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组织对我的审判结果很快出来了, 无期限监禁。
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Boss为了给自己续命因而不能杀我,普通的惩罚又对我无效,只能用我最讨厌的无聊来折磨我。
于是我被关在了戒备最森严的地下室, 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甚至都没给我一本消遣的书。
除了每天到点送餐和送换洗衣服的佣人,见不到任何人。
整天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喂——”
我叫了一声,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喂——”
“我要长毛了!”
“我要长毛了!”
……好无聊。
这里没有钟表, 我只能根据吃饭的次数来计算时间,粗略估算大概有两个多月了。
再待下去我很快会失去时间概念。
Boss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为他所用,就为他所废。
就在我继续给自己看手相消遣时,送点心的人来了。
“这么快就到下午茶时间了吗?”我慢吞吞地起身, “抱歉,这里没有时钟,我都有些记不清时间了。”
今日份的下午茶和平时看上去差不多,但吃到第一口, 我就愣住了。
……偷工减料!
马卡龙里的糖粉至少少放了一半,奶油饼干换成了巧克力,咖啡里加了牛奶而非炼乳。
看得出来今天的厨师希望我吃得健康一点。
但, 全世界要求我饮食健康的厨师只有一人。
我放下啃了一口的马卡龙, 发现里面塞了一张纸条。
纸条手感细软, 我将它展开——
【接近你是Boss的命令, 但接近你的心是我自己的愿望。】
……接近你的心。
……是我自己的愿望。
我摩挲着上面的文字, 认出这是苏格兰的笔迹。
“橘酱, 这张纸条是可以食用的。”身后的人开口说道。
……他本人果然来了。
“你竟然有胆子来这里。”我朝他抬了抬下巴,讽刺道, “不怕被组织追究吗?”
“怕。”苏格兰抬起头,压在帽子下的脸也露了出来,“所以是溜进来的。”
我刚准备骂他,却看见了他消瘦的脸颊和眼睛下方深深的黑眼圈。
他看上去很疲惫,也瘦了一些。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陷我落入这般局面的人是他,按照道理我应该将他毒打一顿,但是……他似乎也不是赢家。
“其实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不愁吃喝也不用负责审讯工作,简直到达了我的人生巅峰。”我耸了耸肩,“况且,苏格兰大人,我并没有希望你来看我。”
“……我知道,”苏格兰轻声说,“是我自己想见你。”
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
“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吧。”我收回视线,望着咖啡杯说,“你凭本事骗倒了我,我心服口服,现在你也得到了Boss的赏识,不用再演戏了。恭喜你,混到组织二把手的位置指日可待。”
苏格兰垂眸,眼睫轻颤,说出来的话更是令我无语。
“可不可以不分手?”
“哈?”
“你揍我或者做别的……我都能接受。”苏格兰顿了顿,很不要脸地说,“但是我不要分手。”
他不要分手?
他把我送进来,然后还不要分手?
我气笑了:“亏你爸是老师,难道他没有教过你强扭的瓜不甜这种道理吗?”
苏格兰:“他去世的早,没来得及教。”
“……”嘿,他居然学会装死了,我将他的嘴捏成熟悉的鸭子嘴:“你少给我在这里耍嘴皮子,我凭什么要和将我送进来的人谈恋爱?我的尊严不允许!”
苏格兰救下自己的嘴后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
“注意措辞。”我纠正道,“把‘很难’改成‘不’。”
面前的青年一噎,随即选择无视这句话。
“但是这是Boss给我安排的任务,我无法拒绝。”
很好,开始甩锅了。
“最初我也不知道橘酱是什么样的人,有关你的传闻众说纷纭。虽然接近你是任务,但在相处的时间里,我却有了自己的愿望……”
完犊子,他要开始表白了。
我赶紧捂住了耳朵,叨叨道:“听不到我听不到!”
“听不到那就用看的吧。”
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张纸条,递到我眼前——
【接近你是Boss的命令,但接近你的心是我自己的愿望。】
我又被迫看了一次。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苏格兰给我画了一个饼。
“你这个总有一天,是哪一天?”我吐槽道,“难道要等我七十多岁时,Boss终于被你熬死了,你才来带我离开吗?”
“不会那么久。”苏格兰认真地说,“等我再多得到一点Boss的赏识,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请求。”
说得简单,Boss的赏识哪有那么容易得到,琴酒累死累活数十载,也没有混到前三的位置。
Boss才是组织里真正怀疑一切的存在。
“水无小姐得了他的赏识,已经有代号了,基尔。”
好家伙,精准踩到我的雷点!
我反手在苏格兰头上捶了几下:“张口闭口都是她,那你和你的基尔交往去吧!”
苏格兰辩解道:“我才提到她一次而已,而且我是为了举例。”
“分手。”我坚定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不分。”苏格兰同样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失去橘酱了!”
再……?
呵呵。
我无情地嘲讽道:“说的你好像失去过我一样,我的前任男友可是你的好朋友波本威士忌,我交往过的男人都能组成两支足球队了。”
苏格兰仍然选择胡说八道:“橘酱和他们都不是认真的。”
“他妈的,难道我和你就是认真的了?”
“是。”苏格兰给出了理论依据,“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了。”
无话反驳。
只能用拳头发泄不满。
于是我把苏格兰毒打了一顿。
他起初还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随我处置发泄,但当一颗牙齿掉在地上时,他破防了。
“橘酱!”
我停下了手。
“苏格兰,你舔舔自己的牙齿,你看少了哪一颗?”
他很快得出结论:“没少,那这是……?”
“这是我自己的牙齿。”我从他身上爬起来,捡起了那颗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就试着徒手拔牙了。”
人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种事?
“我基本等于无期徒刑,即使不分手,这段关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不可能经常来这里。我这个人很双标,我曾经放纵自己乱搞男女关系,却严于律伴侣。Boss这次让你对我用蜂蜜陷阱,或许下次也会安排你对别的女人用蜂蜜陷阱。”
苏格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会接受那样的任务。”
“你这时候装什么清高?”我鄙夷道,“你可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连那里都能让我摸的廉价的男人。”
廉价一词我加重了语气,苏格兰大概是自知理亏,不吭声了。
我继续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他:“说不定下次你为了套取情报,能去爬别的女人的床。”
苏格兰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问:“你认为我会做那种事?”
“为什么不会?我甚至认为你会为了完成任务,同时和几个女人一起搞。”我摸了摸苏格兰的腰线,顺着他的衣服,缓慢地撩起,“看吧,你是如此廉价。”
我又收回了手。
这里肯定有摄像头。
我还没有能让别人欣赏苏格兰身体的气度。
“我的初恋是白州。”我坐回了地上,从餐盘里拿起了一颗巧克力,“你充其量只是他的替身。”
替身梗向来最伤人,但我要的效果就是让苏格兰停止胡搅蛮缠。
“他是第一个教我要洁身自好不要乱约的人。”
“他是第一个教我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要考虑对方心情的人。”
“他是第一个鼓励我和同龄女生接触的人。”
“他是第一个让我去买野玫瑰回来养的人,”话到此处,我觉得杀伤力已经够大了,差不多该收尾了,“苏格兰,你养玫瑰养得再好,还不是他玩剩下的?”
这种对比肯定令他恼羞成怒,无地自容!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苏格兰却并没有生气,他反而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疯笑,不是傻笑,他精神状态稳定,他是在微笑。
“这样啊。”他的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原来橘酱你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怎么可能忘记?”我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毕竟他说过,他要成为我的心。”
……尽管他食言了。
……但我还是记住了。
“好了,你明白了吧,我跟你交往,也只是因为你……比较像他。就好比他是夏油杰,而你是脑花。”
这个比喻怪恶心的,一想到苏格兰是脑花,我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身体却被猛得一下抱住了,苏格兰的大脸硬是贴在了我的脸上。
“没有忘记,真是太好了。”
……这家伙是脑子坏了还是圣父心泛滥,竟然帮已故的情敌高兴。
“我下次再来看你。”苏格兰直接用嘴从我的手指上叼走了我先前拿着的那块巧克力,“橘酱的本命巧克力,我收下了。”
我:“???”我哪来的本命巧克力?
“情人节快乐!”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苏格兰这是自己做了巧克力带来,然后假装给我吃,等我拿起来的时候,再从我手上夺过去,假装这是我送给他的本命巧克力,叼着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自欺欺人这一套被他玩明白了。
行吧,他开心就好。
我看着从马卡龙里吃出的那张纸条,心想留着被其他人看到会很丢人,加上苏格兰说过可以食用,便将它吃进了肚子里。
没味道,不好吃。
当天晚上,我发觉不对劲了。
因为这是我被关的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梦到苏格兰。
他像一个擅闯者,站在梦境的入口处。
第92章
梦里出现的其他男人脸都是模糊的, 跟打了马赛克似的,唯独苏格兰的脸异常清晰,连下眼睫毛都根根分明。
……难道是我太喜欢他了吗?
我故意不理他, 反而和别人勾勾搭搭,心想反正是在梦里, 亲一下也无所谓。
亲一团马赛克的脸……嗯,感觉很微妙。
然而在我还没找到对方的嘴唇在哪里时, 跟在我后面的苏格兰已经一拳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好痛啊!”男人捂着脸哀嚎, “为什么突然打人?”
——因为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平日里的苏格兰绝对不会随便打人,梦里的就不一样了。
苏格兰漠然地说:“因为你在勾引我的女朋友,再被我发现一次,就废掉你。”
于是,一整个海滩上的男人, 全都被他吓跑了。
……还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这时,苏格兰的脸终于由阴转晴:“橘酱,我们来下棋吧。”
我踢了踢沙滩上的石子:“这里哪来的棋啊?”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很快画出一张格子棋盘。
“你画圈圈, 我打叉,我们下五子棋。”
清醒时我只能面对白墙,睡着时我的梦里也无比荒凉, 只有朦胧的海和一望无际的沙滩。
太无聊了。
或许和苏格兰下五子棋是个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往往越简单的棋, 越不容易分出胜负。
棋盘越画越大, 最后都延伸到了海中, 我和苏格兰依旧没赢对方。
“橘酱, 我们去游泳吧。”
“这个你可比不过我。”
没有泳衣, 我们脱掉外套,直接跳入了海中。
奇怪的是, 我并没有发挥出平时的水平,我甚至……溺水了。
海水十分冰凉,我似乎失去了异能力的庇护,不再无坚不摧,小腿抽着筋,像是体力不支,又好像被海草缠住了。
梦里的海不是美丽的蓝色,而是深灰色的,像因为工业污水排放过多的废海。
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视线范围内的苏格兰已经游得很远了。
我张嘴想喊他,想了想,忍住了。
……算了。
就这样沉下去,死在海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
“橘酱——”
果然。
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对我不离不弃。
手被他握住,缠绕在脚上的海草也很快被他清理掉了,苏格兰抱着我游回了岸上。
“苏苏,我好冷。”我望着苏格兰的脸,喃喃道,“感觉我的异能力在梦里失效了。”
这里没有换洗衣服,也没有取暖器。
“要不你把我掐死吧,掐死就不冷了。”
“我不会让你死。”
苏格兰脱掉了我身上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连同里面的衣服也脱掉了。
然后他又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用身体帮我取暖,亏他想得出来。
——他好骚,我好喜欢。
这毕竟是我幻想出来的苏格兰,真实的他大概率会……钻木取火吧。
不过,趁现在过过瘾也挺好的。
“橘酱,你在摸哪里?”苏格兰按住了我作恶的手。
怎么回事?怎么又正经起来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摸你吗?装什么啊,廉价的男人。”
“我——”
苏格兰停顿一秒,松开了手,“这么说也对。”
嘿,他居然赞同我了,果然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我很想念你,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问道:“你什么意思?”
“橘酱,你其实并没有梦到我,我刚才找过了,海岸上的男人里没有我的脸。”没等我继续问,他就解释道,“坂口君帮我委托了异能力者,连通了我与你的梦境。”
难怪他先前不急着和我说话,而是神情古怪地站在海滩上,观察着那些男人的脸,原来是在找他自己。
等一等,什么叫连通了他与我的梦境?
以后我要是做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岂不是也会被苏格兰看到?
顿时有种被窥探隐私的羞耻感,我不禁恼羞成怒。
“苏格兰,你这个大变态!”
“好,我是变态。”
“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了。”
吵架很难吵得起来,因为无论我骂什么,苏格兰都认。
眼下我身体虚弱,也不是打架的时机。
“为什么要让我在梦里都不能自由呢?”我轻声叹息,“我又不需要你来陪伴我,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有梦到你。”
“不是橘酱需要我,”苏格兰纠正了我的说法,“是我需要橘酱。”
“可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很坦诚地说道,“现在Boss不信任我了,或者说他从未信任过我。你是组织的狙击手,只要不出错,位置基本是稳的。建议你去和苦艾酒搞好关系,她虽然神秘主义,但人挺不错的,叫波本带带你吧,你们不是朋友么?”
我已经给了很良心的建议。
但苏格兰不听。
天亮了,他在我的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明天见,橘酱。”
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醒来后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白墙,但是梦里却有鲜活的苏格兰。
我明明也可以死撑着不睡觉。
但第二天晚上我还是早早地睡觉了。
这次的梦里还是一片海,然而海滩上已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了。海水的颜色干净了一些,天空也开始放晴,露出淡淡的蓝色。
海边有个小小的海之家。
我找了一圈,没看到苏格兰。
……可能连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也都只是我的梦。
海之家里没有店主,但是食材很丰富,我挑了两只大虾,坐在门口烤了起来。
由于不能熟练掌握火候,我烫到了手。
“把手给我。”身后突然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
他如约过来了。
他用凉水替我冲了手,然后用一块冰镇过的毛巾敷在我的手背上,让我坐在旁边等,他来负责烤虾。
“橘酱要不要来一份炒面?”
“要。”
“吃苹果冰沙吗?”
“吃。”
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苏格兰都很擅长捣鼓食物。
他将苹果冰沙先做好递给我,然后继续炒面。
“橘酱今天心情变好了。”
“何以见得?”
“天空和海水都变蓝了,也出现了海之家。”苏格兰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希望明天会有渔具,我教你钓鱼吧,我钓鱼很厉害的。”
第三天,梦里果然出现了船和渔具。
苏格兰兴奋地像个孩子,举着鱼竿说:“橘酱你是神。”
“这些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但想和苏格兰钓鱼的心情却是真的。
它们是从我的愿望里诞生的。
第一次和苏格兰出海钓鱼,他手把手地给我示范,并钓上来了一只臭鞋子。
“这叫厉害?”我讽刺道,“还是让我来钓一条给你开开眼吧。”
我甩下鱼钩,鱼钩很快被鱼咬住了。
“看到没,这是条大的。”
鱼的劲太大,我险些被拽下去。
苏格兰也来帮我一起往上拉,好家伙,钓上来一条大白鲨。
……死定了。
这什么鬼?
大白鲨长着和琴酒一模一样的脸,凶神恶煞,一下子就将小船掀翻了,我和苏格兰同时掉进了海中。
“琴酒,”我试图唤醒大白鲨的人性,“我和苏格兰和你一样,都是组织成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诗词没有让大白鲨放过我们,它张开血盆大口,朝我们冲了过来。
最后的一刻,苏格兰捂住了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声说:“明天见,橘酱。”
然后我被他用力推了出去,再次睁开眼睛时,苏格兰和大白鲨都消失了。
海水染得通红,海面上只剩下苏格兰的一条大腿……
我被这个梦吓醒了。
第四天的梦里,我打死都不肯再去海钓了,并仔细查看苏格兰的腿,确定那不是装了假肢。
苏格兰打趣道:“橘酱还是很在意我的。”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玩了。”我表示很无奈,“白天我见不到人,晚上睡觉又只能见到你,我也没有办法。”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无耻的人,他送你进组织的监狱,还非要每天跑进你的梦里,让你里外都不得安宁。
但,我逐渐习惯了苏格兰的出现。
他教我弹吉他,教我画画,把他会的东西都教给了我。
后来在海之家的后面,建了一所只有我一个学生的学校,唯一的老师是他。
我没去过学校,他一直记得我的遗憾。
苏格兰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我在底下欣赏老师的翘臀。
这课注定是上不下去了。
“津岛同学,你在看什么?”苏格兰扭过头问。
“在看……招人的东西。”我打了个响指,骄傲地宣布,“老师请放心,下次考试我还是全校第一。”反正全校就我一个学生。
苏格兰宠溺地笑笑,柔声问:“考不到怎么办?”
“考不到我随你处置。”
“很好。”
到了考试那天,我发现一个噩耗,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师生同考】。
苏格兰拍拍我的肩膀:“加油哦,全校第一。”
事实证明,永远都不能低估苏格兰的阴险程度。
考了第一名的老师并没有惩罚他的学生,只是提了一个小愿望,他想吃一份我做的荞麦面。
“要不换一个愿望吧,比如抱着你狂亲一分钟不撒嘴什么的。”
“我很后悔。”苏格兰仰头,望着朦胧的星空,“大晦日之前,我对橘酱冷暴力,错过了一个原本会共度的新年。”
他不提倒好,提起来我又想打人了。
那时候他就像死人一样,对我各种敷衍至极。
“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幸灾乐祸,“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共度新年的机会了。”
“橘酱给我做的荞麦面,我也没吃到。”
“活该,反正我不会再做了。”
……艹,苏格兰哭了。
他居然哭的出来。
梦里的他抛下自尊和脸面,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的心硬不起来了:“别哭了,难看死了。怕了你了,我给你做。”
“真的?”他瞬间不哭了。
“你——”我抓了抓头发,“我只管弄熟,不好吃别怪我。”
“嗯。”
一份荞麦面,一份只是梦里的荞麦面,苏格兰小口小口的吃,表情异常满足。
我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人挺会给自己发糖的。”
他想要本命巧克力,就做了一些巧克力让我选,我选好了准备吃,他就叼走我手上的那一个,当成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他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就连通我的梦境,固执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个异能力挺逆天的,用来交换情报很方便,但我之前却从未听人用过,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盯着苏格兰的眼睛问,“说吧,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第93章
“你该不会去卖身了吧。”我故意调侃道, “我可是纯爱党,不干净的男人我才不要。”
“当然没有。”他皱了皱眉,“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那你付出了什么?”
“付了钱。”
苏格兰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 他说谎的时候,声音会变得稍轻, 眼神却有种自欺欺人的坚定。
……他又一次,说谎骗我。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骗我了, 没具体数过。
“是么?”
“嗯, 给了很多钱。”他半开玩笑地说,“我都快要吃土了。”
“苏格兰,从明天开始我不睡觉了。”
“喂!”
“我可以为了成全你的心愿,违反组织的规定,但是——”我平静地说, “我不想再听你说谎了,一次都不想。”
我宁可孤独地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也不想再次泡进随时可能被打翻的蜂蜜罐子。
我一连三天都没有睡觉,特殊的体质令我的身体并无损害, 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苏格兰进不来我的梦里,他会去哪里呢?
第四天的时候, 我在下午茶的橙色马卡龙里, 发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
【今晚告诉你原因。】
接近组织的监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苏格兰在情人节时冒险来过一次就没再来了, 恐怕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就算是调包送进来的食物, 也是相当不易。
马卡龙被他改良过,味道不是很甜, 纸条是威化纸,不怎么好吃,却立马安抚了我的情绪。
我不禁自嘲地想,我还真是好哄。
这一晚我故意睡得很迟,但当我睡着后,发现苏格兰已经在海滩边上了。
他在海边放烟花。
飘雪的冬日里,他像在夏日祭那样,燃放了许多美丽的烟花。
梦境是虚无缥缈的,这里不限制人身自由,也不限制真实世界的常理。
“原因是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
他没立刻回答,反而说道:“你知道后可以骂我,但不准不按时睡觉,我问过太宰君,即使是异能力者,也是有身体极限的……”
我不想听他说废话,一口气吹灭了他的仙女棒:“说。”
“要付出一点点的——”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寿命。”
付出寿命?
寿命?
“你是蠢货吗?你是不是觉得你命里注定跻身长寿老人的行列,所以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你脑子被伏特加踢了吗?你的好朋友波本也不知道吗?”
面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苏格兰拍了拍我的背,替我顺气:“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况且只是付出一点点,又不是全给了。”
“一点点是多少?”
在我的追问下,苏格兰终于硬着头皮说了实话。简而言之,他的生命流逝速度被暂时按下了二倍速。
“这是我偷来的时光,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他微笑着说,“但我并不觉得亏,因为我总算赢了命运一次。”
莫名其妙。
还赢了命运一次……搞得他好像输过很多次。
“马上停止这种自杀行为。”我警告道,“我不需要你来陪我,我从七岁起就被关在地下室里,早就已经习惯了。”
换作普通人早就疯了,而我的精神状态保持良好。
“我明白的,不是橘酱需要我,”苏格兰抱着手臂在海滩上坐下,轻声说道,“是我需要橘酱。”
噫。
明明是组织的代号成员,领着丰厚的薪水,又有各种爱好和酒友,还非要摆出一副都不如我富裕的穷苦状态,真是讨打。
“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找波本和莱伊消遣。”我提醒道,“你还真有脸来找我,别忘了我可是被你亲手送进来的。”
此话一出,果然从苏格兰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愧疚。
他把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了。
“……抱歉。”
一句道歉,从嗓子里挤出来,听着心酸极了。
我不能违背组织的命令,他也一样。
终究只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完成任务罢了。
“除了抱歉,你好像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我的嘲讽,苏格兰立刻说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明明上一秒他还沉浸在悲伤里,这一秒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气鼓鼓的像个小学生。
“怎么?你想到成为组织二把手的办法了?朗姆人家可是世袭。”
“世袭?”苏格兰疑惑地歪头。
我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
我手里的情报并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但苏格兰抱住了我,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纤长的睫毛滑过我的皮肤,留下远超梦境的触感。
“我想救橘酱出去。”他再一次强调道。
“如果你是为了升职带我出去,想要知道那些秘密,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望着他的脸说,“但如果你再敢骗我,我们就彻底完了。”
“好。”苏格兰答应了。
我所知道的有关组织的情报实在有限,且相当多的一部分都是我琢磨出来的,但它依然具备参考价值。
组织的Boss年纪很大了,对长寿相当有执念,他在意我也是因为我超出正常人的生命力,并且曾从我身上取走过一半的脏器。
二把手朗姆是个男人,这是太宰的推理。
他的推理不会有问题,因此组织里关于朗姆性别年龄那些众说纷纭的情报全都是障眼法。
至于组织关于银色子弹的研究……
“组织还抓了很多异能力者,其他领域都有涉足,我猜他们的目的不是简单的永生,可能想要建立一个他理想中的国家。”
和费奥多尔的构想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饭团的格局更大,他想要毁灭世界后重新建立世界。
到处都是妄图成为神的凡人。
“橘酱,你想过离开组织吗?”苏格兰问我。
“没有。”我摇了摇头,心想离开了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去。不仅要被黑衣组织追杀,还可能连打折面包都吃不上,于是干脆岔开了话题,“你还是快点解除这个折寿的异能力吧,要是想见我可以去找太宰,反正我和他的脸长得差不多。”
“才不要。”苏格兰摊了摊手,“纯爱党不吃代餐。”
“命也不要了?”我揶揄道,“你还真是个恋爱脑。”
“诶,难道橘酱你自己不是吗?”
的确如此。
我要不是恋爱脑,此刻就不会关在组织的大牢里了。
“也许吧。”
我原谅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态度过于诚恳,还是因为他是唯一。
除了他,没人来找过我。
哪怕太宰有那个能力,他也懒得来。
“在梦里你要是还这么克制,多少有点对不起你付出的寿命了。”我吻了吻他的眼睛,“要不要体验一下属于成年人的快乐,也不用买套,反正这只是在梦里。”
只是在梦里,他也会脸红。
……这是我的苏格兰。
……这是生命开了二倍速也要来见我的苏格兰。
他没有再拒绝我。
“那橘酱,请你多多指教。”
夜色下,月光照在苏格兰的身体上,皮肤洁白,线条干净,我第一次发觉,一个人竟然可以像雪一样美好。
……
在长达两年的时光里,我不由自主地对苏格兰产生了依赖,他成了我与外界连通的桥梁,所有的见闻都是他讲给我听。
他彻底变成了我的全世界。
直到后来,我在海边等了两夜,都没有等到他。
我不禁猜测,是异能力解除了吗?还是他去出任务了?
什么任务连续两天都不睡觉?
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第三天,我没等到苏格兰,我等到了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琴酒和伏特加。
“你胖了,科恩。”我看着琴酒说,“脸也老了不少。”
“你是关痴呆了吗?”伏特加骂道,“居然不认识我大哥了。”
“波本,你好像美白成功了。”
“我不是波本!我是你爷爷伏特加!”
“这样啊。”我笑着说,“我爸爸是琴酒,而你自称是我爷爷,这么说你是琴酒的爹——”
“闭嘴。”琴酒冷冷地打断了我。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继续躺回床上,“总不会是来释放我的吧?”
“没错,那位先生说你可以出来了。”伏特加宣布道。
……太反常了。
释放我很正常,毕竟Boss喜怒无常,但苏格兰连续两天没出现就很不正常。
大概率是他出事了。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坐在保时捷356A上,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琴酒没理我,伏特加低声道:“你在命令谁啊,津岛,你现在可不是自由身——喂,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我直接从后座爬到了前座,抢夺他手里的方向盘。
“我再重复最后一次,带我去苏格兰家里。”
琴酒的枪抵在了我的脑门上:“他不在那里了。”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见他。”我磨了磨牙,“在进去之前,我发过誓,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烧了他和我居住过的地方。”
第94章
保时捷356A在小区门口停下。
我打开车门, 安排道:“我先上去,你们两个小东西在这里等着。”
安排无效,小东西琴酒也下了车, 并直接将烟头扔在了我的脸上。
我立马捡起烟头扔了回去,他的一头银色长发险些被点燃——幸好被伏特加拦截了烟头。
“别找死。”伏特加警告我。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 蹦哒在琴酒的前面上了楼。
没有左右邻居,也没有上下住户, 这里是我和苏格兰居住过的地方。
备用钥匙通常会被放在门口的消防器材下面, 防止我找不到,但这次我打开柜子时,却没看到。
原来苏格兰早就改变了布局。
于是我直接踹掉了门锁。
踏进屋里的一瞬间,空气中传来了铃兰和水仙混合的馥郁香气——这是家里以前没有的品种。
铃兰和水仙都有毒,我不准苏格兰养, 并借口说它们太丑了。
但实际上,我一直知道苏格兰喜欢洁白芳香的花,哪怕它们具备毒性,充满危险。
沙发上没了毛绒玩偶, 背景墙上我和苏格兰的合照摘了,我养热带鱼的鱼缸空了,我的黄玫瑰不见了, 连苏格兰画给我的屏风都没了……
屋子里的陈设完全变了。
如果不是那把熟悉的贝斯, 我很难认出这是苏格兰的房子。
我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我的一件衣服, 只剩下他自己的东西了。
他把与我有关的一切都处理了。
我走到阳台上, 看着窗外的小雪, 感慨道:“已经又到冬天了吗?真快啊, 阿琴,今天几号了?”
“12月7号。”琴酒的嘴替伏特加说。
我端起那盆铃兰, 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花盆碎开了,泥土和瓷片洒了一地,弄脏了洁白的花朵。
第一盆是铃兰,第二盆是水仙,第三盆是白色杜鹃……
他精心培育的花被我全部毁了。
然后我将他的贝斯弦也一根根扯断了。
……苏格兰肯定是出问题了,否则琴酒和伏特加不会闲着看我在这里泄愤般的折腾。
他们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打开浴室的门,伏特加正准备跟进来,我冷着脸问:“怎么?女生上厕所你也要看吗?”
伏特加撇嘴:“我没这癖好。”
我进了浴室,在马桶左侧的瓷砖里,有一个连苏格兰也不知道的小暗格,里面躺着一本书。
书的封面写着《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字。
恐怕太宰看了会立刻兴奋地占为己有,但里面的内容与自杀其实毫无关系,只是用了书的封皮。
这是两年前我在大晦日之前,从异能力小说家爱伦坡那里预定的,准备送给苏格兰的新年礼物——《津岛橘理想的世界》
我将书塞进了衣服里,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
“津岛,”出了门,琴酒叫住了我,用命令的语气说,“烧掉这里。”
“OK~”
放火我熟,两年前我就是在组织纵火,才被抓进了地下室。
“大哥,不检查证据了吗?”伏特加问琴酒。
“没那个必要。”琴酒冷淡地回答,“那只狡猾的老鼠已经被找到了。”
狡猾的老鼠,是说苏格兰吗?
“苏格兰背叛组织了吗?”我问道。
琴酒犀利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打量:“他是日本公安派进来的卧底。”
“日本公安?”我佯装愤怒,“我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他与我们组织简直格格不入,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心里的惊讶其实远多过愤怒。
苏格兰居然是公安警察!
“津岛,你完全不知情吗?”琴酒眯起眼睛,企图从我的脸上看出破绽。
我耸了耸肩:“我在地下室被关了快两年,除了每天送餐和换洗衣服的后勤人员,你们有谁来看过我吗?”
这是监控底下明晃晃的大实话,琴酒无法反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诡计多端的苏格兰虽然进不来地下室,却每天都进来我的梦里,以伴侣的身份,陪我度过了整整两年。
太聪明了,在骗过组织的同时也骗过了我。
连身体都付出了,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取情报,真不愧是公安警察。
鼻子一酸,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琴酒看到我哭,眉头微蹙,嫌弃道:“恶心。”
伏特加则将打火机递给了我:“快点动手吧。”
我倒上汽油,点燃了窗帘,这里迅速卷成了火海。
在一片火光中,我仿佛看到在一个雨天的午后,一个俊美的青年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弹奏贝斯,而一个少女坐在他的脚边,啃着新鲜的苹果,脸上带着惬意的神情。
他们相视一笑,极有默契。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真实存在过的经历,还是想象中的场景。
毕竟现在我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我没有任何证据。
……
琴酒让我杀死苏格兰,无需审判,这是Boss的命令。
苏格兰现在是穷途末路,具体暴露原因未知,但他遭到了狙击手莱伊和情报专家波本的追击,应付的够呛。
“就在这里。”
琴酒这次没下车,漠然地丢给我一把枪,他们守在唯一的出口处。
“也给我一根烟吧。”我讨要道,“阿琴,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是一个分水岭,二十岁的后方是烟酒不许,而二十岁的前方是百无禁忌。
我极想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琴酒没搭理我,我只好从伏特加那里抢。
从保时捷里钻出来,我叼着香烟往前走,很快看到了从另一边匆匆而来的波本。
“诶,津岛,你出来了?”波本看到了我指间的香烟,视线又移到了我另一只手上的枪上。
“嗯,Boss说可以让我自由。”我呼出一口烟气,白色的烟气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只要我杀掉卧底苏格兰。”
“他是不是卧底还需要组织定夺——”
“不需要。”我打断他的话,“Boss让我直接动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等一下!”
“阻拦我的话,”我拨开了保险栓,“你也视同叛徒。”
波本正欲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转头望去,不远处,是被摔在雪地里的苏格兰。
男人低垂的眼微微抬起,与他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了。
他憔悴了许多,精神状态十分疲惫,但看到我时,眼中依然流露出了些许的光彩。
“橘酱?”
他清冷的声音在空气里有种划破迷障的质感。
“是我。”
我本能地掐了烟,随即才意识到自己二十岁了。
……不用再遵守未成年人不能吸烟的教条了。
……我原本也不用遵守。
“苏格兰,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追踪他的莱伊也从上方跳了下来,刚才将苏格兰扔下来的原来是他。
左侧是莱伊,右侧是波本,外围有琴酒和伏特加,可能还有组织的其他杂鱼,苏格兰依靠自己逃跑成功的可能性近乎渺茫。
我刚踏出第一步,莱伊突然制止道:“津岛,别过去,他偷走了我的枪。”
再看一眼,苏格兰手里果然握着一把枪。
“Boss把苏格兰交给我处理了,你们退下,”我提醒身旁的两人,“我和他有私人过结,我今天要公报私仇,在这里结束一切。”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波本这时候展现出了对我的“关心”,令我想吐。
——他恐怕是怕我放了苏格兰,想监视我。
“莱伊,波本也是卧底。”我顺嘴胡扯道,“你杀了他,后果我来承担。”
砰。
我扣下了扳机,一颗子弹打在了苏格兰的脚边,他踉跄着往台阶上跑去。
……糟了。
他的腿似乎也受伤了。
往上跑基本是死路一条,除非他像怪盗基德一样会飞。
砰、砰——
我连开两枪企图逼停他,他却没肯改变逃跑路线。
这个男人和两年前一样固执。
“津岛!”
波本和莱伊也追了上来。
“我已经说过了,苏格兰由我负责处理。”
见两人还在不死心地往上爬,我果断地拿出了从伏特加车上顺来手.榴弹。
“那你们也去死吧。”
我拉开引线,毫不犹豫地扔了下去。
随着一声巨响,往下的台阶全部被炸碎了,整栋楼也变得破碎不堪。
我继续往上走,直到来到天台。
苏格兰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安静地望着夜空。
天上落下了莹白的雪花,在黑夜里氤氲开说不出的寂寞。
“今天是12月7日,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的生日,不知道真的假的,你的谎话太多了,我就姑且当成真话吧。”
我拿出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
“生日快乐,苏格兰。”
这是我第一次祝他生日快乐。
然后我举起了枪。
“说吧,你想怎么死?”
苏格兰扬起嘴角,朝我露出了一个轻松又沉重的笑容。
“橘酱,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下一秒,他将那把从莱伊那里夺来的枪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我绝对不能再让你增加罪行了。”
——他想要自杀。
来不及夺枪了。
我用力一脚踢在了他的裆.部,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没能扣下扳机。
他闷哼一声,趁着他因为疼痛而缓神的功夫,我又补了一脚,这次终于使得他疼得跪倒在了地上。
蛋疼应该是真的疼,连坚韧的苏格兰都忍不了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名卧底两年的公安警察,自杀可不是什么光荣的终点。”我环顾四周,“你有帮手来救你吗?”
苏格兰痛苦地睁眼,嘴唇溢出喘息:“橘酱,我不死,你也无法向组织交代。”
看来是没有。
“没关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我在意的东西了。”我蹲下身体,摸了摸他的脸,“接近我是Boss给你的命令,接近我的心是你作为公安警察的决定。”
“不是——”
“苏格兰,从认识到现在,三年了,你对我有过一句真话吗?”
他拼命地摇头想要解释,我打开手里的书,盖在了他的头顶。
金色的光洒了出来,像极了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他的四周。
在他被吸进书里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轻声叹了口气:“苏苏啊,下辈子别见面了,活在谎言里太累了。”
我听得累,他编得更累。
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赢家。
书里的世界是我理想中的世界,通关出来的条件是苏格兰要在他自己画下的婚姻届上,签下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反正不可能叫什么桃太郎。
今天也不可能是他的生日。
他编造了无数的谎言,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只为得到组织的情报,仅此而已。
我将书藏进了楼板的夹层里。
经过刚才的爆炸,警察很快就会过来,黑衣组织的成员不敢停留太久,他们也无人知晓书的事,因为这是我精心准备的秘密礼物。
等苏格兰出来时,全员都撤退了,他一定能顺利回到他真正的同伴身边。
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藏书的楼板很粗糙,摸起来竟像是苏格兰的胡茬。
……原来苹果树只是我对他的滤镜,是一个浅浅的映在我心底的幻影。
第95章
“苏格兰他人呢?”
面对波本的质问, 我直接坦白交代了:“被我放了。”
“你说什么?!”闻讯而来的伏特加破口大骂道,“你这蠢货想死吗?居然把叛徒放走了!”
“没办法。”
我在台阶上坐下,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潦草的烟雾中,我反省着败犬一般的自己, 轻声笑道:“苏格兰他亲了我一下,我下不了手。”
事实上, 苏格兰连亲都没亲, 我就下不了手了。
烟还没抽上两口,我被琴酒一脚踹翻在地上,后脑勺撞在栏杆上,疼得要死。
自知理亏的我没有还手。
即使他给我一枪,我也不会用异能力防御。
“等一下, 大哥。”伏特加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智慧,“苏格兰受了伤,应该跑不了多远,东边和西边有基安蒂和科恩埋伏。”
“北边是死路, 那么需要注意的就是南边。”莱伊说罢看向了我,“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有和他一起逃走?”
我也逃进书里去, 那书不就立马被发现了吗?
尽管我的确可以带着书离开这里, 但是——
“我不想背叛组织, 并不是说明我有多忠心, 而是我没地方去了。”
我的一生都在被欺骗和玩弄。
黑衣组织再肮脏不堪, 起码没用甜言蜜语忽悠过我, 从一开始就挑明了是利用。
“去天台。”琴酒忽然开口说。
“天台上已经没人了。”伏特加举着望远镜观察,“而且通往天台的楼梯也被炸毁了。”
他说的没错, 我是直接从顶楼跳下来的。
“这是那位先生的指示,他说老鼠还在上面。”琴酒冷冷地盯着我,“况且如果真的往南逃走了,她肯定会误导我们上楼的。”
“……”艹,大意了。
琴酒果然不好糊弄,而Boss更不好糊弄,他为什么认为苏格兰还在上面?
他在监视我吗?
监视我很正常,毕竟我曾经色令智昏,入狱两年,组织对我基本没有信任可言,但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曾仔细检查过身上,并无任何窃听器。
那一枚手.榴弹的爆炸更是会破坏掉附近的监听设备。
顶楼是苏格兰的随机选择,当时我观察周围,也没有狙击手。
……Boss是在诈我还是有别的监视方式?
到了天台上,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琴酒的脚步,直到他在一块石板前站定。
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
琴酒,伏特加,莱伊,波本——这里一共是四人。
除了伏特加,另外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痕迹还很新。”琴酒踩了踩石板的边缘,命令道,“伏特加,掀开。”
我终于能确定,Boss没有在诈我,他确实有其他监视的方式。
“这下面不可能藏人吧。”伏特加嘴上嘀咕,却还是照着琴酒的话做了。
我刚往前移动一步,脖颈处立刻被一把枪抵住了。
“不准动。”波本语气冰冷地警告。
“你认真的吗?”我举起双手,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哗啦——
在楼板被伏特加奋力掀开的瞬间,我反手夺走了波本手里的枪。
……不对,这很反常。
他今天的体术格外松懈,一招就被我夺枪了。
简直像是故意给我送武器的。
来不及多想,我拨开保险栓,对准了伏特加的脑袋。
“大哥,没人啊。”墨镜呆子蠢乎乎的声音制止了我的行动。
琴酒和我都不信,各自又确认了一遍。
石板下的书竟然不翼而飞了。
苏格兰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从书里出来!
难道——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对面的顶楼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漆黑的夜色下,他的表情十分温柔。
“织田先生?”竟然是织田作之助。
他朝我微微点头,然后抬了抬手,他的手里拿着那本红色封面的书——是苏格兰的藏身之书。
虽然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但苏格兰在Mimic事件里想方设法地救过他的命,今天也算报恩了。
真好啊。
他们是双向奔赴。
随后,织田作之助迅速往楼下逃去。
“科恩,基安蒂,杀掉他。”琴酒对着通讯机下令,情绪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呵呵,用组织饭桶去对付能预知短暂未来的异能力者,这波稳赔。
我望着红发青年消失的方向,心里琢磨以后组织又少了一瓶威士忌。
而我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苏格兰这个人了。
*
Boss没有处罚我。
在我做了被大卸八块和被关一百年的打算时,他让琴酒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附带给了一百万的零花钱。
以德报怨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其中必然有陷阱。
我向琴酒索吻被拒,他直接用子弹招呼我。
气得我出了门就将一百万现金撒在了大街上。
一路走,一路撒,主打的就是一个潇洒。
然而我幻想中的有人因为捡钱而打起来的乐子场景并没有发生,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不容易得到一笔钱,就这样浪费吗?”
波本将厚厚一叠钞票递了过来:“我应该捡全了。”
“捡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捡了。”我接过钱,准备换个老头老太太多的公园重新撒,今天我非要看人打架。
“我帮了你,你不谢谢我吗?”波本挡住了我的路,扬了扬眉,“起码请我吃顿饭吧。”
咕咕——
我的肚子叫了两声,我意识到自己也饿了。
“行吧。”我勉强答应道,“请你喝酒。”
“喝酒?可是你还没成年吧。”波本抓了抓头发,“这样好吗?”
“无所谓。”我摆了摆手,“距离我成年只剩十五天了,况且我已经开始抽烟了。”
抽烟,喝酒,飙车,吊儿郎当,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我彻底变回了原来的津岛橘。
波本挑眉:“这才像橘前辈。”
橘前辈……?
没了苏格兰,他又开始叫我橘前辈了。
日子仿佛回到了认识苏格兰以前的时光。
一起压马路,一起闲聊,一起吃饭。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波本酱,我们凑合吧……哦不,我们复合吧,晚上我就搬去你的新房子。”
“抱歉。”波本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我不能接受心里有其他男人的橘前辈。”
“怎么,你也是纯爱党?”
“当然。”波本饮了一口酒,幽幽道,“我和苏格兰曾经是朋友,喜好多少是有些相似的。”
“噫,真没看出来。”
我和波本点的基酒都是苏格兰威士忌,点的小菜都是苏格兰拿手的料理。
我还要了一份热气腾腾的苹果馅鲷鱼烧。
这个男人离开了,却又无处不在。
“公安警察,”我叹气,“他工资肯定很高吧。”
波本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橘前辈,你该不会有其他想法吧。”
“没有。”我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我打算去风俗店找一份兼职,或许去体验不同的男人,才能真正看穿男人的本质。”
“喂!”波本扶额,“私生活不注意会染病的。”
“放心,我体质特殊,很难生病的。”
等等,因为体质特殊,我几乎不会死。
那么Boss会不会在我的身体里装了监听设备?
之前被苏格兰送去医院检查身体,CT并没有照出什么。
……看来得切开看看。
“波本,麻烦你帮我叫个救护车。”
波本缓缓地歪了歪头:“什么?”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我把叉子和小钢珠吞下去了。”
*
手术台上。
麻醉师刚要注射麻醉,就被我一个手刀打晕了。
我将护士们也打晕了,只留了一个主刀医生。
“敢叫人就宰了你。”我拍拍他的肩膀,又躺了下去,“现在开始切吧,死了算我的,没人会医闹。”
“这太离谱了!救命——”
他不肯配合,我只好打晕了他。
亲手打开自己的胸腔和腹腔,是种很神奇的体验。
我缓慢地摸索着,胃里的金属叉子和小钢珠被取出,里面除了胃液,没有异物。
肝脏里没有异常。
肺部没有异常。
……
“橘前辈,你——”
波本进来,看到手术台下倒了一地的人,和手术台上的场景时,表情扭曲了。
他心里素质不错,竟然没吐出来。
“你真拿自己当玩具吗?”
“我这叫具有科学实验精神。”我拿起手术刀,打算切开脾脏,手腕被人握住了。
“别开玩笑了,你是活人,无论身体素质多高,这样也会感染的!”波本打掉了我的手术刀,艰难地说,“总会有人担心你的。”
会有人担心我么?
“是么?谁呢?”
“你就当那个人是我好了。”
波本说的必然是假话,但我没再坚持切下去,波本叫醒了医生,将我的身体全部缝合了起来,并给我捐了一袋血。
医生惊叹我的凝血能力之强,堪称医学奇迹,然后报了警。
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毫不犹豫地抛下波本,翻窗跑路了。
由于一百万钞票都留给了医院作为补偿,苏格兰的房子已经被烧毁,而我又不知道波本新家在哪里,更加不想连累无辜的萩原研二。
想来想去,我来到了费奥多尔以前的住处。
谢天谢地,那只饭团越狱了,正在屋前浇花。
……太惨了。
兜兜转转,我真如他当初所言,最终回到了他的身边。
“宝贝,你真美~”
我热情似火地迎了上去,回应我的,是费奥多尔花洒里滋出的冰冷的水。
“不要试图到老实人这里蹭吃蹭喝。”他一眼看穿了我的意图,“我过得也不容易。”
“可是有个备胎对我说过,当我无处可去时,永远可以到他这里扎根。”
“备胎。”费奥多尔挑眉,“看来你终于发现你和那位公安警察不是一路人了。”
“诶,你居然知道他的身份?”
“很早就知道了。”他微笑,“不仅如此,我还能猜到他的计划,让你失去工作和组织对你的信任,失去住所,和家人彻底断绝关系,不得不依靠他。如果他再狠一点,他甚至可以让你被关起来,只能见到他一个人。”
“……”
糟糕,身上缝合的伤口没有愈合,好像裂开了。
我双腿一软,往前倒去。
费奥多尔没有接住我,他很狗地让开了,让我摔在了地上,四脚朝天。
“但津岛你毕竟是罪犯,他身为公安警察,是不可能看上你的,所以他最后的目的,是逮捕你归案,让你发挥仅剩的一点价值,成为他升职路上的垫脚石。傻瓜,你还真以为这是一场恋爱吗?”
魔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是一场献祭呀。”
第96章
忘记一个男人最迅速的方式, 就是赶紧找到另一个男人,填补身心的空虚。
然而找上费奥多尔这种娇弱的货色,属实是我有点心急了。
……没办法, 我的鱼塘早就被苏格兰散干净了。
“你不会中途死掉吧?”我担忧地问道。
费奥多尔解开衬衫的扣子,嘀咕道:“没有那么虚。”
“还是算了吧。”
望着他消瘦的身体, 我毫无世俗的欲望,很体贴地替他将扣子又系上了。
“总觉得用这种方式来忘记前男友, 挺幼稚的。”
费奥多尔噫了一声:“你终于发现了。”
“……早就发现了, 只是我也想不到别的方式,让自己轻松一点。”
三天前的深夜里,在没有暖气的小房间,我和费奥多尔一人喝了一瓶威士忌取暖。
烈酒入喉,呛得不轻。
对于来自西伯利亚的魔人而言, 这是很常见的取暖方式,然而他的胃受不了,大半夜疼得哼唧哼唧。
我被吵得看不进书,只能出门去给他买药。
在一家很普通的药店里, 我正在挑选最便宜的胃药时,扭头居然遇到了苏格兰。
——巧合到离谱。
不外乎是费奥多尔出卖了我的行踪。
是魔人干得出来的事。
苏格兰刮干净了胡子,系着围巾, 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与穿着费奥多尔老棉衣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橘酱。”他开口就是质问, “为什么不睡觉?”
自从放他离开组织后, 我便没有睡过觉。
原因无他, 只是不想在梦里再看到苏格兰。
这家伙很显然在明知故问。
“忙。”我胡扯道,“没时间睡。”
他皱了皱眉, “身体不舒服?”
我放在胃药上的手移开了,转而拿起了旁边的……一盒避孕套。
问题来了,这玩意为什么要和胃药放一起?
“交新男友了,”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忙着玩呗。”
现在想来,苏格兰和我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半年,都没有过界的行为,一方面是怕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另一方面……是真没看上吧。
【你认为公安警察会喜欢罪犯吗?】
【你觉得他舍得自毁前程吗?】
……算了。
死缠着不放并非我的风格,我扔下身上所有的硬币,拎着那盒避孕套往门外走去。
果然——
没走出去就被苏格兰抓住了。
“我有话跟你说。”他低声道。
“我没话跟你说。”我高声道。
四目相对,苏格兰的眼眸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无奈。
“等一等,小姐。”店员叫住了我,“你的钱不够。”
……尴尬了。
我厚着脸皮说:“那我买一枚吧。”
“抱歉,这个不拆开卖。”
……这家店格局小了,居然不做散客生意。
苏格兰也被我的话无语到了,他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店员。
我阴阳怪气道:“真是好人,帮你的接盘侠买这种东西。”
苏格兰瞥了我一眼,将我手里的这盒换成了另一盒,型号和款式都换了。
“你什么意思?”
他偏过了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橘酱,去喝杯奶茶吧。”
“……行吧。”不花钱的奶茶,不喝白不喝。
外面下着雪,临近圣诞节,两边的商业街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苏格兰和我都没有撑伞,雪花抖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很快濡湿了一层。他解开自己的红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动作自然地像是两人还在热恋时期。
“真不愧是公安警察,讨好人也是专业的。”
“我只是物归原主。”他认真地系好围巾的结,“你不在地下室了,外面有一年四季,也有风,用得到它。”
两年前被组织关起来时,我把苏格兰送我的围巾还给了他,现在他又重新给了我。
围巾被洗过很多次,有些褪色,闻上去有股淡淡的肥皂香气。
“橘酱,去自首吧。”
我吸了一口奶茶,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到底是以多大的脸对我说出这句话的。
“我去自首,能无罪释放吗?”
“不能,但是会酌情减刑。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苏格兰顿了顿,“你自己其实并不想留在那个组织里。自首,然后重新来过,好吗?你才二十岁,你值得配得上你的未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
“闭嘴。”我听不下去了,恼怒道,“我认识你三年,你都没叫我自首,你自己身份暴露了,叫我自首,是想凭借感化罪犯来进一步邀功升职吗?”
“邀功升职?”苏格兰拧起眉头,“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
“真伟大。”我笑了,“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和民众,没有别的私心。”
“有的。”苏格兰坦然地抬眸,“我想和你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
像以前那样生活……?
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想了想,脑海中两人往昔共度的时光,如同放电影似的,在我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
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喝茶养鱼,一起弹奏音乐,一起种苹果树种野玫瑰,一起过彼此的生日和每一个节日……
街边霓虹闪烁,苏格兰的目光在灯光的映衬下,看上去无比柔和,这是一种陷入回忆里的渴求。
……演得真好。
如果不是知道他已经将房子里所有关于我的东西全都处理了,我八成又要被他的深情人设给哄住了。
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安警察,一个穷途末路的犯罪分子,倘若身份调换,我也只想拿他献祭开路。
绝不可能让对方成为自己人生的污点。
“但是我有新的男朋友了。”我拽了两下围巾,发现他打的结太紧,没拽动,“苏格兰,啊,不能再叫你这个名字了,我也不知道你真名是什么,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他告诉我的话,Boss也可能会知道,毕竟现在还不确定我被以何种方式监视着。
再聊下去对双方都不利,万一Boss根据坐标派人来杀他,我也无法保护他第二次,我挤了他一脸的奶茶,然后跑路了。
苏格兰是个普通人,压根抓不住我,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橘酱,我们没有分手。”
而我说了什么呢?
“亲爱的,抓得到我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
得到一盒避孕套当胃药的虚弱饭团没有生气,翻看后说:“这不是我的型号,这是日本男人的型号。”
“不好意思,我真看不出你有俄罗斯男人的基因。”
费奥多尔拆开盒子,别有深意地说:“用勉强也能用,你要试试吗?”
青年的肤色像雪,浮现出病态的苍白,睫毛纤长,眼睛却是紫红色的,有种摄人心魄的诡谲和美丽。
他和太宰是同一挂的。
和太宰同一挂的黑泥注定令我心如止水。
“你还是好好养病吧。”最终我给他冲了一只汤婆子,他懒洋洋地揣在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望着他安静的睡颜,我也有些困了。
但我不能睡觉,睡着了就会看到苏格兰,在梦里也纠缠不清,这个男人似乎铁了心要与我像拧麻绳一样缠绕在一起。
于是我一连熬了十多天没睡觉,直到费奥多尔某日将他的手机递给我看。
上面是一封邮件。
【橘酱,有事与你商议,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地址旋涡咖啡厅,不见不散。】
号码是陌生的号码,落款是苏格兰。
“你又想骗我。”我对费奥多尔的人品表示怀疑。
“你可以选择无视,我不会在意的。”饭团收起手机,继续敲他的电脑。
我当然想无视,但是——
我看到的东西,Boss应该也可能会看到。
如果他派人去咖啡店埋伏苏格兰,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经算是背叛了组织,总不能背叛的毫无意义。
我将洗干净的围巾叠好,装进塑料袋,打算一并还给苏格兰。费奥多尔扭头看着我,“津岛,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无所谓,他抓不住我,就像黑衣组织也抓不住我,只不过我不想逃跑罢了。”
费奥多尔微笑:“那我等你回来过平安夜。”
“好。”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这家名为“漩涡咖啡店”地理位置偏僻的咖啡店,一踏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喝咖啡的苏格兰。
“找我说什么事吗?”
苏格兰没吭声,放下了咖啡杯。
我又催促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见面了,我有新男友了,他会吃醋的——”
话音未落,肩上一沉。
眼角余光扫到了一只修长的手。
从掌心处缠绕着雪白的绷带,一直延伸进衣袖里。
这样绑绷带的,要么是伤员,要么是我那身为绷带浪费装置的兄长太宰。
“你的异能力的确很强,对外力破坏免疫,对毒素免疫,但是我的异能力刚好克你。”太宰幽幽地解释,“全都是妹夫二号的主意,橘酱,你不要怪错人。”
眼前坐着喝咖啡的苏格兰一瞬间消失了。
原来这个只是幻影。
“与谢野医生,麻烦你了。”苏格兰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
脖子上顿时传来轻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挤进了皮肤里。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多半是麻醉剂。
咔擦。
一只银手.铐铐在了我的手腕上,另一只则铐在了苏格兰的手腕上。
他淡定地看了一眼时间,宣布:“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三点二十分,正式逮捕。”
“……狗东西!”我担心他的安全赶来这里,他却联合太宰这些牛马暗算我。
苏格兰被手.铐铐住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然后握住,这一刻他很平静,也很轻松。
“我们没有分手,现在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吧。”
第97章
我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没有做梦, 没有噪音,十分安静。
醒来时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除了脖子上挨了一针麻醉剂, 我的手背上也多了输液后留下的针眼。
“这里是?”
我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设置在地下室里的玻璃屋。
床是我以前和苏格兰同居时睡的那张,床沿上有我贴的五条悟贴纸。床上堆着一些玩偶和抱枕, 都是我过去在电玩厅抓的战利品。
床头柜, 书桌,书橱,一应俱全,床边放着绘有苹果树图案的那扇四折屏风,沙发旁是柜式鱼缸, 一群肥胖的热带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下面堆着盆栽,野玫瑰、雪割草、仙人掌,每一盆都养的生机勃勃。
原来苏格兰没有把与我有关的东西都处理掉,而是提前搬到了这里。
更可恶了。
他早就有抓捕我来升职的计划了。
这和当年卖掉我换取仕途的津岛家主并无区别。
不, 也有。
津岛家主至少不会用甜言蜜语哄骗我,他从始至终对我不屑一顾,而苏格兰忍辱负重, 用了三年的蜂蜜陷阱。
正在这时,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
呵, 估计是来劝我认罪伏法。
出乎意料, 进来的人不是苏格兰, 而是一个长得不算英俊、板着扑克脸的年轻男人。
多半也是一名公安警察。
男人面无表情地拿起设置在房间外的电话, 冰冷机械的声音顿时传进了玻璃房内:“津岛小姐,既然你已经睡醒了, 那现在可以开始审问环节了吗?”
有意思。
我审讯过无数人,总算轮到我被人审讯了。
“好呀。”我搬来椅子在门口坐下,“满足我的条件,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他皱了皱眉,纠正了我的说法:“我没有让你开条件的打算,这里是公安部的地盘,你必须好好配合。”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那我配合个鬼。
他继续自说自话:“你的姓名、别名、出生年月日,居住地,职业,家庭情况……”
报了长长一串,并拿出了笔和本子准备记录。
我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顺嘴胡说:“姓名叫津岛橘太郎,别名琴酒的心肝,出生年月日是公元6世纪,居住地点在银河系,职业是日本警视总监——”
我还没说完,他重重地敲了一下电话。
“没让你胡说八道。”男人警告道,“你的行为将会影响你的审问结果,你最好考虑清楚不配合公安调查的下场。”
“嘤,好可怕。”我假装害怕,委屈巴巴地说,“我知道错了,警察叔叔。”
“叔叔?”男人的表情更阴沉了,但他似乎不想浪费时间和我计较:“我再问一次,你的姓名、别名、出生年月日,居住地,职业,家庭情况。”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话筒,用此生最大的音量发出尖叫。
刺耳的声音令男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片刻后,他冷冷地说道:“你完全不像是自首的态度。”
自首?
我怎么可能自首?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苏格兰的说辞。
难为他假模假样地帮我减刑了。
“我是被注射了麻醉剂抬进来的。”我朝男人一抬下巴,“我宁可死,也不可能向警方低头。”
男人顿了一下:“这件事我会自己查明。”
这种审讯方式注定问不出东西。
不忍心让老实人一无所获,于是我出主意道:“要不然你脱一件衣服,我回答一个问题?”
调戏公安警察罪行+1,可我无所谓。
连无欲无求的亲哥哥太宰都会背叛我,我还有能相信的东西吗?
好像全世界除了黑衣组织,都站在了苏格兰那边,当然了,黑衣组织也不站我这边。
男警察自然不同意脱衣服换取情报的无耻交换,不仅如此,他还厉声呵斥了我。
我死性不改地说:“你最好判我死刑原地执行,否则我不但要报复你,连你的老婆孩子也会一并抹杀。”
很好,恐吓警察,罪行+2。
看到对方愤怒的眼神,我的心情越来越美妙。
但是很快就不美妙了,因为苏格兰来了。
他依旧西装革履,左手拎着蛋糕盒,右手拎着一个便当盒。
不像是来审问犯人,倒像是来看望友人的。
这就是苏格兰的高明之处,用蜂蜜罐子把人泡软了,泡得晕头转向,然后便可以收割了。
他没有先看向我,而是朝男警察点了点头。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能根据他的口型辨认。
【风见,这里交给我。】
名为风见的警察担忧地提醒:【请您务必小心,不要开门进去。】
苏格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好的。】
男警察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地下室。
“橘酱,今天是你的生日。”
电话里传来苏格兰的声音,他把我关了起来,还在祝我“生日快乐”。
“我带了蛋糕和生日餐。”
他心情很好,居然朝我笑了。
……妈的,我一定要让他破防。
我瞥了一眼蛋糕,他做的是两只猫,一只抱吉他,一只啃苹果,啃苹果的那只猫还靠在吉他猫的身上撒娇,看得出来是在夹带私货了。
苏格兰掀开便当盒,第一层是寿司和牛肉汉堡,第二层是炸虾天妇罗和小菜,第三层是红豆年糕汤,第四层是苹果沙拉和草莓派……品种不伦不类,倒是挺对我的胃口。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酒。
“橘酱已经成年了,可以适量喝一点酒了。”
喝酒我有兴趣,然而瓶身上的苏格兰威士忌字样令我倒尽胃口。
我嫌弃地说:“麻烦给我换一瓶琴酒,再不济也得是波本酒。”
“抱歉,这里没有其他的酒。”苏格兰坚持夹带私货,拒绝了我的要求,“苏格兰威士忌配蛋糕味道是最好的。”
电话下方有一个方形的小玻璃窗,他打开窗子,将便当一份一份往里面摆。
……简直和投喂动物园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我抬脚踢翻了摆放寿司的盘子,寿司和牛肉汉堡滚了一地。
苏格兰终于不笑了。
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望着我说:“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连揍我的力气都不够。”
我气乐了:“你也知道我想揍你啊?”
“知道。”他小声说,“尽管是出于自身立场的原因,但我始终辜负了你的信任……只是橘酱,我并不后悔。”
——他当然不会后悔!安全从卧底的组织逃出,又抓到了一只俘虏,还结识了一帮异能力者。
升职加薪,他是人生赢家。
“因为以后我再也不用对你说谎了。”
太假了。
我嗤笑了一声,踢翻了炸虾天妇罗的盘子。
那只炸虾和苏格兰一样碍眼,我又踩了两下。
“你在把我当成猴子饲养吗?”
“……没有。”
无论我怎么折腾,苏格兰都是一副绝不生气的态度。
四个盘子被我踹翻了两个,他不敢再继续塞食物进来,思索了片刻后说:“橘酱,我打开门送进去,今天是你生日,红豆年糕汤还是要吃两口的。”
上一次喝到红豆年糕汤,是在两年前的生日时。
十八岁的津岛橘以为自己遇到了神。
十八件礼物的排场,与津岛家彻底划清界限的果决,雪色下青年俊美的笑容,温泉之旅、生日大餐,一切都如梦如幻,可最后剩下了什么呢?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被关押的两年里,苏格兰虽然能出入我的梦境,梦里的场景却只能由我本人的潜意识做主,因此他也没能成功给我过一次生日。
等等!他说要开门送进来……?
不是从小窗,而是从正门?
我有办法让他破防了。
苏格兰在门上输了密码,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拎着剩下的食物和蛋糕进来了。
“警官大人,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场。”我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眨巴着眼睛说道,“你是公安,在组织时如果把身份告诉我,万一暴露了,不仅会让你遭遇生命危险,也会影响卧底的工作。况且组织本来做的事就是错的,他们杀了好多人,实在是太坏了。”
苏格兰的眼神一点点软下来,他也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我又问道:“我也做了很多坏事,会被判死刑吗?”
“不会。”苏格兰很肯定地回答道,“你的案子在你成年的前一天已经立下来了,未成年人和成年人适用的法律不同,会宽容一些。况且有很多事你是身不由己,并不是主观意识去犯罪,加上你帮助过警方多次,抓捕过很多爆炸犯,并挽救过警察和民众的生命……这些事我都保留证据上交了。”
“真难为你能赶在我成年前一天抓我立案,你很辛苦吧,眼白都全是红血丝了。”
苏格兰轻声说:“我希望橘酱早点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掩盖我遭遇过的所有欺骗。
见我情绪缓和,他小心翼翼地将放在茶几上的蛋糕插上蜡烛,推了过来。
柔和的烛光中,苏格兰垂眸:“橘酱,许个愿吧。”
天时——只有两人在的时候。
地利——玻璃门打开了,我离出口更近。
人和——这骗子陷入自我感动中了。
“谢谢苏苏。”我凑过去在苏格兰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的眼神一瞬间怔住了,我眯起眼睛假装许愿。
蛋糕上的两只小猫看上去十分可爱。
可爱到只能被毁灭。
下一秒,它们被我拍在了苏格兰的脸上。
“去死吧。”
他似乎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里,躲闪不及,被糊了一脸的奶油。
我往外跑去,刚踏出门一步,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了,并扯回房间,摔在了地上。
好痛!!
身上的伤口几乎裂开,我发现自己的异能力竟然用不起来。
这绝对和太宰那个狗东西脱不了关系!
“诸伏先生!”
门口传来了风见的声音,抬眸便看到他举着枪对着我。
来得真及时,我瞄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明白自己活在监视之下,毫无隐私。
……话说原来苏格兰姓诸伏。
风见警惕地看着我:“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袭警。”
“是嘛。”我毫无顾忌地朝他挥了挥手,“所以你要开枪么?来呀~”
“风见,我没事。”苏格兰叫住了他,“橘酱的故乡,有过生日时往朋友脸上抹蛋糕的风俗。”
“……”
我不敢相信他能编出这种瞎话。
风见也不信:“我怎么不知道青森有这种风俗?”
苏格兰低下头,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将脸贴在了我的脸上。
黏糊糊的奶油令我十分火大,却听他颇为愉快地说:“现在知道了吧。”
第98章
肚子很饿, 但我不想吃苏格兰做的任何东西。
红豆年糕汤被我用来扔他,小甜点则被我用来扔风见了。
两人虽然躲开了攻击,但房间内却被我弄得十分糟糕。
“你居然袭警!”风见恼怒道。
“那就罪加一等好了。”我躺回床上, 闭上眼睛惬意地说,“好了, 你们可以滚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风见,”苏格兰叫住了他, “算了。”
算了?
能不算了吗?
现在的局面, 我属实是破罐子破摔了,但异能力被封住,也造成不了大的气候了。
苏格兰留着我,不过是为了让我认罪伏法,功劳记到他头上, 帮助他升职加薪罢了。
……和津岛家主殊途同归的套路。
“橘酱,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重新送来。”苏格兰声音平静地说道,他的情绪始终稳定。
“除了你做的, 什么都吃。”我睁开眼睛,“最好是蟹肉罐头。”
太讽刺了。
以前我很喜欢苏格兰做的料理,他做什么我都爱吃(除了猫饭), 现在我又无比怀念起那些吃到腻的蟹肉罐头了。
至少吃蟹肉罐头的时候我自在。
“好。”苏格兰答应了。
他蹲下身体, 整理起地上的餐盘和垃圾, 没有责备我一句。风见不能理解他的这种“舔狗”行为, 但也弯腰帮他一起收拾了。
不一会儿, 风见送来了十多个罐头, 却不仅仅是蟹肉罐头,还有蔬菜罐头和水果罐头。
不用想也知道是苏格兰送的。
他这个人总是自以为是, 觉得要考虑对方的健康,所以得营养均衡。我将蔬菜罐头和水果罐头挑出来,扔到地上,差点砸到风见的脚。
“你最好适可而止。”年轻男人再次警告道,“诸伏先生为你的事,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
“哦?”
听到有人为苏格兰发声,我十分感兴趣:“是么?”
“你觉得你为什么能住在这样设施齐全的环境里?被公安逮捕的嫌疑人可没有这种待遇,这是他多次请求上司得来的。”
我点了点头:“说下去。”
“他通宵加班了两天,明明很疲惫,却还是亲手给你做了蛋糕和晚餐。”风见顿了顿,声音软了下去,“我听说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但是你犯了错,诸伏先生是不能包庇你的,你不要太为难他。”
多体贴的下属啊。
看吧,苏格兰无论在哪里都很有人缘。
“我明白了。”我轻声叹息,“我不会再为难他了,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
当天夜里,我打开浴室的水龙头,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水里。
身为太宰的妹妹,我也很懂入水自杀,奈何之前被异能力限制了,现在既然异能力消失了,不就意味着我几乎不死的能力也无了吗?
然而不到两分钟,玻璃房就被打开了。
一阵很急的脚步声逼近,然后我就被拽出了水盆。
“橘酱,”耳边传来了苏格兰焦急的声音,“醒醒!”
我假装昏迷,在他即将对我进行急救时,我才朝他扮了个鬼脸:“没死呢。”
苏格兰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提高了音量:“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很好,他总算开始破防了。
毕竟如果我死了,他升职加薪的美梦就泡汤了。
我抱着手臂看苏格兰收拾水盆和地面,等他离开后,我将床单拧成长条,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准备试试太宰中意的吊死。
这次也依然没有得逞。
苏格兰即时出现,解开了绳子,硬是将翻起白眼的我救了回来。
第三次我用那盆野玫瑰砸破了自己的头,有点疼,但血从脑门上流下来的感觉令我觉得很温暖。
我心想,果然只有自己能温暖自己。
第四次我撞破了鱼缸,第五次——
没有第五次了。
一整夜,苏格兰和风见都被我折腾的筋疲力尽。
风见看我丝毫不知悔改,对苏格兰建议道:“诸伏先生,在这里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她自杀的工具,我认为应该将她转移到普通的地下室去。”
普通的地下室,就意味着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除了一张床,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对风见的话表示赞同:“对,最好再将我捆起来,才像对待俘虏的态度。现在诸伏警官这样做反而假的令人作呕。”
风见呵斥道:“闭嘴。”
“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诸伏警官?”
被我叫诸伏警官的苏格兰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后,他轻声说:“风见,你上去吧,我留在这里。”
我和风见异口同声道:“不行!”
风见冷了我一眼:“诸伏先生您还有很多工作,而且津岛本人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就是就是。”我附和道,“我绝对会攻击诸伏警官,要留也请留下风见酱,我要和他做好朋友。”
风见酱这个称呼的威力丝毫不亚于警察叔叔,风见嫌弃地拒绝:“我不和你做朋友。”
“书面工作可以拿到这里完成。”苏格兰没理会我们两人的意见,自说自话道,“况且津岛案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从“苏苏”到“诸伏警官”,从“橘酱”到“津岛”,有些东西注定回不去了,不,是我们都回到了原点。
——他当他的警察,我继续坐我的牢。
*
为了防止我再搞出妖蛾子,苏格兰留在了地下室里。他要整理的资料有很多,堆成了小山,一并搬来的还有一箱提神醒脑的黑咖啡。
他以咖啡续命,继续手头的工作。
太倔强了,宁可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也不肯撕破这层虚伪的善意。
“反正是坐牢,我在哪里都一样。”我用脚踢了踢他的后背,“诸伏警官,把我关去普通的监狱吧。”
他不理我,于是我又闹起了自杀。
这次自杀的方式是一口吞下苏格兰的脑袋,让自己被噎死。
“津!岛!橘!”
苏格兰放下钢笔,将我从他的头上拽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我。
“太宰君让我给你带话。”
——他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他给你买了巨额的人身保险,即便你自杀了,他得到的赔偿金也能让他衣食无忧。”
在苏格兰的眼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瞳孔在慢慢瞪圆。
“你想让太宰君如愿吗?”
当然不想。
太宰那个狗东西就应该一辈子穷困潦倒,买绷带都得蹲打折的时候团购!
我冥思苦想后,放弃了自杀,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苏格兰的旁边,看他整理关于黑衣组织的资料。
等我安静下来,苏格兰拿起了一本笔记本,翻开后问:“你的姓名,年龄。”
……又开始调查了。
我冷哼了一声,回答道:“津岛橘,20岁,已成年。”
“橘酱也成年了呢,”苏格兰感慨道,“立案时你还没成年,所以仍然按照未成年法来处理。”
“凭什么?”我一下子就炸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我会感谢你?告诉你,不可能。等我出狱了我也会继续投奔组织,继续犯事,绝不悔改。”
见他嘴唇紧抿,我幽幽地补充道:“除非你判我死刑,立即执行。现在我的异能力被封住了,警方要杀我很容易。”
“如何判刑不是我说了算。”苏格兰翻过一页纸,淡淡地说,“职业,家庭人口。”
调查仍在持续中。
“无业游民,一人为家。”
“什么时间接触到那个组织的?”
关于我的资料,苏格兰应该早就收集齐了,他却例行公事般,让我全部重复一遍。
无异于在别人伤口上蹦迪。
我以为我早就麻木了,却仍然会在提起被津岛家主卖掉,和太宰被迫分开时感到遗憾。
“自己种的苹果树,忙前忙后等了那么久,却一个苹果也没吃到,全部进了太宰的肚子,这太遗憾了。”
也会在提起白州自杀时感到愤怒。
“他和你一样是威士忌,不过他不是假酒,他只是想让我输而已,明明讲好成为我的心,结果是一颗黑心哈哈哈。”
提到白州威士忌时,苏格兰的表情显得格外沉寂。
对了,他至今都没有告诉我,他和白州的关系。
“你可以告诉我,你和白州是怎么认识的吗?”我最后一次叫了他在组织里的代号,“苏格兰。”
“告诉你之后,你可以签下悔过书吗?”苏格兰开出条件,“为黑衣组织工作的认错悔过书。”
“……”
时间静默了一刻,我缓缓地笑了笑。
“橘酱,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你年纪小,只要你认错,很快会获得自由。重新来过好吗?”
“要怎么重新来过呢?”我歪着头说,“我想不出来重来要做什么。”
“去上学,去读书,找一份喜欢的事业,用你的异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苏格兰意识到不妥,改口道,“不去帮助别人也可以,但是不要违反法律。”
“嗯。”我摇了摇头,“诸伏警官,我今年二十岁,大约有一半的时间在坐牢,我觉得可能我天生适合坐牢。”
“怎么可能有人天生适合坐牢?”苏格兰打断了我的话,“重新来过吧,橘酱。”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真丢人,一个警察低头求着一个罪犯低头认罪。
“判死刑太宰应该拿不到钱了吧。”我思索道,“如果他还是能拿钱,那就判无期徒刑。”
我自己都想吐槽自己的随心所欲了,仿佛判什么刑能由我自己掌控。
“还有你,不要指望能踩着我往上爬,升职加薪做梦去吧。”
“你在说什么?”苏格兰反问道,“你认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升职加薪?”
“不然呢?”我嘲讽道,“总不会是为了贯彻所谓的正义吧?”
“是!”
他还敢说是!敢毫不犹豫地说是!
“我父亲在竞选议员时,也说是为了正义,结果呢?”
苏格兰绷不住了,低眸道:“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但既然你对我存有恨意,可以赎罪以后,一辈子报复我啊。”
一辈子报复他,就得一辈子和他绑定。
这么划不来的事,傻子才做。
“我同意签悔过书,好好认罪,也会配合警方的工作,交代所有关于组织的秘密,但你们要满足我一个条件。”我突然改变主意,令苏格兰抬起了头。
我问道:“诸伏警官喜欢过我,是不是?”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竟然像初识时那样羞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
“那么诸伏警官,你永远不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满足这个条件,我就认罪。”我挑起了他的下巴,“你是要我,还是要贯彻正义?”
第99章
苏格兰没有给出选择, 反而问我:“这是你真实的心意吗?”
“是!”我气鼓鼓地回道。
真不真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气势。
虽然再也见不到他会令我自己难过,但是被这样骗来骗去, 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会更难过。
我重复了一遍:“选什么, 你说啊。”
苏格兰偏过了头:“橘酱,你一晚上没休息, 先睡一觉吧。”
——他在拖延时间, 企图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浇灭我的气势。
先前他坚持两年每晚到我的梦里陪伴我,致使我对他产生了根深蒂固的依赖,没办法下手杀他。
他必然认为再拖一拖,我就会原谅他了。接着深刻忏悔,公开承认自己的罪行, 并感恩戴德是他救我离开了黑暗的世界。
——多么优秀的诸伏警官。
——不仅深入敌营卧底,还拯救了失足的未成年少女。
——实在是太伟大了。
我仿佛看到他一路升职加薪高歌猛进,坐上警视总监的位置,而我却不知道要坐多少年牢, 出狱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做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你对我有过一句真话吗?”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始细数苏格兰的经典谎言, “程序员, 山崎桃太郎, 哥哥在国外考古, 朗姆心腹, 套出组织秘密是为了救我出去……整整三年, 你一直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胡说八道。”
没等他辩解,我又说:“但你是公安警察, 你不可能一来组织就亮明身份,说‘嘿,弟兄们,我是警察,以后就在你们之中卧底了,请大家多多指教’。其实我理解你的立场,换成是我,我也得说谎,不止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为了自己的使命。诸伏警官,你做得没有错,但我就是——”
……就是不能原谅。
我打从心底无法接受一个处心积虑送我进监狱的公安警察,哪怕替黑衣组织效命的我罪有应得。
苏格兰没吭声,嘴角耷拉着,头也垂着,像个倔强的小孩。
“对我来说,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死了。”
我见他依然采用拖延战术,决定转换攻击态度,“难道诸伏警官要为了自己的私欲,耽误警方的调查工作吗?到时候你可是整个公安部的罪人,你不怕你全家因你蒙羞吗?给你十秒的时间考虑,如果不做出选择,我以后就再也不配合任何审讯和调查了!”
“十、九——”
“好。”
在我刚倒数了两个数的时候,苏格兰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了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会交接其他人继续审理案件。”
我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和轻松。
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睑处打着转,我用力吸了吸,有些憋不回去。
“橘酱,你好好配合公安的调查,辩护律师我也已经帮你找好了,你不要怕。”
可恶!
在他面前哭出来的话,肯定又要当一回败犬了。
我赶紧转过身,故作潇洒地背对着苏格兰。
“……滚。”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原本准备阴阳他的一大堆话都没能发挥出来,因为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他发现我已经又变回败犬了。
“重新来过,未来可期。”
苏格兰给我送上了临别的祝福。
很体面,却也很空洞。
如今我一无所有,哪里还有未来可期?
在他离开地下室后,我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为了避开监控,只能将脸埋进膝盖里,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我对自己说,是你求来的,所以不能后悔。
永远都不能后悔。
*
那天以后,苏格兰果然遵守约定,不止现实生活,连在梦里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负责跟进案件的人变成了风见,以及一位通过变声器与我电话联系的警官,貌似对方还是风见的上司。不得不吐槽一下,这很有朗姆的做事风格。
……哪里都有神秘主义者。
调查不急不缓地持续下去,我变得十分配合,除了时不时地“折磨”风见,心情不好就拿毛绒玩具砸他。
“有人要见你。”
五天之后,风见对我说道。
我想都没想就朝他扔出了一只兔子玩偶:“心情不好,不见。”
风见接住兔子玩偶,说:“两个苹果派。”
甜食始终是我的命根子,我心动了:“起码二十个。”
“不行。”他冷声道,“给你这么多甜食,会让我挨骂。”
“经费预算不够么?二十个苹果派很贵吗?”我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届纳税人不够努力啊。”
“和经费没有关系。”风见面无表情地说,“吃太多甜食,对牙齿和身体都不好。”
我歪了歪头:“风见酱,你好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母鸡啊。”
“是老母亲,不是老母鸡!”风见扶了扶眼镜,稍稍给我涨了一个,“三个苹果派,不能再多了。”
“五个!”我讨价还价道。
“四个。”风见冷冷道,“我不是诸伏先生,不准跟我得寸进尺。”
“OK,成交!”
得到四个苹果派的我,这才想起来要和人见面的事。
“谁想见我?是我哥还是你们领导?”
“是诸伏先生的哥哥。”
诸伏先生的哥哥……
嘴里的苹果派立马不香了。
“风见酱,交易取消,还给你。”我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派放回盘子里。
风见嫌弃道:“你已经啃过了。”
“我临时决定头疼,麻烦你替我跟诸伏警官的哥哥说一声,改天再见面——”
“在下已经到了。”
从门口处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抬眸,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那里。
旁边的警察替他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眼罩。
顿时,一张年轻俊美的脸露了出来。
不用任何人介绍,我也能猜到他就是苏格兰的哥哥。
两兄弟有着极为相似的面部轮廓和五官,其中眼睛是最像的,都是上挑的凤眼。
“津岛小姐,在下姓诸伏,名高明,是景光的兄长。”
诸伏高明。
诸伏景光。
……原来苏格兰的名字叫诸伏景光。
糟了,他这么直接地告诉了我,那Boss会不会读取这部分的记忆,派出杀手处理他们?
我赶紧甩了甩脑袋,想将脑子里听到的关于苏格兰的信息全部忘掉。
等等,既然我是被太宰抓进来的,异能力又被封住了,那么他肯定已经知道防止Boss偷窥我记忆的对策了。
太宰对我也许不靠谱,但他对苏格兰还是靠谱的。
想到这里,我放下心来,学着诸伏高明的语气问道:“在下津岛,有何贵干?”
风见瞥向我:“你正常点说话。”
我立刻向诸伏高明告状:“风见酱说你说话不正常。”
“我说的是你,不是诸伏警官。”
……诸伏高明也是警察么?
他看了我一眼,礼貌地对风见说:“如果不让你们为难的话,在下想和津岛小姐单独说话。”
地下室里到处都有摄像头,单独说话只是为了耳根子清静。
大概是碍于上司苏格兰的面子,风见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诸伏高明:“诸伏警官,请您务必小心,津岛她随时会有攻击行为。”
我朝风见的头上扔了一只小鸡玩具:“我只会攻击你。”
等到这个监狱搭子离开,我开始浑身不自在了。
诸伏高明不急着开口,反而欣赏起房间里的热带鱼。
我有些心虚,生怕他问我鱼缸上方为什么裂了一块(被我闹自杀时用头撞的)。
他的视线落在一条金色尾巴的热带鱼身上,嘴角微勾了一下,“比之前的颜色更美丽了,津岛小姐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他说之前?
但热带鱼是我和苏格兰交往之后才买的。
“你见过这些鱼?”
“嗯,两年前景光让我帮忙照顾它们。”诸伏高明解释道,“不过他没有直接和我联系,只是委托别人将鱼送了回来。”
两年前是我被组织关押的时间,看来苏格兰从那时候起就忙着转移东西了。
真是诡计多端的卧底!
“然后最近又跟我把鱼要了回去。”
原来这些鱼是苏格兰的哥哥在养。
这不坑哥吗?哥哥把鱼养出感情了弟弟又要带走它们。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在卧底期间,你弟弟和你都不怎么联系吗?”
“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诸伏高明幽幽地说道。
“这也太过分了!”
“是的,非常过分。”他停顿了一下,眼睛里突然闪出寒光,“所以津岛小姐,你千万不要原谅他。”
“哈?”我怀疑我耳朵听错了。
所有人包括每天照顾我的风见,都叫我原谅甚至体谅苏格兰,因为他是勇敢的公安警察,是拯救失足少女的英雄。
唯独诸伏高明,他居然叫我不要原谅苏格兰。
我怀疑我耳朵听错了。
但面前的男人朝我鞠了一躬,再次重复道:“我为我弟弟的行为感到十分抱歉,他给你造成了不少伤害。所以请你不要强迫自己原谅他。”
“那个,”我抓了抓头发,“你和苏格兰……哦不,是和你弟弟景光关系不好吗?”
诸伏高明反问我:“关系好会三年里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吗?”
“……他首先要忠于国家吧。”公安警察和普通的警察有壁,即便诸伏高明是苏格兰的家属,也要戴着眼罩才能进来地下室。“不联系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们组织很邪恶的,要是发现他和警察有来往,说不定就歼灭你了。”
糟糕,我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还帮苏格兰说起话了—口—
“可是他跟我说辞去了警察的工作,转岗去做了程序员。”诸伏高明说,“实际上是被分到了公安部。”
程序员!跟骗我的话术一模一样!
苏格兰这货不是人,连亲哥哥都骗!
但看到诸伏高明沮丧受伤(?)的样子,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安慰。
……至少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苏格兰还造谣他哥在埃及考古挖矿,嘴巴厉害,会强吻女朋友什么的。
“肯定是上头要求保密的,万一他告诉你,你再告诉左邻右舍,传开来就不方便卧底了。”我开导起了诸伏高明,“之所以骗你去当了程序员,也是怕被你当成游手好闲的家伙,不想让你担心吧。”
“津岛小姐,你无需为他辩解,我并不打算原谅他。”
原来这人不是劝架的,是来结盟的。
身为苏格兰谎言受害者的我和诸伏高明十分投缘,迅速组成了“报复诸伏景光”的小分队。
队长,津岛橘。副队长,诸伏高明。
“今日大晦,津岛小姐喜欢荞麦面吗?”副队长提议道。
“叫我队长。”我纠正道。
大晦日,荞麦面。
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两年前那次失败的跨年。
我每天零食点心,也很久没有正经地吃过饭了。
于是我转头给风见打了电话:“风见酱,马上送两份高端的米其林荞麦面下来,不然我死给你看。”
风见:“……”
挂了电话,我不好意思地对诸伏高明说:“不好意思,我总是欺负他们公安。”
副队长立刻站队:“是他们先欺负你的。”
很好,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然而,负责送来荞麦面的小兵却不是风见。
而是一个戴着猫猫头套的可疑男人。喂,这身高和体型,怎么看都是苏格兰吧!
“诸伏景光!”我阴阴地磨了磨牙,“你说过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的!”
被识破的某人没吭声,他转过身,我看到他的衣服上贴了一张纸条——
【这是景光猫猫】。
第100章
景光猫猫!
我还津岛咩咩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上手扯下了他的头套,露出了一张委屈巴巴又满是愧疚的脸。
“诸伏警官,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话虽如此, 比起愤怒,我心里更多的却是感慨。
……最起码苏格兰活下来了。
他没死, 活蹦乱跳地离开了黑衣组织,重新回到了光明的世界里。
如果他死在了那晚的天台, 我现在估计是满地球寻找让人死而复生的异能力了。
看来无论是哪条路, 只要我心里有他,都不会好走。
“景光,你怎么会在这里?”诸伏高明问道。
苏格兰不好意思地说:“我做了年越荞麦面和鲷鱼烧,想要拿给你们吃,高明哥哥, 橘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的新年,从未有过快乐。
距离快乐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的大晦日。我努力擦窗户做家务, 企图讨苏格兰的欢心,哪怕他根本不想看到我。
那时候他对我真敷衍啊。
我伸出手,慢慢靠近他手里的盘子, 看得出来苏格兰有些紧张, 毕竟这些天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掀翻他的盘子了。
但今天有诸伏高明在场, 我不能太造次。
……人家总归是我的副队长, 要给个面子。
我瞥了一眼盘子, 两份年越荞麦面, 四个鲷鱼烧,很好, 没有苏格兰自己的份,还算识相。
一份荞麦面归诸伏高明,另一份荞麦面和四个鲷鱼烧都归我。
苏格兰的烹饪水平似乎更高了,简单的荞麦面味道堪称完美,鲷鱼烧也是苹果馅的。
咕咕——
嗯?
什么声音?
我瞥见苏格兰窘迫的表情,立刻明白了这是他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鲷鱼烧还剩下最后一个。
诸伏高明优雅地擦干净嘴唇,对我说道:“津岛小姐,多谢款待。”
“不用谢我。”我摆了摆手,“是你弟弟做的。”
“如果没有津岛小姐,景光今年也不会与我共同度过大晦日。”诸伏高明说。
我以为他要说感谢我救了苏格兰,避免了他的牺牲,没想到他却望着苏格兰继续说道:“你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回长野过年了。”
“抱歉,我工作有些忙。”苏格兰说,“下次一定。”
好家伙,居然开始给亲哥画饼了。
“差点忘了。”诸伏高明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津岛小姐,请收下这个——”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十万日元。
大晦日,信封,钱。
我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给我的年玉吗?”
诸伏高明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高明先生!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年玉!”我捧着信封美滋滋地说,“这笔钱我才不会用,我要带进坟墓里!”
金钱拉近人与人的关系,我对诸伏高明的称呼一下子从“诸伏先生”变成了“高明先生”。
“橘酱,这不是你一次收到吧,我也给过你年玉。”苏格兰纠正道。
他的确给过我两百万的高额年玉。
但我还没花就被关进了组织的地下室,放出来没过多久又进了日本公安的地下室。
“你那笔钱不算,”我冷冷地说,“我一日元都没用上。”
苏格兰嘀咕:“那这笔钱你也不能出去消费啊。”
对哦,我还在关押阶段,理论上外界给我的任何东西,公安警察都有权利没收。
“就你话多,闭嘴吧!”
我拿起最后一个鲷鱼烧,塞进了他的嘴里。
——忙着给别人做荞麦面和甜点,结果自己却饿着肚子,果然是苏格兰的作风。
以前我,波本和苏格兰三人同住时,每次吃东西只剩两个时,他都会主动让给我和波本。
我记得有一次剩了一块巧克力饼干,苏格兰让给我吃,我知道他也喜欢巧克力味的东西,便掰了一半给他。
结果我的那半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于是他把自己手上的那半又喂给了我。
“橘酱是给我吃的吗?”苏格兰举着鲷鱼烧问。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我竟将他与记忆里的苏格兰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公安警察诸伏景光,不是我的苏格兰威士忌。
“明知故问。”
“谢谢橘酱。”
我不想看心情明显变得很好的苏格兰,便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他的猫猫头套。
头套背面有一排奇怪的符号。
乍一看似乎是头套上的装饰图案,但其实不是。
——这是太宰教过我辨认的暗号。
看来给苏格兰出主意,戴着猫猫头套进来看我的人是太宰。
因为太宰和他所在的侦探社帮过苏格兰捉我,后者便错误地认为太宰已经被感化了,是会站在他那一边的。
黑泥哪能那么容易被感化呢?
白州也好,苏格兰也好,都是被太宰利用的工具人而已。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苏格兰也很可怜。
没关系,我可以让他更可怜一点。
“高明先生都知道给我年玉,你不知道给吗?”
见我主动示好,苏格兰有些意外,但立马就答应道:“当然有了。”
他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信封。
很薄,没有诸伏高明给的厚。
我又要嫌弃了,倒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不要告诉我,你把工资卡当成年玉送给我了。”
苏格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给了我,我也没办法花。”我将银行卡塞进信封里,叹气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判我个死刑。日本死刑是怎么执行,只有绞首这一种吗?到时候我的头掉了还给我缝起来吗?”
“橘酱,你不要乱想。”苏格兰安慰道,“你是未成年立案,也不是主犯,加上你做了很多对社会有贡献的事,量刑方面不会是死刑。”
对社会有贡献?还不是被他利用了才贡献的!
一想到我被他牵着鼻子做好事就很呕血。
“那会不会无期徒刑?”我吸了吸鼻子,假装委屈,“或者一下子坐二三十年的。”
“不会。”诸伏高明很肯定地说,“结合你的实际经历来看,你只是被人利用。”
“我大概是脑子不好,总是被人利用,无论是反派还是正义的一方。”我看了苏格兰一眼,他虽坦荡却也内疚。
“反正进了监狱,一年半载也出不来,诸伏警官就好了,每天都可以在外面玩,都可以晒太阳见朋友。”我故意刺他,“你是自由的。”
自由的诸伏警官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会进去陪你。”
“诶?”听到他说要进监狱陪我,我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要去抢银行还是绑架杀人?”
“景光,难道你——”诸伏高明顿了一下,没吭声。
苏格兰轻声说:“我打算先申请公安警察转狱警。”
公安警察转狱警,从保护国家变成看守犯人,活动范围一下子就小了。
我思考了片刻,确定这不是升职。
“高明哥哥,我……想好了。”苏格兰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的兄长提出反对意见。
如果他是我弟,我能抽死他。
但诸伏高明很淡定,也很大度地说:“你早已成年,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
“谢谢高明哥哥。”得到了来自兄长的支持,苏格兰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把橘酱交给别人看管,我是没办法放心的。”
我阴阴地磨了磨牙,判断不出他这句话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我闯祸。
零点过后,诸伏高明起身告辞,苏格兰连亲哥都没送上去,厚着脸皮留下陪夜。
“风见录了寺庙撞钟的声音,橘酱你听——”
“你肚子饿不饿,我再去帮你做一份鲷鱼烧,或者苹果派也可以哦。”
“橘酱你想不想看红白歌会?”
第一次觉得苏格兰这么吵,叽叽喳喳什么都要跟我说。
我歪过头看他:“搞清楚一点,我现在是犯罪分子,你是公安警察。”
苏格兰垂眸:“但橘酱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太可笑了。
狗血又可笑。
“你还是不要转狱警了。”我劝解道,“恋爱脑有我一个就够了,你本意也不是为了和我谈恋爱,只是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演戏太投入,便误以为自己真的爱上我了吧。”
“不,”苏格兰摇摇头,“我对橘酱,实际上是……一见钟情。”
提及感情话题,他的耳根子红透了,声音却没有小下去。
他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认识你了。”
“……”越听越不可信。
这男的现在是为了让我消气,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了。
哼,说谎谁还不会说了。
“我们讲和吧。”我朝他伸出了手,“诸伏景光,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了,让我们重新来过吧。”
苏格兰迟疑了。
他也不信我会这么快原谅他。
于是我作势要收回手:“不来就算——”
手被握住了。
他温暖的手掌将我的手指一根根包住,然后小心地捏了捏。
“橘酱,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欺骗你了。”
呵呵,刚才还在骗我,见鬼的一见钟情。
“真的,再也不会了。”他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哽咽,“在组织时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很抱歉伤害了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踩着你升职加薪……”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他极力想证明自己和津岛家主不同,甚至要申请从公安警察转为狱警。
我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苏格兰的头。
“苏苏不哭。”
……哭也没有用。
“我还是很喜欢苏苏的。”
……喜欢,也没有用。
苏格兰是靠在我的膝盖上睡着的,我们算是全世界最奇葩的一对情侣了,公安警察卧底犯罪组织,竟与犯罪分子假戏真做并将其抓获,在牢房里跨年。
第二天早晨,苏格兰睁开眼,漂亮的蓝眼睛眨了眨。
“橘酱,早安。”
“早安,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有什么愿望吗?”我笑眯眯地问道。
苏格兰想也没想地回答:“想和橘酱永远在一起。”
“是嘛。”马上就要破灭了。
“橘酱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当然是,”我凑近苏格兰的耳边,然后突然很大声地说,“无罪释放,逍遥法外!”
啪嗒。
啪嗒——
整齐的脚步声从地下室的门口传来。
为首的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
……这是太宰的计划。
他本意只是想借苏格兰的手,将我带离黑衣组织,仅此而已。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格兰一下子清醒了,皱了皱眉:“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我们来说,要找出公安的地下室很容易。”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根据上级指示,津岛橘现在交由异能特务科处理。”
苏格兰不愿意放人:“哪个上级?”
“抱歉,诸伏先生,你无权知晓。”坂口安吾看向我,“津岛小姐,欢迎加入异能特务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