。
陆婷扶额,“说吧,咋了。”
长发舍友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刚才我们也在食堂……”
陆婷跟吴来娣去了食堂后,没过一会就是饭点了,陆婷的两个舍友去食堂打饭,正好撞见了陆婷跟吴来娣拉扯的事,两人本来准备帮忙的,但是秦主任和薛组长都来了,而且瞧着都站在陆婷那边,她两就没上去。
后来怕陆婷尴尬,两人就先回了宿舍。
只是没想到陆婷这么敏锐,从两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就猜到她们已经知道了。
短发舍友性子活泼些,有啥说啥,快言快语道,“陆婷,刚才那个女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居然是被领养的,真看不出来。”
没良心的
不怪短发舍友没多想, 一般来说,被领养的小孩,都是寄人篱下, 性格也是畏畏缩缩, 十分懦弱的, 而陆婷性格开朗大方,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领养的。
而且江乔和陆衍他们又经常寄信寄东西过来, 来信里的语气也十分亲昵,试问, 哪个养父养母, 养兄弟姐妹, 会对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好?
陆婷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短发舍友没有恶意, 只是话直了些,“我确实是被领养的,被领养的原因……你们应该也听到了。”这是事实,没什么好瞒的。
长发舍友和短发舍友都面露同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婷。
而陆婷已经吃上了,她掰开馒头, 往里夹了一些江乔寄来的红油酸豆角, 一口咬下去,“嗯, 就是这个味。”
见陆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长发舍友和短发舍友也不伤春悲秋了,从她手里抢过红油酸豆角, “好啊你,哪来的酸豆角, 肯定又是你妈寄来的。”
因为吴来娣不是个好人,而且江乔寄来的自制吃食,有一半都落在了这两位舍友肚子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两早就站在了江乔这边,跟陆婷说话的时候,也只认江乔这个养母是陆婷的妈。
陆婷没她两灵活,也没她两力气大,酸豆角被这两个小魔头给抢走了,只得无力哀嚎,“早知道我就不拿出来了,你们两个,简直是饿死鬼投胎,给我留点。”
长发舍友挖了一勺配饭吃,边吃边砸吧嘴,“才不给你留呢,谁让你吃独食。”
三人一边打闹,一边吃饭,一阵欢声笑语。
饭毕,短发舍友一边洗碗一边道,“之前给咱们寄猪肉脯、芒果干的,也都是你妈,不是那个女人吧。”
这是明知故问了。
陆婷道,“对,自打我被领养后,她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路上碰见了,也都是绕开了,给我做东西吃?除非天塌下来。”
她一个激灵,起身,“差点忘了,那女人来的事,还是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长发舍友和短发舍友都赞同道,“应当的。”
陆婷去打了电话,一番辗转,江乔接了电话。
江乔没想到,这档口陆婷会打电话过来,高兴道,“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有啥事吗,对了,寄过去的东西你收到没……”
陆婷还没开口,就被江乔一连串的问话给问住了,她心里一暖,一一回答了江乔的问题,回答完以后,陆婷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
江乔皱了皱眉头,“说吧,咋了。”
也没啥好瞒的,陆婷深吸一口气,将吴来娣来基地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陆婷的话,江乔半晌没说话,“……”
陆婷知道她是生气了,小心翼翼地道,“妈,没事的,虽然她找来了,但你放心,我一点没吃亏,基地里的领导,还有我的舍友她们,都是站在我这边,她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江乔截断她的话:“她是一个人来找你的?”
江乔语气严肃,陆婷也不敢瞒着,“嗯,就她一人,我亲爸没来。来了之后……在我们学习食堂闹了一通,我也没惯着她。”
江乔:“行,我知道了。”
母女两个寒暄一阵,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江乔终究是气得很了,将话筒狠狠一摔。
吓了陆衍他们一跳,“怎么了这是?老四惹你生气了?”
江乔冷脸道,“要真是她惹我生气了,哪还好呢。”
陆衍察言观色,“所以惹你生气的另有他人?”
“是吴来娣。”江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恨声道,“她居然跑到训练基地去找老四了,难怪我说有阵子没见她了,真没想到,她还有这能耐,真显着她了。”
闻言,陆衍眉头皱得能打结,“那她没闹出什么事吧?”
“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不闹出点什么事,可能吗?”江乔深吸一口气,“她去基地,是为了找老四要钱,让老四把寄回咱家的东西都寄给她,还让老四把工资都给她保管,说替她攒嫁妆……”
陆安插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康听着起劲,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江乔道,“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食堂跟老四闹了起来,还好训练基地的领导们明事理,也没惯着她,直接叫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听到这话,大家伙都放心下来。
陆珊:“这不挺好的嘛,那妈你还气啥?”
“我气那女人没分寸。”江乔连吴来娣的名字都不肯叫了,“她也不想想,老四好不容易有出息了,能去大城市发展了,她这样一闹,人家会怎样看老四,想到老四以后在基地里要面对的异样的目光,我这心就揪揪的。”
陆衍宽慰道,“没事,你也别多想,老四她有天赋,是个运动员,以后随着她跑步的成绩越来越好,拿了越来越多的奖杯,荣誉会冲刷掉一切。”
江乔看他一眼,“是,老四以后有出息了,那些无良小报,就要把她的身世挖出来,浓墨重彩地宣扬一遍,你让孩子咋想。”
陆衍卡壳不吭声了。
江乔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笔帐我非得找她算不可。”
顺便警告警告她,省得一天天不醒事,起那些歪心思。
江乔语气虽然轻飘飘的,陆安他们三却齐齐缩了缩脖子。
别看他们妈平时性子好,发起火来,佛都要退三分,吴来娣这回,是惹到硬茬了!
江乔日思夜想,掐着手指头算,总算盼到了吴来娣回来的那天。
她人缘好,吴来娣刚到港口,就有人给她通消息了。
江乔算了算时间,拿着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缸子洒了白糖的凉白开才出门。
郑家离陆家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此时吴来娣刚刚回到家,这回没达到目的,还被陆婷那个小妮子呛了一顿,又被人赶了出来,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到家就开始摔摔打打,吓得郑招娣三姐妹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眼瞅着吴来娣发泄了一通,大女儿郑招娣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吴来娣翻了个白眼,迁怒道,“你还问我怎么了,还不都是怪你四妹那个没良心的。”她上前给三姐妹挨个掐了一下,边掐边骂,“都是没良心的,以后出息发达了,哪还记得我这个妈。”
三姐妹被掐的眼泪汪汪,一声也不敢吭。
多年挨打的经验告诉她们,若是这时候出声了,只会被打得更惨。
这时,郑德胜回来了。
见吴来娣拿三姐妹撒气,他眉头不由得一皱,“行了,都是大姑娘了,别动不动就上手。”
别以为郑德胜说这话是慈悲,他只是怕三姐妹嚷出声,给邻居们看到了,他面子上不好看。
而他动起手来,也只会比吴来娣更狠。
吴来娣顶多只会掐掐人,郑德胜一出手,那可是轻则卫生所,重则住院。
郑德胜一出声,三姐妹顺势躲了。
等三姐妹走了,郑德胜才拿眼一扫吴来娣,“你这阵子是上哪去了。”
吴来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去找我那个同村的小姐妹嘛……”
“这不年不节的,你跟她交情也不是很深,找她干嘛?”郑德胜有些纳闷。
吴来娣还没来得及继续扯谎,就听到屋外传来江乔的声音,“吴来娣,吴来娣,你给我滚出来!”
郑德胜听到江乔的声音,狐疑地看了吴来娣一眼。
吴来娣这是哪惹到她了?
在郑德胜眼里,江乔的脾气一贯都好,轻易不跟人起冲突,可这会咬人的狗不叫,江乔能找上门来,那说明吴来娣这是捅了大窟窿啊!
郑德胜瞪了吴来娣一眼,出了门,“那个,江嫂子,啥事啊?”
江乔看都没看他,“叫吴来娣出来。”
吴来娣也不是好惹的,江乔都让她‘滚’了,这口气能咽得下去?
她还要不要在军属大院混了?
也不顾郑德胜的警告了,一把推开门,大骂道,“这是吃了屎啊,骂得这么臭。”
江乔冷笑,“是啊,可不是吃了你么。”
江乔闹得这么大,声音早就吸引了不少邻居过来,听到这话,大伙不由嗤嗤笑出声。
吴来娣气得涨红了脸,叉腰道,“我哪惹你了,上来就骂人。”
江乔扫了郑德胜一眼,“你说呢?这个月八号,你是不是去国家训练基地去找陆婷了。”
吴来娣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没想到,陆婷居然把这事告诉了江乔,而且江乔来得那么快。
她下意识地看向郑德胜,果不其然,郑德胜的脸已经黑了。
郑德胜望了围观人群一眼,皱紧眉头,压低了声音跟吴来娣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去找她吗!”
郑德胜可比吴来娣看得明白多了,他知道,陆婷就是个小白眼狼,哪怕吴来娣说破了嘴,她也不会给一毛钱给她。
吴来娣表情讪讪,辩解道,“我、我这还不是为咱家着想,你想啊,女停她一个月要寄给陆家这么多东西,那可全都应该是咱家的,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江乔骂了一会,嗓子干了,打开搪瓷缸子的盖子,灌了一大口凉白开,才冷笑道,“你们两口子嘀咕完没?郑营长,你也不用问你媳妇她到底干了啥啊,来,我告诉你。她看陆婷出息了,就买火车票坐了好几天火车去京市找陆婷要钱,还让陆婷把寄回咱家的东西都寄给她,让陆婷把工资都给她保管,说替陆婷攒嫁妆……”
江乔每说一句,围观人群就哗了一声,郑德胜的脸色也青上一分。
他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吴来娣一眼,“看你惹的事!”
吴来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可片刻,她又理直气壮起来,“那是我亲闺女,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去基地找她,有什么错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江乔火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你也知道那是你亲闺女,你眼里还有你的亲闺女吗,你的眼里只有钱!你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废了多少心思多少汗水才能像现在一样出息。你当我不知道你为啥千里迢迢从海浪岛跑到京市,跑到训练基地去找她,你就是想当着训练基地领导的面,当着陆婷队友的面,故意把事情闹开了,闹大了,让大家都以为,陆婷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认亲生父母的人,说白了,你就是见不得她好!”
心里最深处的心思被说中了,吴来娣脸色顿时煞白。
吴来娣对上江乔冷峻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原来浅显的犹如浅浅的溪水一般,一望便知全貌。
没错,她去国家训练基地找陆婷,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找陆婷要钱。
可还有一小部分,隐晦而又不能说的原因,就是江乔说的那样,她就是见不得陆婷好!
凭什么啊?
陆婷在她们家的时候,不过是个受气包,性子阴郁,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
可一朝去了陆家,外貌性格有了大变化就不说了,居然还被国家训练基地选中,去当了运动员!
这不就是当着全部人的面,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说她没有陆衍和江乔教育得好。
吴来娣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辗转反侧,才有了这次训练基地之行。
她就是要让全部人都知道,陆婷身上流的是她的血,哪怕她这辈子再出息,也摆脱不了她这个亲妈!
吴来娣低着头,凌乱的碎发遮盖住了她半张脸,也使得她的表情明暗不定。
江乔嘲讽地弯了弯嘴角,“你也不必做出那副姿态,我话就放到这里了,你去找陆婷一次,我来找你一次,你去找陆婷两次,我把你家给砸了,你去找陆婷三次。”她冷哼一声,“我把你腿都给打断,我说到做到。”
江乔这话声音不大,只有她跟吴来娣两个人能听到。
她语气虽温婉,可吴来娣却莫名地打了个冷颤,惊恐地看了江乔一眼,看到江乔眼底的认真,她突然意识到,江乔说的是真的,她要是再去找陆婷,江乔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江乔看着吴来娣脸上的惊恐,知道目的达到了。
本来,她来这趟,也不光是为了吓唬吴来娣,最主要是把这事闹得整个军属大院的人都知道,再让郑德胜知道,以他这么要面的人,想必短期内,吴来娣想要再去找陆婷是不可能了。
吴来娣这事,闹得整个军属大院风风雨雨,很是热闹了一阵。
可进了六月,军属大院就没人再议论郑家的事了,原因无他,马上就要高考了。
军属大院里有孩子的人家,几乎都恨不得天天盯着孩子学习。
这要是考上了,前面可就是康庄大道,一路坦途。
陆安和陆康也是今年参加高考,他两学习一向有计划,在其他考生忙碌而又紧张的时候,这两人倒是显得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还有心思跟江乔商量起,高考那几天让江乔给他们做点啥好吃的。
跟陆安和陆康一样放松的,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甜甜。
她可是‘先知’,早都知道周佳言和周佳美都能考上大学,所以一点都不紧张。
所以在周佳言和周佳美紧锣密鼓地复习的时候,她还宽慰他两,“不用学得那么卖力,你两都是天才,一定能考上的,嗷。”
周佳言算一道数学题正算到关键时刻,眼看着马上要解出来了,解题思路就被李甜甜给打断了,没好气地怼道,“你知道啥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两百万人就录取五十万人。”
“说明每四个人里,就有三个没学上。”周佳美接嘴道。
李甜甜张口便想回,她当然知道,她当年也是大学生好不好,可一想到,这个年代的‘李甜甜’,可只是高中学历,只得把话咽下去,“我这不是宽慰你两,想你两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周安国帮嘴道,“就是,你们妈都是为你们好。”
“哼,为我们好,那她就不应该在我两学习的时候打扰我们。”周佳言没好气地道。
周佳美:“就是。”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周佳言周佳美两兄妹对李甜甜可谓是一点尊重也没有了。
李甜甜做饭做饭不行,做家务做家务不行,又老是喜欢出那些歪主意,周佳言还记得呢,当年他初升高的时候,要不是李甜甜劝他多玩别太认真学习,他至于考得比周佳言差,吊车尾进入高中吗?
还有,要不是因为李甜甜各种‘宽慰’,他高中三年,怎么会一直保持着吊车尾的成绩,直到高三,临近高考了才想起来要奋起直追。
此时的周佳言,只想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李甜甜头上,对自己的懈怠是一点不提。
周佳美也是一样的,在李甜甜的言传身教之下,她很是爱美,要她说,有学习的时间,还不如多打扮打扮自己,以后嫁个好人家,好丈夫,还愁没好日子过么,何必去苦哈哈地读书。
周佳言和周佳美你一句我一句地怼着李甜甜,最后直接把书收起来,跑到楼上去了,美其名曰,怕李甜甜打扰他两学习。
至于他两在楼上干啥,那就不知道了。
李甜甜被继子继女一怼,这口气咽不下去,忍不住找周安国告状,“安国,你看他两,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周安国能说啥?
只能做和事佬,“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脾气是正常的,你一个大人,别跟他两计较。”
从周安国这里找不到安慰,李甜甜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好悬没背过气去。
今年高考时间是七月七号到七月九号。
其中语数英三门是必考的,语文数学两科满分一百二十分,英语满分一百分。文理分科,文科除了语数英外,还要考政治和历史、地理这三门,每科满分一百分,总分六百四十分。
而理科和文科相同但多一门,除了语数英外,还要考四门,物理、化学、生物、政治,除了生物满分七十分,其余科目满分一百分,总分是七百一十分。
因为理科比文科要多考一门,而且科目相对要难一些,其实报文科的人,比报理科的要多不少。
不过陆安和陆康都学的是理科,他两也更喜欢理科。
考试的考点不在海浪岛,而是在江市一中,也就是说,海浪岛的考生,都要坐船到江市考试。
江乔就跟陆衍商量,“要不看看江市一中附近有没有宾馆,给他两租上三天,省得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坐船,又麻烦又浪费休息时间,折腾孩子干啥。”
陆衍很是同意,“而且坐船时间不稳定,万一晚点了,不是耽搁孩子吗。”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夫妻两一拍即合。
过了两天,陆安和陆康才知道陆衍已经在江市一中附近的宾馆,给他们订了七月六号到七月八号的两间房了。
七月七号才开始高考,提前一天七月六号到宾馆住,住到七月八号,考到七月九号,当天下午考完,回宾馆收拾行李,当天就能回家。
江乔不是藏私的人,她让陆安和陆康多提醒同年级的学生,如果家里有条件的,在考点附近租个房间最好。
大部分人都听了陆安和陆康的提醒,也有少部分人,一部分是因为家庭原因,实在拿不出住宾馆的钱,还有例如周佳言和周佳美这样的,那就是纯粹想跟陆安和陆康对着干,就是不听他俩的。
随着高考的时间一天天临近,周佳言和周佳美也醒过味了,在考点附近租个房间确实方便。
一想到别人都可以提前一天睡在宾馆,休息好了第二天才精神满满地去高考,而他和周佳美还要起大早赶船,周佳言慌了,赶紧催促周安国去订房间。
周安国却是不急不缓,“慌什么,不就订个房间嘛,宾馆平时压根就没人住,我肯定给你订到。”
可等周安国和李甜甜拿着钱去江市一中附近的宾馆的时候,才发现宾馆的房间已经被订满了。
而且问了周围一圈的宾馆,连一间房都腾不出来。
两口子这才慌了神。
求爷爷告奶奶的,哪怕开出了三倍价钱,也没人愿意让出房间。
气得周安国破口大骂那些订了房间的人不识好歹。
可他也不想想,能给家里孩子在考点附近的宾馆订房间的,那家里条件能是差的么?人家压根就不缺那点钱,只想自家孩子好好休息,精神饱满地参加高考。
高考
不管周安国有多生气, 房间订不到就是订不到。
七月六号,高考前一天。
周佳言和周佳美还在郁闷第二天要起个大早坐船去江市的时候,陆衍和江乔已经给陆安和陆康收拾好行李, 带着他们去住宾馆了。
因为只住三天, 宾馆也有枕头被褥, 所以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就简单收拾几套衣服就行了。
陆衍给挑的这间宾馆, 房间又大又宽敞,还供应热水, 陆安和陆康都十分满意。
给两孩子安顿好, 江乔问, “要给你们送饭不?”
陆安摆摆手, “不用, 给我们留钱和粮票就行了。”
江乔给他两一人五十块钱和粮票,“别全放在一个地方,分开藏。”
陆康接过钱和粮票,放到口袋里拍了拍,“我知道,狡兔三窟嘛。”
陆衍:“拿了钱也别乱花, 吃东西最好去学校食堂, 因为是考点,饭菜标准估计也比平时高一些, 吃的也安全, 要是排不上队,就去国营饭店吃, 菜式多,也没啥人排队, 不要怕浪费钱,就是别去那些小摊吃,平时吃吃还行,就怕吃坏肚子……”
陆安和陆康认真听着,点头一一应了。
两孩子都是大方又不失稳重的性子,就连最活泼的陆安,那也是在自家人跟前,在外面还是很靠谱的,陆衍和江乔也就没多叮嘱,只简单说了两句,就让他两赶紧去洗澡休息了。
跟他两告了别,陆衍和江乔就坐船回了海浪岛。
陆珊一个人在家里,都快无聊得发霉了,“爸,妈,你们可算回来了,大哥二哥咋样?”
“挺好的,宾馆的房间他两也很喜欢,接下来,就看高考了。”陆衍道。
陆珊扁扁嘴,“早知道我也跳级了,今年跟他两一起参加高考。”
江乔捏捏她的小脸,“你也快了,就后年的事。”
七月七号,上午第一门考语文,下午考化学。
九点钟考试,陆安和陆康七点半钟就起了,这是多年形成的生物钟。
他两不紧不慢地洗漱完,出了宾馆,走两条街就到了江市一中,在食堂买了饭票,简单地用了一顿早餐,就去考场了。
九点钟开始考试,十一点半结束,十一点五十分,陆安和陆康在校门口汇合,拿着江乔给他们的钱和粮票,去国营饭店吃午饭,吃完午饭回宾馆小憩一会,养足精神,下午两点再去考试。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作息。
七月九号下午,考完最后两门,政治和生物。
陆安和陆康回宾馆收拾行李,去闻县码头坐船回了海浪岛。
两孩子回到家便蒙头大睡,第二天才起。
见状,陆衍和江乔也没有多问他两考得咋样。
过了几天,江乔才犒劳他两,“辛苦了,想吃啥好吃的,我做给你们吃。”
陆安和陆康还没说话,陆珊探出头来,“我要吃糖醋脆皮茄子。”
陆安把她的头按回去,“去去去,是我跟老二高考还是你高考,你倒是点上了。”
陆珊吐了吐舌头,“我不管,我就要吃糖醋脆皮茄子,这个好吃。”
夏天,院子里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长条紫茄子,因为茄子太多,江乔换着花样给他们做茄子吃。
炸茄子、咸鱼茄子煲、红烧茄子、蒜蓉粉丝茄子,样样都好吃,可陆珊最喜欢吃的还是糖醋脆皮茄子。酸酸甜甜,金黄酥脆,味道简直了。
给陆珊一说,陆康也想起那道菜的美味,舔了舔嘴角,“那就做糖醋脆皮茄子吧,又开胃又下饭。”
陆安哼一声,“你就惯着老三吧。”
陆康笑嘻嘻地道,“我可不是惯着她,点这个菜,是因为我也想吃。”
江乔道,“那就做一道糖醋脆皮茄子,凉拌黄瓜,炸南瓜花,再切一盘凉拌猪耳朵,汤就做海白冬瓜汤,清热又下火。对了,饭你们想吃啥,槐花饭还是凉皮?”
“槐花饭!”
“凉皮!”
陆安和陆珊对视一眼,“剪刀石头布。”
结果是陆安胜出,江乔道,“那就做槐花饭了。”
家里有刘兰送的晒干的槐花,放水里泡发后,拌上面粉,还有盐,味精,辣椒面再上锅蒸。
陆珊承担了蒸槐花饭时洒水的功夫,她一边洒边道,“就老大你的嘴挑,还吃什么槐花饭,多费功夫。”
陆安一边给金灿灿的南瓜花裹上面粉,下锅油炸,一边回怼陆珊,“那做凉皮就不麻烦啦,我瞧着做凉皮可比做槐花饭费功夫多了。”
陆衍切着猪耳朵,笑看兄妹两拌嘴。
他可瞧出来了,刚才剪刀石头布,陆珊是故意输给陆安的,就想让陆安得偿所愿呢。
要以往,陆珊可不会让着陆安,毕竟陆婷一走,她就是家里最小的了,还是女孩,两个哥哥都让着她。
陆衍琢磨着,估计是因为陆安和陆康马上要去上大学了,小丫头心里不舍,所以在家里都故意多让着两个哥哥。
这也是难免的,陆婷去了训练基地,陆安和陆康落榜的几率微乎其微,哪怕考不上大学,也能上个中专,眼看着就要像扑腾的小鸟一样离家去了,家里就剩下陆珊一个,能不孤单寂寞么。
陆衍刚惆怅一会呢,耳边便传来吵闹声。
陆珊叉着腰,指着陆安,尖声道,“你的油溅到我的槐花饭了。”
陆安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洒水洒到油锅里了,至于溅到你的槐花饭么。”
兄妹两个斗着嘴,就跟五百只鸭子在跟前吵闹似的,没一会就把陆衍那点子惆怅给吵没了,只希望陆安和陆康明天就能上学去,家里还能清净一会。
这头,江乔在做糖醋脆皮茄子。
这道菜虽然看着简单,但也十分考验厨艺。
茄子去蒂洗干净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用盐杀水再用清水冲洗沥干,油温五成热的时候,将裹上一层淀粉的茄子放入锅中油炸至金黄色。
茄子炸好放一旁备用,油留着放入葱姜蒜爆香,再倒入用白糖、生抽、醋、淀粉和水调成的糖醋汁,小火煮至浓稠,茄子倒入锅中,迅速翻炒,让每根茄子都均匀地裹上糖醋汁。
再放两小根切碎的红辣椒,增加味道的层次感,等茄子表面被炒出光亮的糖醋色,就可以出锅装盘了。
饭菜上桌,扑鼻的香气让大伙齐齐咽了咽口水。
陆珊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糖醋脆皮茄子放进嘴里,酸甜酥脆,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陆安舀一勺槐花饭,放入蒜末、麻油、米醋和盐,然后拌匀,尝一口,清香宜人,就是春天的味道。
陆衍尝一块猪耳朵,喝一口小酒,惬意不已。
陆康先盛了海白冬瓜汤喝,小口小口地抿着。
江乔问,“你怎么先喝汤。”
陆康笑道,“不是妈你说的,饭前一碗汤,美味又健康,我可听进耳朵里了。”
江乔乐了,“哪我还说过,饭后一碗汤,养胃又健康呢,所以这碗汤,你是想饭前喝呢还是饭后喝呢?”
陆康吐了吐舌头,“我想啥时候喝啥时候喝。”
陆安瞅江乔一眼,忍不住问,“妈,你跟爸咋不问我两考得咋样?”
他们考完试了,这几天也没歇着,四处去找同学们玩。
高考完了,放下一件大事,可不就撒开丫子玩么。
陆安听他那些同学们说,他们一考完回家,他们爸妈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们考得咋样了。
陆安不禁纳闷,陆衍和江乔,可一句都没问他跟陆康。
江乔反问,“那问了能咋样?考都考完了,试卷也改不了了,说不定现在连分数都批出来了。”
陆安和陆康一想也是,问没用,担心也没用,考都考了,再忧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陆康忍不住道,“妈,你想得真开。”
“那是。”江乔道。
于是两兄弟也把高考的事抛到了脑后,这段时间在岛上那是狠玩,上山下海,就没有他两没去过的地方,都快把海浪岛给翻过来了。
海浪岛就那么大,又是从小长大的地方,陆安和陆康玩一阵就腻了。
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岛玩呢,六月二十三号,高考成绩出来了。
要说陆安和陆康一点也不挂心成绩,那是不可能的,两兄弟睡前都会翻出来想一想。
两人都以为成绩至少得七月份才出,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而且他俩的成绩不是去学校查的,而是班主任亲自上门告诉他两。
“什么,老大考了六百四十二分,老二考了六百三十八分?!”陆衍惊呼出声。
陆安刚送走老师,回来就看到他爸的惊讶脸,也忍不住乐出声,在他的印象里,他爸一直是一个比较稳重,不怎么喜形于色的人,没想到竟然会因为他和陆康的高考成绩,露出这么惊讶而又激动的表情。
陆康也很高兴,不过没有陆衍那么惊讶,因为考完试出来,他和陆安就对了下答案,两人估了分,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陆珊一脸兴奋,“大哥,你该不会是省状元吧?”
陆安佯装一副镇定的模样,可上弯的嘴角却出卖了他,“不一定呢,山外有山,我虽然考的分数不错,但不代表没有其他人考得比我更高。”
“哟,还挺谦虚的。”江乔从屋外走进来,“我在食堂碰到你们班的几个任课老师了,他们说今年的题出的难,四百分左右就有大学上了,考上五百分的人都屈指可数,你这六百四十二分,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状元。”
高三的学生虽然高考了,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和老师还没放假,江乔自然是要去食堂上工的。
她刚做好饭,就在食堂碰到了陆安陆康他们班的几个任课老师,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那几个老师亲口说的,陆安的数学老师一向喜欢他,这次陆安的数学更是考了接近满分的成绩,喜得数学老师一直拉着江乔的手,说今年的理科高考状元,非陆安莫属。
七月初的时候,全部考生的成绩都出来了,陆安就是省理科高考状元,陆康是全省第二。
陆家培养出了一个高考状元,还有一个省二的两兄弟,成绩出来这几天,门槛几乎给人踏破了。
尤其是那些高二学生的家长,各种跟江乔套近乎,想拿到陆安和陆康做过的笔记和练习册。
江乔也大方,让上门的人借去摘抄,只一点,不许弄坏。
跟陆家的喜气洋洋相比,斜对面的周家可谓是冰窖一般,一连几天,都是低气压。
陆安和陆康的高考成绩出后不久,周佳言和周佳美的高考成绩也出了,不过他两可没有陆安和陆康那么好的待遇,有班主任亲自上门送成绩。
两人考的分数不高也不低,毕竟当初也是能考上高中的人。
周佳言考了四百一十分,周佳美考了四百零三分。
两人也都学的是理科,今年的理科高考分数线是四百分,他两几乎是擦线过的。
要换做是别家,早都兴高采烈,欢欣鼓舞自家孩子有学上了。
可非但周佳言和周佳美不高兴,周安国和李甜甜更是天天青着一张脸。
周佳言和周佳美不高兴,是因为觉得考得比陆安和陆康低,哪怕有学上,分数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换句话说,只能挑陆安和陆康挑剩下的。
其实他两想多了,以陆安和陆康的成绩,别说挑剩下的了,四百分能上的学校,他两都看不入眼。
周安国生气,是因为自打陆安成了省理科状元,陆康也考了省二的好成绩之后,陆衍就仿佛成了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只要他一出现,大家伙全都围了上去。
就拿上次来说,周安国好不容易跟几位领导联络上感情,拉起了家常,可陆衍一来,谁都没理他,都在跟陆衍讨教怎么辅导小孩学习。
这年头,谁家没几个小孩,哪怕没有小孩,也有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陆安和陆康,可是理科状元和全省第二的佼佼者,他们岛上有多少年没有小孩考出这样的好成绩了。
状元和省二的亲爸就在身边,不讨教讨教,多浪费机会。
周安国气啊,气得不行。
明明按职位来说,他跟
李甜甜倒不生气,她只是觉得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剧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书里浓墨重彩地描述了周佳言成为了省理科状元,周佳美也考上了电影学院的情节。
怎么现在成了省理科状元的人是陆家那个小霸王陆安,陆康那个小结巴也考了全省第二名的好成绩?
而她报以无限期望的继子继女,才考了四百分出头的成绩。
才四百分出头啊!
能选啥好学校?
李甜甜郁闷啊,纳闷啊,怎么也想不明白,一脸郁卒。
其实,若是李甜甜这些年没这么自信,而是多跟周佳言周佳美打听打听陆安和陆康在班上的成绩,那她一定不会如此惊讶。
可她太过自信,也太相信自己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的剧情,这些年也十分惫懒,对兄妹两个一点也不关心,以至于高考成绩出了,才被当头一棒。
不管周家人如何郁闷,该填报志愿还是得填报志愿,填报的时间就那几天,错过了可就连学都没得上了。
从今年开始,都是先高考估分再填志愿了,倒是比往年更好报学校一些。
周安国问两兄妹,“佳言,佳美,你两想报什么学校?”
四百分的成绩,虽然报不了很好的大学,但是报一些师范学院或者中专,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安国是这样想的,周佳言可以报军校,虎父无犬子,子承父业,他堂堂一个团长,儿子不当兵咋行。
至于佳美么,一个女孩子,可以去大城市读卫校,当个护士,也是铁饭碗,好工作,将来再嫁个好男人,还愁没好日子过么?
周安国心里已经盘算得明明白白了,但他自诩民主,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下周佳言和周佳美的意见。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
周佳美:“我想去读电影学院。”她双眼发亮,“我要当大明星,以后上电视,拍广告。”
周佳言犹豫道,“我,我还没想好,就,随便念个专业吧。”他灵光一闪,“对了,我念师范学校好了,我同学和我说,当老师好,我有好几个同学都报的师范大学。”
周安国眉头都快打结了,他先说周佳美,“你一个女孩子,念什么电影学院,还想当明星,明星是那么好当的?”
他毕竟是团长,颇有见识。
在他看来,当明星可不容易,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的不知道有多少,平心而论,自己的女儿长得是不错,可想当大明星,那可不是光凭长得好看就行了,还要会演戏,会唱歌。
周佳美会哪样?她两样都不会,瞧着也没那方面的天赋。
折腾那玩意干啥,倒不如像他想的那样,安安稳稳当个护士得了。
周安国:“听我的,你别报什么电影学院,就报个卫校,安安稳稳的,多好。”
周佳美登时不乐意了,撅着能挂酱油瓶的小嘴看向李甜甜,拉长了声音道,“妈——”
李甜甜安抚地拍了拍周佳美的手,“没事,让我来跟你爸说。”
继女以后可是要成为大明星,戏一部接着一部,广告接到手软,怎么能让周安国坏了这等好事。
李甜甜劝道,“安国,佳美寒窗苦读十年,以后的人生都是她自己的,孩子想闯一闯,拼一拼,就由着她去吧。”
周安国不吭声,皱紧的眉头却是松了一些,显然是被说动了。
见状,李甜甜再接再厉,“再说了,那电影学院要的分数又不高,佳美考了四百零三分,肯定能上。”
周安国抿抿嘴,“我是担心她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
周佳美脆声道,“爸,这个你不用担心,哪怕我去给人家跑龙套,也能挣得了钱养得起自己的。”
她都这样说了,周安国还能咋滴?
摆摆手,由得她去了。
轮到周佳言了,周安国刚松下的眉头又皱紧了。
怎么他家儿子女儿的性格是反过来的?
周佳美太有闯劲,一点也不安分,偏偏是个女孩子,他只想她安安稳稳过日子。
周佳言呢,一个男孩子,居然想着去当老师,想安安稳稳混日子。
当老师能有啥前途啊?不过是教一辈子书罢了。
周安国选择性地忘记了,书要是教得好,那也是一片坦途,前途无限的。
反正他就是不同意,“不行,你得去念军校,去当兵。”
周佳言脸色一变,“我不要。”
毕竟是军属大院长大的小孩,当兵有多苦,他从小就耳濡目染。
不说别的,就说新兵入营每天都要跑五公里,还要负重,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坚持下来么?
周安国脸色也变了,“你不当兵你想去干嘛,真打算当一辈子老师?你可是男孩子,有点血性。”
周佳言嘟囔一句,“不当老师也不想去当兵。”
周安国气得抬手想揍他。
周佳言很怵他爸,下意识地缩到李甜甜身后。
眼看父子两要闹起来,李甜甜赶紧道,“那就不当兵了,佳言你报国防大学吧,或者报…报那个啥工大,学制导专业,以后研发导弹。”
周安国抬起的手放了下来,要是周佳言能去造导弹,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不比当个大头兵出息多了?
周佳言都差点气笑了,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念国防大学,造导弹?
亏他这个继母想得出来。
一句话堵住两人,“我倒是想去,可分数够不上。”
李甜甜无语了,默默道,“谁让你当初不好好学习,高考考这么低…”
“低?”周佳言不服气了,“能考上大学的才多少人,你不看看那些落榜的,我跟妹妹已经很出类拔萃了。”
李甜甜撇撇嘴,“那不是也没陆安和陆康考得好嘛……”
周佳言没话说了,气鼓鼓地坐在在一旁,扭过脸去,一句话也不想说。
周安国咳嗽一声,出来打圆场,“那还是按我说的做,也甭念军校了,还浪费时间,直接入伍去当兵吧。”
周佳言赌着气,瓮声瓮气地道,“当兵是吧,好,我去还不行吗。”
看他以后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周佳言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
周一,周安国去部队值班。
下午他带兵操练完,出了一身汗,去澡堂简单洗了个澡就去了食堂。
刚打好饭坐下,就有人凑过来问,“周团长,你家儿子和闺女报的哪所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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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国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道,“哦,我儿子去当兵, 女儿报电影学院。”
“当兵啊。”问话的军官惊讶道, “都去当兵了, 咋不让他直接念军校,念完军校出来, 直接当军官,总比从大头兵当起好呀。”
周安国脸色变了一变, 没好意思说, 以周佳言的成绩, 报不了很好的军校, 一般的军校分配的地方不好, 都是些很偏远的地方,他又看不上,倒不如让他直接入伍当兵,在自己手下干得了,自己一个当爹的,还能坑亲儿子不成?
跟着问话的人一起过来的另一名稍矮一点的军官察言观色, 拍了问话的军官一下, “哎呀,你问这个干嘛, 周团长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周安国脸色稍霁, 一脸正色道,“正是如此, 军校太安逸了,我想着佳言一个男孩子, 还是得去拼搏一下,从底层干起。”
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周安国,“谁啊?”
高个军官抬头看了一眼,“哦,是陆参谋长。”
矮个军官感慨道,“原来是他啊,难怪动静这么大,啧啧,陆参谋长这阵子可比咱们司令都风光了。”
“那可不。”高个军官道,“也不知道他家的状元报啥学校?”
矮个军官挤眉弄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考成绩一出,京大的老师就给陆安和陆康打电话了,他两哪还用愁上啥学校啊。”
那可是京大啊。
高个军官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们这群大老粗,最羡慕的就是那种有文化的人,陆家这次一门双杰,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那、那也是得纠结一下的,说不定清大也给他两打电话了呢?”
矮个军官手握拳撑住下巴,“也不是没有可能。”艳羡道,“啥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烦恼啊。”
高个军官喷笑了,“你想得美,我记得你家儿子才上初二吧,等他高考,还有好几年呢。”
两人说说笑笑,没注意周安国已经铁青着脸走远了。
*
还真叫两个军官给说中了,此时,陆安和陆康正在纠结报哪个学校。
陆衍问他两,“想好没,报哪个学校,清大还是京大?”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京大!”
江乔点头,“那报哪个专业?”
陆安说,“我想学计算机!”
“电脑啊。”江乔道,“挺好的。”
陆康想了想,“我报临床吧,我听京大的老师说,京大的医学院挺好的。”
“想好就行。”陆衍道。
陆安想报计算机不出奇,他一直嚷嚷着要学一个独特,新奇的专业,这年头计算机多独特多新奇啊。
但是陆康怎么会想医学专业,这陆衍可没听他提起过,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陆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时候我不是结巴嘛,如果不是妈弄来法子帮我治好,我现在还在结巴呢,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也要当一个医生,治病救人。”
说到‘治病救人’四个字的时候,他双眼发亮。
陆衍欣慰地哈哈大笑,拍了拍陆康的肩膀,“不错,有志气,好好干。”
江乔也很欣慰,她没想到,多年前的事,居然在陆康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希望以后这颗种子能够生根发芽。
陆珊在一旁凑热闹,“真羡慕你两,都想好要念啥专业了。”
陆安:“那你想好没,你离高考也没两年的时间了。”
陆珊撅着小嘴,“你都说了还有两年,到时候再说吧。”
报完志愿,陆安和陆康没潇洒多久,江乔就要赶他们去上学了。
江乔一边替他两收拾行李一边道,“枕头被褥我都已经给你们洗好晒好了,到时候直接去邮局给你们寄到京市,省得你们拎着大包小包坐火车,多累人。”
陆康嘀咕道,“妈,我们就不能晚点去嘛。”
“就是。”陆安道,“离开学还有二十天呢。”
他跟陆康两个大小伙子挨到江乔身旁,拉长了声音撒娇道,“难道你舍得我们这么快走。”
江乔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舍得。”
得了两个幽怨的小眼神。
陆衍笑出声,“行了,别跟你妈作怪了,你妈让你们早点去报道,是想你们多走走看看,去京市的路上,还要经过好几个省份呢。”
陆安和陆康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江乔道,“再说了,你两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也该让你俩栽个跟头,省得以后吃更大的亏。”
陆安揽过陆康,叉腰道,“妈,这你可就小看我们了吧,我跟老二联手,还栽跟头?我们不让别人栽跟头就不错了。”
陆衍瞥他两一眼,笑着摇摇头,做出评价,“年轻。”
江乔问陆衍,“打算给他两多少钱带身上?”
陆衍:“一人一千。”
江乔挑挑眉毛,“一次给这么多?”
“嗯。”陆衍道,“里头包含了他两的路费还有大学四年的学杂费。”看向他两,“够不?”
陆安点点头,“够了。”
陆衍:“不够也没了,省着点花啊,别到时候打电话回来要钱。”
陆康拍拍胸脯,“放心吧。”
他知道,他爸是想锻炼他两,一次性把学费给他们,是想看看他两有没有管理钱的能力。
“我们可是大学生,就算没有你两给的生活费,学校每个月还有补贴给我们呢。”想到这,陆安眼冒星光。
陆珊羡慕两个字已经说倦了,撅着嘴道,“早知道今年我就和你们一块儿高考了,到时候一块结伴去玩。”
陆康拍拍她的肩膀,“急啥,到时候你高考完,我跟老大也才大三呢,你也报京大,我们寒暑假结束可以一块儿上学,到时候再玩也不迟,对了,还可以去看老四。”
提到陆婷,江乔道,“对了,你们也别憨玩,早点去学校报道,然后抽空去国家训练基地看看老四。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她过得咋样了,长高没有。”
陆安点点头,“晓得了,到时候我们三找个照相馆,拍个照给你们寄回来。”
陆珊更想去了,扭头看向陆衍,“爸,我也要去京市!”
“你想得美。”陆衍道,“你要是去了,一来一回得半个月,到时候学还上不上了?”
陆珊扁扁嘴,“我又不是赶不上进度,大不了我带着课本自己去自学好了。”
江乔:“成啊,那他两报道了,你自己坐火车回来?”
陆珊还是很害怕一个人出远门的,吐了吐舌头,“当我没说。”
陆安:“对了,妈,你也给我俩弄点芒果干啊虾干啥的特产,我们拿去跟同学打好关系。”
陆衍:“还用你说,你妈早就想到了,去二楼阳台看看,虾干早就晒着了,到时候一样掐着时间通过邮局给你们寄过去。”
陆安、陆康异口同声地大喊道,“谢谢妈!”
江乔嗔他两一眼,“作怪。”
八月十号,陆衍和江乔带着陆珊,送陆安和陆康去码头。
陆安和陆康想着去的路上能游玩好多地方,到了京市还能见陆婷,倒也没什么不舍的。
过了几天,军属大院的人突然发现,陆安和陆康好像不在了。
一问这才知道,陆衍和江乔让他两提前去报道了。
刘大嫂忍不住道,“他两过完年才十八,还是两个小孩呢,你们就放心他两出远门,也不说去送送。”
江乔道,“我跟陆衍能保护他两一时,能保护他两一世?他两是男孩子,就该早点出去闯闯,见见风浪。”
陆衍也道,“我还巴不得他两吃点小亏呢,吃小亏,省得以后吃大亏。”
刘大嫂感慨道,“我不如你两会教孩子。”
临近九月,岛上考上大学的学生们要陆陆续续去学校了。
方大嫂的儿子考上了江北省师范大学,江乔和刘大嫂、刘兰她们陪着方大嫂一块去送方大嫂的儿子。
在码头磨蹭了一会,总算把人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乔和刘大嫂跟方大嫂她们告了别,打算一块去菜市场买点螃蟹,这个月份,螃蟹是最肥的时候。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菜市场走。
走到半路,江乔突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后头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心里起了怀疑,经过拐角处,一个回身,果然抓住了一直在后头跟着她和刘大嫂的人,“是你!”
刘大嫂也惊住了,“你跟着我们干啥,是有啥事吗?”
郑招娣也不说话,只是看了江乔一眼,便低下头,用右手一下一下地扯着左手拇指上的死皮,看着十分局促不安。
她不理人,江乔和刘大嫂还赶着去菜市场,晚了就没有好螃蟹了,也不管她了,赶紧去菜市场买螃蟹。
两人买完蟹,一人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蟹篓子出来,以为郑招娣早就走了,没想到这姑娘还在菜市场门口等着呢。
天气热,阳光又烈,她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却也不肯离去。
江乔纳闷了,郑招娣这究竟是有啥事?
不管是她还是刘大嫂,两人都跟这小姑娘没啥交集。
吴来娣一向对江乔没有好脸色,连带着跟她走得近的几个军嫂,也是一样的待遇,郑家三朵金花,也被吴来娣拉着,不许跟江乔她们亲近。
所以,江乔想破头了,也想不明白,郑招娣这是来找她们干啥?
她冲刘大嫂使了个眼色,刘大嫂会意点点头。
两人走到岔路口分开,江乔回到家,在家门口特意停留了一下,余光一瞥,郑招娣巴在墙后面,只露出半张瘦削的小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看来这是冲她来的了。
江乔回到家,先把螃蟹蒸上,再炒两道菜。
菜刚做好,陆衍和陆珊也回来了。
江乔把饭菜端上桌,扫一眼院子外头,叹口气,朝郑招娣招招手,“进来吧。”
郑招娣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进了屋。
江乔给她拿了个碗盛饭,“吃点?”
郑招娣摇摇头。
她穿着一条黄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衣服上有不少的补丁,袖子和裤脚都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纤细得犹如芦柴棍一般的手臂和脚腕。
江乔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这已经是郑家三姐妹的标配了,甚至于,郑招娣是大姐,郑家做新衣服了也都是她先穿,所以她穿的还要体面一些,而捡郑招娣旧衣服穿的郑盼娣和郑念娣,就更别提了。
郑招娣接过碗,却没有吃,只是放到桌上。
陆珊一边拆着螃蟹,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郑招娣,“招娣姐姐,你来我们家干啥啊,是有啥事吗?”
郑招娣抿了抿嘴,声如蚊蝇,“我、我……”
她抬头看了江乔和陆衍一眼,咬咬牙,突然大声道,“江阿姨,陆叔叔,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收养我吧!”
陆衍一口饭差点喷出去,赶紧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顺气,“你说啥?”
他扭头看向江乔,“我是不是幻听了?”
江乔白他一眼。
陆珊小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了,“招娣姐姐,我没听错吧,你让我爸我妈收养你干嘛,你,你不是——”
有自己的亲爹亲妈吗?
郑招娣没有搭理陆珊,而是充满期盼地看向江乔和陆衍,“江阿姨,陆叔叔,我是说真的,你们收养我吧,我会做饭,会砍柴,我做什么都行的。”
说着,她撸起袖子,想给两人展现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可露出来的只是犹如柴火棍一样纤细,皮紧贴着肉的手臂。
陆衍咳嗽一声,正色道,“招娣,我们不可能收养你的,郑营长和吴嫂子都在呢。”
郑招娣目光黯淡,“我知道——”
其实她都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执念,忍不住找上门。
昨天,她无意间看到了报纸,报纸上居然报道了陆婷参加跑步比赛夺冠的新闻,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陆婷脖子上系着奖牌,笑容满面,身姿挺拔,看着是如此的自信昂扬,与众不同。
郑招娣看着那样的陆婷,忍不住想,为什么当初被陆家收养的人,不是她呢?
若是那样,现在被国家训练基地选中,赢奖牌,上报纸,有不一样的人生的,岂不是她了?
她哪还用像现在这样,连学都没得上,整天在家里围着炉灶打转。
越想,郑招娣越是魔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找到了陆家,将话说出口了。
所以,郑招娣忍不住看向陆衍和江乔,期盼地又说了一遍,“陆叔叔,江阿姨,你们收养我吧,我爸妈那边,我会说服他们的。”
江乔皱紧眉头,她没想到,因为陆婷的出色,会让她的亲姐姐起了这样的心思,她严词拒绝,“招娣,这事你别想了,哪怕郑德胜两口子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郑招娣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你们能收养女停,为什么就不能收养我,我们不一样是女孩吗,我们还是亲姐妹呢!”
陆衍叹口气,“我们收养她,那是因为当时郑营长他们两口子都不愿意要她,而且那时候她年纪还小。”
而郑招娣呢?
她今年十七了,马上就十八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从来只听说过收养小孩的,没听说过收养一个要成年的大姑娘的,这要传出去,别人在背地里不得说死他两?
江乔:“反正我两话就放在这里了,收养是万万不能的。”她看一眼郑招娣,终究还是觉得这姑娘可怜,忍不住提点道,“你才十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想要改变命运,过上好日子,不要想着靠别人,靠山山倒,依墙墙塌,谁都靠不住,靠自个才是真的。”
郑招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耳朵里,她深深地望了陆衍和江乔一眼,转身便走了。
江乔叹口气,这都啥事啊。
与此同时,陆安和陆康也抵达了京市。
两人从海浪岛出发,途中在其他省市游玩了几天,晒黑了一圈,但精气神却比之前更足。
时隔多年,重回京市,两人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街道两旁起了不少高楼,路上时不时开过一辆铁皮小汽车,白色的公交车也穿梭其间,看得兄弟二人啧啧称奇。
陆康问,“我们现在去哪呀?”
“笨。”陆安道,“去找老四啊,快找人问路,看国家训练基地咋走。”
一番周折,兄弟两个总算抵达了国家训练基地。
跟门卫通报后,约半个钟,就等来了陆婷。
她脸色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得到消息就赶紧跑来了。
见到陆安和陆康,她差点原地蹦起来,“可算等到你俩了,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你们要再不来,我可就去找你们了。”
陆安挠挠头,“我们在祁市耽搁了两天,所以来晚了。不说这个了,走,咱们吃饭去。”
“去哪吃?你们基地食堂么?”陆康道。
陆婷压低了声音道,“别,我们基地食堂的饭菜可不好吃。”
“为啥?”陆安道,“食堂的饭菜不是都不错么。”
他们几个从小到大吃的都是江乔掌厨的学校食堂,饭菜味道好份量大又便宜,所以对食堂有着天然的好感。
陆婷叹口气,看来是说服不了他两了,“行,既然你们这么好奇,走,就带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基地食堂。”
能吃国家训练基地食堂的饭菜,兄弟两个还是很高兴的。
一路说说笑笑,没注意陆婷眼里闪过的狡黠。
到了食堂,陆婷打了一份饭放到两人跟前,“喏,你们不是想吃么,尝尝吧。”
陆安用筷子挑起一颗水煮青菜,绿油油的,还有水煮鸡蛋,水煮虾,唯一的荤腥是一份水煮白肉,“啥玩意,你在基地就吃的这个?”
“咋了,有鱼有肉有虾,这还不满足?”陆婷道。
陆康:“一点调料都不加,吃下去嘴巴岂不是淡出鸟来。”
陆婷:“现在你们知道我为啥不让你们在食堂吃了吧,食堂的饭菜都是专门搭配的运动员营养餐,营养充足,但要说味道……”
陆安:“难怪你只打了一份。”
他和陆康把这份营养餐三两口分吃完,“就当尝鲜了,晚上咱们还是出去吃吧。”
“成。”陆婷目光往两人手上转了一圈,“对了,你两光手来的?妈就没让你们给我带点吃的?我那的海苔和虾干早就吃完了,就等你们送来了。”
陆康斜眼看她,“合着你不是盼我们,是盼那些吃的啊。”
陆婷嘻嘻一笑,“都盼,都盼。”
陆安:“盼也没用,我两除了钱和几套衣服,啥也没带,妈说被褥和那些特产,都从邮局寄到学校,你的那份,估计跟我们一起,开学的那段时间一起寄到基地。”
陆婷扁了扁嘴,“那行吧。”
三人正说着话呢,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陆婷!”
“哎,钟教练。”陆婷抬头一看,赶紧应了声。
陆安和陆康也赶紧道,“钟教练好。”
钟教练仔细地瞅了他两几眼,道,“你们是,陆安和陆康吧。”
陆安和陆康对视一眼,“钟教练,你还记得我们啊?”
钟教练乐了,“怎么不记得,陆婷的两个哥哥嘛。”他又道,“你两是来京市找陆婷的吧,找到住的地方没有,要不要我替你们跟基地申请一个住宿的地方。”
陆婷脆声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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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教练,他两是来上学的,来看看我就要赶去报道了。”
“上学?”钟教练惊讶出声。
“对啊。”陆安道。
钟教练奇了,“你们考上京市的大学了?不得了,不得了,一家居然出了两个大学生。”
陆婷卖关子道,“钟教练,你猜猜他两上的什么学校?”
钟教练猜,“京工大?京师范?”
不怪钟教练没往京大、清大去猜,这两所名校,一般人可考不上,能考上的都是佼佼者。
“错啦。”陆婷道,“他两上的京大。”
“京大?!”钟教练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两个人都上京大?”
陆婷:“是啊,我大哥念的京大计算机专业,二哥念京大临床专业,就是一个学电脑,一个学医。”
“不得了,不得了……”钟教练上下扫视陆安和陆康好几眼,重复来重复去只说出这三个字。
他实在是太惊讶了,犹记得当年去接陆婷的时候,陆安和陆康还是两个半大小子呢,怎么才几年不见,就摇身一变成了京大的大学生了?
送走目瞪口呆的钟教练,陆婷问,“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呢,咱们现在去干啥?”
陆安大手一挥,“去拍照片,我可答应爸跟妈了,要拍个三人合照给他们看看。”
陆婷指了指自个,“我看爸跟妈是想看我长啥样吧,给我拍个单人照寄回去就行了。”
三人说说笑笑出了基地,直奔照相馆,拍了一张合照还有一张陆婷的单人照,去到邮局,一块寄了回去。
万元户
告别了陆婷, 陆安和陆康去京大报道。
陆安先报道了,去自个宿舍安顿好,然后陪陆康报道。
两人拎着被子还有大包小包的特产进了宿舍。
他们来的算晚的了, 四人宿舍里已经有三个床位都有人了。
兄弟两个把床褥铺好, 陆康先跟舍友打了招呼, “你们好,我叫陆康。”
“你好, 你好。”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但头发半白的男人跟陆康打招呼道, “我叫李晓书。”
几个舍友依次招呼完, 一个戴着眼镜的舍友, 叫何松的, 瞥了陆安一眼, “陆康,这是你兄弟吧,宿舍马上要关门了,赶紧让他走吧,万一滞留在这就不好了,舍管阿姨会说的。”
陆康扫他一眼, “这是我哥, 陆安,他不用走, 他就住我们楼下。”
“楼下?”李晓书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 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你哥哥跟你,不, 跟我们一样念的京大。”
“嗯啊。”陆康一边把牙膏牙刷摆在柜子里,一边波澜不惊地道,“我哥比我大一岁,我跳级了,我们今年同时高考,他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我比他差点,省二。”
他不知道短短的几句话,给自己的几位舍友造成了多大的暴击。
亲兄弟,一个省状元,一个全省第二名?
乖乖,这家人祖坟冒青烟了吧?
何松看陆家两兄弟的眼神顿时变了,“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家是不是家学渊源,我的意思是,你爸妈是不是教书的,从小到大就盯你们两个学习,所以你们才考这么好。”
而且能教出状元和省二的人家,肯定不是一般的老师,至少得是个高中老师或者是大学老师吧?
陆安摇摇头,“没有啊。我爸就是一当兵的,我妈是个厨师。”
陆康瞥陆安一眼,用眼神询问他:为啥不说咱爸是参谋长,咱妈是食堂厨师长?
陆安用眼神回他:妈说了,在外头要低调。
陆康会意,点点头。
两兄弟的‘眉目传情’没有逃过其他人的眼睛,能考上京大的,都是天之骄子,智商与情商并重。
哪怕陆安和陆康不说,陆康的三个舍友也能看出,两人的家庭条件肯定不一般。
不说别的,就说陆安和陆康的穿着打扮以及谈吐,那能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么?
再说了,一般人家,能培养出状元和省二么?
在陆康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几个舍友对待他的态度都多了几分慎重。
安顿好,陆康把带来的特产分给了其他舍友。
三个舍友吃的赞不绝口,“这也太好吃了,这是你们那边的特产吧,这玩意得老贵了吧?”
陆康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京市贵,在我们那边便宜,就说芒果,到季节的时候,遍地都是,掉在地上都没人吃。”
“那你们那可真是块宝地。”何松艳羡道。
李晓书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这叫什么生腌的,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这样的美味,对了,这些都是你妈做的吗,她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厨,我看国营饭店的大厨的厨艺都没她好。”
陆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算你有品位。”
提到江乔,陆安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他爸他妈这会在干啥呢?
江乔这会正跟着刘大嫂去闻县赶集呢,两人买完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去港口坐船。
刘大嫂看到有人卖烧饼,但是要两毛钱一个,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烧饼真香,但是太贵了,算了,我还是吃馒头吧,那个便宜,才一分钱一个。”
江乔嗔她一眼,掏钱买了两个油汪汪的烧饼,塞一个到刘大嫂手里,“馒头是便宜,但跟烧饼是一个味道么?一分钱一分货,咱们逛了一天了,得吃点有油水的垫垫。”
刘大嫂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小江,还是你通透。”
江乔道,“不是我通透,我就是想着,该省省该花花,再苦也不能苦了咱们这张嘴。”
刘大嫂噗嗤笑出声,她抬眼一看,“船来了。”
赶紧招呼江乔上船,两人刚找到位置坐下,刘大嫂突然惊呼出声,“李嫂子,佳美,你们怎么在这?”
江乔扭头一看,坐在她们不远处的,不是李甜甜和周佳美,又是谁呢?
李甜甜难堪地撇过头,周佳美也低下头,对刘大嫂的招呼不予回答。
刘大嫂没有察觉,而是问道,“今天都九月一号了,不是开学了么,佳美你怎么还在岛上?”
岛上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全都去报道了,这年头只有提前报道没有晚报道的。
而且这是回海浪岛的船,周佳美不去报道,而是跟着李甜甜回岛上干嘛?
在刘大嫂的一声声追问下,周佳美气急了,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
刘大嫂没有坏心,她只是担心周佳美错过了报道时间,才连声追问,现在看周佳美哭了,她也慌了,赶紧从胸口掏出手帕,给周佳美擦眼泪,“哎,哎,别哭了孩子,这是咋了,跟婶婶说。”
在刘大嫂轻声细语的安慰下,这才知道,原来周佳美报了京市电影学院是不错,可是去了学校才发现,她的文化课成绩是达标了,可是她没有参加艺考,没有艺考分数,压根就不能报她想上的表演专业。
这下母女两个彻底傻眼了,当初周佳美笃定自己十拿九稳可以上电影学院,除了这个志愿,其他志愿空着压根没报。
这下好了,电影学院说她没有艺考分数,根本就不给她上学。
母女两个在学校是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可老师根本不通融,因为制度根本就不允许,问得烦了,就一句话,“你都知道自己要报表演专业,那我们今年二月份艺考的时候,你去哪了?对自己念书的事情都不上心,就别怪别人……”
李甜甜这才恍惚的想起,好像报表演专业,是要艺考的。
她上辈子就是正常的考大学路线,压根就没了解艺考相关,哪里知道这些啊。
她又隐约想起,似乎在书里有过这么一段记载,江乔为了周佳美的艺考,很是费了一番努力。
再想想自己那段时间的不作为、懒散,李甜甜顿时心虚了。
周佳美一抹眼泪,指着李甜甜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没学上,今天都九月一号了,我本应该在学校的,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李甜甜抿抿嘴,还是犟道,“你就知道怪我……那,那是你考大学,又不是我考大学,怪我有什么用。”
周佳美哭得更起劲了,“我不管,我不管,就怪你,要不是你从小到大一直跟我说,我以后能当大明星,我怎么会没学上!”
李甜甜眼珠子一转,“哎呀,不就是今年没学上么,这样,你复读一年,明年不还是可以高考,艺考,然后考电影学院。”
周佳美听进耳朵里了,哭泣声渐小,不过瞥向李甜甜的目光里,却隐隐带着一丝怨恨。
*
一眨眼,陆安和陆康已经开学两个月了。
大一上的专业课不多,对这两个学霸来说,应付学习绰绰有余,于是陆安就有了不少的空闲时间。
又一个周六,陆安去陆康宿舍找他,“今天有空没,咱俩出去逛逛呗。”
“逛逛?”陆康问道。
“对,咱俩来京市也有段时间了,不得买点京市特产寄回去给咱爸咱妈和老三啊?”陆安道。
陆康嗤一声,“得了吧,咱爸咱妈还缺这玩意么,你就说,是你闲不住想出去玩,然后找我陪你吧。”
“嘿嘿,不愧是我的亲弟弟,这都被你看穿了。”陆安上前揽过陆康的肩膀,“你就说去不去吧。”
陆康在学校也呆的有些发闷了,“走走走,走还不行吗。”
兄弟两个一路出了学校,陆康问,“咱们去哪?”
陆安道,“不造啊,随便逛逛呗,就去,就去京市最大的市场吧,正好买点东西寄回去给他们。”
兄弟两个搭了公交去了东安市场,这市场他们两小时候也来过,一点都不陌生。
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也花了不少钱。
陆康忍不住吐槽,“再花下去,可就把咱俩的生活费给花光了,别忘了,咱俩只有大学生补贴,可不像老四一样能领工资,到时候花光了喝西北风,再去训练基地找老四借钱啊?爸要是知道了,不得挥舞着他的皮带,从海浪岛过来揍咱们。”
陆安倒是不以为意,“花光了就花光了呗,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了再挣不就行了。”
陆康斜他一眼,“去哪挣,谁肯雇佣咱们两个学生?”
陆安用肩膀撞他,“别妄自菲薄了,咱俩是一般的大学生么,咱俩可是京大的天才大学生。”
陆康认真瞅他两眼,“说吧,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我就说你是我亲弟。”陆安道,“我也不跟你扯虚的了,我想跟你合伙做生意挣钱。”
“可以是可以。”陆康道,“但是,做什么生意,还有,要做生意,我们哪来的本钱?”
“我想想,我们刚开始做生意,就做点小生意吧,倒卖衣服咋样,要是卖不出去,咱们自个还能穿呢。”陆安道,“本钱么,爸不是把咱俩的生活费都一次性给完了,就拿那个当本钱,要是不够,就去找老四借。”
也就是没本钱,陆安才想着做服装生意,要是有钱了,他还打算捣腾一笔大生意呢。
陆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找老四借,亏你想得出来,你也不想想,要是爸妈知道了,仔细咱俩的皮。”
“又不是不还给她。”陆安道,“就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陆康想了想,咬牙道,“做。”
他也不想都当大学生了,还找家里人拿生活费。
而且他清楚陆安,这家伙是无风都要起浪的人,要是自个不做,他去找别人可咋整,有他在,还能盯着他呢。
“不过,倒卖衣服,你的意思是,咱俩去做倒爷?”陆康挠了挠头。
陆安:“说啥倒爷这么难听呢,那是前几年的称呼,现在都改开多少年了,咱们这是走在共同富裕的潮流前端。”
陆康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咱们两个是大学生,去做生意,说出去有些不大好听吧?”
“大学生做生意咋了,大学生这三个字是镶金了还是咋地?”陆安不同意陆康的说法,“专业知识咱们能在学校里学到,但是做生意,赚钱的本领,学校能教么?既然他们教不了,还不允许咱们自个去学了?”
陆康一想也是,好像也没有哪条法律和校规规定,大学生不能做生意啊,他们是做生意,自力更生赚钱,又不是犯.法.杀.人,有啥不能做的?
陆康下定了决心,“成,跟你干了。”
陆安笑道,“这就对了嘛,咱们先去邮局把东西寄了,再来商讨倒卖衣服的事。”
两人去邮局寄了衣服,然后找了个小摊吃午饭,一边吃一边商讨。
陆安问,“你现在手上还有多少钱?”
“八百多。”陆康道,“你呢?”
陆安:“七百。”
陆康省一点,花钱没那么大手大脚,存下来的钱自然比陆安多。
陆安点点头,他两的钱加起来有一千五百多块,做第一笔生意的启动资金足够了,也不用去找陆婷借了。
启动资金有了,下一步就是进货了。
陆康问,“我们去哪里弄衣服来卖啊,百货大楼么?”
陆安给了他一个暴栗,“笨,干嘛要去百货大楼进货,你就说,如果是你买衣服,干嘛不选百货大楼的,而是选两个小贩的?”
陆康点头,“有道理。”
兄弟两个商量来商量去,还是不知道去哪进货。
陆安怀揣着疑惑回了宿舍,他的舍友早被陆安带来的那些特产给收买了,一看陆安愁眉苦脸的,都替他出谋划策。
其中一个舍友一语道破天机,“你想进衣服卖啊,去天乐看啊。”
天乐是京市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之一。
这个舍友是老京市人了,京市有啥地方,他门儿清。
陆安一拍大腿,“谢了,等挣了钱请你们吃饭。”
难怪他爸他妈老说到了大学要跟舍友们打好关系,说以后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批人脉,现在这人脉不就用上了。
舍友笑着点点头,却是没放在心上。
这年头想做生意挣钱的人多了去了,可能成功的,也就那几个。
打定了主意,又一个周末,陆安拉着陆康去天乐批发市场进货了。
这进货也是一门学问,衣服的种类可多了,就拿天乐批发市场来说,有针织服装、休闲服、牛仔装,还有女装、童装,五花八门,让人挑花了眼。
陆康问,“咱们进啥衣服来卖啊?”
陆安道,“笨,肯定进女装啦,女装是最好卖的,男装比较难卖,你见过哪个大男人这么臭美,天天买衣服的?”
陆康一想也是,他和陆安穿来穿去就那几套,不像陆珊,衣服衣柜都装不下了。
“可是我两又不是女人,万一进的女装不好看,卖不出去咋办?”陆康道,“要不找老四来参谋参谋?”
陆安:“拉倒吧,老四也没啥审美眼光,她一年四季都穿的训练服,要是让她来进货,我们可以洗洗睡喝西北风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我们不会挑,但是别人会啊。”他提点陆康,“你瞧,来批发市场的人,女人,肯定是爱美走在时尚前沿的人吧,我们就看她们喜欢买啥衣服,就跟在她们后头买就行了,她们挑的,准没错。”
陆康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这年头,能找到批发市场来买衣服的人,那肯定也不是一般人,眼光肯定不错。
于是,兄弟两个就一人拿着一个本子,跟在后头记录别人买了啥衣服。
在服装批发市场泡了两个来月,别说陆安了,连陆康都看出些门道来,有的时候顾客还没买呢,他大概都猜出人家要买啥了。
毕竟流行的衣服就那几款。
做了一段时间的市场调查,陆安发现。
目前整个批发市场,卖得最好的女装,不是别的,正是小吊带和牛仔裤。
这年头大家都敢穿,生怕自己赶不上时尚潮流,就算买个简单的白短袖,也要把下摆打个结,露出纤细的腰身,而小吊带时尚又性.感,正是今年的流行趋势。
还有各种时尚大方的露肩装,碎花裙,陆安也进了一些,主打一个品种多样性。
进完货,陆安就拉着陆康去纺织厂门口摆摊了。
纺织厂女工多,所以他选择在这里卖女装。
把摆摊布一铺,小吊带、露肩装、碎花裙、牛仔裤、牛仔外套铺上。
陆安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吆喝了,“走一走,看一看,便宜又好看的女装大甩卖咯。”
陆康有些放不开,跟在陆安后头小小声地喊。
陆安说他,“你这样不行,得大声一点,不然别人咋知道我们卖的啥。”
既然决定做生意了,陆康也不扭捏了,他深吸一口气,抬高了声音大喊道,“卖女装咯,小吊带,露肩装,牛仔裤,应有尽有。”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纺织厂陆陆续续有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女工人走出。
陆安和陆康两个年轻帅气的大小伙子,哪怕不吆喝,就只站在那,也能吸引一众目光。
不一会儿,摊子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一个梳着马尾辫,看着挺大胆的姑娘看着陆安和陆康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做起了女装生意。”
陆安也不羞恼,正色道,“赚钱么,不埋汰。”
陆康也吆喝道,“来都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呗,这都是从服装批发市场进的货,又好看又便宜,挑几件呗。”
马尾辫姑娘其实早就看中一条白色的小吊带,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询价道,“这件怎么卖啊?”
陆安会看人眼色,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这件啊,八十。”
“八十?”马尾辫姑娘眉毛一竖,很想开骂,但看着兄弟两的俊脸,还是忍着怒意道,“这玩意能值八十,不就薄薄的两片布料么。”
陆安解释道,“我进货价就七十五了,只赚了五块钱。”
马尾辫姑娘不依不饶,“那你也是挣了五块钱,不行,原价卖给我。”
“那不行。”陆康道,“我们从天乐那边进的货,天乐离这多远啊,总得给我们饶点路费钱吧?”
陆安也在一旁敲边鼓,“你别看这衣服薄,但架不住它好看啊,你相信我,你穿出去约会,你对象肯定眼珠子都黏住了。”
马尾辫姑娘还真有个对象,她眼珠子转了转,“我凭啥信你。”
“凭我是男人啊。”陆安道,“男人才知道男人的眼光,你信我,准没错。”
马尾辫姑娘一想,还真是,这两兄弟不光是男人,还是两个帅哥,帅哥的眼光,总没错吧?
这样一想,周围几个姑娘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女工们自己能挣钱,手上也有钱,再加上陆安和陆康进的衣服好看,没一会,摊位上的衣服就被疯抢。
傍晚时分,衣服就全卖光了,有些来晚的人,没买到衣服的,还问陆安,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陆安全都打哈哈应付了。
陆康看着鼓鼓囊囊的腰包,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做生意的苗子。”
陆安嘻嘻一笑,指着自个的脑瓜子道,“所以我聪明嘛。”
陆康点点头,陆安是聪明,嘴皮子也灵。
要不是有他卖力招呼,衣服还卖不了这么快。
就这样,兄弟两个一边进货,一边卖衣服。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陆安一盘算,手上居然攒了十万块钱。
他忍不住乐道,“我两现在算是十万元户了吧?”
“五五分成,我俩顶多算是五万户。”陆康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还是得赚钱啊。”陆安感慨道。
陆康深以为然,他现在也尝到了挣钱的甜头,不得不说,挣钱的滋味,那真是谁挣谁知道啊,他现在每天做梦都在数钱。
手上有了五万块钱的本钱,陆安就不想再做些小生意了。
陆安:“咱们把最后那批衣服卖了就收摊吧。”
倒卖服装,来来去去利润就是那些,还累人。
“这就收摊了啊?”陆康还有些意犹未尽呢,“以后就不做生意了?”
“那咋可能呢,只是不卖衣服了。”陆安道。
陆康:“那你想干啥?”
陆安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开网吧。”
错了
“啥玩意?”陆康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开网吧?”
“没错。”陆安道。
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开一家网吧,给客人提供上网服务, 挣的钱肯定比倒卖衣服多。
陆康:“我们哪来的本钱, 哪来的店面?”
“本钱呢, 就是这五万,只要有钱, 还怕找不到店面么。”陆安道。
陆康:“那电脑呢,我们上哪搞电脑?电脑这么贵, 少说一万块钱一台, 我们哪买得起啊。”
陆安拍拍胸脯:“这个你放心, 就包在我身上了。”
身为京大计算机专业的学生, 他人缘又好, 吃得又开,要是搞不到几台便宜配置又不错的电脑,那他出去也别说自己是这个专业的了。
陆安:“再说了,我只是想搞一家小网吧,电脑么,也不弄多, 搞个十台就够了。”
陆康咬牙, “听你的,你说咋干, 我就咋干。”
他承认, 在做生意这方面,他的脑子没有陆安的灵活, 既然陆安有主意,那就跟着他干就成了。
兄弟两个说干就干, 陆安发挥了他的人脉,以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可还是废了一番功夫,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租到了合适的店面,买到了十台电脑。
在陆安和陆康在京市大展拳脚的时候,陆珊也参加高考了。
分数一出,毫无例外,她是今年的省理科状元。
消息一传出来,陆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要是培养出一个状元是偶然,两个是巧合,那三个呢,总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陆家两口子肯定是有独特的学习方法!
陆衍和江乔这阵子出门,全是问他两咋教孩子学习的,他两烦不胜烦,索性像当初陆安和陆康一样,把陆珊的笔记借出去了。
回到家,门一闭,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
陆衍问陆珊,“想好报啥志愿没?”
经过两年的时间,陆珊早都想好了,“报京市服装学院,我要念服装设计专业,我想设计好看的衣服。”
她也没啥其他爱好,就喜欢漂亮的衣服,凭啥老是穿别人设计的衣服,总有一天,她也要设计自己的衣服!
“成,你决定就行。”江乔从不干涉孩子们的决定。
陆衍:“那我替你回绝京大的老师咯?”
“嗯。”陆珊道。
陆衍逗她,“你可别后悔啊。”
“后悔啥,好大学不一定有好专业。”陆珊道,“我可打听过了,要想学这个专业,去服装学院最好,术业有专攻。”
江乔:“对了,今年暑假,这两个怎么还不回来?”
陆衍:“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啥。”
除了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这两个回来过,之后都说要在学校忙,连过年都没回来,倒是时常寄信和寄东西寄钱回来。
一开始每月寄个几百块,后来每月寄了几千块。
拿到钱,陆衍不是高兴,手都是在颤的,也不敢花,全都拿去银行给他两存起来了。
要不是不能擅离职守,他早就飞到京市,揪住这两个臭小子的耳朵,问他两到底在干啥了。
陆珊:“放心吧,爸,我去京市帮你盯着他两。”她指着自个的眼睛道,“他们还能瞒住我这双火眼金睛?”
陆衍哼一声,“你呀,别跟他们同流合污我就万幸了。”
江乔穿鞋出门,“你们父女两先聊着,我出门买菜。”
从菜市场出来,正好碰见刘大嫂,两个人并道一块走。
走了没一会,在路上撞见了李甜甜和周佳美。
李甜甜看见江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拉着周佳美从另一条相反的道离开了。
江乔只当作没看见,才不跟她一般计较。
刘大嫂:“她瞪你,你不生气啊?”
“气啥,她瞪我,说明她过得不好,过得好的人呢,眼睛都是向上看的。”江乔指了指天上,“过得不好的人,才天天盯着别人呢。”
刘大嫂一品,是这个道理,“她心里不舒坦是难免的,你不知道吧,算上今年,周佳美已经落榜第三年了。”
三年的高考生,说出去怎不丢人。
可偏偏李甜甜和周佳美母女俩,就像疯魔了一样,非要报那什么电影学院。
江乔惊讶道,“她咋又落榜了,我记得前年是因为没艺考,去年好像是因为艺考分数不达标,今年呢?”
“今年啊。”刘大嫂看了看母女俩离去的方向,“艺考倒是勉强过了,可文化课却荒废了,文化课没过,人家学校一样不录取她。”
这,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大嫂:“估计啊,明年她还得试。”
但考不考得上就另说了。
江乔:……
江乔刚回到家,把菜篮子放下,就看见陆衍披上军装外套,急匆匆地出门,“咋了这是?部队找你开会?吃了饭再走啊。”
陆衍从灶里翻出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含糊道,“要开会就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赶时间,晚上可能也不回来吃饭了。”
江乔一脑门雾水,“到底咋了。”
陆珊耸了耸肩,小声道,“刚才小李叔叔来了,跟爸说了几句话,他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估计是部队上的事吧。”
“行吧,那今晚咱俩吃饭。”江乔道。
凌晨快两点钟,陆衍才一身露水的回来。
陆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陆衍递热毛巾,“给,爸,擦擦脸。”
“哎。”陆衍接过毛巾一抹脸,“谢谢我的亲闺女。”
陆珊打了个哈欠,也有精神了,双眼扑闪地八卦道,“爸,你下午急匆匆地出去到底是啥事啊?”
江乔端了一碗刚下好的热腾腾的牛肉面出来,“别缠着你爸了,先让他垫垫肚子再说。”
陆衍接过牛肉面,三两口就吃完了。
江乔:“锅里还有,自个去盛。”
趁着陆衍去盛面的功夫,江乔叮嘱陆珊,“部队的事,别乱问。”
陆珊撅着小嘴,“我就随口一问嘛,我看小李叔叔的表情,也不像啥大事。”
她还是很有分寸的,军属大院的孩子,保密原则是刻在了骨子里。
实在是今天下午警卫员小李来找陆衍的时候,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太令人八卦了,所以陆珊才忍不住一问再问。
陆衍一手端着牛肉面,另一手端着咸菜走出来,“没事,孩子问就问吧,这也没啥不能说的,估计明天早上,整个军属大院也传遍了。”
他这么一说,江乔也好奇了,“所以发生啥了。”
陆衍叹口气,都不知道从哪说起,“小李今天下午告诉我。”他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我们部队出了个逃兵。”
“逃兵?!”江乔和陆珊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嗯。”陆衍道,“这个逃兵趁着下午训练,逃到山上去了,我们部队调人去山上大搜索,快十点钟才找到他,找到人还没完,部队还要开会,所以折腾到这个点才回来。”
陆珊吐了吐舌头,“他还怪能藏的。”
“可不嘛,也不知道他咋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在里面躲了半天,要不是他肚子饿了出来找东西吃,给别人撞见了,还没那么容易逮到他呢。”陆衍道。
“那抓到了是要开除还是咋说?”江乔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陆衍顿了顿,接着道,“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陆珊:“谁?”
陆衍朝周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吐出三个字,“周佳言。”
“怎么会是他?”江乔的惊讶溢于言表,“要说刚入伍挨不住训练,逃了那还有可能,可他都入伍两年了,马上就能继续留干了,这时候逃啥啊。”
“你说的有道理。”陆衍道,“可是,也正因为是两年,新兵入伍两年,如果不退役,就要继续留干,继续当兵,周佳言虽然入伍以来表现一般,但他高考成绩不错,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留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陆衍没说的是,周佳言有个当团长的爹,他不留谁留。
“懂了。”陆珊有些明白周佳言的想法了,“他是不想当一辈子的兵,这才跑的吧?”
还真给陆珊说中了。
部队看守所,周安国看着铁栏杆里头的周佳言,都恨得牙痒痒了,“你说你,跑什么跑,这下好了,全部人都知道我周安国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可真给我长脸。”
周佳言坐在凳子上,双手捂着脸,语带哽咽,“我、我不想当一辈子的兵。”
周安国一脸不可置信,“当兵有什么不好的,部队管吃部队管住,工资高,福利待遇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周佳言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咆哮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想当什么研究导弹的科学家,更不想去当兵!”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当一个乖孩子,爸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可当听说要当一辈子兵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恐惧了,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他一直都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
新兵营里,其他士兵每天回来讨论的都是下次负重跑一定要跑得更快,下次大比武要赢了谁。
可他只觉得这些人不爱干净,宿舍汗味重,训练辛苦又累人,在部队呆的每一天,他都觉得煎熬。
好不容易熬了两年,周佳言总算鼓起勇气,要跟周安国说,他要退伍,他要重新考大学,选择自己的人生。
可他还没开口,周安国已经一脸喜气的告诉他,安排他到自己的团当兵,以后要当一辈子兵。
等周佳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山上了。
想到这些,周佳言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周安国听了这些控诉,看着周佳言泪流满面,第一次在心里发问,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周佳言还是被部队开除了,一个逃兵,哪怕他从小在军属大院长大,有一个当团长的爹,也没有用。
从部队离开的那天,周佳言就卷了家里的一笔钱,坐上船离开了岛。
一时间,周安国突然像老了好几岁,鬓角都有白头发了。
每次看到他,陆衍都十分唏嘘。
因为周佳言的离开,李甜甜把重心都放在了周佳美身上,愈发逼着她考电影学院。
与此同时,陆珊也抵达了京市。
陆安和陆康老早就接了信,在火车站接她呢。
陆珊看到他两,快跑两步,将行李扔给两人,漾开一个笑脸,“大哥,二哥。”
陆安接过行李,“哎,死丫头,你总算也来京市了,可想死我了。”
陆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京市,不住感慨,“哼,你们还说呢,快老实交代,寒暑假和过年都不回来,上哪潇洒去了?”
陆康和陆安对视一眼,“想知道啊,这就带你去。”
陆珊跟在两人后头走,“咱们不先去找老四吗?”
陆康摆摆手,“她现在可是大名人了,短跑女将,听听这名头,拉不拉风,咱们想见她还得排队呢。”
这几年陆婷频繁获得国内比赛的金牌,在女子短跑比赛里一枝独秀,已经不仅仅是闻名海浪岛了,现在可是闻名全国的短跑女将。
陆安:“别听他瞎说,老四最近有一个重要的比赛,现在封闭式训练呢,见不到她。”
三人说着话,没一会就到了一间黑洞洞的铺面。
陆珊皱眉,“这啥地方啊?”她念了念招牌上的字,“飞跃网吧?”
啥玩意,看着既不像饭店也不像书店的。
而且里头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
陆安站在门口朝她招招手,“这是我跟老二开的店,给人上网的地方,也叫网吧。”
“你们开的店?”陆珊瞪大眼睛,顿时来了兴致。
她没想到,这两两年没回家,居然都在京市捣鼓出店面来了。
陆珊进门一瞧,几十平米的小屋,十来台电脑一字排开,每台电脑前都坐着一个头戴耳机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几乎每台机子的后面都站在两三个人不耐烦地跺脚等着,时不时传来催促声,“好没啊,到我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查完这个资料/打完这把游戏就给你。”
陆珊眨眨眼睛,“真有你们的,咋想到开网吧的呢。”
陆康指陆安,“你问他,他出的主意。”
陆安斜他一眼,回道,“你也不看看我念的啥专业,计算机。”
其实,陆安是入学以后,看自己专业的同学,还有学长学姐,每天都奔波机房,加上现在互联网是发展趋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所以才想到要开这家网吧。
自打网吧开了以后,同学们知道他是这里的老板,还要跟他套近乎来上网呢。
陆珊环顾店面一圈,“这店是租的吧?”
陆康:“一开始是,后来钱挣得多了,就买下来了。”
陆珊小声道,“一天能挣多少钱啊?”
陆安指了指门口的立牌,“上网一小时两块钱,我这里差不多二十台机子,都是陆陆续续添的,二十四小时营业,我雇了营业员值班,几乎每天都是满客的,你自己算算。”
陆珊懒得算,“一千左右吧。”
一天一千,一个月就是三万了!
那一年岂不是……
陆珊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不止,我们这里还有复印机,提供打印业务,复印一张一分钱,别看钱少,业务多也不少挣。”陆康道。
陆珊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知道网吧能挣很多钱,竖起大拇指“你两真行。”
陆安哼一声,“这才哪到哪啊,以后我们还要开连锁网吧呢。”
陆康解释,“就是一家接一家的开。”
“一家一天都能挣上千块钱了,要是多开几家,那还得了?”陆珊道,“钱岂不是用纸箱装都装不完。”
陆安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就已经用纸箱装了。”
他拍拍陆珊的肩膀,“老三,你好好学你那个啥服装设计专业,以后设计出漂亮的衣服,我给你做个网站,挂到网上卖,让外国人都能穿到你做的服装。”
陆珊做了个鬼脸,“你就吹牛吧。”
全文完
又是一年春节。
刘大嫂她们来陆家帮着江乔包饺子, 一边包一边问,“陆安他们四个今年又不回来啊?”
江乔手脚麻利地包了一个饺子,“是啊, 陆安不是折腾那什么网吧么, 今年他把网吧全都外包出去了, 拿了一笔钱,说要搞什么网上购物, 我也不懂是啥,就随他弄去吧, 他就是闲不住, 喜欢折腾。”
方大嫂接嘴道, “那哪叫折腾啊, 普通人折腾, 能折腾出千万身家?陆安今年可还不到三十呢。”
刘兰道,“那陆婷呢?”
陆家四个孩子里,她最关心的就是陆婷,听说她今年就要代表国家去外国比赛了,乖乖,这可是她们海浪岛的头一份。
“训练, 训练, 还是训练。”江乔叹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家孩子卖给国家了。”
林芳啐她, “你就显摆吧, 那叫卖吗,那叫为国争光。”又道, “对了,陆康呢, 还在学医吗?”
“嗯,他现在也不跟着陆安做生意了,一门心思做研究,他们学校有个教授很看好他,让他跟着读博呢。”
林芳虽然听不明白,但是能感觉出很厉害的样子。
江乔把包完的饺子放窗台簸箕上,回头看一眼刘大嫂她们,知道她们要问啥,“陆珊也不回来,要去国外深造,她说想看看国外是怎样做衣服的。”
刘大嫂感慨道,“你家孩子真是个顶个的出息。”
“出息是出息了。”江乔放眼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就是很难聚到一块,这段时间这个回来,过段时间那个回来,有时候过年,这几个都不回家。”
林芳:“你这是幸福的烦恼,我巴不得我家孩子过年不回家,像你家孩子一样出息呢。”
江乔笑着摇摇头,打算倒醋,一看,醋瓶子空了,“忘记买醋了,我去小卖铺一趟。”
“哎,你快去快回,我们都等着你吃饺子呢。”
江乔穿过客厅,陆衍和赵政委他们正帮着择菜呢。
陆衍看到江乔穿上衣服,“你去哪呢?”
江乔晃了晃手上的空瓶,“打醋呢。”
“我帮你吧。”
“不用,几步路的事。”
江乔去供销社打了醋,回来的路上却被叫住了。
“江乔。”
江乔回过头,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李甜甜?”
这大过年的,她不呆在家里包饺子吃团圆饭,拦住她干嘛?
江乔自认跟她可没这交情,可以大过年的一起侃大山。
李甜甜面色阴郁,说的话却风马牛不相及,“你为什么可以过得那么好?”
江乔看了眼天色,今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我过得好,关你啥事?”
李甜甜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江乔靠近,“听说你出书了,出什么食谱是吧,可真有你的。”
是有这回事,岛上高中有一个毕业的学生,以前家庭条件不好,以前经常受学校食堂的帮助,很感念江乔的好,若不是江乔,他那三年肯定不能吃得又便宜又好,后来他念了大学,当了编辑,前阵子出版社有出书任务,他一下就想到了江乔。
于是就来信问江乔要不要出一本做饭大全,也就是教别人做饭的书。
江乔想着,无可无不可,就把这些年来积累的菜谱,还有一些做饭的技巧,都写成书,给那个学生寄了回去。
学生也如约将做饭大全出版了,本以为不温不火,没想到书一出立刻大爆,年后印刷厂开门了还要加订呢。
不过,这事李甜甜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江乔眼里的疑惑,李甜甜冷笑一声,“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没错,我是去打听的,不止你出书的事,陆安的事,陆康的事,陆珊的事还有陆婷的事,我全都打听了个遍,每天睡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乔能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个顶个的出息。
而她和周安国膝下的周佳言和周佳美呢?
周佳言自打被部队开除,杳无音讯。
周佳美落榜一年又一年,心理已经出了问题,现在每天闭门不出,活生生像坐牢一样。
因为两个孩子过得不好,周安国跟李甜甜也愈发没有话说,现在已经到了闹离婚的地步。
大过年的,他两因为周佳言和周佳美的事又吵了一架。
李甜甜气得摔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走在半路上,看到江乔,她不由自主地就跟了过来。
李甜甜也不管江乔听没听进去,她喃喃地把自己穿越过来的事重复了一遍,“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凭什么你能把日子过好,我却不能?”
江乔看着颓废的她,目露同情,“因为你以为,什么也不做,就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所以你什么也不愿意去努力,可你有没有想过,不努力生活的人,又怎么能去奢望幸福美满的生活呢?
李甜甜怔住了,眼底的一切在一点点破碎。
江乔看了一眼这个可怜人,叹息一声,提起醋瓶转身回家了。
她还有她的日子要过,不必要为无谓的人停留。
江乔回到家,饺子已经煮好了。
所有人坐在桌前,就等她了。
江乔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却是没有动嘴。
陆衍看她一眼,“怎么不吃呢?”
“因为妈在等我们啊。”门口突然传来一声。
江乔惊喜地回过头,看到陆安陆康和陆珊陆婷他们四个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笑容。
江乔把筷子一放,快步跑过去,“你们咋回来了。”
陆康道,“其实今年本来就该回来的,是哥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我们才约着一起回来的。”
陆衍:“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陆珊和陆婷一左一右巴着他的胳膊,“哼,爸你就是嘴硬心软,看到我们你就不高兴,不快乐?”
“高兴,快乐还不行吗。”陆衍终是没忍住,露出了硕大的笑容。
刘大嫂朝四人身后看了看,“就你们四个回来啦?”
陆安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夹起饺子吞进肚子里,囫囵道,“不然呢,除了我们四个还能有谁?”
刘大嫂白他一眼,“你们对象啊,你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咋还没对象,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赵靖都会打酱油了。”
“刘婶婶,你都说了,你是你,我是我们嘛。”陆康道。
陆珊做个鬼脸,“我们才不那么早找对象呢,单身多自由多轻松啊。”
陆安:“就是。”
江乔斜眼看他,“老三是不想找对象,老大你是找不到对象吧。”
陆安气呼呼,“我才不需要找对象,我不结婚,以后当浪子。”
陆衍乐了,“你有本事做浪子咩?我怕你老了以后没人给你盖被子。”
这话把大伙都逗乐了,欢声笑语几乎冲破屋顶,直窜云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