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两人还在那边腻腻歪歪,董正豪推了推身旁的董奇:“告诉你姐时间到了,该去安检了。”
董奇把后备箱里最后的行李箱也拎了出来,听到他爸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
没等董正豪回答他就开始小声嘟囔:“你不知道她最记仇了吗,打扰了她,回头她报复我,你也不帮我。”
“哦,你怕得罪她就不怕得罪你老子了?”董正豪气不打一处来。
董奇斜睨他爸一眼,特别理直气壮:“爸,你认清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好不好,我肯定更怕她啊!”
董正豪气的拍了下董奇的脑袋,结果被他老婆一把拍开,姜丽没好气地训他:“没事你拍他脑袋干什么?”
董奇自觉有人撑腰,站在他妈身后朝董正豪吐舌头。
然后就听他妈继续说:“本来就不聪明,拍傻了你给他找家教那几万块钱都白费了。”
一时间董奇也不知道,他妈究竟是想伤害他爸,还是想伤害他。
最后还是董悦硬着头皮上前,打断了抱着燕修不肯放手的柳木木。
她站在几步之外,小声说:“姐,时间差不多,该进去换登机牌了。”
柳木木闻言稍稍退开,拉着燕修的左手,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扒拉出来,看了下时间,果然快到点了。
她踮脚在燕修下巴上亲了下:“你回去吧,我走啦。”
燕修握住她的手腕又把人拉了回来:“送你过了安检我再走。”
“哦。”
一家人很快换好了登机牌,安检排队也很快,柳木木都没来得及和燕修说几句话就快轮到她了。
她总算是生出点离别的不舍来,抱着燕修的胳膊轻轻晃:“你要早点回来。”
“好。”
“每天都要给我发信息。”
“嗯。”
“那给你亲一下吧。”
燕修勾起唇角,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在她唇边低语:“剩下的等我回去给我补?”
“嗯。”
将柳木木送进安检口,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燕修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燕修接到了燕灵的电话,她的语气有些急切:“哥,我派去盯着齐家的人说,齐未名偷偷带着人去了东川。”
齐未名并不是齐家人,是齐家老爷子的养子,也算是齐家的大管家,在家族中地位不下于齐明昭。
他本事不小,对齐家忠心耿耿,平时十分低调,很少露面。他会离开齐家,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
“东川?”燕修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查一下东川那边的玄师和卦师,有没有熟面孔?”
“已经在查了,你等一下。”
燕灵那边沉默了大概七八分钟,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查到了一个,唐晓琳的家就在东川。”
燕修想了一下才记起唐晓琳是谁,林元浩以前的那位未婚妻。
“唐晓琳现在还在京市吗?”
“前天她就已经回老家去了。”燕灵有些懊恼,“李队长在林元浩死后找她问过话,她给出了很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当时就被排除嫌疑了。”
如果不是通过齐家这条线查到了东川,她根本不会怀疑这个人。
可眼下,就算是怀疑也没用,毕竟办案要求的是证据。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直接去东川调查吗?”
“不急,先去查她住过的酒店房间,人皮书如果曾经在她手上,留下能量应该还没消散。”
燕灵眼睛顿时一亮:“我这就去,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在杀死林元浩夫妇的嫌疑人家里,她已经将人皮书留下的能量值和波段记录下来了,如果在唐晓琳住过的房间里查到相应能量波动,就可以当做证据来用。
她手上的仪器是总部刚研究出来不久的,现在还没推广,外面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没人会专门提防这方面。
大概两分钟后,燕灵将地址发到了燕修的手机里,他调转车头,往唐晓琳住过的酒店驶去。
燕修到的时候,燕灵正带人检查唐晓琳和她女儿林琳住过的房间。
“检查的怎么样了?”他问。
燕灵将仪器交给身旁的下属,走到他身边说道:“唐晓琳房间中的能量波动很高,仪器一直处于报警状态,她女儿林琳的房间里有少量能量波动,可能是是因为她在里面呆过。
一会儿我会将仪器带回总部,和在嫌疑人家里记录的能量进行比对,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最终的检测结果和燕修的猜测一样,在唐晓琳房间里检测到的能量波动果然和人皮书留下的能量波动对上了。
他们遍寻不到的人皮书,现在应该就在唐晓琳手里。
燕灵拿到检测报告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对燕修说:“真的是唐晓琳借刀杀人?”
自己不露面,用人皮书操纵别人去杀了元芷和林元浩,然后让凶手自杀,轻易的将自己摘出去。
按照正常的侦查方向,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她身上。
如果不是她哥带了柳木木去看尸体,可能这案子已经当成普通案件结案了。
谁也不会知道,里面牵扯到她、人皮书,甚至还有齐家。
燕灵也不是没见过唐晓琳,她实在想象不到,那么一个内向温和的女人,会这么心狠手辣。
“不好说。”燕修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没了解邪具之前,他或许会觉得这一切是唐晓琳的计划,但如果那个邪具里,真的是三百年前的神照,谁操控谁就不好说了。没见到唐晓琳之前,一切都是猜测。
燕灵皱了皱眉:“反正证据已经到手了,我们现在去东川抓人,还是让当地特案科动手?反正只要把人抓到,什么都清楚了。”
燕修想了想说道:“那本人皮书危险程度未知,让地方的人盯着她不要动手,等我们过去。”
“好,我现在和东川那边联系。”
……
晚上八点多,齐明昭的车停在齐不言的小院外,院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盏灯笼挑高了挂在一根竹竿上,然而那灯笼上糊着的是白纸,大晚上看见,只让人觉得瘆得慌。
前面带路的人并没有带他进正厅,而是往后面走,齐明昭忍不住问:“小姑在后院?”
“姑奶奶在祠堂里。”
齐不言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间祠堂,里面供的并不是齐家长辈的排位,而是一个只刻了生卒年月,却没有名字的牌位。
齐明昭走到祠堂门口,就看见他小姑跪在蒲团上,正在将纸钱一叠一叠扔进火盆里,火盆里的火光映在她的右脸上,显得她脸上的那道疤痕格外狰狞。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搭理他,齐明昭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姑……”
齐不言将最后一叠纸钱扔进火里,头也没回地说:“过来,给你姑父上一炷香。今天是他的忌日,除了我之外,也没人记得了。”
齐明昭不敢反驳,他走进祠堂里,点了香,又给那牌位磕了三个头。
说实话,齐明昭早就不记得那位姑父的容貌了,毕竟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倒是他小姑,一直念念不忘。
“他是为我死的。”齐不言突然开口。
齐明昭惊讶地转过头,他只知道,他小姑父曾经害死了很多人,被发现后死的很惨,但是具体是什么事,小姑这些年绝口不提。
齐家曾经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打压过,就此没落下来。
“害死小姑父的那些人呢?”齐明昭问。
齐不言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很快,他们就会付出代价,等我恢复了,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让他们不得好死!”
说完,她猛地转过头:“齐未名找到人皮书了吗?”
齐明昭赶忙回答:“他刚到东川,正在寻找唐晓琳,对方好像早有预料,提前躲起来了。我来就是想问问您,能不能再看看她的踪迹,最好尽快把人抓到,我怕晚了会被特案科的人盯上。”
齐不言面色稍微缓和了些:“那半张人面绣带来了吗?”
“带来了。”齐明昭从兜里掏出一个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张人面绣来。
和之前上了拍卖的人面绣一样,一面是风景,一面是人脸,不过这张脸是一个男人的。
齐不言接过人面绣,双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她完好的左眼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空洞。
就算见惯了小姑这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过多久,就见齐不言将手中的人面绣扔开,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吐了一口血。
齐明昭吓得赶忙上前把人扶起来:“小姑,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齐不言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只是被反噬了,那人皮书就是神照做出来的,专门防神照推算。”
“那唐晓琳现在?”齐明昭试探着问。
“她在乡下亲戚家里,那家人门前放着石磨,尽快去找,她未必会一直呆在那里。”
“明白,我一会儿就把消息告诉齐未名,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齐不言疲惫地垂下眼,“柳木木呢?”
“这……她刚刚回了庆城。”齐明昭迟疑道,“您应该听说了吧,她不知道怎么攀上了燕家的燕修,我也是怕惊动了燕家,没敢对她用强。”
“不急。”这一次,齐不言反而不像以前那么急迫了,她左眼完好的眼珠子转了转,慢悠悠地说,“这孩子生来就和我有缘,她迟早会和你们成为一家人。”
齐明昭吞了下口水:“您说的是,我一直派人盯着她呢,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动她不迟。”
第102章
晚上十点半,柳木木捧着手机暴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下午刚下飞机她就给燕修发了信息,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回信。
说好的每天发信息呢?骗子!
门外,董悦敲了敲门,推开半敞的房门,探进个脑袋:“姐,要不要吃宵夜,今天吃猪脚面。”
“加一个脚不要面。”柳木木飞快伸出一根手指。
吃碳水容易长胖,所以她选择只啃猪蹄,十分健康!
“好。”董悦回答的十分痛快,已经决定把董奇的那块猪蹄分给她姐了,一看就是亲姐妹。
柳木木扔下手机,欢乐地下楼吃宵夜了,连平时准点睡美容觉的姜丽都下楼吃了小半碗面,一家人和乐融融,只有董奇格格不入。
“我的猪蹄呢?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他竟然只在碗底挖出来一块骨头,这是人干事?
柳木木啃着她碗里的第二块猪蹄,抽空回答董奇的问题:“因为老婆饼里没有老婆,所以你的猪脚面里没有猪脚。”
董奇瞪着柳木木手上那块猪蹄,气呼呼地问她:“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啧。”傻孩子不好骗了,柳木木扭头,加快啃猪蹄的速度,生怕董奇来抢。
董奇再次破防:“爸,你看她们俩,联手欺负我!!!”
一口猪蹄一口面的董正豪:那关我什么事?
不过看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老董最后还是柔声安慰:“你姐是为了你好,少吃点,长胖了不好找女朋友。”
“乱说什么呢。”姜丽拍了下董正豪,然后转头对董奇说,“未成年不准找女朋友。”
“妈。”董奇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妈,仿佛看到了希望。
姜丽端着自己的小碗,微微侧了侧身:“听你姐的。”
又一次萌生出了离家出走念头的董奇:他真的不是充话费送的吗?
大家联手欺负完董奇之后,心情愉快地回到卧室准备睡觉。柳木木刷完牙,打着呵欠回到床上,等了一晚上的手机终于发来了一条信息。
燕修:刚下飞机,睡了吗?
柳木木看了眼信息,然后开始翻手机收藏夹,翻了好一会也没能挑出一个能用来表达自己等待几个小时信息的暴躁心情的表情包,于是愤愤地按了个句号发了过去。
柳木木:。
下一刻,燕修的视频连接发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点了接通,然后开始后悔,她还生气呢!
于是,等手机里终于出现画面的时候,燕修只看见了一只属于自己女朋友的白嫩的小脚,脚指头还在不安分地乱动。
坐在燕修身边的燕灵飞快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被里面的那只jio震惊了一下,然后又偷瞄了一眼她哥,见他嘴角竟然是上扬的,忍不住旁边挪了挪。
谈恋爱真是好恐怖,如果以前有谁敢在和燕修视频的时候放一只脚,她怀疑那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然而现在,他竟然在笑。
“生气了?”
“哼。”
“临时出了趟差,才下飞机。”燕修解释道。
听到他的话,手机屏幕终于上移,露出了柳木木巴掌大的小脸:“出差?案子有进展了吗?”
“嗯,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抓到嫌疑人。”
柳木木眼睛亮了亮:“抓到人你就回来吗?”
燕修笑:“想我了?”
柳木木扬扬下巴,十分傲娇:“并没有,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异地恋可是很容易分手的,你注意一点。”
“好,一定注意。”燕修声音温柔,“那我女朋友还生气吗?”
“今天已经有点晚了,你女朋友打算睡觉,就不气了。”
看着柳木木钻进被子里,燕修低声说:“晚安。”
“晚安。”
由于燕修在晚上的及时补救,第二天柳木木依旧处于心情愉悦状态。
大学的暑假完全没有作业,她甚至可以一边挖西瓜一边盯着董奇抓心挠肝的写暑假作业,快乐瞬间升级。
最后董奇实在受不了,给柳木木发了两百块钱,诚恳地说:“姐,出去喝杯咖啡或者奶茶吧。”
柳木木难得精打细算了一下:“一杯奶茶没有这么贵。”
“多余的钱就当你的散步费,别在家呆着了,求你。”年纪轻轻的董奇终于在苦难中学会了一个道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一定要用钱解决,千万不要死撑。
然后,他又无师自通了讨价还价的技巧,成功用五百元钱,换来了自己三天的清净。
这可太赚了。
柳木木收了钱,出门之前还顺手给自己摇了一卦,卦象竟然是上上大吉,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趟出去八成要发财,结果逛了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出门前,柳木木想着昨天的吉卦还有那么点不甘心,于是又摇了一卦,依旧是大吉。
结果和第一天一样,依旧无事发生。
这也太奇怪了,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她不知道吗?
还是说她最近每天摇的卦都不准?
到了第三天,柳木木照例摇卦,还是吉卦。她默默把五帝钱揣回兜里,根据既往经验,今天一定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结果刚走出大门,她就接到了快递电话。出去转了一圈不到五分钟,柳木木从外面拿回来一个包裹,寄件人是燕修。
她好奇地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排指甲油。
柳木木一脸疑惑地拍了张照片,发给燕修。
柳木木:为什么要给我买指甲油?兔兔探头jpg
几分钟后,燕修回信息。
燕修:不喜欢吗?
柳木木看向摆在茶几上的指甲油,颜色都很好看,但是燕修买给她就有点奇怪了。
柳木木:喜欢呀。
燕修:嗯,选一个喜欢的颜色,等我回去给你涂。
涂什么?柳木木茫然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三天前的晚上,和燕修视频过的jiojio。
所以她生气的时候,这男人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好半天,她才用力地摁出两个字:流氓!
电话另一头,燕修拿着手机微笑,然后发出了一个无辜的问号。
燕修:?
柳木木瞪了那个问号好半天,好气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作,燕修已经果断转移话题,他发过来两张照片,照片里是两张红纸,上面分别写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燕修:能帮我摇两卦吗?算这两个人,我应该先去找哪个?
柳木木:摇卦?我的摇卦技能最近有点失灵,已经连摇了三天吉卦了。或者你找个技术到位的?
毕竟是正事,柳木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摇卦水平。
燕修:试试就好,这两人的命其他人都算不出来。
柳木木挑了挑眉,拿出五帝钱,对照着手机上的生辰八字开始摇卦。
第一卦刚摇完,五枚古币落在茶几上,茶几突然发出了咔嚓一声响,上面的玻璃台直接碎成两半。
柳木木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被反噬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以前就算是给燕修摇卦,最多也是什么都算不出来,从来没见过会反噬,她心里不禁奇怪,燕修要她算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这同时也证明,这一卦她摇准了。
她问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一个指向而已,这一卦是中下。
而后柳木木又开始算另外一个生辰八字,本着反正茶几已经坏了,干脆让它坏的更彻底一点的想法,她的第二卦果然成功让茶几四分五裂,然后摇出了一个上吉。
柳木木把两卦的结果发给了燕修。
柳木木:我只是随便摇了一下,并没有售后服务,错了也不要来找我。还有,我家茶几报废了,回来的时候记得赔老董一个茶几。
疾驰的车里,燕修看着柳木木发过来的那个四分五里的茶几照片,面色微沉。
燕修:被反噬了?伤到了吗?
他之前找过的几名卦师只是算不出卦象,并没有被反噬过。
柳木木:没有,伤到的只有老董的心,他可喜欢这个茶几了。
燕修:等我回来就去登门赔罪。
放下手机,燕修对坐在副驾驶位的燕灵道:“我们先去找林琳。”
燕灵刚挂了电话,转过头问:“是总部那边有消息了吗?”
“不是,我让木木摇了一卦,卦象指向林琳。”
燕灵犹豫了一下才说:“刚才接到电话,我的两个下属说在石象村发现了齐家人的行踪。”
三天前他们来到东川,原本只是来找唐晓琳,结果唐晓琳不知所踪。
而后,东川的特案科又按照燕修的要求调查唐晓琳的女儿林琳的行踪,得知她也不见了。
并且母女两人从京市回来后不久,就先后离家,走的是两个方向,并不能确定她们现在在一起。
后来燕灵拿到了唐晓琳母女的生辰八字,尝试着让人推算她们的行踪,谁知道总部的卦师什么都没算出来。
如果只是算不出唐晓琳的话还不让人意外,可是林琳的行踪也算不出来就很怪了。
一开始他们的嫌疑人只有唐晓琳,如今林琳也被列入嫌疑人之中,她的行为和身上的怪异之处实在让人无法确定她对于案件是不知情的。
简单点的办法行不通,只能用常规手段。东川市特案科的警员们花了三天时间,终于从监控中确定了这对母女离家之后的路线。
林琳朝东山镇的方向去了,而唐晓琳则与她女儿完全相反,去了东川另外一端的石象村。
这两个地方都背靠深山,人一旦进山,想要找到就很难,要说这母女俩不是故意的,恐怕都没人相信。
人皮书只有一个,必然在这对母女其中一人的手上,根据之前的推断,在唐晓琳手上的几率极高。
如今齐家人出现在石象村附近,显然他们也认为人皮书在唐晓琳手上了。
第103章
燕修听到燕灵的话后略微沉吟:“你带着仪器去找唐晓琳,我去东山镇。”
现在虽然确定了唐晓琳母女的行踪,但东川特案科的警员在两个地方都没能找到人。
燕灵提前打了报告,向总部申请了几件用来全面探测异常能量波动的仪器,打算在石象村地毯式搜人,现在仪器就在前后两辆车里。
燕灵点头:“也好,让后面的车送你过去,也顺便把探测仪带过去两件。”
虽然她相信柳木木的本事,但是齐家背后还有个神照,他们都在盯着唐晓琳,她也不敢轻易放弃这边,干脆两人分开,如果最后人皮书真的在林琳手里,相信以她哥的能耐,不会失手。
前后两辆车停下后,燕修上了后面的车,随后两辆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东山镇在东川市的南边,镇上只有一条主街道比较热闹,唐晓琳的舅舅李庆一家就在这里,特案科的警员最开始调查的就是李庆,但是并没有在他家里找到林琳。
燕修到李家的时候,东川特案科的副队长赵随还在对李庆一家五口人进行询问,他带来的下属则去了附近几户人家里了解情况。
燕修到来后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打扰他。
赵随抬头看见燕修,招手让属下过来继续问话,起身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这边了,不是说要全力追捕唐晓琳吗?”他有些疑惑地问。
虽说母女二人都被列为嫌疑人,但是大家一致认为唐晓琳嫌疑最大,连被派来搜寻林琳的赵随也是这么认为的。
“石象村那边人手够了,以防万一,我带了两件仪器过来。”燕修解释道。
“那敢情好,之前只听说过总部研发了新的仪器很好用,我还没见过呢。”赵随高兴道,“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往停在院外的车子那里走去,燕修边走边问:“怎么样,问出什么了?”
赵随看了眼屋子的方向,低声说:“什么都没问出来,有点奇怪。”
“怎么说?”
“我们之前查了主街上一家超市的监控,三天前林琳在那里买过不少吃的。我还让人去问了周围几家住户,他们都说没见到人,只有其中一家的小孩说见到过林琳。”
“你觉得林琳来过这里,他们在说谎?”
赵随迟疑地点点头:“我觉得林琳应该来过,但是他们的表现又不像是在说谎。”
李庆一家又不是街头的老油子,没多少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就算提前有过计划,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不可能滴水不漏,这才是赵随奇怪的地方。
“……或许他们并没有说谎。”燕修微微眯起眼。
这个情况,倒是有些熟悉。
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打开车的后备箱,里面放着两个合金箱子,他从衣兜里拿出钢笔,打开后露出里面的小剑,剑尖插入钥匙口,然后拨动密码锁,合金箱子应声而开。
他将其中一个仪器接好后递给赵随,赵随一边看操作手册,一边低头摆弄手里的仪器。
将仪器开关打开后,仪器就开始低声嗡鸣,上面的表盘也无序乱转了起来。
“什么情况,接错了还是仪器坏了?”赵随求助似的问燕修,这才刚到手上,没道理开机就出问题吧?
“仪器没坏。”燕修看着仪器上乱转的表盘,环视附近的几户人家,“恐怕是这附近的人都中招了。”
正常情况,表盘会指出异常能量波动的方位,然后发出警告,既然表盘无法确定方位,那就意味着周围都是异常能量。
说着,燕修将自己手中的那个仪器也开机了,和赵随手里的探测仪一样的反应。
“该不会东西真的在林琳手上吧?”赵随一边说一边掏手机,“我给队长打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赵随很快问清楚石象村那边的情况,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但也有点失望。
他对燕修说:“队长那边也拿到了仪器,情况和我们这边一样,到处都是异常能量波动,可能是这母女两人使了什么手段,他们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燕修点点头:“我们先去看看李庆。”
“好。”
李庆刚刚已经被问过话了,但是赵随不相信他,一直在让人反复询问。
他今年不到六十岁,可能是因为常年干农活,看起来更老一点,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因为几个问题被反复询问,他的语气不太好,但也还算配合。
燕修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像赵随说的一样,李庆的各种反应都很正常,上一次他见过的这么正常的不正常的人,是方川。
燕修走上前,正在问话的警察看了眼他们队长,赵随比划了个手势,他立即起身给燕修让位置。
他将手里依旧不停报警的检测仪交给对方,然后坐到了李庆对面。
李庆见又换了个人过来,而且看起来比之前两个更气派,语气越发诚恳:“警察同志,我是真的没见过林琳那丫头,她根本就没来过。”
“将右手摊开,放在桌子上。”燕修开口。
李庆不明所以,迟疑着将粗糙枯瘦的手放到桌子上摊开。
赵随他们以为燕修是要看手相,结果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按住了李庆的无名指。
随着燕修的动作,原本表情还很正常的李庆突然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要抽手。
赵随和旁边的警员上前一人一手,将李庆死死按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燕修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李庆这个情况,显然是两种不同能量在体内对冲,导致他反应这么剧烈。
这就是为什么玄师只会修一种能力,一般情况下,不同的能力之间带来的力量在同一具身体中是互斥的。
李庆当然不是玄师,但是有玄师对他动过手脚是可以肯定的了。
一开始,李庆还挣扎得厉害,慢慢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他张着嘴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持续了十几分钟,他开始恢复正常,当煞气再也不能让他感觉到痛苦后,燕修松开了手。
“警察同志……我这是怎么了?”
燕修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见过林琳吗?”
“见过啊,那丫头三天前来过。”李庆回答的相当肯定。
这一次的答案,和之前截然相反。
旁边看了全程的赵随暗暗啧了一声,心里暗道这就是庆城的顾问啊,不知道能不能让队长把人撬过来?
有了李庆这个突破口,想要找到林琳的去向就容易得多。
而李庆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对燕修说:“林琳那丫头非要上山,我说了也不听,她在我这儿住了两天就进山了。我们这的山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山特别深,洞也多,往里面走还特别危险。每年都有那不怕死的来探险,每年都有人出不来。”
“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知道知道,我不放心她,亲自把她送去的二道沟,那边有几个地洞,有地下水潭,风景也好,那丫头说不会往里面走,估计在那边玩几天也就回来了。”
“那好,带我们过去吧。”
李庆迟疑着问:“警察同志,那丫头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赵随这时候拍了下李庆,语气严肃:“你知道她家里是干什么的吧,别那么好奇,只是找她问点东西。”
李庆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外甥女的本事,林琳那丫头古灵精怪,比她妈也不差什么。也是奇怪,当初晓琳好像也不怎么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算命算得特别准。
他姐夫活着那会,有一次喝年酒的时候还和他感叹女儿天赋不行,恐怕家里没人能继承家业了,结果倒是让她撑下来了。
很快,李庆收拾好了,赵随只挑了两个下属跟着,让其他四人留下来盯着李家人和他们周围的邻居,毕竟被人动了手脚,以防出事。
而且他们身上都配了武器,加上燕修一共四个大男人,制服林琳问题应该不大。
李庆家原本就是靠着山建的,穿过后院不远处就是进山的小路。他虽然看着老了点,身体却还挺好,山路走得很稳。
出了李家的范围,探测仪上的表盘终于不再乱转,也不再报警了。这点倒也没有出乎预料,特殊能量在户外本来留存的时间就很短,没有寄体很快就会消散。
李庆带着他们翻过了一座山,站在山顶上,一边抹汗一边指着隔着两个山头的地方说:“那边就是二道沟,翻过这两个山头,那边有个冷潭,我们这边的孩子经常去那里玩。”
虽然站在山顶的时候,看着二道沟不算远,但是还要再翻过两座山,即便他们体力都不错,也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正午的阳光灼热,翻前两座山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热,但是最后一座山上树林茂密,阳光根本照不进来,而且不时刮来一阵沁凉的山风,倒是凉爽不少。
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山,下面是个山谷,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深深浅浅的绿色,隐隐能听到流水声。
就在这时候,一路都没有反应的检测仪突然开始嗡嗡报警,表盘上的时针指向他们左前方。
赵随惊了一下,然后和燕修同时把报警器关掉,他盯着表盘指针,那个方向正是李庆告诉他们的,冷潭的方向,据他所说,那天他就把林琳送到了那里。
他来到燕修身旁,心跳有些难以控制,也不知道是因为爬山,还是对即将发生的事。
隔着这么远仪器还有反应,意味着林琳身上肯定带着能散发出强大的特殊能量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所有人都想找到的那本人皮书。
“她该不会一直躲在这里,没离开吧?”赵随有点不敢相信这次的任务会这么简单。
他在进山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可是,仪器的检测却在告诉他,林琳应该就在附近。
“小心点。”燕修提醒道。
“放心。”赵随摸了摸腰侧的武器,同时没忘记提醒自己的两个下属。
下了山,穿过一条矮沟,就是李庆说的冷潭。
不过这段路不算好走,矮沟里的土是湿的,踩下去很容易陷进去,里面还有很多折断的树枝和枯木,像是山水下来的时候冲出来的。
越往前走,检测仪上的警示灯亮得就越多,赵随的手一直放在腰侧就没有拿下来过。
除了走在最前面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庆外,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终于走出了阴冷的矮沟,大家满是泥泞的鞋也终于踩上了坚实的土地,阳光照在身上都不那么热了。
李庆指着前面说:“警察同志,那就是冷潭了。”
说完后,他顿了一下:“哎,林琳那孩子就在冷潭边上呢。”
此时,燕修和赵随他们也都看见了坐在水潭边一块石头上的林琳。
她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长衣长裤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手里还撑着一把红色的遮阳伞,膝盖上似乎放着一本书。
李庆距离她其实有段距离,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她好像听见了他的话一样,抬头看了过来,还朝他们笑了一下,没有丝毫的紧张局促。
随着燕修他们的接近,林琳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石头上。
等他们走近了,才看清她膝盖上摊开放着的那本书。书页很薄,近乎透明,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让人熟悉的质感。
林琳的一只手放在书页上轻轻抚摸,她的目光从其余人身上略过,最后落在燕修身上。
“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徐徐开口。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变,依旧带着年轻女孩的清脆,但是语气和动作甚至是看人的眼神都透着古怪,过分沉静,并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燕修手中的探测仪已经亮到了第五个红灯,这意味着眼前的人极度危险,而赵随他们也已经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林琳。
“你是谁?”燕修开口,他垂眼看向那本人皮书。
“啊,我想起来了。”林琳恍然大悟,“你是燕家的人,对吧?”
说着,她眯眼笑了起来:“当初给我夫君收尸的那个姑娘就姓燕,应该是你的先祖吧?你们家的人,长得都好看。”
她的语气轻快,说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燕修却能够听懂。
在见到林琳或者说林夫人之前,他对于邪具的存在抱有很大的疑问,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解释。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燕修并不打算和她多说。赵随也已经举枪走到了前面:“林琳,你涉嫌两起谋杀案,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林琳微微勾起唇角,对燕修说:“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不应该让我开口的。”
燕修心头一沉,刚有动作,林琳已经转动眼珠:“抓住他。”
下一刻,原本指着林琳的枪口对准了燕修。
……
燕修失踪了。
柳木木刚刚从方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自从那天给燕修算过两卦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本来以为是因为案子有进展,不方便联系外界。
但是持续了一个星期,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柳木木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如果一切顺利,他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有回信。
最终,她找上了方川。
方川手上最近没有案子,很清闲。
见柳木木过来还有些惊讶,他并不知道燕修的近况,听到柳木木说联系不上他,才找了总部的同事询问,却得到了燕修失踪的消息。
第104章
距离燕修失踪,已经过了七天。
方川只问出他是在追捕嫌疑人的时候出了意外,和他同行的三名东川市特案科的警员和一名带路人至今昏迷不醒,而他和嫌疑人一起在山里失踪,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案子是京市那边负责的,又出了这样的意外,更不可能四处宣扬,方川能打听的消息有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替燕修安抚住柳木木。
她年纪还小,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着急,但是对方川来说,或者说对于整个系统的人来说,任何意外都是可能发生的。
见柳木木坐在那里不说话,他安慰道:“总部已经派人过去了,燕灵也在当地,他肯定不会出事的。就算你不相信他们,也该相信燕修,我和他搭档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吃过亏。”
柳木木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他以前办案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方川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怎么会,他上次还中了尸毒呢,我们这行遇到点意外多正常。”
“那……在认识我之前呢?”柳木木看向方川。
方川想了想,之前确实没有过,毕竟燕修实力摆在那,不提他在玄学方面的本事,他身手也相当好,一般人怎么可能伤到他。
他敏锐地感觉到柳木木的问题有些奇怪,所以回答的很有技巧:“那会儿我们办的案子也不难,哪有那么多意外发生。”
然而这个答案对柳木木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以前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因为燕修是很厉害的玄师,厉害到能够在她使用神照,被命数反噬自身的时候轻易替她化解。
所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即便被影响也可能很轻微,就像董家的人一样。
或许并不是这样的。
上一次他中了尸毒,他说是意外。这一次他失踪了,也是意外吗?接连两次,都是和她在一起之后发生的。
方川在努力开解她,可是柳木木的心却越来越沉重。她忍不住想,就算这次燕修真的没事,下一次呢?
只要他会被自己的命数影响,他就会遭遇数不清的意外,不知道哪一次就会丢了性命。
见自己的开解没能让柳木木放轻松,她反而渐渐红了眼眶,方川被吓了一跳,努力搜刮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话,想了又想,都觉得没什么用,最后干脆道:“你实在担心不如给他摇一卦啊。”
“……我每次给他算命都算不准。”
她手里有燕修的生辰八字,他亲手写给她的,一样没用。
“谁说的,你们俩第一次见面那天不是算得挺准的。”方川立即反驳,他现在得给柳木木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那天算的……”是她自己。
她摇卦的水平有限,最近似乎精进了点,但她也不确定到了什么程度。算燕修的命很难算出来,神照也没用,但是或许可以通过和他有关的人进而算到他身上?
想到这里,柳木木一双杏眼闪了闪,她可以通过自己来算燕修。
见柳木木拿出了五帝钱,方川稍稍放下心,他坐到一旁看着她摇卦。
柳木木算的是能不能和燕修见面。
卦象中吉。
连摇三卦,都是吉。
因为和柳木木很熟,方川偶尔能蹭到一两卦,也听她讲过怎么看卦象。
他看得出卦象很好,心情不由轻松了几分,不过柳木木的表情实在不算开心,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卦象不是挺好吗?”
柳木木手指拨动古钱:“卦象是很好,但是我不确定算的准不准。”
“嗯?为什么觉得不准?”
比起柳木木自己,方川显然对她更有信心。
“因为……”柳木木皱皱眉,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最近给自己算卦,全是吉卦,这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
“也可能是有好事发生啊。”方川反驳。
“那得是天大的好事,才能让我连续这么多天持续算到吉卦。”柳木木笑了一下,可是好事并没有来,她更怀疑可能是什么东西影响了她。
方川拍拍她的肩膀:“柳大师,相信你自己,肯定会有好事发生的,燕修也会没事的。我帮你盯着那边,保证有消息第一个告诉你。”
勉强安抚住了柳木木,把她送走之后,方川回来急忙又拨通了燕灵的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才终于回了过来。
“方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燕灵的声音有些疲惫,这两天加起来她就睡了四五个小时。
她堂哥和林琳一起失踪,这些天她一直带人在山里找人,可是东林这一片山很深,进去了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而且山里很多山洞,弯弯曲曲互相勾连,很适合藏人。
“我听说燕修失踪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燕灵顿了一下才说:“还在找,总部派了人也带了仪器,可是没用,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她并没有和方川说什么案件相关,不能透露之类的话。方川是她哥的搭档,可以说相当了解她哥。
她在找人的这些天,心里渐渐升起一个念头来。
单凭一个林琳,就算加上一个作用不明的人皮书,也不可能躲得过他们的搜捕。除非,真正躲着他们的人是她哥。
方川有些奇怪:“我听说那个嫌疑人只有十几岁,她就算从小锻炼,也没那个本事躲这么久吧?”
“是的,所以……”燕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怀疑可能是我哥帮了她,可是这说不通。”
“等等。”燕灵的话让他一个激灵,他猛地坐直身体,音量也提高了,“有可能。”
“什么意思?”燕灵依旧不解。
“我们上次办那个子母僵的案子,我就是中了招,被人控制了。”
“……你是说,我哥被人控制了?”燕灵有些不相信,“可是我哥去过实验室,母僵的声音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就算林琳手里有那段音频,恐怕也没办法长时间控制他。”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方川突然问,“你们这次的案子,和齐家有没有关系?”
燕灵将案子大概讲了一下,并且补充道:“齐家确实掺和进来了,我之前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但是我哥失踪之后,那些人也不见了。”
案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时他们都在找人,放松了对齐家人的盯梢,就这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燕灵怀疑他们可能是发现唐晓琳不是目标,也去找林琳了。
“子母僵一开始就是齐家发现的,既然他们掺和进这个案子里,说不定你们要找的人面绣和人皮书和子母僵也有联系。”这些只是方川根据现有线索的推测,并且这样的推测,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一旦这两样东西牵扯到一起来,那本人皮书会不会也拥有一些子母僵的能力就不好说了。毕竟很多特殊物品具有唯一性,有些书里有记载,有些要等出事了才能查出来。
方川曾经被控制过,只是一段音频就能完全左右一个人的神智,这是很可怕的。
而且当时他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劲,其他人也完全看不出异常。
如果燕修也是被同样的手段,或者是更厉害的手段控制,什么时候能找到人还真不好说。
“可她要是控制了我哥,为什么又要和他一起躲起来,这样不是更没办法收场了?”
燕灵的问题方川也没办法回答。
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林琳自己。
东川这个地方,地下水脉十分发达,每到雨季,地下水上涌。年复一年,这里就有了很多无法探知深浅的洞穴。
燕修和林琳此时就在一座山的山洞深处,这里距离山洞入口已经很远了,他们走过的痕迹都已经被掩盖过,现在两人正在一个巨大的洞腔里休息,旁边就是一条很窄的地下河。
林琳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只手紧紧抱着人皮书,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她手里的电筒并不能照亮周围的黑暗,距离她稍远一些的燕修,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你要干什么?”见他往水边走,林琳突然出声,声音沙哑,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洗毛巾。”燕修声音冷淡如常。
“回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顿了顿,还是将毛巾浸到了冰凉的地下水中,然后才拿着毛巾回来。
随着燕修走近,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整整一星期的躲藏,让他看起来不如之前那么光鲜,但也并没有特别狼狈,反倒是林琳,看起来并不好。
前天在躲搜寻他们的警察的时候,她崴了脚,腿还被石头划出了一道口子,现在伤口感染了。
即便是在并不算明亮的手电灯光下,都能够看清她红的有些不正常的双颊,她在发烧。
燕修将浸过水的毛巾递给林琳,林琳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将毛巾叠了叠覆在脸侧降温。
“你在发烧,继续下去坚持不到明天。”
林琳回答的轻描淡写:“没关系,反正这个身体我也不喜欢。”
说完,她抬起眼看向燕修:“出去之后,把那半张人面绣找来给我,然后给我找一个新的身体,你应该可以办到吧?”
燕修没有回答。
林琳不悦地啧了一声,已经一个星期了,依旧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了,只要燕修完全受控,她就可以继续她的计划了。
第105章
这具身体始终高烧不退,林琳有些坐不住,她支使燕修给她收拾了一个能休息的“床”。
躺在不算平整的石头上,身下铺着燕修的西装外套,枕着她的背包,林琳微微眯起眼,看着坐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燕修。
空旷的洞腔中只有水流声清晰可闻,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林琳动了动,将人皮书递向燕修:“拿着。”
一个星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栖身之物交到对方手上,燕修在她的注视下接过了人皮书,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
林琳满意地扬起嘴角,继续吩咐道:“把里面的东西记下来。”
指尖触碰到人皮书的刹那,燕修的手指顿了顿,但很快接了过来。这本书并没有书皮,原本应该钉在上面的半张人面绣书皮不知道去了哪里。
翻开书,里面的书页一部分是空白的,余下的书页上有很多图案和文字,它们并不是用墨水书写在上面的,更像是刺上去的。
燕修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速度越来越慢,这本人皮书上记录了很多阵法和仪式。即便是他,也只知道一小部分,其余的,在玄学界已经被列为禁忌,是绝对不能流传的东西。
比如古代掠夺命数的法阵仪式,比如整个玄学界都没几个人听说过的换魂法。
燕修的视线落在记录着换魂法阵的书页上,久久没有移开。在繁复的法阵旁边有几行小字,第一行就写了两个字:邪具。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除去制作方法不明的邪具外,后面的步骤并不困难。
换魂法阵,仪式,以及一个承载魂魄的活着的人。
这个过程似乎简单的过分了,燕修微微蹙眉。
林琳似乎知道他在看什么,对他说:“是不是觉得后面的步骤很简单?”
燕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被选中的那个人有什么要求?”
“不知道。”
见燕修看过来,林琳继续说:“我只听说过,邪具的发明者成功换魂过一次,后面的人都失败了,对于被选中的人必定有要求,可惜……”
林琳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尝试过?”燕修问。
“当然。”林琳丝毫没有隐瞒,“第一次,我找了一个与我生辰八字相合的身体,第二次是与我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但是都失败了。”
“只有这两次?”
林琳莫名笑了一下:“我只尝试了两次。”
燕修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还有其他人尝试过?”
没用林琳回答,他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齐家人?”
林琳拍了拍手,对于燕修的敏锐反应十分满意:“你很聪明,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她等在这里,原本是想选一个身份足够高的人替她办事,没想先找来的会是燕家的继承人,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燕修背后的燕家的实力要强过齐家,利用燕家的继承人除掉一直觊觎她的齐不言,更是顺理成章。
只是,他是否能够对付得了齐不言,她还无法确定。毕竟当初那么多人想要齐不言死,可她依旧活下来了。
当年,要不是出了意外,连她都差点栽在齐不言那个恶毒的女人手里。
燕修对于她的话毫无反应,也没有再问齐家的试验结果,他们必然也都失败了。他继续看着人皮书上面的法阵,好一会儿才说:“有没有可能是法阵出错?”
他翻到前面那一页,上面画的是强夺命数的法阵,与换魂阵高度相似,只有几处有差别。
林琳摇头:“换魂法阵是发明邪具的那名玄师通过其他法阵转换推演而来的,当年我找了不少人看过,甚至是那名玄师的后人,他们都认为没有问题。后来我又通过神照溯源过,一样没问题。”
燕修来回翻看着前后两页的法阵,又一一比对着上面的文字记录,而后沉思不语。
林琳见状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神照成为你的换魂对象。”燕修突然说。
“什么?”林琳一愣,眼睛慢慢瞪大,随即撑着胳膊坐起身,“你说神照?”
她喃喃低语:“对啊,除了生辰八字,还有能力相符才对,我当年竟然没有想过这一点。”
不过很快她又泄气了:“你说得容易,神照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我现在只知道一个齐不言,年纪也不小了,你还知道其他的神照吗?”
她只有一次重活的机会,当然要找年轻健康的身体。
燕修将手中的人皮书合上,淡淡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都是秘密。但是,齐不言应该会知道,齐家人想要得到邪具,难道不是抱着和你一样的目的吗?还是说,你曾经将邪具的制作过程告诉了她?”
“当然没有。”林琳的声音略微提高,“就算我说了,现在也制作不出来。你说的没错,齐不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当初他们背着我做了很多研究,后来还想要毁灭掉我的意识。看来我们要尽快拿到那半张人面绣让邪具完整,然后……”
林琳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体突然软软地倒了下来。
同时,还在燕修手中的那本人皮书自己翻开了,一张空白的页面上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脸的轮廓。
她咧开嘴,发出了像是嚎叫一样的声音,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到她说的话:“这个身体不能用了,把她留在这里,我们走。”
燕修瞥了一眼倒在那里的真正的林琳,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之前,他试了一下林琳的额头,很烫手。
然而在人皮书的催促下,燕修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很快,光线渐渐远离山洞,只留下生死不知的真正的林琳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
林木茂密的山林中,自上而下看,只能看到一片绿色的树海,山风吹过,树叶起起伏伏。
前几天经常在空中盘桓的直升机,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个人穿着迷彩服在山林中穿行,连续在山中找几天,还要背着大量生活物资,饶是齐未名常年锻炼身体,此刻也满脸疲倦。
最开始几天,不但要找人,还要时刻担心和特案科的人撞上,不但耽误了很多时间,更是让人身心俱疲。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在山里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喘息,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齐先生,刚得到消息,特案科这两天突然撤走了大半人。”女下属刚刚结束与外面同伴的通话,向齐未名汇报,随后又忍不住问,“这已经是第九天了,他们会不会已经放弃了?”
“不会,特案科的人减少必然是因为燕家来人了。”齐未名答得笃定。
尽管没得到关于燕家的消息,但是继承人出了意外,他们不会放任不管。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想要擦汗,不小心又带出了一样东西。
女下属眼疾手快,将东西抓住,递还给他。
那是半张人面绣,原本在唐晓琳手里,被他们拿了回来。
之前齐不言放出这半张人面绣,就是想要利用它来找人皮书,没想到他们最后被摆了一道,人皮书早就转移到了林琳手上,连齐不言这个神照都被骗过去了。
幸好齐家是最先得到人皮书的,甚至连那本人皮书原主人的尸体他们都研究了很久,早就留有后手,并没有完全失去人皮书的踪迹。
这么多天没能找到,与其说人皮书厉害,不如说它控制的那个人厉害。燕修太警惕了,两次差点被他们找到,又都被他躲开。
这人天生煞气入体,不但卦术对他没用,连其他旁门手段使到了他身上威力也会被大幅度减弱,幸好他们用的是蛊,只要不接近他,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齐未名脚踩着一块石头,擦了汗又喝了口水,短暂休息了一会儿,那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陶罐,一直沉默着的男下属突然开口:“齐先生,母蛊开始躁动了 。”
黑陶罐的敞口处绑了几条黑红色散发着淡淡腥气的丝线,是用来封住蛊虫的,罐子底部有一只白色的,糖球大小的甲虫。
原本母蛊只是一直趴在罐子里,面朝子蛊的方向,他们也是用这个方法来寻找人皮书的,但是此时母蛊却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煽动翅膀。
齐未名心中一喜,母蛊有了反应,证明它离被放出去的子蛊已经很近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燕修没有及时避开,但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做好准备,别让人抢了先。”他沉声吩咐。
“是。”身后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凶光毕露。
在距离齐未名他们有几座山之隔的山腰上,有一队人正在休息,带队的是燕灵,队伍里还有一名编外人员,正是从京市赶过来的燕百闻。
“大伯。”燕灵拿着一个古朴的罗盘来到燕百闻身边,“指煞盘的指针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动过了。”
燕百闻接过罗盘看了眼,随后微微扬了扬眉:“嗯,可以去找人了,不出意外,这小子应该是踩中了困阵。”
外人只知道燕家的家主是玄师,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名阵师。
不是最常见的符阵师,而是阵师。
阵师布阵随手为之,能被称为阵师的,他们的脑子至少要记住几百上千种阵法,没有点底蕴的家族,根本培养不出阵师来。
进山那天,他就开始着手布阵,用来抓自己儿子,现在显然是抓住了。
在两方都朝着燕修的方向赶的时候,燕修却被困在了一个山坳里。
人皮书被他抓在手里,书页却在疯狂翻动,绷直的书页几乎要发出破空声。
变调又粗糙的声音与书页翻动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很难让人听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
那声音带着强大的力量,干扰着周围,使得附近的鸟虫飞快地远离这里。
“离开这里,快带我离开这里!”人皮书的声音传入燕修的耳中,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在咆哮。
他的意识像是在被无数双手撕扯,头痛欲裂,眼中满是血丝,然而无论人皮书怎么呼喊,他都没有移动分毫。
他们停留在这里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了,人皮书清楚地感觉到危险临近,可是它却没办法控制燕修带它离开这里。
燕修踩中了一个困阵,近乎失传的古阵,只可能来自于传承有序的家族。
事到如今,人皮书不得不怀疑自己对燕修的控制出了意外,自从抛弃林琳的身体之后,那些搜捕它的人反而越追越紧。
今天,燕修又突然带它来到这里,还一脚踩中阵法,它不相信这是巧合。
人皮书一边不断的发出咒骂声,一边用更刺耳的杂音试图湮灭燕修的意识。
它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控制燕修的身体,或者解开阵法逃脱这里,或者伪装成燕修,骗过来追捕它的那些人。
两张人皮突然从书上脱落下来,猛地盖到了燕修的脸上,在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逐渐形成了一张和燕修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破绽是两张人皮中间的裂缝。
就在那道裂缝开始合并的时候,人皮书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像是被烫到一样,剧烈挣扎起来,燕修则仰头倒下。
那两张盖在他脸上的人皮页瞬间变黑,从他脸上滑落。
意外突变并没有就此中止,以燕修为中心,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带着一股渗人的阴寒。
燕修抓握着人皮书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黑色指印。
人皮书终于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快速挪动着书页,尽力逃离燕修的身旁。
它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煞气的蔓延速度,很快,整本书的书页就被煞气侵蚀,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未名和他的两个下属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燕修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人皮书就在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
“齐先生,人皮书。”那名女下属惊喜地指着人皮书,并试探着上前去捡那本书。
就在她要碰到人皮书的时候,突然身体僵直,毫无预兆地栽倒了。
齐未名见状向前的脚步一顿,对剩下的那名下属道:“用蛊来试探一下。”
那名男下属放出蛊虫,蛊虫在距离人皮书大概一米远的位置全部死亡。
“齐先生,这是?”男下属以前可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回头看向齐未名。
齐未名看向燕修的方向,语气中带着后怕:“应该是中了煞气。”
虽然早就知道燕修天生自带煞气,但他没想到煞气蔓延的时候会这么厉害。
幸好煞气会侵蚀活物,对于周围的草木植物并没有影响,两人迅速削掉一根长树枝,站在安全线后,用树枝将人皮书拨了过来。
齐未名再三确认了人皮书,迅速放下背包,将人皮书装入他随身携带的一个刻满符咒的玉盒里。
看见下属试图将倒在里面的同伴救出来,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没办法救,留在这吧。”
即便救出来也是累赘,在齐未名看来,这个人没有任何救的价值。
那男下属犹豫了一下,站起身,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摸出一把匕首,只随手一甩,匕首精准地切断了女人的脖子。
所谓的留在这,是只能留下尸体的意思。
女人身上的背包被顺利取走,但是那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摸出了第二把匕首。
目标,赫然是燕修。齐未名颇为赞赏地看着这个下属,心想这倒是个聪明人。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齐未名突然察觉到不对,留在安全线外的蛊虫也开始批量死亡,他拽着对方迅速后退,急促道:“别管他了,我们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血,刺激了煞气,原本已经固定在一个范围内的煞气再度翻涌起来,有向更远处蔓延的趋势。
那男人也被吓了一身冷汗,收起匕首拿着同伴的包和齐未名快速离开。
他们离开后差不多半小时,燕灵他们才终找到了这里。
还没进入煞气范围内,他们随身携带的仪器就开始疯狂报警,燕百闻看着远处生死不明的儿子,以及地上一具被割喉的女人的尸体,面色阴沉。
找到燕修后,燕百闻第一时间带着燕修乘私人飞机回了京市,没有给外人插手的机会。
燕灵则要继续留下来收拾这堆烂摊子,他们只找到了燕修,却没能找到人皮书,而且现场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死人,都需要调查。
幸好在杀害死者的匕首上没有找到她哥的指纹,不然问题就更麻烦了。
京市某特殊医院的VIP病房外,燕夫人冷着脸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病房内贴满了镇字符箓,在病床正下方,还有朱砂画下的符阵,房间四角则摆着镇物。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见,可能会以为是在镇压什么绝世凶物,事实上,这是燕修的病房。
病房内,除了一位穿着白大褂,须发皆白的医生之外,只有燕百闻一个人在。
燕百闻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忧心忡忡:“薛叔,不是说影响燕修意识的能量已经完全消失了吗,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被询问的大夫叹了口气,解释道:“燕修的身体一切正常,但是因为不知名原因,他体内的煞气爆发,醒不过来,并不是外界因素导致的。”
“不知名原因?”
薛大夫严肃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从他小时候那次意外后,每年他都会按时梳理体内煞气,就算短暂失去意识,按理说也不应该出现这种不可控的情况才对,而现在他体内的煞气乱成一团。”
正常情况下,燕修如果遇到意外,煞气爆发后,一段时间内煞气就会重新回到他体内开始循环。
燕修这种情况,是他自己这么多年设定好的煞气循环链被打破了。
燕百闻眉头紧皱,依旧不信:“真的不是因为外物影响的?”
薛大夫摇摇头:“意外的可能性较大,他这个情况,简单说就是岔气而已。”
然而别人岔气最多疼一会儿,燕修岔气麻烦就大了。
“那要怎么恢复?”
薛大夫沉吟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这一次和他小时候不同,那会儿他年纪小,煞气也少,还可以通过外力强行疏导,但是现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燕百闻懂了。
自己儿子的实力能碾压其他玄学家族的继承人,他这个做爹的当然自豪,可现在却成了麻烦。
找人来帮忙,一旦煞气反噬,恐怕连救的机会都没有,他总不能找人来送死。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慢慢恢复。”薛大夫看了眼燕修,继续说,“煞气与他共生,不可能一味破坏,迟早会自我复原,况且以燕修的命格……寿数应该不短吧?”
燕修的命不可算,不过他和燕家有很深的交情,知道燕家其实找了厉害的大师给燕修算过命,并且真的算出了些东西来。
听薛大夫提起命格,燕百闻顿时沉吟起来:“眼下看来只能这样了,不过……燕修最近遇到意外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身为玄师,他们对于这种不太符合逻辑的意外的看法和普通人必然不同。
“怎么说?”薛大夫挺感兴趣地追问。
“您老知道总部最近研究的子母僵吗,上次燕修抓子母僵的时候中了尸毒。”
“怎么可能。”薛大夫一脸不信,“他体内的煞气可比尸毒厉害多了,没道理挡不住。”
“是啊,可是依旧出了意外。”
“这……该不会有人在暗地里对这小子动了手脚吧?”话刚说出口,薛大夫又摇头否定了,“不可能,就算能挡住煞气反噬不死,燕修也应该有所察觉。最近燕修身边,有什么异常事发生吗?”
“没有什么异常。”燕百闻回答的很笃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小子交了个女朋友,那女孩也没能力影响到他。”
薛大夫也笑了笑:“我听我家小子说了,上次在卦师协会的舞会上见到了,燕修喜欢得紧。想要影响到燕修的命数,那女孩除非是天煞……”
薛大夫脸上的笑突然消失,燕百闻看向他,表情也是僵硬的。
第106章
燕百闻对儿子的女朋友了解并不多。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会提前调查一番,主要是为了安妻子的心。
但是这次例外,因为儿子开口了,所以他并没有让人去深查柳木木,甚至还帮忙隐瞒了妻子很久。
可是现在想一想,燕修一开始,为什么非要隐瞒?
燕家对于子女的婚姻从来就没有强势插手过,只要没有触犯法律,他想要找任何人,家里就算不满意,也绝对不会横插一杠。
除非,他就是不想让他母亲过早的知道这件事。
因为无论如何,妻子一定会调查那个女孩。
这一次,如果不是燕修突发意外,妻子没心思管其他事,现在那个女孩的资料应该已经摆在她面前了。
燕百闻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时间看了眼病房外,如果猜测成真,妻子知道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薛叔,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先去查一查。”燕百闻压低声音说。
薛大夫点点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保证道:“你放心,出了这个门,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看向病床方向,暗暗叹了口气,如果猜测是真的,燕修可真是太乱来了。
两人走出病房后,燕夫人和薛大夫打了声招呼,薛大夫微微颔首,先离开了。
随后燕夫人才看向自己丈夫,满是担忧地问:“儿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燕百闻揽着妻子的肩,安抚道:“别担心,薛叔说不需要特别治疗,只要等一阵子就能醒。”
燕夫人转过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薛叔的话你还不信?”这个一阵子到底是多久,谁也说不清,但现在燕百闻也只能把情况往轻了说。
燕夫人对于薛大夫显然是很信任的,但还是迟疑着问:“和他这次办案牵扯到的那个东西没关系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元芷的关系,儿子也不会掺和进这个案子里,燕夫人这些天一直在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他去。
“没有,真的只是一次意。”燕百闻边说边带人往外走,“先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看着儿子。”
燕夫人停下脚步推推丈夫:“你回去,我守在这。”
“别和我争了,晚上你再来,顺便给我带饭?”
燕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了。
把妻子哄走了,燕百闻才打电话叫人去查柳木木的资料。
不到一个小时,资料就已经全部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燕百闻正在燕修病房隔壁的休息间里,这种特殊医院,病房隔壁自带休息间,毕竟有的病房除了医生,就连护理人员也不能经常靠近。
信息提示声响起,他点开邮件,最先看见的是一张柳木木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二十出头的年纪,即便只是看照片,都能感觉到那股活力。
屏幕向下滑,第一个显示的就是柳木木生日时辰,只略微扫了一眼,燕百闻的心就沉了下去。
天煞冲四柱,实打实的天煞孤星命格。
竟然真的被猜中了。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可以想一想办法,用一些手段压制她的命格,偏偏她是一名卦师,玄师的手段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想给一名卦师改命,还是改这种天煞孤星的命格,要搭进去的,甚至不是一个人的命。并且,从古至今有很多的前车之鉴,那些试图更改自己命数的玄师和卦师们,最后的结局往往并不好,命数并不会按照他们预定的轨迹发展。
除非,是用换命的手段。
但是换命同样要付出惨烈的代价,甚至有更多限制,这种特殊命格换命的成功率极低,即便一切要求都能达到,他也绝对不会允许燕修这么做。
只是短短的一瞬,燕百闻就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他知道儿子很喜欢柳木木,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想让燕修失望,但是……这件事注定无解。
燕百闻将资料上的内容都看完,过了好久才打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方川。”
“方川,你好,我是燕修的爸爸,我们见过。”
“燕叔叔?”方川又看了眼手机号码,才问,“您给我打电话,是燕修找到了吗?”
这几天他再没打听到一点消息,连燕灵那边都联系不上了,没想到燕修的父亲会突然找他。
“是,人已经找到了,出了点小意外。”燕百闻并没有多提燕修,转而问 ,“燕修的女朋友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您要找她?”
“我想见见她,不知道她方不方便来一趟京市,我现在派人去接她。”
“她还在放暑假,应该没有问题,这些天她一直很担心燕修,燕修还好吗?”方川心头一沉,以为是燕修的情况不太好,所以燕家才想要接他女朋友过去。
“还在昏迷。你和她联系之后,我们再确认时间好吗?”
“好,我这就联系她。”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柳木木正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听着董奇玩游戏的噼啪声昏昏欲睡。
这两天她每次睡觉都会做噩梦,梦到燕修一个人倒在野外生死不知,以至于白天人也没什么精神。
柳木木手往沙发的缝隙里摸了摸,把掉进去的手机摸了出来,按下接通贴到耳边。
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川已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燕修找到了,现在人在京市,听他爸说人还在昏迷。”
柳木木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扶在皮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不自觉用了几分力道,指尖泛白。
“啊……找到了就好。”短暂的失语后,柳木木喃喃地说,像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刻,她跳下沙发,穿着拖鞋开始满地乱窜,董奇抬起头一脸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给我订一张去京市的机票。”
“我?”见柳木木正瞪着自己,董奇立即闭嘴扔了游戏机,迅速掏出手机准备给她订票。
“不用,不用订票,燕修的父亲说他会派人来接你,你在家里等着就行。”方川赶忙制止柳木木。
“他父亲?”柳木木顿了一下,轻抿了下唇,“我知道了,我在家里等着。”
柳木木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接她的车就到了董家门外。
当她坐上车去机场的时候,这个消息被同一时间传到了齐家。
齐明昭放下手机后,步履匆匆走向后院。
这段时间,他小姑搬回了祖宅,后院已经成了齐家人的禁区,除了齐明昭和齐未名之外,其他人不允许踏进半步。
前两天卓家悦让儿子去给老太太问好,结果人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回来,直到昨晚还在和他抱怨。
齐明昭除了安慰妻子,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这件事是齐家再度崛起的关键,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即便卓家悦一心向着齐家,毕竟也是外人。
绕到后院,这里原本是一个迷宫样式的花园,现在迷宫还在,但是中央的花园已经被铲平了。
齐未名正在迷宫中间的那片地上布置,而他小姑则坐在一旁翻看着已经被订上了书皮的人皮书,偶尔指点他一句。
见到齐明昭过来,齐不言眼皮都没抬,只随口了句:“什么事?”
齐明昭快步走到齐不言身旁,低声说:“在庆城的人传来消息,柳木木被燕家的人接走了。”
本以为小姑肯定会大发雷霆,结果她反倒是满意地点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把她带来京市了。”
“可是她现在有燕家护着,如果这时候动手,必然要和燕家对上,容易横生波折。”齐明昭一脸为难。
“没让你和燕家动手。”齐不言瞥了侄子一眼,“燕家那小子现在还没醒吧?”
“还没消息传出来,燕百闻一直在医院里没出来,他夫人离开医院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还没醒。”
“嗯。”齐不言一把合上书页开始自己翻动的人皮书,“让卓家悦去医院外面等着,碰上燕百闻的妻子,就把柳木木的命格告诉她,我猜燕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齐明昭一愣:“您的意思是……”
齐不言哼了一声:“知道了柳木木的命格,他们绝对不会允自家继承人继续和她在一起,到时候不用任何人出面,燕家会主动和她划清界限。”
齐明昭心头一喜,柳木木这边最麻烦的就是她和燕修的关系,小姑的这个办法可谓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还不用惹上燕家,确实是一举两得。
“您放心,我这就让家悦去办。”
齐不言摆摆手:“去吧。”
齐明昭走了,原本被齐不言压在手下的人皮书突然将她的手弹开,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粗嘎刺耳的声音微弱,却透露出无穷的憎恨:“齐不言,你不会成功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齐不言嗤笑了一声,将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按在书页上,这一次却没能被弹开。和在燕修手上的时候相比,它虚弱了很多,连反抗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我会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评判。这几天不好受吧,走向死亡的感觉如何?”她的手扯住其中一张书页,那张书页动了动,没能挣脱开。
人皮书没有回答,齐不言也不在意,她继续嘲讽道:“我差点忘了,你早就已经死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放走你,你哪有这么多年的逍遥日子可过。”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三十年前我就可以让你消失,但是我放过了你,现在轮到你报答我了。”齐不言的声音放低,“我想要的不多,你去死,把邪具让给我就好。”
“你做梦!”人皮书尖利地喊,“邪具是我的!”
“呵呵。”齐不言冷笑,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抬头看向拎着一个水桶站在不远处的齐未名,朝他招了招手。
齐未名走到她身边,将盛满绿色液体的水桶放到座椅旁边,然后在人皮书的尖叫声中,齐不言将它浸入其中。
她重复这样的动作十几次,人皮书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低如蚊蚋。
齐不言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将全部浸湿的人皮书放到齐未名准备好的木托盘里,放到阳光下晒干。摊开的书页里,那些黑色的墨水痕迹已经淡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个步骤,在人皮书取回来之后,每隔七个小时来一次,为的就是用来除掉占据了邪具的意识,却又能完整地将邪具保存下来。
为此,她可是足足准备了三十年。
她之前对人皮书说的话并不是谎话,人皮书当年能够从齐家逃走,确实是她故意放任的结果。
齐家的变故之后,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窥到一丝生机,她的机会在几十年之后。于是人皮书这种危险的东西,干脆就被她放了出去,需要的时候再找回来就是。
她当然也可以在那时候就湮灭人皮书的意识,但是时间跨度太久,她不敢肯定没有了意识留存,邪具的力量会不会流失,所以干脆现用现处理,这样刚刚好。
齐未名恭敬地站在一旁,对她说:“明天人皮书上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
“嗯。”齐不言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插手,“布阵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齐未名低下头,仍然有些迟疑地说,“明昭似乎以为您打算在这里布阵。”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就算是亲侄子,齐不言也不会百分百信任,比起齐明昭,她反而更信任齐未名。
就比如,齐未名知道柳木木是神照,但是她不会允许齐明昭也知道这件事。
下午四点多,燕夫人从家里的车上下来,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朝医院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卓家悦迎面走来。
在齐家没有试图对燕修动手之前,两家明面上的关系还过得去,燕夫人曾经去过几次齐家的宴会,两人勉强算是熟悉。
“燕夫人,好久不见。”卓家悦停下脚步,朝燕夫人微微颔首。
对方先打了招呼,出于礼貌,燕夫人也停了下来:“好久不见,齐夫人是来看病的?”
“来找刘院长咨询祛灾仪式。”
燕夫人感觉有些奇怪,她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怎么这位齐夫人回答得这么认真?
不过她并没有和对方深谈的打算,正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却突然又听到卓家悦开口了:“燕夫人是来探望小燕先生的吧?”
听她提及儿子,燕夫人神色有些冷淡,微微点头。
卓家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笑了笑:“您大概还不知道,小燕先生的女朋友,是我女儿。”
燕夫人眉头微蹙,只听卓家悦继续说:“不过那孩子刚出生不久,我们就分开了,我也是前些天才再次遇到她。”
“齐夫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对于儿子的女朋友,燕夫人还没来得及关注,想必卓家悦不会为了恶心她故意说谎。
“没什么,只是觉得同为父母,有些事应该提前告诉燕夫人一声,我那个女儿命格大凶,克亲克友,连我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亲生母亲都被影响到了,听说她和小燕先生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卓家悦话未尽,该说的却都已经说完了。
“多谢齐夫人提醒,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燕夫人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语气依旧平静,离开的脚步却显得有些急促。
“慢走。”卓家悦站在原地目送燕夫人离开,嘴角勾了勾。
燕夫人到了病房外,先看了眼病房里依旧没醒过来的儿子,才走进一旁的休息室。
她将手里的饭盒放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燕百闻眼皮不由一跳:“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燕夫人坐到燕百闻对面,冷声问:“燕修的那个女朋友,你知道多少?”
燕百闻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试探着问:“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刚才在楼下,恰好遇到了齐夫人,如果她不说,我还不知道那女孩是她女儿。”
燕百闻没有搭话,显然,儿子的女朋友是卓家悦的女儿这件事并不会让妻子这么生气。
“她还告诉我,那个女孩命格大凶,克亲克友。”
燕百闻皱了下眉:“她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目的?”
“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燕夫人绷着脸问。
燕百闻点了点头:“是真的。”
燕夫人猛地起身,指着燕百闻气的浑身发抖:“燕百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说燕修最近为什么总是遇到意外,这么大的事你还敢瞒着我,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燕百闻握住妻子的手,赶忙站起身解释:“这件事我也是刚查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个女孩呢,你联系上了吗?”燕夫人瞪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才稍微软化了点。
燕百闻不会跟她说谎。
“现在已经下飞机了,我本来打算先和她聊聊再告诉你。”
“你不用去了,和她约个地方,我亲自去见她。”
见妻子这气势汹汹的样子,燕百闻也不好拒绝,他捏了捏妻子的手提醒道:“关于那女孩的命格,燕修必然是知情的,他之前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燕夫人深吸了口气,表情终于不那么紧绷:“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那姑娘。”
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心里清楚。
虽然难免心里会迁怒,但她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燕夫人让燕百闻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咖啡店,在给柳木木订的酒店附近。
咖啡店里人不多,她推门走进去,只扫了一眼,就确认了柳木木的位置。
比起照片,真人看起来更漂亮,年龄也更小一点。
如果燕修没有出意外,她见到柳木木的时候,或许还会调侃儿子几句。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她才走过去。
走近之后燕夫人才看到,柳木木正将手里的古币一枚一枚摆在桌上,这是在摆卦,也是一种算命的方式。
“在算什么?”她拉开椅子,坐到了柳木木对面。
柳木木抬头,看了眼燕夫人又垂下眼:“算姻缘。”
“卦象好吗?”
“挺好的。”她的手指戳了戳桌上的古币,依旧是吉卦。
顿了顿,柳木木才说:“我算命不太准,大概算错了。”
她话里的意思让燕夫人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猜到了。”柳木木放下手,坐直身体,看向对面的燕夫人,“您希望我离开燕修,对吗?”
即便是燕修状况很差,他们也没必要提前见她,除非他们的目的与燕修的身体状况无关。
燕修屡次遇到意外,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他的父母又怎么会不怀疑。
而她的命格,也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过,并不难查。之前他们不知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才会找上她。
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料,燕夫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柳木木并不需要她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和燕修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有过约定,如果哪天我的命格影响到了他,我们就分手。”
她垂下眼,声音渐低:“对不起,我发现的有些迟。”
看着眼前和她道歉的女孩,燕夫人忽然有些遗憾,但凡她不是这种命格……
来的时候准备了一堆话,似乎一句都不用说了。
短暂的沉默后,燕夫人才说:“燕修在医院里,人还没有醒过来,你要去见见他吗?”
柳木木抬起头朝她笑笑:“明天早上吧,我明天早上去医院看他,然后就回家了。”
“好,我明天派人接你去医院。”
燕夫人离开很久之后,柳木木依旧坐在那里,她将桌子上的古币一枚一枚的收好,心想,她在摇卦方面大概是真的没有天赋。
或许从见到燕修之前,她摇的那一卦就是错的。
现在就好像是错误被纠正了,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回归原本的轨道。
有点难过又有点委屈,但是最终柳木木只是揉了揉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第107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燕夫人派来的司机敲响了酒店客房的房门。
柳木木打开门,穿着嫩黄色的七分裤和白色T恤,绑头发的头绳上挂着一个胖乎乎的绒布向日葵。
她手上拎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司机朝她微微颔首:“柳小姐,我来接您去医院,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我们走吧。”柳木木关上门,跟在司机的身后下了楼。
酒店外,阳光灿烂,司机去开车,她站在阳光下,感受着略微灼人的温度,就好像心里始终盘桓不去的阴霾能够被驱散。
九点半,柳木木来到医院。燕修的病房外,他的主治医生和父母都在。
薛大夫语气严肃地嘱咐柳木木:“燕修的情况有些特殊,你进入病房可能会引起煞气波动,如果发生任何异常,不要耽搁立即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我不会耽误太久。”柳木木点头。
她本来以为燕修的父母不会同意自己进病房,但是她提出这个要求后,他们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叫来了医生,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竟然同意了。
听完薛大夫的叮嘱,柳木木来到病房门外,手握住门把手,缓缓将门打开。
她身后的薛大夫和燕百闻都紧张地看着病房墙壁上贴的符纸,直到柳木木顺利走进病房,那些符纸也没有任何动静。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外面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符纸不动,证明煞气并没有波动,看来在燕修的潜意识里,擅自靠近的柳木木并不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燕百闻“啧”了一声,他第一次进病房的时候,他儿子可没这么友好。
柳木木来到燕修的病床边,看着病床上好像只是在熟睡的男人,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睛和她说话,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
最后,她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包放在膝盖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的家人把他照顾的很好,不过今天大概没有给他刮胡子,他下巴上有一层浅浅的胡茬。
她的手在他脸侧轻轻划过,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
但是她知道,摸上去是刺刺的,会有些刮手。
半晌柳木木收回手,轻声说:“燕修,我给你摆个平安卦吧。”
她自顾自地拿出五帝钱,古币被一枚枚摆在旁边的矮柜上,摆出一个上吉卦象。
这样刻意摆出来的吉卦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但这是她唯一能够送给他的祝福。
“这么好的卦象,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一室寂静。
柳木木将目光移回,她将双肩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锦盒,一对颜色浓郁却格外清透的翡翠镯晃得人眼前一花,她摸了摸那对镯子,垂下眼,又将盒子盖好,一并放到了矮柜上。
隔了好一会儿,柳木木才又开口:“你送我的礼物,我都还给你了。我觉得我们俩不太合适,所以……我们分手吧。”
她低下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安静的病房里,眼泪砸在裤子上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柳木木忽然有种屋里屋外都在下雨的错觉。
然而窗外依旧阳光灿烂,屋内只是她在哭而已。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腿上,将嫩黄色的布料染成了深色,柳木木吸了吸鼻子,突然瓮声瓮气地说:“我都哭了你也不哄哄我,我们分手还不到一分钟呢,混蛋!”
最后她自己抹掉了眼泪,出了病房。
等在外面的薛医生和燕百闻夫妇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倒是见她眼睛红红的走出来,燕夫人不由捏了下丈夫的胳膊。
燕百闻暗自叹了口气,还没等他开口,站在他们面前的柳木木已经先说话了:“叔叔阿姨,我先回酒店了,我订了机票,今天下午就回家了。”
燕夫人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您了,酒店不算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柳木木摇头拒绝。
见她态度坚决,燕夫人也不再强求,她能够理解柳木木不想和他们有过多接触的心情,于是朝她点点头:“路上小心。”
“再见。”柳木木朝他们笑了下,然后转离开。
她拎着空掉的双肩包,走过长长的医院走廊。背包上挂着的毛茸茸的兔子随着她的动作,四条垂着的小腿跟着一晃一晃。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燕夫人才收回目光。
燕百闻拍了拍妻子的手:“我先和薛叔进去看看燕修。”
燕夫人应了声,燕百闻和薛大夫一起进了病房。
薛大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方形检测仪放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他刚刚按下开关,检测仪立即发出嘟嘟嘟的警示声,电子屏幕上不停闪烁的红色的数字和几乎要跳出屏幕的波形像是随时要让这台仪器报废一样。
两分钟后,屏幕上的波形趋于平稳。
之后,薛大夫盯着仪器足足半个小时,才抬起头对燕百闻说:“燕修身体周围的煞气在减弱,比起早上我给他检查的时候,至少降低了十分之一。”
薛大夫关掉开关,将仪器放回去,又说:“我会每隔两小时给他检测一次,等他身体周围的煞气全部收敛,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麻烦你了,薛叔。”
薛大夫摆摆手:“麻烦什么呀,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那姑娘……”
话没说完,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眼前的数据证明了他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这事儿到底是他们办的不地道。
燕百闻没说什么,他偏头看着矮柜上的锦盒和摆好的五帝钱。
那盒子里装着他母亲留给燕修的一对翡翠镯,当时说得明明白白是要送给未来孙媳的礼物,五帝钱大约也是燕修曾经送给那个小姑娘的,现在都被还了回来。
燕百闻又想起了柳木木的资料,上面说她和燕修认识刚刚一年。
才一年而已,那女孩大学都还没毕业,他儿子就做好了要娶对方的打算……
他这个儿子对于不在乎的事向来宽容,对于在意的事,却从来不允许别人插手,他们趁他昏迷的时候逼着他女朋友和他分手,等他醒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燕百闻没有去动那些东西,等燕修醒过来,让他自己处理吧。
……
柳木木走出医院,经过花坛的时候,看见灌木丛下的阴影里蹲着一只小黑猫,她走过去小黑猫也不跑,自顾自地舔爪爪。
柳木木蹲在它几步远的位置,盯着它看。
其实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猫,那年过生日,爷爷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要了一只猫。
但是只养了半个月,小猫就死掉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特别难过,刘瞎子说要再给她买一只,爷爷没有同意,而是告诉她,她的命格和别人不一样,无论买多少只,很快它们都会死。
当时她更担心爷爷会不会和那只小猫一样,被她害死,提心吊胆了大半年,爷爷依旧好好的,她才放下心,养宠物的事也就被抛到了脑后。
她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小猫的头顶,它的耳朵动了动,软软地喵了一声,在她手里蹭了蹭。
柔软的触感,带着阳光的温度。
“你真可爱。”柳木木不自觉地微笑。
“喵。”
“可惜不能带你回家。”
小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从她身边走过,经过她的时候,尾巴还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腿。
直到小猫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把头转回来,头枕在胳膊上,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发疼。
柳木木觉得,一定是因为她太喜欢那只小黑猫,又不能带回家养才这么难过。
不过没关系,只要过几天就能把它忘记了。
柳木木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她收拾好了东西退了房,去附近吃了顿午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打车去机场。
在路边站了不到两分钟,手才刚抬起来,立即有一辆出租车停到了她面前。
司机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问:“姑娘,要去哪?”
“去机场。”柳木木上了车后答了一句。
“好嘞。”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车开出了将近一条街,司机似乎才想起计价器没有按,赶忙按了下计价器。
柳木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想这个司机可能是个新手,但是没怎么在意。她昨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又醒的早,坐上车后立即有了困意。
她强撑了一会儿,但是几分钟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睡了过去。
见柳木木睡死了,司机咧嘴笑了一下,随后锁死车门,拐了个弯,出租车驶向了远离机场的路线。
柳木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出租车上,而是在一间很简陋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她身下躺着的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显然,有人擅自更改了她的目的地。她上车后一睡不醒,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困倦。
她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想要动一动,却发现全身使不上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看来绑架她的人,准备的很周全。
能在京市做这种事的,如果不是燕修爸妈突然反悔,决定除掉她以绝后患,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齐家了。
齐家对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从卓家悦执意要把她带回齐家的时候,柳木木就察觉到了。
就在这时候,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满脸皱纹,身材干瘦的老太太缓慢地走了进来。
她坐到了屋子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向柳木木,浑浊的眼睛中死寂一片,那感觉就像……
与老太太对视的瞬间,柳木木几乎是反射性地使了神照的能力。
两人目光交错,眼前却什么景象都没有出现,奇怪的是,每次使用神照之后随之而来的厄运也并没有降临。
上一次神照失败是因为燕修的煞气阻挡,这一次却完全不同,哪怕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但柳木木就是能够肯定,对面的这个人,一定也是神照,所以她们看不到彼此的未来。
“我在很久以前,就想亲眼见见你,可惜时机一直不到。”齐不言盯着柳木木,目光中带着隐晦的贪婪,扫过她娇嫩白皙的脸蛋,与窈窕的身体。
她的眼神让柳木木心里生出一股恶寒,但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十分冷静地问:“你姓齐?”
“你很聪明,长得也很漂亮。”齐不言赞叹,“不枉我等了三十年。”
她的话让柳木木心头一惊,错愕表情一时难以掩饰,三十年?
见她惊讶的模样,齐不言呵呵笑了起来:“很惊讶吗?你永远也无法明白神照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你的出生,就是证明。”
柳木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不信?如果没有我,你的父母这辈子都遇不上,为了找你的生父,齐家可是花费了不小的力气。和卓家悦一样的四柱藏命,天时地利人和才造就出一个神照,一个命数差到极致的幸运儿。”齐不言并不是在给柳木木解释,更像是在炫耀她曾经的丰功伟绩。
她看着柳木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创造的艺术品,无论哪里,都让她满意。
被世人称为神照的存在,竟然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的,这是多么大的成就,可惜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只能对眼前的柳木木说了。
可惜柳木木对这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太大反应,这让齐不言很失望,这可是她的出生之谜,不值得惊讶吗?
柳木木只是平静地问她:“你这么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爷爷很久之前就警告过她,玩弄命运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即便神照的能力看起来比卦师要更强大,但也不可能毫无限制,算了不该算的东西,必定要付出代价。
齐不言的脸色阴沉下来,因为柳木木说对了。她在自己能力巅峰的时候,看到的未来一幕,滋生了她更大的野心。
为了让一个完全符合她要求的神照出世,她逐渐失去了自己的能力,每日生活在恐慌之中,就这样过去将近二十年,直到最近几年能力才恢复了一些。
齐不言一度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这二十年时间,没有了她齐家再没有一丝发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家族挤压齐家的生存空间,而她只能在重重保护下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就像是活在监狱里。
“的确是很大的代价。”齐不言叹息,随即语气一转,“但这些都是值得的,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区区二十年,换一个重新开始的人生,甚至是再下一个人生,实在是太值得了!
“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齐不言对她的垂涎几乎不加掩饰。
柳木木猜不到她想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齐不言嘴角上扬:“你相信魂魄的存在吗?”
“不信。”
齐不言站起身,背着手朝她走去:“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后来我得到了一本人皮书,那上面附着着一个三百年前的神照的魂魄,它能够思考,能够说话,除了没有人的身体。”
她缓缓弯下腰,凑近柳木木:“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柳木木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听到齐不言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这意味着,我可以通过它将我的魂魄,换到一具新的身体上。”
那一瞬间,柳木木毛骨悚然。
第108章
病房外,燕家一群人等在那里。
终于,病房门被打开,穿着全套特制防护服的薛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薛叔,怎么样了?”燕百闻急忙上前,他昨天晚上有事回了趟家,没在医院,谁知道就突然出了事。
今天凌晨,燕修病房里贴着的所有符纸全都烧成了灰,幸好房间里还有阵法,才没让煞气散出去。
值班医生连夜通知了薛大夫和燕家,打电话的时候燕百闻正在祖宅,家里人听说了燕修这边出了问题就都跟了过来。
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四个多小时,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
比起紧张的燕家众人,薛大夫的语气却显得很轻松:“不是坏事,煞气流动的速度加快,燕修也开始对外界有反应了,这说明他快醒了。”
听了薛大夫的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紧张了一晚上的燕灵靠墙缓缓蹲了下来,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虽然家里没有一个人怪她把燕修牵扯进自己的案子里,但燕修要是真的醒不过来,她连自己那关都过不去。
“等了一晚上,都回去休息吧,等燕修醒了我们再打电话告诉你们。”燕夫人面色和缓地对其余人道。
得到了好消息,其余燕家人也就没有强留,和燕百闻夫妇道别后三三两两的走了,最后只有燕灵还留在这里。
“小灵不回家吗?”燕百闻问侄女。
“我就不折腾了,在这等到天亮,到时候直接去局里。”
“也好,这里有休息室,你和你大伯母进去睡一觉。”
燕夫人这一次没有拒绝,她拉着燕灵进了休息室,她倒是无所谓,但是燕灵天亮了要上班,这段时间燕修昏迷不醒,让她心理压力很大,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燕百闻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于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顺便抽了支烟醒神。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等他回到病房外,再往里看,却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没了!
燕百闻默默地想,他要是得了心脏病,八成是被不孝子气出来的。
在外面站着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砰砰砰”敲了三下房门。
他本该躺在床上的儿子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手里拿着水杯,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鼻而来。
燕百闻嘴角抽动了一下,摆出了家长的派头教育道:“醒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叫医生,而不是喝咖啡。”
于是燕修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燕百闻手里,十分的从善如流。
燕百闻喝了一口儿子亲手冲的咖啡,跟着他走进病房,两人都坐下后,他才问:“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
然后是一阵沉默,父子二人对视片刻,燕百闻将杯子放到一旁,说道:“你昏迷这几天,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妈在隔壁,我去叫她过来。”
燕修微微颔首:“好。”
燕百闻赶忙起身,又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后,燕修抬起头,平静的面色下,双眸中仿佛蕴藏着深沉的黑暗。
燕夫人才睡了没一会儿就被推醒了,睁眼一看发现是燕百闻,她皱着眉坐起身,没惊动身旁的燕灵,压低声音问:“怎么,又出事了?”
“儿子醒了。”
燕夫人心头一喜,赶忙下床穿鞋,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冲向隔壁病房。
夫妇二人进门的时候,燕修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燕夫人激动地绕着儿子转了好几圈,确定人真的没事了才终于被丈夫拉着坐了下来。
等她终于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儿子有点平静的过了头。
她看了眼丈夫,用眼神示意:什么情况?
燕百闻同样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
“燕修,天还没亮,要不你再睡一会儿?”燕百闻试探着问。
“不急。”燕修语气平静,“我想请父亲先解释一下,五帝钱是哪来的?”
他摊开手,手心上是五枚古币。
燕百闻和妻子对视一眼,虽然这件事迟早要说,他们也没想瞒着,但燕百闻没想到燕修刚醒过来就找到了五帝钱。
最终燕夫人先开口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去找了柳木木。”
燕修安静地听他母亲继续说:“你从小做事就有分寸,家里也从来没有限制过你,你想去庆城,我也同意了,你每次相亲都敷衍我我也没说你什么。你呢?瞒着我们找了这样一个女朋友?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燕修的手掌陡然合拢:“她的命数对我影响并不大。”
“燕修,别自欺欺人,如果没有影响,你现在就不会在医院里。”燕夫人厉声道。
燕百闻在旁帮腔:“前天她来过,把你送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也和你断绝了关系,今天你就醒了。”
与儿子双眸对视,燕百闻叹息一声:“燕修啊,玄师也是人,再强大的力量,也强不过命数。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
燕修沉默许久,他没有再试图反驳父母,只是问:“她现在在哪儿?”
“前天下午就回家了。”燕百闻答。
燕修朝他伸手:“电话给我。”
燕百闻掏出手机递给了燕修。
燕修拨通了柳木木的号码,然而等了很久电话那头只有机械的嘟嘟声。
反复拨了几遍,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这个时间,她或许在睡觉,没听到电话铃声”燕夫人提醒。
但是燕修没有理会,径自拨通了方川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方川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喂,伯父?”
“方川,是我。”燕修低沉的声音传了过去。
“燕修?你醒了!”方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惊喜,声音都有些变调。
“嗯,你帮我联系董正豪,让木木接电话。”
“现在?天还没亮呢。”方川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刚四点十五,这时候打电话给人家不好吧。
“现在就问。”
“那好,你等会。”
挂断电话后,燕修一直拿着手机没有动,大概十分钟后,方川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刚刚联系了董正豪,他告诉我,柳木木去了京市,并不在家里。”
“她没回家?”
“对,董正豪说柳木木前天他发过信息,说要在京市呆一段时间,然后就再没联系过了。”
“你帮我盯着董家,如果木木回来了,告诉我。”
“好。”
挂断电话,燕修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父母:“她没有回家。”
燕夫人微微蹙眉,迟疑道:“或许她只是想要在京市多留几天?”
虽然柳木木那天说过坐下午的飞机回家,但也不排除突然改了主意。
手机在燕修手中转了半圈递到燕百闻,他说:“我要知道她现在的行踪,您帮我查,或者我自己来。”
燕百闻接住手机,语气有些无奈:“我现在让人去查,人找到之后我会带她来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你身后还有整个家族。”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如果燕修真的执迷不悟,他和柳木木的关系,迟早会影响到同血缘的亲人。
燕百闻不会拦着他们见面,也没有必要,他希望燕修能够自己想清楚,而不是到最后需要家里出手。
可惜直到他们离开,燕修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他们根本无法猜测他此时的想法。
父母离开后不久,薛大夫又来替他做了些检查,确定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做两天检查,如果能够保持住就可以出院了。”
“麻烦您了。”燕修温声说。
送走了薛大夫,燕修关上病房门,来到柜子前。
打开其中一个柜门,里面除了手机、钥匙、手表等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角落里还放着一个锦盒。
他将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翡翠镯完好无损地摆在里面。
燕修看着那对手镯,拿着盒子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在父母面前始终没有流露出的情绪,在此刻一览无余。
他的小姑娘,在他不在的时候,受了这么多委屈。
燕灵一直睡到早上八点,醒来之后才听说堂哥已经醒了。
她去卫生间抹了把脸就急忙跑去隔壁病房,到了病房外,她的脚步放缓,开门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门打开,燕修正阖眼坐在单人沙上,听到了开门声也没睁眼,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处于通话中,电话里的人正在说:“他们最近在黑市收了大量的材料,都是一些很偏门也很古老的东西,价值不菲,我去打听过,都说可能是用来布阵的。”
“知道东西送到哪里吗?”燕修问。
“不清楚,那些材料都被齐家派人取走了,不过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他们之前预定了大量绘制阵图用的阴血,并且要求老板在今天晚上十一点交货,您也知道,阴血有效期只有两小时,如果想知道材料送去哪里,倒是可以盯着这条线。”电话里的人条理分明地说着。
“多谢,我会派人过去找你。”
“不客气,承蒙惠顾。”
听到最后一句话,燕灵立即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人了,八成是黑市里的情报贩子,而且是那种只做少数一部分人生意的,每条消息的价格最少六位数。
燕灵直到电话挂断,才轻声走过去:“哥,你在调查齐家,是和案子有关吗?”
“不是。”燕修看了燕灵一眼,“木木失踪了。”
“什么?”燕灵瞪大眼睛。
从他父亲离开到现在,三个多小时,凭燕家的消息网至今依旧没能找到她的踪迹,基本可以断定她出事了。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父亲必然会派人去找,直到把人找到位为止。但燕修从来不喜欢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他的人,他会自己找。
第109章
燕修没有再多解释,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套衣服,然后走向浴室。
见燕修似乎打算换衣服出门,燕灵有些迟疑:“哥,你现在离开医院没问题吗?不然我去帮你找吧。”
“不用。”
没多久燕修换好衣服走了出来,黑色的修身西装,衬着他略显阴郁的表情,压迫感十足。
他手上还拿着腕表,一边扣表链一边往外走。
燕灵赶忙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儿找人,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燕修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医院楼下,一辆商务车已经等在那里,两人上车后,燕灵发现除了司机之外,副驾驶位置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见燕灵不停打量自己,那人转头朝燕灵笑了笑:“燕小姐你好,我是严恪,一直替燕先生打理京市这边的琐事。”
“你好。”燕灵朝他点点头,这人应该就是她堂哥的心腹之一了,毕竟将来要继承燕家,堂哥身边的人必然很早之前就着手培养了。
只不过平时燕修和她一样朝九晚五,身边从来不带人,燕灵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与燕灵打过招呼后,严恪才对燕修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已经盯住了齐家,大部分人的行踪都在掌控中,只有齐不言,始终没有露面。”
“齐不言……”燕修微微眯起眼,受人皮书控制的时候,他并非全无意识,那上面记录的东西,但凡他看过的,都被记在了脑子里。
人皮书里那位三百年前的神照野心勃勃想要重活一世,同为神照的齐不言在看过人皮书后,会不动心吗?
他甚至怀疑,早在三十年前,齐家得到人皮书之后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是合适的寄体,人皮书的两次失败足够给齐不言提醒了,他之前对寄体有所猜测,齐不言不会想不到这点,一个拥有神照能力的寄体,才是最值得尝试的。
而身为神照,却又年轻的柳木木无疑会成为她的最优选。
这就能够解释,之前齐家对柳木木突如其来的热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换魂阵法需要在子时开启,也就是凌晨十二点,如果齐不言还没下手,那么至少在今天之前,柳木木都还是安全的。
“燕先生?”见燕修一直不说话,严恪叫了他一声。
燕修回过神,手指抵在眉心处轻轻揉了揉:“继续找,再派几个人去黑市。”
“是。”随后严恪又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先去卦师协会的孙会长家拜访。”
严恪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和司机说了个地址,司机立即发动车子。
孙不绝很意外,竟然会在家门外见到燕修。
燕家的继承人出事的消息,在京市并不是个秘密,很多人都在暗中观望,想必他醒来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出去。
短暂的惊讶后,孙不绝将人让进了屋子里。
等人坐下,孙不绝倒了杯茶推给他,开口问:“找我有什么事?”
燕修:“晚辈冒昧,想请孙会长帮个忙。”
孙不绝挑眉,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什么忙?”
“晚辈想请您算一算,木木的下落。”
孙不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木木在京市失踪了。”
涉及到柳木木,孙不绝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他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燕修:“失踪多久,你家里也找不到她?”
“前天失踪,我家里至今还没有查到消息,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做的。”
孙不绝皱起眉,竟然失踪了两天才开始找人,这让他有些不满,但还是追问道:“是谁?”
“齐家的齐不言。”
“她……你确定?”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孙不绝并没有追问他这么判断的理由,只是点点头:“如果木木在她手里,想要推算出下落来可就有些难了,我先试试,你手上有木木常用的东西吗?”
燕修拿出了五帝钱,孙不绝接过五帝钱看了看,五枚古币品相极好,市场上很难遇到,即便对他而言,也算得上好东西。
“她平时用这个摇卦?”
“嗯。”
孙不绝看他一眼:“你送的?”
燕修并不意外他能猜到,这位孙会长如果不够精明,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是。”
孙不绝拿着五帝钱来到阳台,那里除了错落摆放的花草,还有一个很大的红木桌,桌子上除了书之外,放了许多卜卦用的道具,龟壳就摆了两个。
他把五帝钱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去旁边木架上放着的铜盆里净手 ,擦手的时候随口问:“听说你受了伤,什么时候恢复的?”
“今早。”
“哦。”将手巾挂回架子上,孙不绝语气了然,“你家里不同意你和木木在一起。”
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差不多能够猜到事情原委了。
燕修还昏迷的时候,柳木木来了京市,本该在柳木木手里的五帝钱,现在回到他的手中,显然是燕家的人做了什么。
见燕修不说话,孙不绝又道:“这也不奇怪,木木的命数太坏,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你这次出事,想必也和她多少有些关系吧。”
“只是一次意外。”燕修沉声回答。
孙不绝摇头,似劝诫又似警告:“年轻人还是不要一时冲动,免得将来后悔,命数不可不信。”
“晚辈不会后悔。”
“你就不怕连累到你的家人?”孙不绝从五枚铜钱中挑出三枚,又拿起一旁摆着的龟壳,将铜钱一个一个塞了进去。
“不连累他们的办法有很多。”
孙不绝意外地看向燕修,办法当然有很多,但是归根结底,都必须要斩断他和燕家的关系才能不连累到血缘亲人。
“你和木木认识应该不算太久,这个决定还是有些冲动了。”燕家的继承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要脱离燕家的话,谁能信。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说什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在玄学界,燕家继承人的位置,也差不多了。
“您不信?”
孙不绝扯了下嘴角,他要是信了这些年就白活了。
“您既然信命数,为什么不信我和她命中注定会在一起呢?”
“命中注定?谁给你们算的?”孙不绝被他逗乐了,他双手拇指与中指压着龟壳,开始摇卦。
燕修垂眼,唇角微微上挑:“木木算的。”
卦摇六响,然后三枚铜钱被依次摆出,而孙不绝还在惊讶于刚才听到的话。
好一会儿,才颇有点一言难尽地说:“她敢算你就敢信?”
“木木很有天赋。”
“呵呵。”
孙不绝干笑,柳木木那摇卦水平,亏得燕修能脸不红心不跳,夸得这么理直气壮。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他现在相信燕修对柳木木是认真的了。
连摇六卦之后,孙不绝开始推卦,好半晌他才直起身,对燕修说:“干扰很大,只能勉强推算出在她身处京市的西南方,她的血缘亲人与她相距不算远,人暂时没事。”
血缘亲人?卓家悦吗?
那就是说,齐不言的藏身之所距离齐家祖宅不远,然而那其实也是很大的范围。
念头飞快闪过后,燕修又问:“还有办法缩小范围吗?”
孙不绝听到他的话,古怪地笑了一下:“办法当然有,其实那个办法不必我来,你们玄师用起来更方便。”
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顺手将五帝钱递还给燕修,一边随意地说:“血脉寻亲,只要血足够多,即便有外力阻挡也能破除,不过……事关重大,你要考虑清楚。”
特案科有规定,使用这种寻人方法,必须要征求当事人意见,而且绝对不能对当事人产生生命威胁。
这种能够突破大部分阻碍的寻亲方式,不是割破手指就能找到人那么简单,所以才会被限制。
柳木木的生父远在庆城,来回需要几个小时,她生母虽然近在咫尺,却绝对不可能答应。
孙不绝的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在提醒燕修他还在职这件事,如果他要这么做,那就是两个家族的冲突了,齐家再不济,瘦死骆驼也比马大。
燕修神色不动:“多谢您的指点。”
“行了,走吧,有机会让木木带你来家里吃饭。”孙不绝摆摆手,绝口不提卦金。
燕修朝他微微躬身。
直到燕修下了楼,孙不绝站在落地窗边看着他上了车,低声喃喃:“转眼木木都谈恋爱了,老柳啊,你到底做了什么准备?”
“哥,孙会长算出来了吗?”燕灵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见燕修回来了,急切地追问。
燕修没有理她,而是问严恪:“卓家悦现在在哪儿。”
“她一直在家,没有出过门。”
“把人都叫来,我们去齐家。”
严恪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燕修的表情,最后还是咽下了劝说的话,转而开始打电话。
坐在旁边的燕灵表情都要裂开了,她哥这一副要灭人满门的样子,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她往旁边挪了挪,偷偷去摸手机,突然听到燕修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做多余的事。”
燕灵僵住不动,用手指偷偷把手机塞回兜里。
去齐家的路上,燕灵整个人坐立难安,就算今天能平安回家,她也一定会被她爸活活揍死。
就在她求神拜佛希望谁能让燕修冷静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将他们的车拦了下来。
车停了,燕灵生无可恋地把头抵在车窗上,再开五分钟,他们就要到齐家祖宅了。
燕百闻沉着脸走向商务车,一把拉开车门,毫不意外地看见本该在医院的儿子出现在这里。
父子二人目光相对,燕百闻咬牙切齿地问:“你打算去齐家干什么?”
“不干什么,去拜访一下我女朋友的生母。”燕修语气淡定。
“燕修,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无论你觉得齐家做了什么,没有证据,你就不能出手,我不希望有一天要去特殊监狱探望你。”
燕修嗤笑一声,看着车外围上来的人:“如果您能关我一辈子,也行。”
燕百闻强忍怒气,从来不惹麻烦的儿子一旦叛逆起来,就是奔着生生气死他这个目的来的。
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才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燕修下车,站在燕百闻面前:“可以,今晚十点之前,如果您还找不到人,就让我来。”
“十点?”燕百闻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在那之前,你先回家。”
燕修走了,但是他把严恪留了下来,燕百闻倒也没有拒绝。
然而就算这样,动用了燕家几乎全部的力量,他们也只查到,柳木木两天之前曾经在齐家祖宅附近露面,但是很快被转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踪迹了,和她一起失去踪迹的还有齐家的姑奶奶齐不言。
燕家请的几位卦师本事不如孙不绝,燕百闻只能按照燕修提供的方位,让人筛选了大部分地方,但就是没有找到人。
晚上八点多,天色才彻底暗了下来,夏日的夜晚没有风,依旧闷热。
院子里,燕修拿着水管,按照燕夫人的吩咐,给花浇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时钟的指针渐渐由九指向十,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大门打开,燕百闻带着严恪走了进来。
燕修转过身看向两人,不需要问,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性命攸关的事,齐不言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
燕百闻在面对儿子的时候,脸上有些挂不住,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柳木木在齐不言手里,但齐不言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她前段时候确实住在齐家祖宅,然而两天前人就不见了,现在齐家人也找不到她。
燕修把手里的水管塞到燕百闻手里:“还有一半花没浇水,您继续。”
燕百闻捏着水管,叹了口气,问道:“燕修,你应该知道你要做的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燕修没有回头:“您放心,这是我个人行为,与家族无关。”
燕百闻一时心情复杂,他的儿子向来冷静自持,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他做梦都没想到。
“你就不能不去?”
燕修脚步顿住,半晌才开口:“父亲,为了和您的约定,我等到了现在,剩下的时间是她的。”
无论多么想要阻止,燕百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去吧,自己小心。”
没有了燕百闻的阻拦,燕修的车顺驶离。
严恪自然跟着燕修一起离开,今天晚上,燕修的一切行动都不会有燕家人参与。
“黑市的人安排好了吗。”上车后,燕修问。
“人都安排妥了,分了四队,只等人来取阴血。”
“嗯,剩下的人去齐家附近等。”
“是。”
如果阴血这条线有用,他自然不需要去齐家,但如果只是个幌子,最后还是需要卓家悦。
对付人老成精的家伙,无论多少计划都不算多。
晚上十一点,喧嚣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宽阔的马路上,依旧不时有车驶过。
手机铃声响起,严恪按下免提,里面传来了说话声:“燕先生,来了两拨人取阴血,我们已经跟了上去,一个往城东去,一个往城北去。”
严恪挂掉电话,转头看燕修,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燕修一直沉默着,换魂阵前期布置很多,齐不言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临时换地方,也绝对不会让柳木木和她分开。
既然取阴血的人离开的方向并不是西南方,那就没有等的必要了。无论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哪里,都证明了他们只是被派出来干扰视线的,燕修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去齐家。”
车停在一处不易察觉的拐角,周围还有几辆车也是以同样的姿态隐藏。
严恪正想开车门,却被燕修叫住了:“都留在车里。”
严恪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对已经开门下车的燕修说:“您务必小心。”
燕修走向齐家祖宅的大门,大门上的监控转动的时候,他甚至抬头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刻,监控中的画面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阴冷又狂暴的气息从燕修周身散发开来,闷热的空气中,突然多了森森寒意,他脚旁的草丛几乎是瞬间枯萎。
齐家祖宅的雕花铁门上,镶嵌进去的防御符文闪烁了几下,然后就彻底暗了下去。
齐家祖宅的护卫只来得及拨通齐明昭的电话提醒了他一句,就在浓重的煞气中失去了意识。
向来习惯早睡的卓家悦被大力推醒,她还没彻底清醒,就见自己丈夫一脸慌张的样子。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出事了。”
下一刻,卓家悦就感觉到了不对。
卧室内开着空调,但是温度适宜,可现在她已经冷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周围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清晰的脚步声,那个脚步声在上楼,朝他们的卧室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停在卧室门外。
咚咚咚的三声敲门声,让卧室内的夫妻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敲门的人完全没有耐性,三声之后,一脚将门踹开,巨大的哐当声回响在屋子里,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男人高大的身形隐没在走廊的黑暗中,屋内的两人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你是谁,想干什么?”齐明昭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能够轻易闯入齐家祖宅的人,现在也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
他脑子里还在拼命回想,是谁要害他,燕修已经迈步走进这间卧室,然后点亮了卧室内的灯。
“燕修!”在看到燕修脸的瞬间,齐明昭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燕修的目光却完全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一旁瑟缩着的卓家悦:“冒昧打扰,在下想找齐夫人借点东西。”
“燕修,你竟敢擅闯我们齐家,我……”
燕修嫌恶地看了齐明昭一眼,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完全不受控制一样,涨的脸和脖子通红,随时要掐死自己。
“住、住手。”眼看丈夫指望不上,卓家悦强忍着恐惧开口,“你想借什么。”
“你的血。”
“我……我答应你,你先放了我丈夫。”卓家悦嘴唇哆嗦着,对上了齐明昭绝望的眼神,这种局面,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只能尽力保全两人的性命。
燕修转身离开,她也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空旷的院子里,看着身穿白色睡裙,披散着头发,吓得嘴唇发白的卓家悦,燕修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伸手。”
卓家悦伸出手,燕修手指划过她的手腕,随后沾着她的血在她整条胳膊上画了一道符。
有了符,她并不会感觉到疼,却能够感觉到血液大量流失,身体的寒冷。
她预感不好,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却根本不敢收回手。
最后,她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眼前神情淡漠的年轻人:“你要我的血干什么?”
“找人。”
卓家悦心头一凉,就算她不是玄师,可好歹嫁给齐明昭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种用血找人的方法究竟是要找谁的。
她的宁宁就在家里,剩下的,就只有柳木木!
两天前,齐家的一名药师把柳木木带回来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了,私下里询问齐明昭的时候,却被他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燕修真的通过她的血找到了柳木木,破坏了齐家的计划,到时候她和儿子的处境一定更糟糕。
想到这里,卓家悦已经有些退缩了。
燕修一把抓住她往回缩的手腕:“齐夫人最好配合一点,如果你的血不够,那就只好加上你儿子的血了。”
卓家悦最后也不知道她的血够不够,因为血抽了大半,她就已经昏了过去。
看了眼手背上多出的血纹,燕修跨过倒在地上的卓家悦,走出了齐家祖宅的大门。
感觉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严恪终于松了口气:“燕先生?”
燕修扬了扬下巴,对司机说:“下去。”
司机不敢耽搁,赶忙下车,换成燕修坐到了驾驶位上。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暗淡的光线下,严恪看到了燕修手背上血红色的纹路随着车的行驶正在不停调整方向。
这辆车驶出后,其余几辆车也跟了上去,只留下安静的如同没有活人的齐家祖宅。
二十分钟之后,齐家祖宅里的人才陆陆续续跑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尖叫声,以及齐明昭的咆哮声。
卓家悦被发现昏迷在院子里,失血过多,但还有呼吸。
齐明昭直接将电话打到特殊案件调查总局,要求他们立刻派人过来,然后才叫了救护车。
他黑着脸穿着睡衣站在院子里,朝着经过的每一个人怒吼,想要发泄心里的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今天晚上,齐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第110章
齐不言的藏身地确实距离齐家老宅不远,甚至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是一片老住宅区,按照常理,是齐不言最不可能来的地方,但她现在就在这里。
白天的时候小区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了夜里,却安静的仿佛没有活人。
车停在小区外的时候,用肉眼看不见异常,但脚刚踏进小区,眼前瞬间起了一层雾,越往里走,雾就越重,让人感觉像是进了迷宫,逐渐失去方向感。
燕修带来的人都跟了进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这里的雾气有问题,对人的五感有很强的干扰性,这样的环境,如果有人隐藏在角落里,很难被发现。
虽然没办法探查,但是从进来之后,他们的肌肉就是紧绷的,那是潜意识里身体感知到危险产生的反应。
燕修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九,但是手表的指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他手上的那条血纹,始终指着小区最深处。
小区最里面那栋楼已经完全隐藏在雾中,楼顶上无数根蜡烛燃烧产生的光,根本无法透过浓重的雾气。
柳木木侧躺在水泥地面上,因为中了药,浑身无力,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她身下是已经画好的繁复又巨大的阵图,混合着草木的清香与血的甜腥味,阵中央,摆着摊开的人皮书,书中的意识已经被彻底磨灭,变回了死物。
它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几百年的谋划,最终是为别人做嫁衣,连它也成了齐不言的垫脚石。
阵前摆着法坛,齐不言拖着迟缓的步子在法坛前布置,她的身体恶化的很快,这几天,连走路都有些费劲了,但她并不在意,身体上的痛苦只是短暂的,很快她就能脱离这个躯壳了。
法坛上放着香炉,里面有一柱线香,很快就要燃烧到底了。
法坛旁边,还摆了一些暂时没有用上的东西,有四黑四白八块雕好的镇命石,还有两大块雕琢成人形的玉,上面各挂着一块阴沉木牌,分别刻着柳木木和齐不言的生辰八字。
柳木木面朝的方向,稍稍抬头,正好能看见那两块木牌。她虽然对阵法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能够同时用到镇命石和两人生辰八字的阵法,很大概率是用来换命的。
“你还打算和我换命?”柳木木的嗓子有些哑,但足够齐不言听到她的声音。
齐不言意外地回身看了她一眼,右脸上的那道疤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你倒也不算不学无术,竟然看出来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显得苍白的唇微微颤了颤,她倒是宁愿没看出来。
齐不言却好像被一句话她的话勾起了倾诉的欲望,对她说:“我既然得到了你的身体,自然要配上一个完美的命格才行。这世上,只有我自己的命格,配得上我自己。”
“你的命很好吗?”说话的时候,柳木木的脸颊蹭在水泥地上,微微刺痛。
提及自己的命格,齐不言语气难掩自傲:“我出生不久,家中长辈就请了大师批命,得了八个字: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命格中,富、贵以及运上升到顶点都是极致的好命,而她就占了运。
当时玄学圈还不稳定,暗地里更是十分混乱,这样的好运无论是给她还是给她的家族,都带来了相当大的好处。
不过很快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凶戾,抬手摸了摸右脸上的伤疤:“当年有人曾经布下连环杀局想要我的命,可他们都失败了。”
虽然她在那场针对她的死局里失去了丈夫和半张脸,但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未来会活得更久,最后赢的那个人还是她!
柳木木眼中难掩诧异,她终于知道,自己在齐不言面前使用神照,为什么不会产生负面效果了,因为对方的命格能够完全压制住自己命格中带来的厄运。
如果齐不言的命真的这么好,那今天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小了。
这几天,柳木木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到这个时候,还是会心慌。
是人,都不会愿意直面死亡。哪怕从小她就知道,她所在的世界里,并不安全,暗处都是血腥。
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规避风险,甚至命格带来的厄运都会成为她的武器,却不知道身处绝境的时候要怎么办,爷爷唯独没有教过她这个。
香炉里的线香明明灭灭的闪烁着,随时要燃烧殆尽。
齐不言拿出一把小刀,朝着柳木木走去。
她在柳木木的十根手指上都划了口子,然后回到了与人皮书相对的,阵法的另外一边,盘腿坐在地上,用同样的办法也在自己手上划出了口子,然后将十指死死按在地上。
当线香终于燃尽,天上忽然乌云密布,头顶隐隐约约还有雷声响起,一阵风吹过,楼顶的蜡烛瞬间灭了大半,光线越发暗淡。
这个时候,她们身下的阵法启动了。
外面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好像来到了另外的空间,空间中只剩下自己。
手指上的疼痛很快变成了麻痒,柳木木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地上的阵法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在抽她体内的血。
血滴在阵中,凝成一股血线,像是活着的虫子一样,朝着阵法中央的人皮书涌去。
另外一边的齐不言,和她这边的情况一模一样,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诵什么,但是柳木木听不到。
人皮书吸收着两人的血液,血液被吸进书中后不知道在书页上勾画着什么。
柳木木几乎无法将目光从人皮书上移开,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朝着人皮书的方向拽,可其实她根本没有挪动过分毫。
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记忆在脑中回闪。
眼前的一幕幕画面,有她在老家的门口乱跑,爷爷在里面喊她回家吃饭;有她在刘瞎子家里偷偷吃了三个冰淇淋,回到家里肚子疼的直流眼泪,两个老头为她差点打起来;有爷爷离世之前给她削苹果,还有刘瞎子去世那天,燕修举着伞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她的记忆,人皮书在读取她的记忆?
柳木木猛地睁大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下,她的瞳孔中竟然映出了几道金色纹路。
而就在同一时刻,楼顶锁着的门被一脚踹开,森冷的煞气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逸散开来。
阵法中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昏沉的齐不言猛地转过头,来人朝她走来,身后留下了一串深色脚印。
那是血的颜色,是守在这道门外的齐未名身上的血。
即使齐不言为了今晚做了很多无用的布置,但也没想过,真的有人能找过来。
在对上燕修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时,齐不言心中一寒,下一刻,浓重的煞气朝她的方向卷来,却在阵法的最外围被挡了回去。
见状她终于松了口气,得意地笑了:“你来晚了,换魂阵法一旦开启,谁也阻止不了。”
第一段咒文念完,阵法开启,就无法关闭,她最终还是成功了。
燕修没有理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柳木木身上。
他的小姑娘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起伏,似乎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确认了她的情况后,燕修才将目光移开。
他当然不会相信齐不言的话,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能破开的阵法,只有实力不够的人。
燕修微微抬起双手,自发抽取体内所有的煞气,煞气大量聚集,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黑色,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在煞气凝聚成形的那一刻,特殊案件调查总局摆在大厅中的巨型探测仪发出刺眼的红光,意味着有足以影响整个城市的特殊能量在聚集。
今晚值班的是总部的一位副局长,叫周奎,向来对燕家有意见,听到警报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就十分不好看,
刚刚,齐明昭报警说燕修擅闯齐家,并重伤他妻子,现在又是灾难级警报,必然也跟燕家的那个燕修脱不开干系。
他早就提议要将燕修这种危险人物监控起来,偏偏因为燕家的声望,大部分人反对,现在果然出事了。
周奎走出办公楼,对等候在外面,已经全副武装的调查员们沉声吩咐:“带好武器和探测仪,找到燕修后第一时间制服,如果对方反抗,不必留情。”
“是。”
就在周局长带人准备上车的时候,外面开进来一辆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周奎拧着眉看向那辆车,就见车门打开,卦师协会的会长孙不绝,以及几位十分面熟的卦师从车上走了下来。
“孙会长,是有什么事吗?”周奎脸上的不悦之色散去,语气有些迟疑。
这些位卦师虽然久居京市,但是重金难请,今天怎么都出来了,因为燕修?
燕家在卦师协会有这么大面子吗?
孙不绝笑呵呵地说:“我们几个的目的地和周局长一致,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周局长为我们引个路。”
“这……”周奎有些迟疑。
“周局长放心,我们只是算出了些东西,想去看看,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正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周奎答应得痛快,人嘛,总要为现实原因折腰,他这能叫妥协吗?这明明叫尊老。
……
普通人肉眼无法看见的煞气,在燕修的周围形成巨大的气旋,在玄师的眼中,黑色的气柱张牙舞爪直冲天际,分外明显。
燕修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上虚虚划下一道,血顺着手掌滴在地上,吞了他的血后,地面的煞气翻滚,分离又汇聚,最后凝聚成蛇形,朝着换魂阵蜂拥而去。
那些拥有红色眼睛,由煞气凝聚成的蛇不知恐惧,不知疲惫,疯狂地攻击换魂阵。
一条被震散,又有更多涌上来。
齐不言不敢再耽搁下去,虽然人皮书上说换魂阵无法打破,但是前面没人能破,不代表真的破不开。
她不再看向燕修,而是继续念诵咒文,邪具像是听到了指令一样,加快了吸收血液的速度,同时,对柳木木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
直到柳木木再也无法思考,她抱着头,脑袋里回响的只有齐不言念出的,不知意义的咒文。
最后一段咒文念完,齐不言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书中记录的即将脱离身体的感觉刚刚出现,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喜悦,人皮书上,吸收了柳木木血液的那几页纸突然碎掉了。
就像是看不见的刀从上面快速划过,碎成了几片。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齐不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柳木木身上浮起一道巨大的金色符箓,将她牢牢护住。
下一瞬煞气涌入,换魂阵被破了。
完了!
被煞气死死钉在原地的齐不言喷出一口血,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柳木木看不见包裹住她的符箓,却能够感觉到一切在恢复正常。
她从死寂无声的绝望里,回到了人世。
就连身体,也稍稍恢复了力气。她满是血的手撑在地上,慢慢直起身转过头,然后,看到了燕修。
被抓的时候她没哭过,换魂阵开启全无希望的时候她没哭过,可是看到燕修的时候,恐惧和害怕仿佛全部随着眼泪喷涌而出。
燕修快步走到柳木木身边,屈膝半跪在地上,把朝他扑过来的小姑娘一把抱住。
“你怎么才来。”柳木木把头死死埋在他怀里,一边抽噎一边说话,声音含含糊糊,全是委屈。
燕修轻抚她单薄轻颤的脊背,一遍一遍告诉她:“我在这,别怕。”
过了好一会儿,柳木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微微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哭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
燕修抬手,缓缓蹭去她脸上的泪痕,柳木木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躲了一下,她攥着他西装外套的手慢慢松开。
“我……”柳木木垂下眼,躲开他的目光,“我们……”
她吞吞吐吐几度迟疑,曾经在医院里,能够面对无知无觉的燕修说出口的分手,到了他面前却张不开嘴。
不想说,又不能不说。
燕修的指尖在她耳侧不经意地划过,声音低沉又温柔:“想说什么?”
柳木木鼓起勇气,打算快刀斩乱麻,一抬眼,就对上了他冰冷黝黑的双眸。
他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垂眸注视着她,柳木木被他的眼神惊到,一时间忘了说话。
半晌,燕修倏地叹了口气:“算了。”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几分粗暴又格外炽热,仿佛要把她吞进肚子里一样。
柳木木几乎要窒息,她抓着燕修的背,手上的血都沾了上去。
等燕修终于放开她,柳木木挂在他身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差点被憋死的愤怒,她一双瞪圆的杏眼几乎要喷火。
燕修的舌尖舔了下被她咬破的下唇,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下一刻,柳木木感觉后颈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燕修将柳木木放下,然后转过身。
看到突然转向自己的燕修,齐不言终于感觉到恐惧,她瞳孔紧缩:“你想干什么?”
听到齐不言的话,燕修语气平淡:“放心,杀人是犯法的,你不会死在我手上。”
他走到阵中央,阵法被破,人皮书的书页被毁,但大半还是完好的。他拎起了人皮书,发现里面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并没有多惊讶。
“你看过这本书吗?”他突然问。
齐不言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眼神警惕,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
“我也看过。”燕修笑了。
齐不言仅剩的那只眼睛陡然睁大。
燕修越过她,走向法坛,法坛旁边的镇命石和玉雕都完好无损,燕修拿起一个木牌看了看,满意道:“准备的很齐全。”
“你不能这么做!!!”齐不言的声音几乎走调,她想要挣扎,但是现在的她面对的不是中了药的柳木木,而是一身煞气,实力深不可测的燕修。
他甚至不用动手,只是煞气就足够要她动弹不得。
燕修不紧不慢地将镇命石安放好,又将分别代表两人的石雕放到了阵法两端,正对着阵中的齐不言和柳木木。
齐不言被看不见的煞气拖到了柳木木那侧,而燕修则抱着柳木木,将她放到了齐不言原本的位置上。
所谓的换命,其实是强行掠夺命格,所有的反噬,由被掠夺的人一力承担。
研究出阵法的人足够天才,也足够心狠手辣。
燕修冷冷地看着哭嚎惨叫的齐不言,神情淡漠。
“你、你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特案局不会放过你!”从齐不言口中说出的犯法,格外的具有讽刺意味。
“我当然能。”燕修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把这个阵法用在她身上,倒是应该感谢你的奉献。”
对于柳木木,他从来不需要选择。
答应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也没打算反悔。
可齐不言却偏偏撞到了他面前,燕修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不会主动害人,不意味着送上门的好处,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