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周力见到沈夏星的第一感觉就是, 他今天这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哪哪都有跟他作对的人，连树上都有。
震惊之余，他心里的火也噌噌噌地往上飙, 很快就飚到了历史新高。
如果现在树上只有沈夏星一个人在, 他一定会二话不说, 爬到树上把人抓下来揍一顿，当然, 他那臃肿的身材爬不爬得上去还是一回事, 可现在树上除了沈夏星, 还有赵龙天的徒弟。
这两人是有什么羁绊吗？怎么总是在一块儿出现？
而且赵龙天的那个徒弟怎么越看越像沈夏星的保镖。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他懒得跟两个毛头小子对峙，扭头要走。
“是吗？逸晖，我听错了吗？”沈夏星转头问逸晖。
“没有，我也听到了。”逸晖叼着根草回答。
刚才周力偷听陆康江开会，转头自己的话就被人偷听去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天道好轮回。
“沈夏星, 你少管闲事。”周力没吭声, 倒是杨一帆先出口了，“你是又想搞得大家都丢工作吗？你这个扫把星！”
说完, 他也没管周力，推开周力自己走了。
沈夏星看着杨一帆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机灵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落寞。
“哼~”周力看到沈夏星着蔫巴巴的样子, 心里痛快了许多, 也啐了一声，“扫把星。”
原本情绪还很低落的沈夏星, 听到周力这么说他，眼里转而露出凶光，和刚才听到杨一帆说他时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周力站在树下，被沈夏星居高临下地瞪着，莫名有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脊背微微发麻。
逸晖也从树上站了起来，以一个更高的角度俯视周力，脸上神色既不屑又凶狠，沙包大的拳头被他按得“咯吱”作响。
“呸。”他吐掉嘴里叼着的那根草，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周力面前，简单地迸出两个字，“道、歉！”
“道什么歉？”周力虚张声势地哼笑一声，“而且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些轻视我师父的话，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逸晖指着周力的鼻子说，“你骂我师父，就等于是在骂我。”
周力一头雾水。
他他他今天除了在餐馆时，说了两句有关赵龙天的话，其他时候也没说过啊，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了？
而且他那顶多算是误伤，怎么能算骂呢？
逸晖又逼近了一步。
“逸晖，你在干什么？”赵龙天这时出现，身边跟着叶秋尘。
“师父，他骂你。”逸晖告状。
赵龙天看向周力，用目光询问：“真的吗？”
他不笑时，做任何表情都带着几分狠厉，周力立刻堆上笑脸：“误会、误会，今天中午我已经跟这位小兄弟解释过了。”
一旁的叶秋尘抬眼就看到有只猴子麻溜地从树上滑了下来，撅着嘴巴往他这边跑。
“怎么了？”等人跑近后，他小声问。
“没什么。”沈夏星鼻尖抽动了两下，声音也很低，学逸晖告状似地说道，“周力刚才说你坏话，你要小心他。”
叶秋尘看到沈夏星眼眶有些红，这是又哭了？
周力一边绞尽脑汁地跟赵龙天解释中午的事，一边观察着叶秋尘这边的动静，看到沈夏星在跟叶秋尘说悄悄话，暗骂着咬了一下后牙槽。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只是一场比试，比试切磋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定输赢，而是为了增益补缺，周总没必要这么在意这次比试的结果。”赵龙天说，“我赵龙天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是是是，赵老师您说得对。”周力附和道。
杨一帆之后要往大荧幕发展，赵龙天认识的又都是顶级巨星，他这次费劲心思把赵龙天请来当杨一帆替身，除了想挤掉叶秋尘，另一个目的就是跟赵龙天打好关系，为以后铺路，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得罪赵龙天。
“还希望周总你也不要在意一时得失。”赵龙天意有所指，“冤家宜解不宜结。”
“知道、知道。”周力的耐心即将告罄，现在只想回去吃颗降压药，“一帆这边的工作还请您以后多多费心了。”
“嗯，既然接了这份工作，我自然会尽全力做好，周总放心。”赵龙天点头。
“等等。”逸晖见周力要溜走，赶紧凑到赵龙天耳边，把刚才在树上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那一定是你听错了。”赵龙天说。
逸晖着急：“我没有，沈……”
赵龙天用余光瞄了逸晖一眼，逸晖只能住嘴。
“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赵总公司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他带的三个艺人又是这部剧的主要演员，怎么可能会为了私人恩怨作出对剧组不利的事情呢？于他，于他们公司有什么好处？这不是自砸饭碗吗？”赵龙天斥责道，说完又转向周力，“周总，你说是不是？”
沈夏星听完赵龙天的话，想要上前为逸晖作证，被叶秋尘垂在身侧的手拉住了。
叶秋尘安抚地捏了沈夏星的手腕，又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沈夏星：“稍安勿躁。”
沈夏星虽有不甘，但还是听话地退回了脚步。
这期间，周力干笑两声，顺着赵龙天的话为自己辩解道：“是啊，我都说他们听错了，我怎么会做有损剧组的事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周总，我赵龙天还是第一次参加电视剧的拍摄，所以希望拍摄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以后之前圈子里的朋友问起，我没有面子，周总你作为中间人，也没面子，若是断了彼此的交情和财路，就不值当。”
赵龙天说得很客气，可因为他表情严肃，客气中又搀杂着些许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周力连连应声：“是是是，赵老师说得对，这部剧一定能顺顺利利杀青。”
“那就拜托周总你了。”赵龙天.朝周力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那我先回去了。”周力松了一口气。
赵龙天抬手做了一个请。
周力转身时，视线扫过叶秋尘和沈夏星。
叶秋尘单手负于后背，站姿笔直，面上没有什么神色，眼神也不算狠厉，但盯着他看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他总感觉，叶秋尘好像记起了那场事故发生前，在片场看到的事情。
希望是他的错觉。
他也没心情多看，转身麻溜走了。
周力走后，赵龙天.朝叶秋尘拱了拱手，也带着逸晖走了。
逸晖跟在赵龙天身后，无奈地朝沈夏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沈夏星蔫哒哒地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树下就只剩下叶秋尘和沈夏星。
春末夏初的下午，阳光很是明媚，从交错的树枝叶片间，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心情不好？”叶秋尘问。
“唔~”沈夏星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有那么一点点吧。”
叶秋尘不信，明明刚才眼眶都有些红了，但他也没追问：“去练招式吗？”
“嗯，好。”沈夏星抬起头，眼里映着上方洒落的碎光，看起来比刚才有精神了一些。
“啊，不过我没拿剑。”他拍拍脑袋，“我这就回去拿。”
“不必，今天要练的招式，不用剑。”叶秋尘说。
“哦。”沈夏星点头。
两人沿着溪流往竹林的方向走，沈夏星把刚才在树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叶秋尘。
“逸晖也听到了，赵龙天为什么不相信逸晖？”沈夏星有些气恼地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头。
“他信了，只是用了更加委婉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叶秋尘说。
“嗯？”沈夏星还是很困惑。
“无论周力脑子里在谋划些什么，实际上他并没有执行，不是吗？”叶秋尘问。
“嗯，是啊。”沈夏星点头。
“既然事情还未发生，那要拿什么给人定罪，即便是你跟逸晖都听到了，但口说无凭，他也可以抵死不认，说不定还会反咬你们一口，说你们污蔑他。”叶秋尘耐心解释，“所以，刚才赵兄其实是在帮你们。”
“哦~”沈夏星摸到了一些头绪。
叶秋尘没再继续说下去，让沈夏星自己领悟。
“啊，我明白了。”不稍一会儿，沈夏星就想通了其中关窍，“赵老师刚才其实是在暗中警告周力，叫周力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叶秋尘眉峰微微扬起。
刚才还直呼赵龙天大名，现在就改口叫人赵老师了，这小子的态度变得还真快。
沈夏星见叶秋尘没吭声，当是自己悟对了，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连带着夸起了赵龙天：“没想到赵老师这么给力。”
叶秋尘没有回应他，目光偏向远方。
“叶老师你也很棒。”沈夏星夸完赵龙天，再来夸叶秋尘，“你能看出赵老师的意图，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还一直以为赵老师是不相信逸晖呢。”
“嗯。”叶秋尘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夏星憋闷的情绪一扫而空，走起路来也活泼许多，还弯腰去捡一些扁扁的石子，往溪流里打水漂。
“哎，那叶老师，周力会听赵老师的话吗？”等高兴的劲头过去了，他又担忧起后续的事情，“他不会继续背地里搞事情吧？他手段可毒了，是个不折手段的坏人。”
叶秋尘闻言侧头看向沈夏星：“他之前害过你？”
“嗯。”沈夏星没否认，“我撞破了他做的龌蹉事，他气不过就整我，差点把我给整退圈了。不过我才不会认输呢，接不了正儿八经的电视剧，我就接网剧，多小的剧我都接，你看，我这不是又起来了么？”
叶秋尘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算得上明显的笑：“你很厉害。”
“嘿嘿。”得了夸奖，沈夏星高兴得不行。
叶秋尘又接着说起刚才的话题：“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做什么。毕竟他现在是我们中最不希望剧组出事的人。”
“对哦。”沈夏星点点头，“如果最近剧组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跟叶老师你有关的，他的嫌疑最大，赵老师也会第一时间盯上他，所以他不敢乱来。”
“嗯。”叶秋尘表示分析得没错。
其实另一方面，他已经拜托杜成明帮忙去查信息泄露的事。
那次杀青宴，周力曾亲口承认，照片和视频都是有意放出去的。
周力现在明摆着想要跟他过不去，要是能收集到有效的证据最好，即便收集不到，也能给周力一个警告，他要让周力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惹的人。
“哇，赵老师这一招真是妙啊。”沈夏星朝前方伸出一个鹰爪手，“直接扼住了敌人的喉咙。”
叶秋尘看着那不怎么标准的手势，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这爪子又是哪个“老师”交的，一点都不专业。
“叶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夏星“嚯嘿嚯嘿”地打了几记被叶秋尘嫌弃的鹰爪拳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不能。”叶秋尘无情地回道。
沈夏星没料到叶秋尘会拒绝，百无聊赖地踢了一脚石子。
“问吧。”叶秋尘最终还是松了口。
“今天早上的比试，你是不是有意让着赵老师？”沈夏星小声地问。
叶秋尘没马上回答。
沈夏星还以为叶秋尘不会回答了，正要继续去踢石子。
“不算让。”叶秋尘说，“只是用了我不怎么熟悉的招式和路数来比试，算是检验这些招式和路数，也是一种增益补缺吧。”
沈夏星想起赵龙天刚才也说过，比试的目的是为了“增益补缺”，好奇道：“比试不是为了定高下、分胜负吗？”
叶秋尘停下脚步，看向沈夏星，认真道：“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要定高下、分胜负的。”
“哦~”沈夏星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看到水里的那块石头了吗？”叶秋尘指向他前几日打坐过的那块大石头。
“唔，看到了。”沈夏星点头。
“如果你能在不沾湿裤脚的情况下，在石头间来回走上三十趟，就算你赢。”叶秋尘说。
沈夏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他今天穿的是九分裤，不过他腿长，那裤子在他脚踝往上半掌的距离。
他又看向面前的溪流。
溪水很清澈，能一眼看到水下的情况，最深的地方估计也才到他的膝盖，可要在不沾湿裤腿的情况下走到中间那块石头上，就必须踩着其他距离水面比较近的石头过去。
他研究了一下，发现正好有几块排成“z”字型的石头能达到目的地。
“好。”他自信地叉腰，“我保证能行。”
叶秋尘点点头，在离水很近的岸边盘腿坐下：“那就开始吧。”
沈夏星三下五除二脱掉鞋子，丢到一边，然后问已经闭起眼睛的叶秋尘：“叶老师，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叶秋尘睁开眼，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沈夏星蹲在叶秋尘前面，用手指拨弄着地上的一颗鹅卵石：“要是我赢了，叶老师你就去看我准备上线那部剧吧，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部，叫《骡子与道士》。”
叶秋尘想起两人初次见面那天，沈夏星那潦草但不失灵气的道士打扮。
“你看完给我提提意见呗。”沈夏星继续拨弄着地上的鹅卵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顺便也帮忙增加增加点击量，我怕没什么人看。”
“好。”叶秋尘答应。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沈夏星干劲满满地站起身，扭着身体拉伸了一下筋骨，开始第一回挑战。
叶秋尘看着沈夏星的背影，弯了弯唇，再次闭上眼睛。
今天天气不算热，流水淙淙，微风拂过溪面带来舒服的凉意，周围青山起伏，偶尔能听到悦耳清泠的鸟啼声。
可即便在这么惬意的环境下，沈夏星却一点都惬意不起来，前几回挑战完成得并不怎么顺利。
那些踏脚石都是有棱角的那面朝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踩，硌脚不说，还很滑，他必须得集中注意力，才能稳住身形，而且那些踏脚石还不是直线排列的，东一块西一块，十分考验身体的柔韧性。
要不是他之前学过一段时间舞蹈，下盘还算稳，早就一脚踩进水里，裤腿也不知道湿了多少回。
等他第十次回到岸边时，脚底像是踩过指压板一样微微发麻，腰和腿也不同程度出现了一些酸痛感。
这才第十回，接下来还有二十回，他终于发现，这项挑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但如果把那些踏脚石翻个面，或者重新排序一下，也许会轻松很多。
他不动声色地觑向始终阖眼的叶秋尘。
刚才叶秋尘并没有规定说不能搬动石块啊。
他抖着肩膀偷笑，悄咪咪地把手伸进河里，准备给石头翻个面。可他的手刚碰到石头的表面，就有一滴水珠从侧面弹来，点在了他的眉心上。
他吃惊地往侧边看去，发现叶秋尘仍然闭着眼睛在打坐，姣好的面容加上沉稳的气场，给这青山绿水增添了几分禅意。
看来不是叶老师干的。
他又撅着屁股要去搬石头，可很快的，一滴更大的水珠砸在了他的眉心上。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站起身，四下张望，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天。
这大晴天的，根本不可能下雨，而且雨水也不可能逆向砸到他脸上吧。
“叶老师，是你吧？”他还是觉得叶秋尘最可疑。
“还有二十次。”叶秋尘闭着眼睛悠悠说道。
果然是叶老师。
捷径没走成，沈夏星泄气地撅着嘴，闭了闭眼，再次踏上了挑战的旅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孰能生巧，等他走到第二十还是二十一回，开始感觉步伐变得轻盈，踩在那些石头的菱角上，脚底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他越走越顺，没想到乐极生悲，在倒数第二回时，一只脚没踩稳，落到了水里，一边裤脚被打湿了。
叶秋尘终于睁开了眼。
沈夏星蔫哒哒地垂着头，拖着半边湿漉漉的裤脚走到岸边：“叶老师，给个机会吧。”
叶秋尘手不沾地，靠着腿部的力量轻松站起身。
沈夏星比他矮大半个头，此时正委屈地抬着眼睛，越过上目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垂眸看向沈夏星的眼睛，发现沈夏星的睫毛还挺长。
“连续做十次燕子飞身的动作，定型坚持3秒以上。”他说。
“燕子飞身？”沈夏星愣了愣，很快就想起来是前两天叶秋尘教他的一个招式。
这个招式如果拆开来摆造型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连贯起来的时候，他的重心经常不稳，尤其是最后的定型动作，很容易翻车。
叶秋尘向后退了两步，示意沈夏星开始。
“我要是能做十次，刚才那局是不是就算我赢？”即便可能性不大，沈夏星还是想要搏一搏。
“嗯，可以算你赢。”叶秋尘回答。
沈夏星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原地转身，单脚支地，另一条腿高高抬起，同时一只手的手臂向前刺出。
3、2、1。
他在心里默默倒数。
神奇的事发生了，他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左右摆动。
他又连着做了好几次，越做越丝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等做完第十次，他自己都惊喜不已。
“感觉如何？”叶秋尘问。
“我感觉我还能再转个几十圈。”沈夏星兴奋地回答道。
“嗯，转吧。”叶秋尘说完就要找个地方坐下欣赏。
沈夏星笑嘻嘻的拉住他的胳膊：“我开玩笑的。叶老师，你刚刚让我练那个踩石子过河，就是为了练这个燕子翻身吧？”
叶秋尘眸光在自己的胳膊上停留了一瞬：“没错，现在还觉得胜负重要吗？”
沈夏星本想回不重要的，毕竟刚才那局挑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了收获。
可转念想到赢了之后的奖励，他又改口道：“还是很重要的。叶老师，你会看我拍的那部剧吧？”
叶秋尘看着沈夏星亮晶晶的眼睛：“会。”
“耶~，我又多了一个观众了。”沈夏星高兴地蹦起。
“又？”叶秋尘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个字眼。
沈夏星神秘兮兮地笑起来：“还有逸晖，我也安利他去看了。我还安利他看我主演的另外两部剧，然后写三千字的观后感。”
叶秋尘陷入沉思，原来徒弟还能这么用。
两人迎着夕阳返回剧组基地。
叶秋尘回到生活区后，去隔壁宿舍找郭焱帮忙，下了哈密瓜平台的app。
胡刚正好也过来，看到叶秋尘的新手机，好奇地问道：“尘哥，你这是打算下凡了？”
胡刚比叶秋尘大，但因为叶秋尘的师父，实际上是原身的师父，在杜家班辈分很高，叶秋尘算是他的师兄，加上叶秋尘在工作上很帮衬他，所以就一直叫叶秋尘“尘哥”。
叶秋尘疑惑：“下凡是什么意思？”
“咳，没什么，就一个比喻。”胡刚本想开个玩笑，但真要解释起来就像是在揶揄人。
“嘿，刚子哥意思是说尘哥你以前不食人间烟火。”郭焱在一旁拆台。
胡刚拍了一下郭焱的后脑勺：“去去去，别捣乱。”
叶秋尘不知道想到什么，跟胡刚他们说：“镇上有一家餐馆，做的黄焖鸡的味道不错。”
胡刚跟郭焱听完茫然地对视了两秒。
“要是你们去，说是沈夏星介绍的，还可以打折。”叶秋尘继续说，说完揣上手机吃饭去了。
胡刚跟郭焱又定了几秒，一旁的李拾开口：“这不挺食人间烟火的吗？”
胡刚和郭焱确定以及肯定道：“尘哥变了。”
次日，叶秋尘担任应无名武术替身的消息就在剧组内公布了。
才公布没多久，叶秋尘就被造型组的人拉去试妆。
“哇，叶老师，你头发平时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这么顺滑？都不用戴头套了。”负责做发型的造型师摸着叶秋尘的头发感慨。
“你的皮肤是用的什么护肤品，毛孔好细。”化妆师眼睛都快贴到叶秋尘的脸颊上了。
“还好裤子我之前都没去改短，不然又要重新做。”服装师比划着戏装，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叶秋尘的大长腿上。
“这些发簪、发冠真是跟叶老师你太配了，哦嚯嚯嚯~”负责饰品方面的道具师直接拿着一个个头饰，往叶秋尘头上比划。
……
恍惚间，叶秋尘觉得自己不在凡间，而是进了魔窟。
“咳，可以开始试妆了吗？”他提醒道。
“可以可以可以。”化妆室的几个人纷纷点头。
为了不弄脏服饰，一般在化妆前，都会先把打底的戏装穿上，之前在其他剧组，衣服都是他自己换的。
他接过一件打底衣后往更衣间走，才走了两步就发现服装师跟了上来，他有些疑惑地回头。
服装师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叶秋尘这才意识到，对方估计是想要帮他换衣服。
“我自己换就可以了。”叶秋尘说。
“你确定自己可以吗？”服装师有些不放心。
“可以。”叶秋尘肯定道。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替身的服饰虽然复刻的是主演的服饰，但为了打斗方便，内搭都比较简单，而且他本身就是古人，穿那些衣服对他来说不难。
“那，那行吧。”服装师也不勉强，把挂在手臂上的另外三件衣服也递了过去。
叶秋尘接过衣服，有些不解：“这么多？”
“是啊，内衬一共四件，你就按照这个顺序穿上。”服装师用手指点了一下衣服的顺序。
叶秋尘还想要问些什么，化妆室外有人叫了服装师的名字。
“来了。”服装师应了一声，转头交代叶秋尘：“你先换，要是有扣不上的地方，等我回来帮你弄。”
“嗯。”叶秋尘也不好再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更衣间。
衣服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估计是为了贴合穿着者的身材，设计了很多绑带和暗扣。
穿到第二件时，他就有些犯起难来。
这多出的绑带，该往哪里绑？
这里为什么有个扣子，是要扣到哪里去？
还有这个孔应该不是破了吧？
穿这么复杂的衣服怎么施展拳脚？
该不会是拿错衣服给他了吧？
他一筹莫展，可回想起刚才被那些人围观打量的感觉，又不想等服装师回来帮忙弄。
无奈之下他叹了一口气。
“叶老师？”有个声音在更衣间外响起。
叶秋尘眸光一闪，掀开帘子，看到了穿着戏装的沈夏星。
沈夏星穿着代表仙乐门的浅青色衣袍，高高束起的长发别着一个华丽的发冠，显得他活泼灵动之余，还多了几分娇生惯养的贵气。
“嘿嘿，你果然在这里。”沈夏星惊喜道。
叶秋尘向外面张望，发现整个化妆室只有他和沈夏星两个人。
刚才他确实听到有人进进出出，但因为太专注于穿那身衣服，倒没注意人都不在了。
“有一批新的服装和物料到了，他们在外面点货呢。”沈夏星说。
叶秋尘了然点头，直接拉开帘子，问：“你知道这衣服怎么穿吗？”
沈夏星的目光在叶秋尘胸腹部的位置，状似不经意地游弋了片刻，才轻咳一声：“我可以试试。”
“嗯。”叶秋尘往里面让了一个位置，示意沈夏星进来。
沈夏星眼睫快速眨动了两下，抬步走了进去。
更衣间不算小，能轻松容纳下两个人，但因为在封闭的空间里，沈夏星觉得叶秋尘比平时还要高大。
“你里面那件底衬，有一根带子应该穿过这个孔。”沈夏星尽量靠边站，手指隔着老远指着叶秋尘衣服上的某个部位。
“哦。”叶秋尘恍然大悟，抬手解开第二件底衬的衣带。
沈夏星目光乱晃了一下，最后抬起头，假装研究起天花板上的纹路。
“好了。”叶秋尘很快就按沈夏星说的穿好。
沈夏星又低下头，靠语言表达协助叶秋尘把四件内衬都穿好。
“你觉得松吗？”松的话就往后拉一下腰侧那根带子。”沈夏星用手指指了指叶秋尘的腰侧。
“有点松。”叶秋尘扭身找到了那根带子，用力一抽，四件内衬同时收紧，勒出了他的腰型。
沈夏星的眼睛滴溜溜地从叶秋尘的腰往上挪动，很快又别开了。
“唔，我出去等你。”他抓住帘子就要掀开。
更衣间外传来说话声。
“哎哟，这些服装都到齐了。”
“嗯，我的物料也都到了，这下有得忙了。”
“那可不，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吃晚饭前盘点完。”
回来的起码有三个人。
“哎？叶老师还没换好衣服吗？”
有人往更衣间这边走。
沈夏星抓着帘子的手猛地松开，着急地环视起更衣间。
叶秋尘有些奇怪，微垂着头看向慌张的沈夏星。
他看到沈夏星的脸颊和耳垂有些红，可能是戏装太厚，热的。
“叶老师？”服装师在外面喊。
“嗯，我在。”叶秋尘回应，顺手还把沈夏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需要我进去帮忙吗？”服装师又问。
“不用。”叶秋尘又回，同时扭身朝躲在自己身后的沈夏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先出去。”他用嘴型说道。
沈夏星乖乖点头。
叶秋尘抬手抹掉了沈夏星鼻尖上的汗珠。
“没事。”他又用口型说道。
沈夏星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叶秋尘掀开另一边帘子，走了出去，末了又把帘子拉好。
服装师上下打量了一下叶秋尘，感慨道：“叶老师，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他的声音引来其他几个人的探头围观。
“我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给你上妆了。”
“来来来，我给你扎头发。”
“黑色的发冠好，还是银色的发冠好？”
……
“当然是黑色那个了，跟他的黑色外袍更衬一点。”服装师风风火火地走过去。
叶秋尘用余光扫了眼更衣间的帘子，跟了上去。
“有劳几位了。”他语调和表情谦和，减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冽和疏离。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啊对啊，本职工作。”
“叶老师，我先试试用你的头发直接梳妆，如果不行我们再换发套。”
“我帮你修一下眉毛，你闭下眼睛。”
……
几个工作人员很是受用，热情地围着叶秋尘忙活起来。
叶秋尘闭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眼缝，往更衣间的方向看去。
也不知道该怎么帮沈夏星溜出去。
“嗯？怎么少了一条腰带？”服装师嘀嘀咕咕地说道，边说边往更衣间去。
叶秋尘头往那边偏了偏，又被化妆师轻轻拨了回去。
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了两下，随着帘子拉开的声音，心跳频率变得更快。
“啊~”服装师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原来真在这里。”
叶秋尘吊在半空中的心落下。
很明显，服装师发现的不是沈夏星。
那沈夏星去哪了？
难道已经溜出去了？
“唰啦~”
又是一阵帘子拉开的声音，服装师被吓了一跳。
“小星，你怎么在这里？”服装师拍着胸口问。
化妆师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过去：“咦，小星，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秋尘睁开眼，看到沈夏星从另一个更衣间走出来。
“我来整理一下衣服，刚刚你们都不在。”沈夏星说，说完很自然地走到化妆镜前，站在叶秋尘身后，朝镜子里的叶秋尘咧开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叶秋尘没好气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真是的，他刚才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
“叶老师化完妆大概要多久？”沈夏星问。
“大概一个小时吧。”化妆师答。
叶秋尘略微疑惑地动了动眉心，被化妆师制止：“叶老师，你别动。”
他以前当替身的时候，虽然也要上妆，但主要是打理发型，容貌稍微修饰一下就好了，有时候甚至连修容都不用，怎么到这里化妆都要一个小时？
“需要这么久吗？”他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嗯，陆导说让我们按照主演的程度给你上装。”化妆师答。
听完化妆师的解释，叶秋尘也没再多想，毕竟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陆康江是个对工作要求十分高，且很注重细节的人。
“那我先去拍戏，待会再过来看定妆效果。叶老师，待会见。”沈夏星笑嘻嘻地说，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真有活力。”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还总是笑眯眯的，看到他就开心。”有人接了一句。
“对啊，也不摆谱儿。”另一个人说。
叶秋尘在心里轻轻地哼笑道：“还调皮得很。”
两个小时后，叶秋尘的妆造基本完成，裤子鞋子也已经换上。
服装师举着一件秀有银色暗纹的黑色外袍，让他套上。
此时他身上里里外外已经穿了五层衣服。
幸好衣服的材质比较轻薄，不然别说打斗了，连行动都不怎么方便。
他无奈地套上那件看起来做功十分繁复的外袍，然后又发现，这袍子的后摆居然拖地。
“你们确定，陆导要我换的是这件衣服？”他无法不产生质疑。
“确定确定。”忙活了小半天的几个工作人员连连点头。
“这简直是我有史以来创作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化妆师又开始一错不错地盯着叶秋尘的脸瞧。
“这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啊，叶老师。”服装师一边帮叶秋尘整理衣服上的细节，一边感慨。
叶秋尘转身瞧了眼拖地的后摆，没说话。
“还是真头发扎起来更有手感。”发型师摸着叶秋尘的长发说。
叶秋尘总感觉这几人乐在其中的状态，像是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打扮的偶人。
“定好妆了，是不是该拍照了？”他提醒道。
拍完照，他就可以摆脱这身繁杂的衣物了。
“哦，我这就叫摄影师过来。”
“嗯。”叶秋尘耐着性子站在化妆室里等。
期间他侧头看向镜子，看到了一个很像自己，但又让他感到陌生的人。
这个人眉梢似剑，眼如利刃，连嘴角都带着几分锐利。
这是个咄咄逼人，冷傲到极致的面相。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在雨夜中冷漠挥刀，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自己。
什么是仁义？
仁义便是杀尽这天下无良人。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眸光微沉。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周围一片寂静。
他缓缓转头看向四周。
眼中的冷厉之色还未收尽。
他看到众人面露惊诧，仿佛真的见到了来自地狱的罗刹，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逐渐重合。
就在他感觉到某种黑暗的情绪要朝他扑袭而来时，有个穿着浅青色衣袍的人，乐颠颠地朝他奔来，站在他面前弯起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对他说：
“叶老师，你简直就是应无名本名。”
第24章 第24章
叶秋尘记得刚才服装师说过, 他现在这一身是应无名君临幽冥界时穿的衣袍，彼时的应无名已经完全黑化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沈夏星说他是应无名本名，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说他像个大魔头。
他扬起眉梢, 问：“我像应无名就让你这么高兴？”
沈夏星继续笑嘻嘻地说：“那当然, 应无名可是这个故事里我最喜欢的角色。”
叶秋尘想起沈夏星之前确实说过喜欢应无名。
那就当是在夸他了。
“不错。”陆康江也走上前, 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叶秋尘，“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叶秋尘抖了两下手臂上的宽袖, 才让手掌露出来：“这身衣服, 不适合打斗。”
陆康江笑了笑, 摆手道：“这不重要。”
叶秋尘疑惑地皱起眉心。
他作为一个武术替身，打斗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摄影那边准备好了吗？”陆康江朝门口问道。
“准备好了。”有人回答。
叶秋尘跟着陆康江一起出门，旁边跟着个格外雀跃的沈夏星，身后乌拉拉地跟了一群工作人员，其中服装师和一个小助理提着拖地的衣摆。
这阵仗不像是去片场，更像是去登基。
最后一行人还坐上了龙撵, 咳, 电瓶观光车，前往拍摄地点。
上车时, 周力正好带着杨一帆经过，他只瞟了叶秋尘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倒是杨一帆木怔地盯着叶秋尘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后面的助理提醒, 才收回目光。
叶秋尘并没有理会他们, 随便找了个位置在车上做好。
正常情况下，电瓶车一排可以坐三个人, 但因为他的着装占地面积比较大，所以他那排只能做两个人。
沈夏星身手敏捷，在服装师和化妆师之前抢到了叶秋尘身旁的位置。
服装师打趣他：“小星，你怎么这么爱黏着叶老师啊？”
“是啊，小星，你不好好拍戏，跟着我们去干什么？”化妆师也故意逗他。
“我的戏都拍完了。”沈夏星绞着手臂抱在胸前，微微昂着头，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陆导不是也在这里吗。”
“那你耳朵怎么红了？”化妆师眼尖。
叶秋尘闻言侧头看过去，发现沈夏星的耳朵果然红了，和刚才躲在更衣间时一样。
“因为、因为穿着戏装太热了。”沈夏星用手给自己扇风。
“啧啧啧，你这就叫热了？”服装师摇头，“你看看人家叶老师，穿了这么多层都没喊热。”
“hen~”沈夏星傲娇地别开脸不说话，耳朵好像更红了。
“确实挺热的。”叶秋尘忽然开口。
化妆师赶紧凑过去：“很热吗？别让妆给化了。哎，可叶老师，怎么没见你出汗啊？”
“我汗少。”叶秋尘说。
“哦。”因为叶秋尘说得一本正经，化妆师不疑有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持小风扇，“呐，你拿着这个，热了就吹一吹，再坚持一下，尽量别让妆化了。”
“谢谢。”叶秋尘没有拒绝，接过小风扇，按开开关，让风扇倾斜着往侧边吹去，吹出的风正好掠过沈夏星的鬓发。
沈夏星抬起眼睛，悄咪咪地和叶秋尘对视了一眼，弯起嘴角把头转开了。
电瓶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拍摄地点竟是叶秋尘之前练剑的那片竹林。
摄影师比他们早一步到位，看到陆康江后跑了过来，拿着相机跟陆康江讨论取景及拍摄角度。
叶秋尘下车时将小风扇交给沈夏星：“你先拿着。”
“嗯嗯。”沈夏星举起小风扇，让风吹到叶秋尘的后脖颈。
后脖颈那里叠着好几层衣领，又有头发盖着，是最难散热的地方。
“不用帮我。”叶秋尘说，“你自己用就好。”
“哦。”沈夏星把风扇关掉，“那我也不用了。”
叶秋尘看沈夏星的耳朵已经不红了，点头交待道：“要是热的话就用。”
陆康江很快就跟摄影师敲定了第一组镜头的拍摄方案。
叶秋尘按要求站到拍摄位置上，侧身对着镜头。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跑上来，塞给他一把剑。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
这剑略沉，应该不是普通的道具剑，他握着黑色的剑鞘往上一推，鞘里的剑随着惯性弹了出来，露出那一小截剑刃，剑刃在亮出的那一刻，散发出银白寒光。
“咔嚓~”
摄影师手里的相机发出声响。
叶秋尘没想到这就开始拍了，转头看过去。
“咔嚓~”
摄影师举着炮筒一样的相机，又拍了一张。
叶秋尘总感觉哪里不对。
之前他做替身演员的时候，最多是协助拍一些动作难度比较高的背影镜头，这个摄影师怎么把他的正面也拍了进去？
更奇怪的是，摄影师把相机递给陆康江看，陆康江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拍摄正式开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因为除了几个他背过身、半侧着脸的镜头，其他镜头应该都拍到了他的正脸。
陆康江还让人给他拍了几段视频。
一套流程下来，打戏动作没做几个，造型倒是摆了很多。
即便存有疑虑，他还是很敬业地按要求完成了所有工作。
半个小时后，中场休息，叶秋尘暂时脱掉了身上那件黑色外袍，有些好奇地走到陆康江那边，打算看一看拍摄成果。
果然，不管是照片还是视频，大部分镜头都拍到了他的正脸。
这片子后期能用？
陆康江表情专注地滑动着显示屏上的照片，看样子也不是特别满意。
“都没有前面那两张随意拍出来的效果好。”陆康江说。
沈夏星这时跑了过来，挤在叶秋尘身边，一起看显示屏上的照片，看完连声赞叹道：“叶老师，你好上镜哦，简直就是个为镜头而生的男人。”
叶秋尘侧头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曾有不少人夸他，说他是为剑而生，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别的说法。
他也看向那些照片，研究起自己到底是怎么个为镜头而生法。
照片中的他，身着黑色的拖地外袍，鼓风机吹出来的风，将他额角的两缕头发吹得到处乱跑，周围还有人工挥洒的竹叶。
除了背景那片翠竹林，处处都是人为的痕迹。
“你觉得好看？”陆康江听到沈夏星那一通彩虹屁后，发出了质疑。
“我觉得叶老师还行啊。”沈夏星煞有介事地捏着下巴，“但总感觉没把叶老师的味道拍出来。”
叶秋尘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只闻到了一点点化妆品的脂粉味。
沈夏星说的味道，该不会是脂粉味吧？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背。
“你具体说说。”陆康江虚心请教。
这是陆康江的工作特点，虽然平时很严厉，但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有时候甚至会主动去询问别人的看法，尝试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
“嗯，这两撇头发太多余了，叶老师的面部线条比较干净，有了这两撇头发反而感觉显得不那么利落。”沈夏星说。
叶秋尘用手指捻起一缕从额角垂落的头发，看了看。
嗯，他确实不是很喜欢这两撮头发，飘来飘去的很碍事。
“妆造。”陆康江喊，“把叶秋尘的头发都梳上去。”
发型师应声跑来，让叶秋尘坐在折叠椅上，然后开始捣鼓起来。
“还有哪里有问题？”陆康江继续问沈夏星。
沈夏星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脑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认真地研究着照片：“还有……”
叶秋尘边由着发型师整理自己的头发，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
“还有，含应量太少。”沈夏星说。
叶秋尘眉头动了动。
含应量又是个什么东西？
“含应量？”原来不止他没听懂，陆康江也是一头雾水。
“就是应无名的感觉太少了。”沈夏星说，说完他又稍微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更好理解的说辞，“就是叶老师还没有入戏。”
“对，你说得没错，就是没有入戏。”陆康江一拍手掌，“你小子，有两下，眼睛挺毒的啊。”
“嘿嘿~”沈夏星高兴地直起身子，双手叉在腰上，自夸道，“那是，我眼光可好了。”
叶秋尘看着沈夏星那嘚瑟的小模样，嘴角往上勾了勾。
发型师正在研究怎么修改发型，看到叶秋尘这个很浅却也很明显的笑时，愣了一下。
那笑转瞬即逝，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做了一天妆造，他都没见叶秋尘笑过。
陆康江还在那里跟沈夏星交流。
“这样，你配合一下秋尘。”陆康江就“入戏”的问题，提出解决方案。
“行。”沈夏星很积极，“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
“你伤一下他的心。”陆康江说。
叶秋尘闻言想要转头去看，可他的头发都掌握在发型师手里，脑袋根本动不了，只能用余光去观察。
沈夏星则战术性向后退了半步，一脸震惊：“啥？”
陆康江瞄了叶秋尘一眼，把沈夏星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叶秋尘闭起眼睛，用心听……什么都没听到。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等他重新梳好头发时，陆康江已经跟沈夏星完成协商，沈夏星胜券在握地朝陆康江点了点头。
“秋尘，是这样的，为了拍出效果，我需要你跟沈夏星先演一段对手戏，找找感觉。”陆康江过来跟他说。
“好。”叶秋尘没意见。
相对于陆康江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让他拍出效果，他现在更好奇的是，是什么样的对手戏，能让沈夏星“伤”到他的心。
第25章 第25章
陆康江知道叶秋尘记得《寻神记》里的大部分情节。
“你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应无名, 沈夏星就是溪乐允，由他来带你进入角色。”陆康江说，“台词方面不一定需要按照剧本来，你可以自由发挥。”
叶秋尘说：“知道了。”又重新套上了那件繁复的黑色外袍。
没有了那两缕头发的遮挡, 他感觉视野确实开阔许多。
他来到摄影师指定的位置, 背对着镜头站在竹林前, 看到外袍的衣襟有些歪，便抬手理了理。
“应无名！”
他听到有个雀跃的声音在身后喊他。
叶秋尘还没反应过来, 微垂的头抬起, 却没有立刻转过去。
他在猜测沈夏星现在演的是小说里的哪一个情节。
“听说今日你一统幽冥界, 我特地赶来为你庆祝。”沈夏星说。
叶秋尘略一回忆，想起这一段应该是应无名被幽冥界奉为主上的那一天，溪乐允前来道贺，应无名怀疑溪乐允其实另有目的，但仍然抱着一丝期待，两人互相试探拉扯，互飚演技。
“哦？是吗？”叶秋尘转过身, “那真是谢谢溪少宗主了。”
因为那身拖地的外袍, 他转身的动作必须要放慢，所以显得持重的同时, 又夹杂着一丝漫不经心，王者之气自然而然地就显露了出来。
对话间，两人开始入戏。
“是啊，我还给你带来了礼物。”溪乐允在应无名转身时, 表情立刻从警惕变成毫不设防, 笑得格外真诚。
溪乐允这个表情变化，被应无名收入眼底。
“是何礼物？”应无名问。
“是我们仙乐门的宝贝, 定音珠。”溪乐允得意地说道。
听到“定音珠”几个字，应无名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最近他寻找一枚神格碎片时，被镇守碎片的神钟所伤，进入他体内的神钟余音不仅会阻碍他修行，还会时不时影响他的听力，严重的时候还会引发他的心魔，而能克制这种余音的，便是定音珠。
他缓声问道：“现在仙界与我势不两立，你这时候拿自己家里的宝贝送我，不怕其他宗门误会吗？”
“我是偷出来的，到时候他们想赖也赖不到仙乐门头上。”溪乐允说得很是轻松，这倒符合他那贪玩淘气的性格，“而且我早就看那几个自诩正派的大宗门不爽了，上次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被他们的法阵困死在虚无境里，所以这份礼物，当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应无名静静地听溪乐允叭叭地说着，眸光同时在仔细地观察着溪乐允的表情。
“上次不过是顺手。”应无名说，“若不是时间来得及，我估计也会将你丢在里面不管。”
溪乐允先是微微一愣，后又笑了起来：“我才不信呢，咱俩关系那么好。”
应无名反问：“好吗？你可是多次跟着聂昙云一起对付我。”
溪乐允眼尾蔫蔫地垂下：“之前是我做得不对，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对付你。”
应无名又定定地看了溪乐允许久，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过了片刻才问道：“礼物呢？”
“哦~，对，礼物。”溪乐允反应过来，招出自己的储物袋，可翻遍了储物袋，又摸了一圈自己藏东西的腰封，然后一拍脑袋，“嘶~该不会是忘在船上了吧。”
从外界进入幽冥界，需要坐船。
应无名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垂眸时，嘴角自嘲地勾了勾。
是啊，他在期待什么？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艘船上，或者船的周围，一定埋伏了不少想要诛杀他的“名门正派”——只会派一个修为不行的诱饵前来诱敌，打算以多胜少暗算他的“名门正派”。
“你、你愿意跟我去船上取一下吗？”溪乐允小心翼翼地问，“外面把守太森严了，我怕我出去就进不来了。”
应无名再抬眼时，已没有了之前那般收敛，直勾勾地盯着溪乐允，戏谑之余还多了几分不在意：“不着急，明天再取也行，今晚你就住这。”
“哎？可、可那东西很宝贵的，我怕……”溪乐允的声音顿住，因为他看到应无名的眼底似乎有风暴再搅动，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会让他当场毙命。
“那、那好吧，明天也行。”他改口道。
应无名满意地微昂起下巴，看着溪乐允像在看某只待宰的小兽。
溪乐允有些害怕，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靠去，但为了不让应无名对自己产生怀疑，他还是勾起嘴角，挤出一个笑来。
“溪乐允，你知道吗？人的表情是不会撒谎的。”应无名说。
溪乐允愣住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回忆自己是不是露出破绽了。
“你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应无名看着溪乐允的眼睛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月亮。”
溪乐允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努力地弯起眉眼：“嘿嘿，是吗？”
应无名似乎很满意，抬起手，轻抚似的拍了拍溪乐允的脸颊：“就是这样。”
这个亲昵的动作，却让溪乐允的背后微微发凉。
“来人啊。”应无名收回手，“带溪少宗主去更衣沐浴。”
“沐、沐浴？不用这么麻烦，我用净身决就好了。”溪乐允摆摆手。
“我这宫殿里有一处温泉，据说能提神醒脑。”应无名说，“你这老是忘东西的毛病，去泡泡正好合适。”
“那……”溪乐允心想，要是应无名真想杀他，肯定早就动手了，何必要等到他去沐浴，于是咬咬牙答应了，“那好吧。”
“去吧。”应无名说。
溪乐允跟着几个侍从退下。
溪乐允走后不久，有人来报：“主上，确实有一艘可疑的船，跟着溪乐允的船停靠在了幽冥川上。”
应无名表情肉眼可见地阴郁下来，藏在宽袖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之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冷声说了句：“知道了，退下吧。”
溪乐允果然是在骗他。
他闭起眼睛，后又睁开，眸中的黑暗变得深不见底。
既然天下人都要负他，那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正好全都毁了。
他缓缓回头，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罗刹。
“我艹，这也太有感觉了。”
有人在一旁发出声音，被陆康江拍了一下脑袋。
那人赶紧噤声。
摄影师各种角度抓拍。
到这里，对戏结束，叶秋尘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入戏了，他只知道他很能理解应无名在这场戏中的心情，尤其是最后发现溪乐允来找他，是为了杀他时，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他也曾经历过背叛，背叛他的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弟。
他们自小一起生活、习武、玩乐，情同手足，可最终还是敌不过恨意与立场。
“当日也是你吧，故意将我父亲引出宝枫寺，让他落入你们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最终命陨枫林。”彼时的他，为查清父亲死因，故意落入敌人的圈套，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可让他难过的是，那个设置圈套的人正是他的师弟。
“你不是早就察觉了吗？”他的师弟跟他相对而立，周围还围了一圈黑衣人，手中的刀刃兵器均已亮出，就等着他的师弟一声令下。
“亏我和父亲还如此信任你。”叶秋尘握剑不动，即便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敌手，他也未有分毫畏惧，唯一让他感到可怕的是，人心。
“信任？”他的师弟大笑两声，表情却比哭还难看，“要是你真的信任我，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落入今天这个圈套，你不过是将计就计，想要识破我的真面目罢了。现在如你所愿，让你看到了我如此阴暗和不堪的一面，你是不是很高兴？”
叶秋尘闭了闭眼，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我之前从未看轻你，但此后……”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师弟，眼底像是藏着无尽深渊，手中长剑被他缓缓拔出，那是他父亲的剑。
这把剑原本只开了单刃，他父亲曾告诉他，习武之人要心怀仁义，即便是身处绝处，也不要赶尽杀绝，那边没开封的刃，便是他父亲一生所坚守的仁义，可就是因为这份仁义，害他父亲死于非命，死时身首异处，身中二十八刀。
所以他便将这边剑刃也开了封，他要用这把剑，为他父亲报仇。
仁义是什么？仁义便是杀尽这天下无良人。
“锵~”
其中几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神，手握兵器齐齐而上，可还没靠近，就被他手中闪着寒芒的双刃剑挑断了手筋。
“第一剑！”他看着那些握着手腕，眼神痛苦不住哀叫的黑衣人说。
二十八刀，他要一笔一笔还回去。
“咔~”陆康江喊了一声。
叶秋尘神色冷然地将手中的剑推回剑鞘里，剑跟剑鞘摩擦，发出流畅又刺耳的声音。
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在距离叶秋尘两步的位置停住，犹豫着不敢向前。
他总感觉，自己再往前一步，就会被一剑刺死。
这位大魔头的气场也太强了吧，连他也被带入戏了。
叶秋尘一抬手，直接把剑丢过去。
那个工作人员赶紧接过，抱着剑，逃命似地跑了。
“拍得不错。”陆康江对叶秋尘说。
“嗯。”叶秋尘没说话，就着服装师的手，将黑色的外袍脱下。
之前服装师还敢跟叶秋尘说笑，现在完全不敢吭声，化身服侍主上更衣的侍从，接过外袍后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你要不要看看拍出来的效果？”陆康江倒是一点都不怵现在的叶秋尘，看起来还有些兴奋。
“不了，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叶秋尘说。
“好，那我让电瓶车先送你回去。”陆康江说。
“不必，我想走一走。”叶秋尘拒绝。
“那好。”陆康江也没有坚持，只是朝一旁啃野果的沈夏星招了招手，示意沈夏星跟上去。
沈夏星本来就打算跟叶秋尘一起走的，闻言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叶老师，吃果子吗？”他递了个野果子给叶秋尘。
叶秋尘先看了看那个野果子，再抬眸看沈夏星。
沈夏星嚼野果子的嘴巴停了下来，塞着果肉的嘴巴有点鼓，他赶紧嚼巴嚼巴，把嘴里的野果子吞了进去。
“叶老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当成了溪乐允，想要抓我去给你当贴身小侍从吧？”
叶秋尘扬起一边眉峰，刚才憋在心里的古怪情绪一扫而空，他轻轻哼了一声，接过沈夏星手中的野果子，拿在手中抛了抛，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
第26章 第26章
沈夏星先是一愣, 然后观察了一下叶秋尘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那行啊，叶老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小侍从了。”
接着他从腰封里又掏出一个野果子, 摇头晃脑地递上去：“请主上享用。”
叶秋尘看看沈夏星手里的野果子, 又看看自己手里那个, 大方道：“你吃。”
沈夏星煞有介事地拱手道：“谢主上。”
叶秋尘将握着野果子的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他还穿着戏装, 少了那件雍容华贵的外袍, 束着腰封的长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仪态端雅，似乎也没有了刚才的沉郁冷冽。
沈夏星跟上，用手搓了搓野果子的皮，一口咬了下去，可之后却没听到咀嚼的声音。
叶秋尘偏头看过去，就见沈夏星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腌梅干，他别开头, 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 才听到缓过劲的沈夏星吐槽道：“啊~，我的老天爷, 这果子是喝醋长大的吧，酸死我了。”
叶秋尘嘴角的笑还没完全收敛起来，被沈夏星眼尖发现：“叶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果子是酸的？”
叶秋尘目视前方, 正经道：“不知。”
沈夏星不信, 但又没有证据，瘪着嘴巴在那里嘟嘟囔囔：“简直和应无名一样。”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他们现在的身份可不就是应无名跟溪乐允吗。
故事里，应无名可没少这样戏弄溪乐允。
叶老师可真入戏啊。
他也不甘示弱，一秒带入溪乐允，心里装着几分不高兴，开口问道：“那敢问主上，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吃了酸的，我肚子饿了。”
叶秋尘瞥了眼耍小脾气的沈夏星，说：“回去更衣，然后带你去吃烤鱼。”
“什么？吃烤鱼？”沈夏星有些兴奋，不像是在表演，更像是真情流露。
“嗯。”叶秋尘点头。
两人走回到基地的化妆室时，部分工作人员也正好坐着电瓶车从另外一条路上回来。
“怎么路上没见你们两个？”化妆师好奇。
“我跟叶老师走的捷径。”沈夏星有些得意，“路上我们还切磋了演技。”
“啧啧啧~”服装师刚想要打趣沈夏星，可不知道想到什么，瞥了一眼叶秋尘后就没敢往下说，是刚才被震慑住的后遗症还在。
叶秋尘去更衣间换衣服，他都没敢跟上去。
“小星，反正你也要换装，去看看叶老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自己不敢去，就怂恿沈夏星去，反正他看沈夏星是一点都不怵叶秋尘。
“我、我去啊？”沈夏星有些犹豫。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服装师说，后又小声道，“而且你不是也挺喜欢黏着他的吗？”
“才没有。”沈夏星鼓着腮帮子反驳，也不知道是说自己没有害羞，还是没有黏着叶秋尘。
“帮个忙。”服装师双手合十。
“好吧。”沈夏星假装不情不愿地往更衣间走，来到叶秋尘在的那间更衣间前，他小声地问道，“主上，要我帮你更衣吗？”
“进来吧。”叶秋尘正愁着怎么解开一根被系死的绑带。
这身戏装做工精良，弄坏了就不好办了。
“哦。”沈夏星故意提高音量，“那我进去了。”
叶秋尘正纳闷，为什么沈夏星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就见个穿着浅青色衣袍的人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沈夏星进到更衣间后，目光在叶秋尘身上乱晃了一下，尽量保持距离，很守规矩地问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叶秋尘只当沈夏星还想继续“切磋演技”，侧过身体，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解开。”
刚才他自己已经把外面的那件长袍以及一件内衬脱掉了，身上只剩两件内衬。
这两件内衬十分轻薄，相对的，绑带也做得又细又滑。
“哦。”沈夏星眨眨眼，身体没动，只是伸长手臂去解衣服腰侧的带子。
可那绑带实在是难解，他解着解着，脑袋不自觉就凑了过去，最后恨不得用牙咬。
叶秋尘低头看着眉心紧蹙、表情格外认真的沈夏星，心底竟生出几分愉悦。
他有些体会到应无名为什么这么喜欢逗溪乐允，因为光是看溪乐允各种精灵古怪的表情和反应，就十分有趣。
“好了。”打死的结终于被沈夏星解开。
“有劳。”叶秋尘将倒数第二件内衬脱掉。
剩下的那件内衬质地类似于蚕丝，跟他的身体十分贴合，能清晰地看出他身体的肌肉轮廓。
沈夏星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目光躲避着叶秋尘的身体，又变得游弋起来。
最后一件内衬没这么多“机关”，叶秋尘很快就解开了衣带，在他准备把衣服脱掉前，沈夏星慌里慌张地制止道：“你等等，我、我先出去。”
叶秋尘停下脱衣服的动作，沈夏星昂着下巴，目不斜视地掀开帘子溜了出去。
更衣间里只剩下叶秋尘，他不解地摇摇头，将最后一件内衬脱掉，露出里面贴身的T恤款打底衣。
等换完所有的衣服，他走出更衣间，站在隔壁更衣间外面问：“要我帮忙吗？”
更衣间里立刻传来沈夏星的声音：“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叶秋尘也没多停留，让化妆师帮忙卸妆。
沈夏星很快就出来了，坐在叶秋尘旁边的位置上自己卸妆。
“小星，你放着吧，待会我叫人来帮你卸。”化妆师说。
“没事，我会。”沈夏星爽快道，“之前拍剧，我都是自己卸妆的。”
化妆师笑了笑：“那行，你自己弄。”
叶秋尘通过镜子观察到，化妆师眼里有对沈夏星的认同和喜欢。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沈夏星人缘那么好，谁会不喜欢一个聪明伶俐、热情开朗，又独立自主的人呢？
两人卸好妆，还没到晚饭时间，沈夏星咂咂嘴，提醒叶秋尘烤鱼的事。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叶秋尘有些好奇。
因为古装戏上装比较麻烦，所以为了减少时间消耗，演员上镜当天的工作安排会排得比较满，但他看沈夏星今天中午起就没什么事，连陆康江也空出了半天时间来跟进他的试妆拍摄。
“本来工作是安排到晚上的。”沈夏星说，“但昨晚临时改了拍摄计划，虽然没说是什么原因，但我感觉是陆导想要亲自参与你的拍摄。”
其实叶秋尘也隐约察觉到，陆康江对下午的拍摄十分重视，起初他并不是很在意，以为是今天的工作安排没排满，所以陆康江趁着有空才到现场进行指导。
听完沈夏星的话，那种好像哪里不对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一个武术替身拍试妆照，有必要出动总导演吗？
“叶老师，我们还去吃烤鱼吗？”沈夏星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
叶秋尘收回思绪，点头：“吃。”
“嘿嘿。”沈夏星搓搓手，“那我们是去镇上吃吗？要不要逸晖开车送我们去？”
“不用，就在附近吃。”叶秋尘说。
“哎？”沈夏星歪着脑袋回忆，“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吃饭的店啊。”
叶秋尘没解释：“我回宿舍取点东西，你去把剑带上，待会在这里集合。”
“好。”沈夏星也没再问，听话地跑回宿舍拿剑。
叶秋尘返回得比较早，等了五分钟还是没见沈夏星下来，他正要打电话询问，人就来了。
“叶老师，抱歉我来晚了。”沈夏星气喘吁吁地跑来，后面还跟了个逸晖。
“不急。”叶秋尘说，“你是不是有其他事？”
沈夏星抿着唇挤出一个笑：“没事。”
“哼，”逸晖冷冷地哼了一声，“差点被人揍了还说没事，要不是我正好出现……”
沈夏星不高兴地瞪了逸晖一眼。
逸晖没再说下去，懒洋洋地对叶秋尘说：“人我可交给你了。”说完小声咕哝，“你好歹是他师父，就不能教他一些防身术吗。”
沈夏星这回是真不高兴了，叉着腰批评逸晖：“你不要乱说，叶老师不是我师父，而且就算你不出现，他们也打不过我。”
“你？”逸晖一言难尽地把沈夏星上下打量一番，没眼看地转身要走，
“你别走。”沈夏星还是气鼓鼓的。
“干嘛？”逸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定住了脚步。
“观后感。”沈夏星凶狠地眯起眼睛。
逸晖拽里拽气的表情消失：“我在看了，你别催。”
沈夏星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两千字。”
逸晖生无可恋，想要抗议：“我……”
沈夏星邪恶地哼笑一声：“加三千。”
逸晖紧闭嘴巴，无奈又气恼地朝沈夏星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你有种。”跟着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多待一秒就会多增加一千字的负担。
沈夏星背对着叶秋尘，朝逸晖跑走的方向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淘气。”
叶秋尘低头，看到沈夏星衣服后领上有条接缝口被扯开了，刚才分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有人欺负你？”他问沈夏星。
刚才逸晖表述的时候，说的是“他们”，那就表示不止一个人欺负沈夏星。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灰蓝色弟子服A和B，最后是杨一帆。
“没有。”沈夏星转过身，弯起嘴角，故作轻快地回答道，“你看，连逸晖都被我欺负，谁敢欺负我。”
叶秋尘看着沈夏星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眼睛，问了句：“你知道吗？人的表情是不会撒谎的。”
沈夏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愣住了，他记得这句话是刚才跟叶秋尘演对手戏时，应无名的台词，这台词小说和剧本里都没有，他当时以为叶秋尘是临场发挥，还在心里小小惊艳了一下。
“你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叶秋尘看着沈夏星的眼睛说。
原本后面还有一句“像月亮”，但这次他没有说出来。
“我……”沈夏星知道自己刚才撒谎被识破了，他不想再跟叶秋尘撒谎，可也不想跟叶秋尘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走吧。”叶秋尘看出了他的为难，没再追问。
“哦。”沈夏星抱歉地垂着眉眼，闷闷地应了一声，刚要抬脚又想起别的事，“叶老师，我忘了拿木剑了。”
“没关系，今天我教你一些别的招式。”叶秋尘说。
“是什么？”沈夏星听到叶秋尘要教他新的东西，眼神里的光又被点亮，“是踩石子过河之类的吗？”
叶秋尘嘴角幅度很小地向上提起，这分明是个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教你一些能取人性命的招式。”
沈夏星震惊地睁圆眼睛：“哈？”
第27章 第27章
“叶老师, 你开玩笑的吧？”沈夏星跟在叶秋尘身后问，他总觉得刚才那些话像是应无名才会说的。
今天一直在跟叶秋尘切磋演技，现在他已经有点分不清哪个是叶秋尘，哪个是应无名了。
“能取人性命, 但要不要取, 得看你自己。”叶秋尘说。
“那我肯定是不会取的, 法治社会，不能乱来。”沈夏星表态。
叶秋尘侧头看过去, 问：“不想学。”
沈夏星弯着唇, 机灵地眨眨眼睛：“想学。”
叶秋尘收回目光：“功夫只是一门技法, 该如何用、怎么用、用在哪取决于人。”
沈夏星虚心听着，举一反三道：“我明白，就像武器，都是一样的，但用在保家卫国上，就是好的，用在杀人放火上就是坏的。”
“就是这个意思。”叶秋尘点头, “我教你招式, 是让你保护自己，不是真让你要了别人性命, 但若是那些人太过分，也不必太过手下留情，得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
“嗯，谢谢……”沈夏星怀着几分侥幸, “那我能叫你师父吗？”
“不能。”叶秋尘很干脆地回。
“哦。”沈夏星有些失望, 不过还是高兴地跟叶秋尘道了谢。
“不谢。”叶秋尘说，“刚才的话我只说了一半, 功夫这门技法，能不能学得会，学不学得好，能学到什么程度，也取决于人。”
沈夏星信心满满：“叶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学好，我学东西可快了。”
叶秋尘没再说话。
沈夏星又想起烤鱼的事：“那主上，我们还去吃烤鱼吗？”
叶秋尘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回答：“自然。”
“那我们是要从河里捞鱼吗？”沈夏星开心地问。
“不是我们，”叶秋尘定下脚步，转向沈夏星，“是你。”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溪流边，距离昨天踩石头过河的地方不远。
“我、我吗？”沈夏星有些迟疑，后又想起昨天的训练内容，推测叶秋尘应该是又想用奇招来训练他。
“行。”他爽快应下。
“去吧。”叶秋尘说。
“没什么要求吗？比如不能弄湿裤腿之类的。”沈夏星问。
“没有，抓到鱼就行。”叶秋尘回，“另外注意安全。”
沈夏星没想到要求这么低，脱掉鞋子，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淌进溪流中，开始抓鱼。
这条溪流虽然很清澈，水位也不高，但水流快，就算有鱼经过，也不会停留很久，论抓鱼，不如下游处那个溪流转弯的地方，那里靠近河口，又有石滩，鱼会更多些，也更好抓些。
但这个位置是叶秋尘指定的，沈夏星也只能在这里守着。
为了不惊扰路过的鱼，他不能走动太多，只能站在溪流中观察，好不容易有鱼从上游游下来，他手一伸进水里，鱼就游开了，最后他索性直接弯着腰，让手一直泡在水中，想等鱼儿游近后立刻动手，可野生的鱼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机敏，泡在水里的手一有动静，鱼就会立刻躲开。
经过几次失败后，他总结经验，想要抓到鱼，必须要在鱼儿游到他身旁时，快速将手伸到水里将鱼截住，这样即便鱼儿察觉到异常，也无法溜走，而且在此之前，他得先预判好鱼所要游经的位置，否则动作再快也没用。
简而言之，他必须要眼疾手快，才能抓到鱼。
溪流边的草丛中传来昆虫“吱吱呀呀”地鸣叫声，偶尔还有鸟儿从旁边的树上展开翅膀“哗啦”飞走。
沈夏星紧紧盯着前方的水面，因为太过专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目之所及的这片溪流，耳朵里也只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他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有一条鱼从上游游下来，这是一条披着深色鳞片的鱼，游动速度很快，看着就很健壮，他预判好这条鱼的游向后屏住呼吸，等鱼游近时，双手“噗通”抓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浇湿了他的脸庞和衣领，他摸到了那条鱼光溜溜的鳞片，但是鱼儿挣扎着一摆尾，逃出了他的手掌心，眨眼就消失了。
虽然这次还是没抓到，但他感觉自己进步了，起码摸到了鱼鳞。
这种摸到了成功尾巴的感觉，让他变得兴奋起来，他相信自己下一次一定能抓到鱼。
叶秋尘在附近捡回了一堆树枝，一边整理树枝，一边观察着沈夏星，见沈夏星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然后又扑了个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等他把烧火的柴堆搭好，终于听到溪流里传出激动的欢呼声：“哈哈哈哈，我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了。”
欢呼声没持续多久，又听“噗通”一声，鱼又落回到水里。
“哎哎哎~”沈夏星极尽挽留，可鱼儿还是顺着水流逃跑了。
叶秋尘起身走到水边。
沈夏星抬起一张湿漉漉的小脸看向叶秋尘，告状道：“那鱼太狡猾了。”
此时他的额发和上衣都湿了大半，有些狼狈。
“上来吧。”叶秋尘说。
“可是我还没抓到鱼。”沈夏星垂头丧气，下压的眼尾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刚才那条，算你抓到了。”叶秋尘说。
“真的吗？”沈夏星又变得欢快起来，眉开眼笑地问道，“那叶老师，我现在能用别的办法抓鱼吗？”
叶秋尘问：“你想怎么抓？”
“用石头把那边垒起来，堵住鱼儿逃跑的出路，然后……”沈夏星从裤子的后口袋，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抖开，“然后我用这个在另外一边设下埋伏，保准能抓到条大的。”
叶秋尘看着那个让他颇感意外的塑料袋，抿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一开始也没说让你必须用手抓。”
“啊？”沈夏星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叶秋尘确实说过只要抓到鱼就行。
所以他刚刚在那里忙活半天是为什么？
他还以为叶秋尘是为了训练他的敏捷度。
可恶，怎么有种被应无名耍了的感觉。
“你站在那里，等着收鱼就好。”叶秋尘见沈夏星呆呆愣愣的站在水中，还是没忍心让人空手而归。
“哦，”沈夏星手里拿着塑料袋，“那我要怎么做？”
“把鱼装进袋子里就行。”叶秋尘说。
沈夏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秋尘往他前方的位置弹出一颗石子，石子激起水花的同时，水花周围的水面也翻动了一下，不稍一会儿，一条翻着肚皮的鱼就顺着水流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赶紧弯腰拿塑料袋去捞。
叶秋尘再弹出一颗石子，又一条翻着白色肚皮的鱼，被沈夏星麻溜地捞进塑料袋里。
“叶老师，大丰收耶。”沈夏星提着两条鱼，兴冲冲地淌水回到岸边。
“嗯。”叶秋尘接过鱼，“你衣服湿了，快脱下来弄干，鱼我来处理。”
“哦。”沈夏星抓着衣摆想要把湿衣服脱下，但看了看叶秋尘，“我、我就这样穿着吧，很快就会干了。”
叶秋尘也没有强求，问：“你会生火吗？”
“会。”沈夏星点头。
叶秋尘让他去把火堆生好，然后自己留在河边处理鱼。
他在河边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火堆旁。
沈夏星已经把火堆点起来，衣服看起来也干燥许多，刚才还有些湿的额发又变得和平时一样蓬松。
“叶老师，刚才你那招一弹指好厉害。”他模仿着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
“一弹指？”叶秋尘将鱼穿进之前削好的一根棍子里，“这个名字不错。”
“之前没有名字的吗？”沈夏星问。
“没有。”叶秋尘回答。
“那以后就叫它一弹指了。”沈夏星擅自决定道。
“好。”另一条鱼也被叶秋尘穿好。
“能教教我吗？”沈夏星问。
叶秋尘将串好的鱼递过去。
沈夏星接过，眼里有小心翼翼的期待。
“以后教你。”叶秋尘说。
沈夏星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鱼。
逐渐西落的太阳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四周有虫鸣，还有鸟儿归巢的振翅声。
烤好的鱼吃起来一点都不腥，沈夏星问了才知道，叶秋尘清理完后用酒和盐腌过，虽然味道不如店里的烤鱼那么丰富，但胜在新鲜。
“叶老师，你之前经常在户外这么吃吗？”沈夏星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在野外烤鱼吃，感觉很新鲜。
“嗯。”叶秋尘不知道想到什么，垂下眼睫，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有意思。”沈夏星没多想。
“也不是很有意思。”叶秋尘低声说了一句。
“嗯？”沈夏星没有听见，凑了颗脑袋过去。
叶秋尘一抬眸，就看到沈夏星的嘴角不知道沾了什么，有些黑。
“叶老师，你笑什么？”沈夏星疑惑地吸吸鼻子，顺着叶秋尘的视线抹了一把嘴角，发现是自己出丑后，气哼哼地转过头去继续吃烤鱼。
他觉得叶秋尘跟应无名真是越来越像了。
叶秋尘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烤鱼，想着以前一个人吃烤鱼确实没什么意思。
吃完烤鱼，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叶秋尘开始教沈夏星招式，一共三招。
第一招就是被别人从后方抓住衣领以及脖子时，该怎么防守和反攻。
沈夏星在练这个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后领被扯坏了，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叶秋尘第一招要教他这个，心里升起一丝感动，后面学得格外认真。
“反身时你可以抓对手的肩膀，也可以抓脖子。”叶秋尘做起示范，转身时，伸长的手掌分别在沈夏星的肩膀和脖子处稍作停留。
沈夏星点头，表示明白了。
“抓肩膀，就要抓这个地方。”叶秋尘点了点自己肩膀和手臂相连的位置，“这里有一条筋络，如果被抓到，手臂会发麻，你可以趁机跑掉，或者再次进攻。”
“哦。”沈夏星摸摸自己肩膀相应的位置。
“要是抓脖子，就抓这里。”叶秋尘伸手，张开的手掌很轻松就握住了沈夏星的脖子，拇指和中指分别在某个地方按了按。
他没有用力，但沈夏星像是触电般微微颤了一下。
“疼？”叶秋尘赶紧把手松开，低头去看沈夏星的脖子，脖子很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不疼、不疼。”沈夏星快速地摆手，“只是有点……不习惯。”
叶秋尘点点头，又看看天色：“刚才的动作再来一遍，我们就回去。现在我攻击你，你防守和反击。”
“好。”沈夏星应声。
前面防守的时候，沈夏星做得很好，可到反击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差错，他想要去抓叶秋尘的肩膀，可手臂抬得稍微高了一些，直接抓了个空。
叶秋尘想要让他吃点教训，直接抓住他扑空的手腕往后一扭。
沈夏星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想要去攻击叶秋尘的肩膀，很不幸的是，那只手也被叶秋尘抓住，扭到身后。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夏星的双手被叶秋尘钳制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他被迫昂着头，看着叶秋尘近在咫尺的脸，表情有些许慌乱。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叶秋尘就着这个姿势问。
“错、错哪了？”沈夏星迷茫的眼神中还夹杂着紧张。
“错在……”叶秋尘垂眸，视线落在沈夏星的脖子上。
沈夏星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叶秋尘抬眸：“错在你没有立刻攻击我的死穴。”
他语调悠缓，仿佛傍晚的徐徐凉风。
“我给了你机会的。”
第28章 第28章
沈夏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低垂着眉眼，不敢说话。
叶秋尘垂眸看了看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松开了手。
沈夏星摸摸自己的手腕，眼尾耷拉着, 眸子小心地越过上目线, 看向叶秋尘。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抓鱼吗。”叶秋尘转身向后撤去, 蹲下身子开始收拾火堆的残留物。
“为了训练我的速度？”沈夏星试探地问，同时也蹲下身子, 打算帮忙收拾。
“不用, 我自己来就好。”叶秋尘抬手制止, 没让沈夏星去碰那些烧得黑漆漆的树枝。
“哦。”沈夏星没事可做，只能蹲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
“武术就和抓鱼一样。”叶秋尘边收拾边继续说，“抓鱼，鱼是目的，能抓到鱼，就是达到了目的, 而武术中的每一次出招, 目的是防守和进攻。”
“嗯。”沈夏星认真地听着。
“你抓鱼之前，我并没有提任何要求, 你却被自己的想法绑住了手脚，只用了一种办法去抓鱼。”叶秋尘侧头看向沈夏星，“可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沈夏星先点头, 后摇头：“我还是想了办法的, 比如一直把手放在水里，还有观察鱼的游向, 然后趁其不备，把它抓上来，差点还抓住了一条。”
“不够。”叶秋尘说，“因为你还是没使出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武术和抓鱼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有效的应对招式，然后毫不犹豫地出招。”
说着，他瞥了一眼刚才装鱼的那个红色塑料袋：“要是你早点用上那个，鱼早就到手了。”
跟着他又看向沈夏星：“要是你刚才早点用上我教你的第二招，你就能攻击到我的死穴了。”
沈夏星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刚才在跟叶秋尘交手时，比划的是第三招，因为他出手失误，被叶秋尘钳住了一只手，如果他改用第二招，确实有破局的可能，而且还有机会点到叶秋尘的要害，但是他心里只想着第三招的招式，最终又被叶秋尘以同样的办法钳制住了。
“如果太过于拘泥招式，把每个招式分得太清，这和捆住自己手脚没什么区别。”叶秋尘说，“武术其实就是一门融会贯通的术法，你要把你的所知所想所感全部用到实战中，才能达到防守和进攻的目的。”
“嗯，叶老师，我懂了。”沈夏星很快就开了窍，“以后会注意。”
叶秋尘拍拍手上的灰：“慢慢来吧。”
两人起身离开时，之前烤鱼的地方已经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那里曾经生过火。
“叶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回基地的路上，沈夏星问道。
“问吧。”叶秋尘说。
“如果，你做了一些你认为正义的事情，却影响到了别人，还被别人误会和讨厌了，甚至，他们还欺负你，你会怎么做？”沈夏星仰着脸问。
“既然是正义的事，那就不是你的错。”叶秋尘回，“你不需要自责。”
“哦~”沈夏星仍然垂着头。
“跟你关系很好吗？”叶秋尘问。
“之前，还算好吧。”沈夏星回。
“既然关系好，那他们为什么不信任你？”叶秋尘又问，“而且这也不是他们能随意伤害你的理由。”
沈夏星还在沉思。
“另外，你真的觉得，他们毫无所察吗？”叶秋尘提出质疑，“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装聋作哑，欺负你，只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让自己良心好过一些。”
沈夏星茫然地眨着眼睛思考起来，过了一会，点头道：“有可能。可叶老师，我都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呢，你怎么知道？”
叶秋尘习以为常般随口道：“人心，不过如此。”
沈夏星赶紧表态：“叶老师，我的心是好的。”
叶秋尘侧头看过去，点头：“嗯，我知道。”
“那他们以后要是还跟我动手……”沈夏星也看向叶秋尘。
“就不要对他们客气。”叶秋尘说。
“嗯，我知道了。”沈夏星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
之后三天，两人各自忙碌。
沈夏星的戏排得很满，几乎一整天都在片场。
叶秋尘倒是没什么具体的工作安排，拍完试装照后的第二天，陆康江给了他一本应无名的台词剧本，让他好好看，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交代，连杜成名都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他干脆边研究剧本，边重新调整应无名的武术动作，闲下来的时候，就看一看沈夏星拍的剧。
在哈密瓜平台上，他搜出了不少沈夏星拍过的剧，基本都是网剧。
时间越往前，剧的质量从场景到道具，再到剧本越粗糙，沈夏星的戏份也越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夏星参与拍摄的剧质量越来越好，戏份也越来越多。
但是不管是哪个时间段的剧，也不管在剧中的戏份是多是少、角色是大是小，沈夏星都演得很认真，演技也逐渐从青涩变成熟。
叶秋尘在这些或长或短的剧中，看到了沈夏星的努力和成长。
因为他一直在看沈夏星参演的网剧，哈密瓜平台给他推荐了即将上线的《骡子与道士》，每天还跳出上线倒计时。
其实不用平台提醒，他也能准确无误地知道《骡子与道士》的播出时间，因为最近两天，沈夏星会有意无意地跟他提起这部剧。
前天——“叶老师，我主演的那部《骡子与道士》后天就要上线咯，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去看哈。”
昨天——“叶老师，你有哈密瓜平台的会员吗？我可以借给你，这样你明天就可以提前看《骡子与道士》的前五集了。”
叶秋尘没要沈夏星的账号，让郭焱帮他注册了个会员。
这天他刚吃完晚餐回到宿舍不久，收到了沈夏星从片场给他发来的企鹅信息。
星星燎原：“叶老师。”
星星燎原：“三色豚鼠扭屁屁.jpg”
叶秋尘看了一眼时间，7点半，是《骡子与道士》播出的时间。
他点开手写键盘回复信息。
再美，匜苡濄呿：“知道了，会看的。”
星星燎原：“红棕色卷毛豚鼠手捧爱心.jpg”
星星燎原：“叶老师，你人美心也美，过去美、现在更美。”
叶秋尘看着最后那条信息，很轻地哼笑出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恭维话。
他点开哈密瓜app，不需要特意去搜索，平台直接给他推送了预约信息——“尊贵的vip用户，你预约的20集连续剧《骡子与道士》已上线，欢迎点击收看。”
他点了播放，1分钟左右的片头后，正片开始。
正片的第一幕就是一张悲伤恸哭的脸，这张脸即便哭得皱成个包子，也还是好看的，尤其是那双被水浸过似的杏眼，十分有灵气，可见这部剧的导演是会抓画面的。
很快的，镜头慢慢拉远，穿着道袍的沈夏星出现在画面中，毛绒绒的头顶顶着个圆溜溜的丸子，哭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怜中又有几分可爱。
沈夏星扬了一把手中画有符的黄纸，符纸纷纷扬扬落下，镜头继续拉远，他骑着的骡子也出现在了画面里。
他又撒了一把符纸，开始边哭边絮絮叨叨：“师父啊师父，你回来吧，我保证听话，以后再也不闯祸了，再也不去后山的坟地抓鬼了，还会好好学画符，你回来吧……”
叶秋尘：……
这熟悉的哭腔，这熟悉的台词，不就是他之前看过的那个剪辑视频中的片段吗？
好家伙，原来这是开场啊？
符纸飘落间，一道闪电自空中劈下，跟着是一声震人神魂的闷雷响起，整个画面暗了下来，周围的树影摇曳，气氛变得诡异。
沈夏星停止哭泣，茫然地看向四周，过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期待地喊了一声：“师父？”
“轰隆~”又是一道电闪雷鸣。
“嘻嘻嘻~”
“咯咯咯~”
“桀桀桀~”
各种古怪的笑声在沈夏星周围响起。
沈夏星杏眼睁得浑圆，脸上露出些许惊恐，可他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抽出身后的桃木剑。
叶秋尘心说，难怪平时沈夏星从背后抽剑的动作那么熟练，原来是在这部剧里练的。
沈夏星警惕地环视了一周，壮胆似地大喊了一句：“我乃玄天门第1086任天师……”
这话一出，周围古怪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了。
沈夏星粗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慕渊的座下弟子沈燕。”
消失的声音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更加响亮。
“嘎嘎嘎，原来是个还没出师的小道士啊~”
“嘻嘻嘻，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可口呢~”
“桀桀桀，抓来吃、抓来吃~~”
“咯咯咯，你们别跟我抢，是我先看到的~”
沈燕被这些轻视的声音激起了斗志：“哼，还不知道谁收了谁呢。”
“小小道士，好大的口气。”嘎嘎声说。
“想抓我们？我看你连我们的魂都摸不到。”桀桀声说。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嘻嘻声说，“直接吃了他。”
声音刚落，沈燕周围卷起一阵飞沙，骡子烦躁地原地跺脚，同时发出“哦嘢哦嘢”的叫声。
“哼。”沈燕竖起手中木剑，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符纸上的符文微微一闪，他倏地睁开眼睛，瞳孔中出现了和符文一样的金光。
“破。”他一挥手，符纸均匀地撒向四周。
围着他的飞沙中传来一声惊怒：“混账小子。”
跟着，那圈沙子逐渐聚拢，最终变成一团灰蒙蒙的雾。
沈燕瞅准时机，飞身下骡，挥剑朝那团雾刺去。
骡子激动地发出“哦嘢哦嘢”声。
还没等沈燕的桃木剑碰到那团灰雾，就有一团黑气向他撞来。
要知道，这种看不见实体的气团子，颜色越深，法力越强，黑乎乎的这种，普通人只要沾上一点，轻则感冒发烧，重则当场暴毙。
沈燕虽不是普通人，但也轻易不敢碰，他直接翻身倒地，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准备伺机而动。
黑气也拐了个弯，朝他俯冲而来，带着“桀桀桀”的笑声。
沈燕打算继续往旁边滚，却被什么绊住了手脚，他侧头一看，发现地上的草变成了藤蔓，缠住了他的手脚。
黑气来到他面前，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看你还往哪里跑。”
嘻嘻声、咯咯声、嘎嘎声也飘了过来，打算一起吃他。
沈燕着急地扭动手脚，想要挣脱束缚，可那藤蔓实在是太结实了，他手腕都挣扎得渗出了血，还是没办法挣脱开。
“好香~”桀桀声说。
即便对方没有实体，沈燕却像是能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般，看向自己的手腕，眼里的惊恐逐渐放大。
“轰隆~”又是一声惊天巨雷，地面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四团雾气开始围绕着他渗血的手腕打转，他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难道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沈燕在心里问自己，“死了也好，死了就能去见师父了？可……我就这么死了，哪还有脸见师父？”
想到这个，他咬着牙，喊了一声：“骡小宝。”
那头在一旁发呆的骡子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叹气似地摇了摇脑袋，发出一声刺耳的“哦嘢”，四团雾气被震得四下分散，地上的草藤也松开了。
同一时间，沈燕嘴里也吐出一口鲜血，这是因为骡子的攻击是无差别的。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天空有个身影朝他飞来，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眼中含泪，目光一点点变得欢喜，喊了一声：“师父？是你吗，师父？”
叶秋尘看到这里，想起了之前那个剪辑的视频中，下一刻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就是他，不免有些在意起来。
他记得沈夏星说过，在这部剧中，师父这个角色实际上是不会出现的，属于灵魂人物，所以接下来会出现怎样的场景。
就在这时，屏幕一侧滚动出一排排字体，写着“前方高能，弹幕护体”。
叶秋尘正纳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一张狰狞的鬼脸出现在了屏幕中。
这个画面出现了3秒，他就淡定地看了3秒。
啧，后面出现的竟是这样一个玩意儿。
叶秋尘：“哼~”
手机上方忽然弹出一条企鹅信息。
他暂停视频，点进对话框，看到沈夏星发来了一个贼头贼脑的豚鼠表情包。
星星燎原：“叶老师，你还没开始看吧？第一集很无聊的，你直接跳过。”
叶秋尘看完这条欲盖弥彰的信息，眯起眼睛一笔一划写下回复。
再美，匜苡濄呿：“是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天早上, 叶秋尘照例带沈夏星去晨练。
“手，抬高一点，手腕用力。”叶秋尘在一旁看着，“你这样, 连鬼魂都刺不到。”
沈夏星心虚地转动眸子, 往叶秋尘这边瞄。
“专心。”叶秋尘又说, “眼睛看着剑锋。”
沈夏星又把视线转回去了。
昨晚他后知后觉想起，《骡子与道士》剧组的副导演兼宣发, 曾为了蹭热度, 剪辑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他喊叶秋尘师父那段，在正片中实际上出现的是个鬼王，不幸的是，叶秋尘看过那个视频，更不幸的是，这个情节就在第一集，更更不幸的是, 叶秋尘也看了。
不知道叶秋尘看到后会不会不高兴。
好不容易捱到做完晨练, 在回基地的路上，他屁颠颠地跟在叶秋尘身侧, 又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偷瞄叶秋尘。
“有话要说？”叶秋尘早就发觉了。
“唔，昨晚的那部剧……”沈夏星开口。
“拍得挺好。”叶秋尘说。
“真的吗？”沈夏星有些高兴。
“嗯。”叶秋尘肯定道，“你演得也很好。”
沈夏星整个人开心起来，摇头晃脑的。
“尤其是见到鬼王那里。”叶秋尘又接着说, “我还以为你真的见到了你师父。”
乐颠颠的沈夏星安静了, 微微侧过头观察叶秋尘的表情。
叶秋尘这是在夸他，还是在点他？
该不会是在故意逗他吧？
可在他的印象中, 叶秋尘一直是个严肃正经且不苟言笑的人，难道是前几天入戏太深，被应无名影响了？
叶秋尘也侧过头去看沈夏星，一边嘴角往侧边勾了勾：“逗你的。”
“啊？”沈夏星有些恍惚，叶秋尘真的是故意在逗他，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应无名本名。
叶秋尘定下脚步。
沈夏星也定下脚步。
两人相向而立，叶秋尘语调温和：“你确实演得很好，相比上一部剧，演技进步很大。”
沈夏星愣了愣：“叶老师，你还看了我的上一部剧？”
叶秋尘点头，心说不止上一部、上上部、上上上部都看了，不过他没告诉沈夏星。
“那个视频的事，你不用这么在意，我不生气。”他宽慰道。
“太好了。”沈夏星松了一口气，瘪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怕你觉得晦气，会不高兴。”
“我不在意这些。”叶秋尘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夏星乐颠颠地跟上：“那是，叶老师威武，怎么会怕那些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
叶秋尘没接话，问道：“你很喜欢演戏？”
“喜欢。”沈夏星点头，“我感觉自己就是个为拍戏而生的男人，以后可是要拿视帝的，说不定还能进军大荧幕，拿影帝。”
叶秋尘语气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鼓励道：“一定可以。”
沈夏星一活泼起来，就成了一个话痨子，跟叶秋尘说起这几天在片场发生的事。
“叶老师，用了你教我的那些招式后，这两天他们都不敢惹我了。”沈夏星说。
叶秋尘没问“他们”指的是谁，交代道：“还是要注意分寸。”
沈夏星保证道：“放心吧，就是让他们见识了一下我的厉害，告诉他们我不是好欺负的，没有真的伤着人。”
叶秋尘点点头。
两人回到食堂吃早饭，碰到了逸晖，或者说逸晖早就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后便招呼他们过来坐。
“剧透一下呗。”逸晖凑近沈夏星，“最后你把你师父的魂召回来没有？”
沈夏星转过头，表情严肃：“你看我像是会剧透的人吗？”
逸晖蔫蔫地坐回去：“哎，每天才播一集，要等半个月后才知道大结局。”
沈夏星趁机不经意地问道：“你觉得好看？”
逸晖懒洋洋地答：“还不错，比那些爱来爱去的偶像剧好看。”
“咳~”沈夏星继续问，“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逸晖又把头凑过去：“你想听实话？”
沈夏星点点头：“当然要听实话。”
逸晖眼里打着算盘：“那你剧透一下呗。”
沈夏星拒绝道：“还是算了。”
逸晖又把脑袋收回去，啃了一口包子后才说道：“演得不错。”
沈夏星听到后，眼睛都亮了，开心地看向叶秋尘：“叶老师，又有一个人说我演得好。”
叶秋尘点头。
“观后感，你可以少写1千字。”沈夏星对逸晖说。
“真的吗？”逸晖不可置信，“我再多夸一句，是不是可以再少1千？”
“看心情。”沈夏星得意洋洋地昂着小脸。
叶秋尘听着两个小年轻叽叽喳喳，吃着早餐，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一些事，藏在馒头后的嘴角扬了起来，可很快又落了下去。
吃完早餐后，叶秋尘被杜成明叫到了顶楼办公室，这是导演的专用办公室，大部分时候是用来讨论一些比较核心和需要保密的工作事项。
叶秋尘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杜成明和陆康江。
“秋尘，有件事我想先跟你道歉。”陆康江说。
叶秋尘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担任应无名替身的事有变动。
陆康江继续说：“在没有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我把你前两天拍的试妆照以及视频，发给了出品方的监制，也就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华悦的监制。”
叶秋尘有些意外，不解地看了看杜成明，监制也属于剧组内部人员，只要不是对外流传，没什么不可以看的。
杜成明阖了一下眼，示意他继续往下听。
“我之所以把你的试妆照和视频发给那边，是想向他们推荐你来出演应无名这个角色。”陆康江说出了真实的原因。
“我？出演应无名？”又是一个令叶秋尘没料到的发展走向。
“对，本来定好要出演应无名的那个演员，存在一些潜藏的职业风险，我跟出品方协商后，决定换掉他，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适合出演应无名的演员。”陆康江说，“直到我在小溪边见到了你，那时候我就觉得，应无名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叶秋尘想起了他和陆康江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陆康江就是这部剧的总导演，还跟人在河边聊了很久。
“后来又听过你念应无名的台词，看过你跟赵龙天的比试，我更确定你就是最适合出演应无名的人。”陆康江说得有些兴奋。
“可我不会演戏。”叶秋尘说。
他说的是实话。
“有些人，演技是天生的。”陆康江说。
叶秋尘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天生会演戏的，正要说出口，陆康江抬手：“可有些人，演技是需要不断磨练的。”
叶秋尘想到了沈夏星。
沈夏星就是个通过不断打磨，一步步磨出来的好演员。
“而你。”陆康江看向叶秋尘，那双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眼睛，此时显得格外锐利，“却是角色本身。”
叶秋尘不解地压了下眉头。
“你理解应无名这个角色，知道应无名心中所想，身上甚至藏着应无名的影子。”陆康江说。
叶秋尘垂下眼睫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思考，其实是在回避陆康江的窥探。
陆康江的眼睛实在是太毒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好，应无名本身也不能片面的定义成好或坏，他这个人物很复杂。”陆康江解释。
“我还是觉得，我演不了。”叶秋尘说。
“你能演，前两天你临场发挥，跟沈夏星演的那场对手戏，就很不错。”陆康江继续劝说，语气恳切，“我真的觉得你很合适，监制那边也没有意见，希望你不要马上拒绝，考虑考虑。”
叶秋尘对陆康江这个人还是心存好感的，而且杜家班跟剧组还有合作，他不好完全拂了别人的面子，而且他似乎也犹豫了，至于是为什么犹豫，他也不知道。
他确实需要得好好理一理。
“好，我考虑考虑。”他回复。
陆康江很高兴，说：“静候佳音。”
出了办公室后，叶秋尘问杜成明的意见，刚才杜成明一直没有表态。
“你自己决定。”杜成明说，“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受之前那场事故的影响，这是一个走出来的好机会。”
杜成明这是把他当成了原身，以为他不愿当演员，是因为之前的那起事故。
“你以前啊，不知道多渴望能当个真正的演员，如果这个念头还没有熄灭，就不要太执着于一次意外。”杜成明语重心长，“习武之人，自当厌难折冲。”
“谢师叔教诲。”叶秋尘拱手告辞。
他没有回宿舍，一路沿着溪流往河口的方向走，路上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融合了原身的部分记忆，所以他才会产生犹豫，他用了原身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该帮原身实现一下梦想。
走着走着，他竟走到了今天拍戏的片场附近。
远远地，他看到封闭的片场内一派忙碌景象，不同岗位、不同身份的人各司其职，乱中有序，大家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
他孤独惯了，穿越过来后，即便经常身处在那样的热闹中，也仍然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今天站在远处，反倒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感触，好像他终于跟这个世界产生了关联，而他并不反感这样的关联。
心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脑海里冒出了弯着眉眼的沈夏星，一个无论在哪，都能热闹起来的人。
他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却眼尖地看到某顶离片场偏远的帐篷后面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浅青色的衣袍，他再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果然是沈夏星，而围在沈夏星旁边的是灰蓝色弟子服A和B，帐篷不远处还守着杨一帆的两个助理，很明显是有预谋有防备。
叶秋尘不悦地眯了眯眼睛，抬步往那个地方走去。
“道歉。”他走近后，就听到灰蓝色弟子服A说。
“我干嘛要道歉。”沈夏星反问道。
“你昨天踢到一帆哥的腿了。”A说。
“是他先绊我的。”沈夏星气势也很足。
“绊你一下怎么了？”灰蓝色弟子服B说。
他个头比较大，抬手就要推沈夏星，被沈夏星抓着手腕往旁边一扭。
“艹，还敢动手。”A要上前帮忙，被沈夏星踢了一下马面骨。
不过这一下踢得并不狠，A只是疼得“嗷”了一声，B也挣开了沈夏星的手，两人再次逼近。
一对二，沈夏星小小地咽了一口唾沫：“你们敢动手，我就喊了。”
A和B一脸邪恶：“喊吧，你躲得过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而且在片场受点伤不也很正常吗？谁能证明是我们弄的。你要是受不了，就自己解约走人。”
“我不会走的。”沈夏星说，说完转身要走，被B抓着胳膊拽了回来。
沈夏星直接反手就抓住了B的肩膀，往下一按，B像是被电道般，抽搐着松开了手。
一旁的A有点懵，估计没料到沈夏星竟然还有两下子，抬脚就要踢，被叶秋尘弹了一颗石子过去。
“嗷~”A发出一声惨叫。
沈夏星顺着石子弹出的方向，先看到了叶秋尘。
A和B也扭头去看，也看到了叶秋尘。
A生气地问：“你打我？”
叶秋尘问：“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A和B面面相觑。
“在片场受点伤，不也很正常吗？”叶秋尘又问。
这话一出，A和B就明白，刚才的事已经被叶秋尘看到了。
之前他们也看过叶秋尘跟赵龙天的比试，知道自己不是叶秋尘的对手，可即便如此，在他们眼里，叶秋尘也不过是个武术替身，没必要顾忌。
他们找不了叶秋尘的茬，就转头对沈夏星说：“这次算你走运，但不是次次都这么走运的。”
“这话应该对你们自己说，凡是作恶，不是次次都这么走运的。”叶秋尘走过去，站在沈夏星身边，眸光犀利，“小心下次疼的不是皮肉，而是骨头。”
A和B莫名打了个寒战，感觉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心口上。
“吵什么？”杨一帆从帐篷的另一边出来，“吵到我休息了。”
A和B像是找到了靠山，跑过去：“一帆哥，他……”
杨一帆没去看叶秋尘和沈夏星，像是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般，转身说道：“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叶秋尘才问沈夏星：“没有哪里受伤吧？”
沈夏星摇摇头：“多亏了叶老师。”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助理呢？”叶秋尘记得，之前在片场的时候，沈夏星是有个小助理跟着的。
“她去帮我拿东西了，而且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保护我吧。”沈夏星说。
“多一个人在你身边，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叶秋尘说。
沈夏星笑笑没说话。
“今天的事，要我帮你跟导演说吗？我可以给你当人证。”叶秋尘问。
“不要。”沈夏星有些紧张，“说了导演也只能训斥他们两句，不可能把他们赶走，而且事情闹大了，对这部剧会有影响，要是被媒体知道后报到出去，大家又会说我是个……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不想出什么岔子。”
叶秋尘沉默了片刻，问：“你觉得我适合演应无名吗？”
沈夏星不知道为什么叶秋尘会忽然问这个，想了想后回答：“适合的，刚才你教训他们的时候，就很像应无名，前两天试妆时也像，跟我切磋演技时也像。”
叶秋尘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夏星、沈夏星，要开拍了，快到现场、快到现场。”有工作人员用扩音器喊。
“来了，来了~”沈夏星大声回应，转头又对叶秋尘说，“叶老师，我去拍戏了。”
“嗯，去吧。”叶秋尘点头。
他看着沈夏星小心地抱着衣摆跑向摄影机的背影，忽然觉得出演应无名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30章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 叶秋尘去找陆康江。
“我可以试试出演应无名。”
陆康江听完很是高兴。
“不过再此之前，秋尘有几个问题，想劳烦陆导解答一二。”叶秋尘说。
“好，你说。”陆康江抬手示意叶秋尘随便问。
“陆导你说饰演应无名的演员因为存在职业风险, 所以才决定换掉他。”叶秋尘说。
“是啊。”陆康江点头。
“那如果是在拍摄过程中, 发现演员存在职业风险, 剧组会怎么处理？”叶秋尘问。
陆康江想了想：“这得视拍摄进度以及风险类别而定，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处理办法, 比如在拍摄后期才发现, 情况严重的话会挑选新的演员进行补拍, 如果角色不重要的话，也很可能会直接砍掉这个角色的戏份。”
“若是主要演员呢？”叶秋尘认真听着，作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主要演员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即便能找到合适的演员补拍，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观众也不一定会买账, 这样的剧很大概率会扑。”陆康江解答, “近几年这样的剧很多，所以我才决定防患于未然, 将应无名的演员替换掉。”
“那若是演员间关系不好，且有欺凌的情况呢？会将演员换掉吗？”叶秋尘问。
陆康江面露惊诧：“怎么？有人针对你？”
“不，”叶秋尘抬手，“只是不久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另外也担心, 由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武术替身，出演应无名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 会有人不服。”
陆康江“呵呵”一笑：“你是在担心周力吧？放心，有我在，他成不了气候，最多就是叫得大声一点。”
“他我是倒不怕，毕竟接触不多。”叶秋尘否认道。
“接触不多？”陆康江仔细品味，琢磨出了点什么：“该不会是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有欺凌别人的情况吧？不可能，他们很多都是跟了我很久的老员工，品性我都了解。”
叶秋尘没有搭话。
陆康江继续深究：“是演员？”
叶秋尘没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前面的问题：“若是真有，会换掉吗？”
陆康江有些无奈：“如果情况不严重，基本不会换，毕竟演员来自不同的公司，即便进了同一个剧组，有了纠纷，也是由公司来解决，大部分公司为了不影响在拍的剧，不影响演员的名声和前途，大多都会息事宁人。”
听到这，叶秋尘大致明白了。
至于怎么个“息事宁人”法，无非就是看哪个公司更有实力，哪个公司的演员就更占上风，所谓“息事宁人”，不过就是小公司“忍气吞声”。
这也难怪沈夏星不让他把事情说出来。
“我知道了。”叶秋尘说，“谢陆导解惑。”
他起身要走，被陆康江叫住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没办法杜绝所有不公之事的发生，但作为这部剧的总导演，我会尽我所能，做好剧组内部的管理。”
叶秋尘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办公室后，他微微扬起了一边唇角。
规则面前人人平等，既然暗中欺负人，不会受到惩罚，那对恶人自然也是有效的。
而叶秋尘走后，陆康江叫来了副导以及几位核心管理层，以安全防范为由，增加摄像头的数量，保证做到没有监控死角，另外调整了保安巡逻的动线及频率，还让场务加强现场的管理和巡视，尤其是演员的休息区。
“是防之前发现的那几个娱记吗？他们进不了基地的。”刘副导问。
“都防。”陆康江答。
刘副导一脸迷茫，都防，是防什么？
三天后，叶秋尘出演应无名一角的消息不胫而走。
杜家班的几位同僚以及杜成明，都为叶秋尘能重新踏上逐梦演艺圈的道路而感到高兴，郭焱还抱起了大腿，让叶秋尘红了之后一定要带带他。
赵龙天道贺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期待拍戏之余也能跟叶秋尘切磋探讨。
剧组里跟叶秋尘接触比较多的工作人员，见到他时，也会说一些表示恭喜和支持的话。
沈夏星更是欢喜得没话说，嚷嚷着要去镇上买一串鞭炮回来放。
叶秋尘问他：“就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沈夏星笑眯眯的，“以后我们能一起演戏。”
“当替身，也能跟你一起演戏。”叶秋尘提醒。
“不一样的。”沈夏星说，“我们可以一起出现在屏幕上，而且还能跟你演对手戏，想想就很开心。我感觉这部剧一定能大爆特爆，哈哈，我沈夏星要翻身了。”
叶秋尘被感染，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么高兴的事，不应该来一串鞭炮吗？”沈夏星问。
“水满则溢，欢极则忧。低调些好。”叶秋尘没让他胡闹。
“也是。”沈夏星很是听劝，“那等我们爆红的时候，再放。”
“好。”叶秋尘这回倒没有反对。
有人欢喜有人忧，周力收到消息比较早，消息公布当天就赶到了剧组，找陆康江“理论”了好久。
陆康江没让叶秋尘参与，所以叶秋尘并不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在傍晚的时候，看到周力黑着脸开车离开了基地。
次日，叶秋尘正式加入拍摄，而他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知道，因为应无名换人的事情，拍摄进度已经落下了很多，所以他只能直接上岗。
这次帮他上装的还是上次的化妆师。
叶秋尘注意到，这化妆师好像一直在偷笑，他略感疑惑地看了过去。
“叶老师，一想到以后天天能帮你上妆，我就开心。”化妆师说。
叶秋尘还是不理解，眉头往下压了压。
“因为给你上妆好轻松，除了眉毛，基本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修整的地方。”化妆师笑得跟吃了糖似的。
叶秋尘隐约觉得，原因应该不止如此。
“hen~”一旁的沈夏星不留情面地揭秘道，“你是因为能天天看到叶老师这张脸，所以才这么高兴吧。”
他也正在上妆，帮他化妆的是他的小助理。
“哎哟，小星，不要拆穿我嘛。”化妆师也没否认，还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吃叶老师的颜，怎么了？”
吃颜？
叶秋尘的眉头又动了动。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指喜欢吃别人的容貌？
这不是画皮之类的鬼怪才会干的事吗？
他正打算通过镜子，观察一下化妆师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服装师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然后把手上抱着的一堆戏装丢到桌子上。
“你这是怎么了？”化妆师问。
“没事。”服装师看到还有其他人，收敛起脾气，没说什么，只是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几块海绵状的东西往戏装上比划。
“噗呲~”化妆师笑出声。
化妆间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心领神会，边笑边摇头。
叶秋尘不明所以，通过镜子看向隔壁的沈夏星。
沈夏星显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调皮地耸了耸肩。
“小星，你肩膀动来动去的在干嘛？”服装师蹬蹬蹬地走过来，“你不会也想要加垫肩吧？”
“怎么会？”沈夏星嫌弃道，“我可是靠颜值取胜的男人。”
“那还差不多。”服装师点头，揉着肩膀退回到工作台那边，“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我现在看到垫肩就肩膀疼。”
“叶老师，”化妆师靠过来帮叶秋尘画眉毛时，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你仅凭一己之力，就增加了整个演员队伍的肩膀宽度。”
叶秋尘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前几天他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有了关联，现在好像又断了。
“好了，完美。”化妆师画完最后一笔眉毛后说道，“叶老师，祝你今天第一天上镜顺利，旗开得胜。”
叶秋尘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化妆师，声音温和：“谢谢。”
好像又关联起来了。
化妆师又露出那种吃了糖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叶秋尘。
叶秋尘担心自己的容貌被吃掉，赶紧站了起来。
沈夏星这时候也化好了装，走到叶秋尘身边。
叶秋尘今天穿一身绣着暗纹的玄色衣袍，箭袖束口，宽带束腰，因为色彩的关系，利落中还带着几分邪性。
沈夏星还是之前的浅青色衣袍，外面套着一层纱衣，既显飘逸又显贵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淘气孩子。
“叶老师，我们走吧。”沈夏星微仰着头，跟叶秋尘说。
“好。”叶秋尘颔首。
准备走出门口时，沈夏星凑到叶秋尘耳边，压低声音道：“叶老师，这是我们一起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叶秋尘微侧过头，垂眸看了沈夏星一眼，声音里带着笑意，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走在他们后面的化妆师，眯着眼睛打量两人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配。”
为了让叶秋尘尽快找到感觉，陆康江今天只给叶秋尘排了一场跟沈夏星的对手戏。
“你们就照着上次试镜时演的那场对手戏来。”陆康江给两人讲戏，“沈夏星，你是老演员了，负责带一带。”
“好。”被夸是老演员，沈夏星鼻子都翘了起来。
“你们再准备一下，对一下台词，酝酿一下感情。”陆康江交代完这边，又跑去看机位。
“叶老师，你不用紧张，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当镜头不存在。”沈夏星作为一个行业里的“老前辈”，安抚起叶秋尘这个新人来。
“好。”叶秋尘也很虚心听讲。
“走位时记住，千万千万不要看镜头。”沈夏星说。
“好。”叶秋尘点头。
沈夏星抿着唇，仔细回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叶秋尘忽然开口：“我有个问题。”
“嗯，你问。”沈夏星表情认真。
“你肩膀歪了。”叶秋尘目光落在沈夏星的一边肩膀上。
“啊？”沈夏星扭头去看自己的肩膀，发现果然歪了一些。
“咳~”他假装无事发生般，一点一点把歪的地方往回推。
叶秋尘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垫肩。
“那什么，先声明啊，这是衣服自带的，可不是后来缝上去的。”沈夏星撅着小嘴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摄影机那边传来一声召唤：“演员就位。”
“我知道。”叶秋尘拍拍沈夏星刚才歪掉的那边肩膀，“你可是靠颜值取胜的男人。”
说完他就松开手，朝摄影机那边走去。
沈夏星后知后觉，叶老师刚才那是在打趣他吗？
他怎么感觉，叶老师又被应无名附体了。
这，都已经入戏了，根本不需要他来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