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古代世界20

    江言愣了愣, 看着眼前手脚僵硬的俊美男人。

    嗯?他这么大一个美人呢?

    一样精致的眉眼,就连微微上挑的凤眼都如出一致,银白色的长发在暗夜中耀目的如同灯盏, 幽绿色的瞳孔像是只张着利爪的小猫般叫人心痒痒。

    女装的时候,他就是一颦一笑魅惑人心的苗疆美人;穿回了男装, 一举一动却又不显半分女气,反倒有某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江言慢慢地眨眨眼。

    “你竟是男子?”

    阿图里只觉心头酸涩,但如今种种皆是自己咎由自取, 怨不得任何人。他怕看见江言嫌恶的目光, 慌乱地想要解释, 却又无从开口。

    一开始隐瞒身份的是他, 想要利用江言也是他,甚至最开始他就是想着让江言死在今夜。

    江言却只是笑笑,“早知如此,我不该送你那些样式的簪子。你想来定不喜欢。”

    不,他喜欢的。

    他很喜欢那些簪子, 吃食,稀奇的小玩意。他很喜欢。

    阿图里抬眸想要解释,却撞进江言的一汪眼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恶心, 没有怒意, 只是平静的漠然。

    阿图里立刻就呆住了。

    眼前人不在意。

    不在意他是否是男子,不在意他的欺骗, 也不在意他的身份。

    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在他眼里,自己的慌乱与无措都显得可笑。因为一开始这人就是见色起意而已。

    仅仅是见色起意。

    眼眶渐渐酸涩, 阿图里装作恶狠狠的模样,语气中却藏着闻者落泪的心酸, “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眸,不想让自己狼狈落泪的模样落入眼前人眼中。

    短短几日,竟让他这个苗疆圣女栽得这样深。

    江言一脸茫然。

    眼前人并不回答他为了缓和气氛说的玩笑话,却是脸色变了又变。

    难道是准备现在杀了他?

    这么想的话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可以解释了,不过是杀人之前先陈述一下罪状。

    江言了然地闭上眼睛。

    半天没等到剑破空而来的声音,预料之中的疼痛也迟迟未到。

    反倒是慢慢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动。

    这铃铛声是从面前传来的,显然不止一处,从上到下都有规律地响着,像是……

    江言疑虑地睁开双眼。

    阿图里不知何时脱去了他的盔甲,盔甲下是一身如火般灼目的嫁衣。不同于中原的嫁衣,苗疆的婚服特意别上了大大小小的银饰,随着阿图里的走动间碰撞出叮铃的声响。

    他的脚踝、手腕处也各自别了银色的铃铛,与银白色的长发相衬,显得皮肤几分病态的苍白。

    美人红妆,无疑是极美的。

    江言的眼神里忍不住带了几丝对极致的美的欣赏。

    阿图里逼近几步,近得离江言只有一指的距离。

    银饰的晃动与铃铛的不住声响晃的江言有些头晕。

    他愣愣地看着阿图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夫君,” 阿图里轻笑了一声,是女装时的声调。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君已经误了吉时,还要愣在此地吗?”

    若是贪图美色,那就趁他还未年老色衰,及时行乐。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微微挑起的凤眼含住笑意,嘴角勾起,左脸的一点血痕在暗夜中愈发显出几分艳丽与糜糜。那眼神里似乎藏着钩子,拉扯着对方的心绪。

    可惜对面实在不解风情。

    江言呆住。

    什么洞房?现在该送他上路了才对。

    江言抿紧了唇,赶紧找补。

    “我抢你来做我的妾室,不过看上你的容貌而已。你却是个男人,实在是恶心至极!”

    已经给台阶了,快些动手。

    阿图里眼眸暗了一瞬,笑意僵在脸上。

    江言继续道:“不过是些随意买的小玩意,竟还真让你陷进去了?哈,实在可笑。”

    阿图里的眸色渐深,显出几分压抑。

    江言又要再接再厉,阿图里却听不下去了。他突然晃动手腕,手腕处的铃铛里射出一只肉眼不可见的蛊虫,片刻便钻进了江言的皮肤。

    江言立刻觉得头有些昏,脑子里混混沌沌像是多了一道声音。

    这是控制用的蛊虫。

    被控者依旧保留自己的意识,只在控制者晃动特定的铃铛时听从控制者的命令。

    江言立刻反应到。他曾在别的世界学过一点蛊毒,知晓这种蛊毒唯一致命的伤害。

    “过来,吻我。” 他脑子里响起阿图里的声音。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阿图里却显出几分不安与紧张。

    江言半晌没动。

    阿图里终于疑惑地上前几步,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见江言的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阿图里大惊失色,近乎癫狂地抱住江言无力跌倒的身体,看着他肉眼可见的脸色灰败下去。

    “你怎么?”

    “怎么知道如何逼蛊虫出体?”江言断断续续地接道,伴着几声咳嗽。

    逼这种控制性的蛊虫出体,必会立刻毙命。只是知道这种苗疆古法的人少之又少,阿图里才没有防备。

    兜兜转转也算是阿图里杀了自己,江言十分满意自己的结局。

    他慢吞吞地抬手,摸上阿图里头顶银白色的长发。很软,跟想象中的一样,江言一直想摸。

    “因为,我最恨被控制。”

    怀中人终于慢慢地没了气息。

    手腕上的铃铛也立刻没了色彩,成了灰色的废石。

    很久,原地响起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像是野兽的哀嚎,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深渊。

    ……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

    沈临微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扶住一边的廊柱,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沈大人,”一边的太监察言观色地看着自己的神色,“沈大人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奴才可要去延后大典?”太监小心翼翼道。

    “不必。”沈临微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殿下让他今日务必登基,殿下把这天下交到了自己手里,他不想让殿下失望。

    沈临微任由太监宫女们整理着他的新皇礼服,头上顶着的玉冠实在太过沉重。或许是因为这玉冠的缘故才会如此心悸。

    礼乐声响起,庄重的编钟声响震动着整个紫禁城的空气。这是新帝的加冕之礼。

    太监远远地跟在沈临微的身后。马上就要到大殿了,只要进了大殿,沈大人就不能叫沈大人了。该改口叫陛下。

    但沈大人终究停住了脚步。

    太监在宫中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眼看出沈大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那半藏在袖中的指尖紧紧地握作一团,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跟着的侍卫一句:“江府,江府可有什么消息?”

    侍卫们不知这江府有什么特别之处,虽说江映江大人是个不小的官员,但在帝王的加冕之礼上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吗?

    侍卫们只能尽职地摇头,“大人,并未听说江府有什么消息。属下这便去打听一番。”

    “不,”沈大人却摇摇头,又道一声,“不。”

    他猛地将头上的玉冠取下,随便夺了一位侍卫的马,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就策马离开了原地。

    留下太监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临微的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只听得见风极速划过的声音,和自己越来越不安的心跳。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沈临微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明明刚刚才和殿下道别,殿下还好好地骑着马离开。应该不会有事。

    但他就是害怕的颤抖。

    江府的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整个江府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外面守着的侍卫认出这是即将称帝的沈大人,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口中喊着参见吾皇,其实心底也在纳闷这新帝怎么不在大殿例行大典,却跑到了他们江府来。

    沈临微一言不发地冲了进去。

    不在前院,也不在大堂。一直找到后院的小廊,沈临微才猛地顿住脚步。

    殿下安静地躺在阿图里的怀里,身上依旧穿着他方才为殿下整理好的衣裳,那腰带都是沈临微觍着脸系上的。

    然而阿图里的神色太平静了。

    平静到了某种极致的绝望。

    沈临微颤抖着双手看着,突然有点不敢走过去。

    他从来都不奢望能得到太多,能够得到殿下的注视便已足够。然而今晚的自己又实在得到了太多太多,叫沈临微一再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只有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不是梦。

    他真真切切地拥有过一瞬间,又痛彻心扉地再次失去。

    原来物极真的必反。

    老天或许看不惯他的喜悦,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代价。

    沈临微突然想起那时候,他狼狈不堪地跌坐在泥泞中,满身伤痕,卑贱如泥。殿下从伞下递出的指尖。他拼命地擦拭着被泥沼打脏的手指,想要牵住殿下的手。

    那是他这么多年的腌臜里,唯一的一方净土。但老天还是觉得他太脏了,太脏了。

    沈临微觉得脸上凉凉的,他以为是雨水,面无表情地想要拭去。却终于反应过来天上并未下雨。

    那日他的手也并未沾上泥沼。

    第62章 古代世界番外

    在江言死后, 阿图里才开始慢慢读懂自己的心。

    那一天他抱着江言的尸体,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去,却又无声无息。沈临微疯疯癫癫地带走了江言的尸体, 几乎要一剑杀了他,还是暗卫替自己挡了一剑, 拉扯着他离开了江府。

    他穿着那身嫁衣,穿了很多天。阿图里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脱下,或许因为还不敢相信世间事的荒谬与残忍。

    明明早上的时候, 江言还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 衬得他格外俊朗。他倚在门边笑着看自己, 眉眼里盛满了温柔, 让阿图里的心里忍不住跳了一跳。

    可一瞬间,那人就满身是血,毫无气息地躺在怀中。再也无法温柔地看着他笑,再也无法一遍遍叫他阿图,再也无法每天给他带些稀奇古怪的物什。

    阿图里受不了这种感觉, 像是什么东西哽在喉头。

    没有眼泪,只是心揪到了极致的酸涩,仿佛一双大手狠狠地揪住了心脏, 不允许呼吸的存在。

    他只是想让江言听话一点啊, 想让江言不要说那些叫人难受的话,他从没想过江言宁愿死也不愿意受控于人。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他们还没有洞房花烛夜。那嫁衣是他和江言一起去挑的, 婚房是一起布置的, 就连请宾客的请柬都是两人一起坐在案台边写的。

    被暗卫拖着带回苗疆的路上,与其说是悲恸, 倒不如说是悔恨。一开始,阿图里觉得这种情绪不会延续太久, 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

    他不曾哭过,只是愈发沉默,愈发喜欢将自己埋在公务中。侍女们常常觉得从中原回来以后,圣女变得更加看不透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某些情感不会消失,只会被害怕受伤的人刻意地隐藏,直到什么时候藏无可藏。

    某一日,侍女从不知什么地方翻出来一根簪子。中原花样的簪子,雕着镂空凤纹,中间的小银圈上别着小铃铛,在风中不住地响。

    侍女笑着问他,“圣女大人,这簪子瞧着是中原的样式。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阿图里沉默着接过那簪子,铃铛晃动的声音瞬间让他想起在江府的时候。江言似乎格外爱给他买带铃铛的东西,每次回府时都伴随叮铃的声响,像是在提醒阿图里他来了。

    江言于是笑着唤他,“阿图啊,你每天神神秘秘地都在做些什么?”

    在跟属下密谋,商量着如何亡了他们江家效忠的帝王。

    阿图里每次都随便扯了点话糊弄过去,江言却也从未多问。有时候阿图里觉得江言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居心不明,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然而这个人再也不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真真切切地摸上他的发顶,像第一天遇见时那般鲜活地叫着自己美人。

    每想起江言这个名字,阿图里都会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剜掉一块,做什么都闷闷的,那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胸膛,喘不上气,也说不上话,更没有眼泪,只有无穷尽的压抑。

    因为死去的人无法再回来。

    阿图里捧着那簪子,很配他的颜色,金色的纹饰与朱红的凤纹,都是他爱穿的艳色。

    日积月累的压抑与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无数积攒的情绪像是破闸的洪水,席卷而来。

    他终于无法抑制的泪流满面。一开始只是无声地留着泪,后来无法停止的抽泣,到最后毫无形象地像一只野兽般低吼。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阿图里想。

    但是他罪有应得。

    他不该一开始就抱着目的接近江言,不该放任自己的心一步步坠落而不肯承认,更不该用蛊虫妄图控制他,想让江言变成自己的一个提线木偶。

    他真的很想江言,很想很想。那些利益与棋局交织下的日子背后,却是实实在在的半个多月的相伴,那些灯下的话语,案桌前的对视,保留的距离,那些心在颤动的瞬间,情不自禁时想要触碰却收回的手。

    他那时不懂自己的心为什么总是跳的这般快,幼时的经历让他对世间一切情感都不抱任何感觉,阿图里觉得江言也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过客而已。

    而在那人死后,他才慢慢,慢慢地读懂自己的心,读懂自己为什么会偶尔的迷茫,怀疑。

    苗疆最擅玩弄人心的圣女,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泪流了很久,到泪腺似乎已经干涸。阿图里于是默默地坐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的时候,他找到族中的长老,炼了一对专用的蛊虫。

    那只子蛊被他塞进他亲手织的布娃娃中,里面藏了几根江言的发丝,母蛊则入了他的体。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江言正俯身盯着他看,看见他醒来,弯起眉眼笑了笑。

    阿图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像是要将人刻在脑海里。

    这是梦吗?

    “怎么愣愣的?在想什么呢?”江言穿着那身熟悉的紫金细纹红袍,整个人有种贵气逼人的意味。

    “阿图,我等会去前院接待客人。阿图别紧张,等到了时候我就来接你。”

    阿图里根本不听江言的话,他猩红着眼,猛地抱住眼前人,但动作间又十分轻柔,生怕眼前人再一次毫无征兆的消失。

    怀中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但阿图里选择视而不见。

    江言奇怪道:“阿图,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阿图里勉强挤出笑容,“没事,我没事。我真是想让你多陪陪我。那些宾客有下人招待,你就陪着我不好吗?”

    江言只好依着她,“好吧,阿图。我陪着你。”

    他陪着阿图里画着新娘子的妆,勾黛眉,贴花黄,一点红唇,眼尾上抹些金黄色的细粉。阿图里一动不动地任他操作,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言。

    阿图里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面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同样穿着一身婚服,只是眼下满是青紫,写满了疲惫。

    阿图里看着江言眼中的自己,莫名想流泪。但他还是忍住,认认真真地看着江言。

    “阿言,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郑重其事道。

    江言停下手中的动作,顺势看他。

    “我骗了你。我并非什么无依无靠的苗疆舞娘,我跟你回江府,其实是因为我身份特殊可以有借口让苗疆出兵。我也并非女子,我一直在骗你。”

    江言眨了眨眼,并没说什么。

    他的手掌抚上阿图里银白色的发顶,温柔地一如既往,正像那日他死前一样,笑着抚上他发顶。

    阿图里终于忍不住安静地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他想让江言一直陪着他,哪怕子蛊不能离开母蛊片刻,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甚至也并非真正的江言,不过是他记忆中江言的投射。

    可他还是犹豫了。

    “我不会再用蛊术控制你了。阿言,你走吧。”

    阿图里退几步,坐在床榻上,看着江言疑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转身,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一走出房门,离开母蛊超过了十米的距离,江言身子猛地晃了晃。在阳光下的子蛊活不过片刻,江言终于慢慢倒在了地上,又渐渐消失不见。

    阿图里静静地坐在后面看着,看着冰冷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说的话并无人回应,除了这空旷房间的回音。

    “阿言?”他颤抖道。

    无人应答。

    浓重的黑暗像潮水一般将阿图里包裹,他在这黑暗的正中间清醒地沉沦。

    第63章 坏蛋总裁言1

    “你没答应?!你疯了?”

    经纪人那肥胖的像气球一样地身躯猛地跳起来, 让奕泽忍不住想起被什么东西完全覆盖住的窒息感。

    他冷笑一声,锐利的眉眼在讽刺的笑里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竟让经纪人看愣了一瞬。

    有这样的颜值, 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个性,怪不得江总使尽了手段也要把人逼到自己床上。

    经纪人知道奕泽不服, 他叹了口气,微微放缓语调。“我说奕泽,你要知道, 江总指头缝里随随便便撒下的一点钱都可以买下我们整个公司了。不过是陪他玩一玩, 你的所有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有什么不好呢?”

    奕泽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 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经纪人咬了咬牙。

    这个奕泽,除了长相是真的不错,其他方面就像石头一样硬的叫人无处下手。

    但也正是这种硬气吸引了江总不是么?江总有无数的情人,什么类型都有,偶尔一次看见这样的人, 想要尝尝鲜而已。

    “你知道江总的手段吗!他有的是方法让你乖乖躺到他的床上,但要是真到了那种地步,你, 我, 都别想全身而退!”

    回应他的是冷漠地一瞥。

    “你那个病重的母亲,医疗费越来越多了吧?还有那个赌博的父亲, 就凭你还得起这么多钱吗?不过是一晚上的事, 能怎么样?”

    奕泽嗤笑一声。

    “不会怎么样?听说那些被江言包养的玩物,可都是好端端站着进去血淋淋躺着出来的。你难道要告诉我, 江言那些恶心的癖好都是假的?都是谣言?”

    经纪人哽了一下。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他也不希望奕泽在江总那里受什么虐待。可是那毕竟是江总啊, 站在名利场的顶端,江总几乎可以用钱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自己再想想吧。”

    奕泽这个性子,真是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经纪人想起当年从地下拳场发现他的时候,属实被惊艳到。那个不大的地下拳场,血迹斑斑,充斥着黑暗,暴力,叫嚣,阴暗的光线让人忍不住战栗。

    奕泽就站在拳场的中心,如狼一般狠戾的眼睛直直望向了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经纪人,敏锐地让经纪人吓了一跳。

    那刀锋般锐利的眉眼,那种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一下让经纪人激动起来。

    他确信自己实在挖到了一个宝,一个暂时蒙尘但一定会发光的金子。

    然而事与愿违,奕泽的家庭情况太糟糕了。病重的妈,爱赌的爸,年幼的弟弟,虽然奕泽并不算破碎的他,但也差不了多少。

    奕泽就像是处在沼泽的正中心,每一次挣扎都只让他陷得更深。

    经纪人摇了摇头,慢慢地离开了奕泽虽狭小但还算整洁的家。

    奕泽等经纪人走后,上去将灯关掉。电费挺贵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慢慢地在黑暗中坐下,狭小的房子里没有沙发,他就坐在椅子上,沉默着。

    这种安静并没能维持多久。

    奕泽很快听到窗外细微的响动,他的警惕性一向很高,听见声响的那一刻就立刻站起来。

    只是来人显然知道他不好对付,不等奕泽反应,左边的窗户被什么东西猛地砸碎,玻璃碎片立刻落了一地,伴随着几声混乱的脚步。

    一、二、三……六个人。

    而且都带了家伙,体重不轻,不好对付。

    来不及逃跑了,奕泽只能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

    为首的大汉脸上有一道贯穿左右的疤,眼神阴冷地像是地沟里的毒蛇。

    “喂!”他恶狠狠地盯着奕泽,手中的斧头一上一下地抛着,“你老子又跑了,上次的钱他妈还没还清。你不是当大明星去了吗?快点给钱。”

    然而仅剩的一点钱被拿去付了母亲的医药费。

    奕泽知道,看这几人的架势,要是今天没要到钱是不会善罢甘休。少个胳膊少个腿,在这些要债的人眼里是最轻松的要债途径。

    他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衬着为首的刀疤一个回头的功夫,猛地踹了一脚他拿着斧头的手腕,刀疤脸吃痛,手中的斧头哐当掉在地上。

    奕泽立刻踢远斧头,下一秒被反应过来的刀疤脸狠狠踹在墙上。

    紧接着是一场混乱的打斗。奕泽的拳击不错,但毕竟双拳难敌六手,他很快就被打的快要无还手之力。

    不行,他打不过。

    奕泽忍受着全身上下钻心的疼痛,猛地从几人打破的窗户处冲了出去。他跑的很快,一点也不敢停歇,因为一旦停下来,等待他的必然是无法想象的后果。

    眼前因为眩晕而不住地黑色一片,不知道何处的伤口在慢慢往下流淌着血。全身上下都在告诉奕泽,他已经到了极限,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双腿完全是机械地往前迈着,一步一步。奕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见路灯不断往身后退去。

    四周是完全不熟悉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但周围景致肉眼可见地富贵起来。

    …

    奕泽终于筋疲力竭地倒在一栋别墅的门前。

    很高档的别墅,里面有明亮而温暖的灯光。奕泽隐隐听见悦耳的音乐,很好听的,奕泽想不出太多语言来形容那种感觉。

    或许像将死的人看到了天堂的入口。

    奕泽凭着最后的力气冷笑了一声。

    他这样的人,也配上天堂吗?

    刀疤脸终于追了上来,但不知道为何有些犹豫,在远处神色莫名地没有上前。

    奕泽眯了眯眼。

    是因为…这栋别墅的主人吗?

    下一刻,紧闭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扑面而来的暖气和温暖的光芒立刻席卷了奕泽的身体。

    奕泽愣愣地抬头看去。

    来人穿一身淡灰色的衬衫,领口处的扣子随意解开几颗,袖口露出的蜜色肌肤显示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禁欲又不至于太内敛,深沉却又不凌厉。

    奕泽没有太看清男人的脸,但男人显然五官生的很好,似乎生来就是任何场合的焦点。

    男人垂眸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奕泽忍不住想着现在自己的模样。满脸的血痕,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狼狈不堪。

    与这个人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远远地看了一眼刀疤几人,没说什么话,但刀疤几人却立刻鞠着躬飞快地离开了原地。

    奕泽扯了扯嘴角,觉得挺讽刺。

    “先生,”他断断续续道,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传出来的,“让我待一下,好吗?就一会就好。”

    刀疤脸他们显然不敢靠近这个人的别墅,自己算是误打误撞闯进了暂时的保命之地。

    那人身后的仆人或是管家,听到这话连忙走出来,仔仔细细地搜查了奕泽一番。没有摸出什么武器,仆人探寻的目光看向男人。

    “进来吧。”

    很平静的声音,毫无起伏,却似乎有某种压迫感。

    奕泽莫名其妙地颤抖一下,却不是因为畏惧。他自己都说不清那种感觉。

    仆人扶着奕泽起来,搀扶着他慢慢进了门。里面太干净了,几乎看不见灰尘的地板,奕泽下意识地回缩了一下。

    他身上太脏,会把地板搞得很难清理。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奕泽没有再看见那个男人。他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蜷缩着,等待追债的人暂时选择放弃自己。

    或许是因为太过筋疲力尽,又或许是因为屋内的暖气太舒适,音乐太舒缓,奕泽本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竟不知不觉地在这样的氛围里睡着了。

    等到仆人来叫醒他,奕泽才恍然惊醒。他沉默着鞠躬道了谢,又道,“麻烦您替我向那位先生道声谢。”

    其实这句话也不必说。

    随手救一救他,对那位先生来说,应该不足挂齿吧。

    奕泽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别墅。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不是适合讨债的时机了。

    意味着他暂时获得了一个白天的安全。

    但他不可能每晚都侥幸逃脱,也不会每晚都有什么大人物随手救下自己。

    奕泽在温暖的阳光里沉默着,光很亮,却照不尽深渊里的黑暗,也无法照进骨子里的寒冷。

    奕泽打了个电话,经纪人很快赶来,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祖宗,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又有人催债?多少钱!?”

    奕泽沉默着抽着烟,烟雾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经纪人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债务已经不是他能帮上忙的了。

    奕泽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因为抽得太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王哥,”他的声音很冷,“你有江言助理的电话吧?”

    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知道为什么,奕泽脑子里突然蹦出昨晚那个男人,矜贵而禁欲的,像是什么不可捉摸的光。

    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奕泽将烟扔到脚下,捻了几下才把火星子捻灭。

    第64章 坏蛋总裁言2

    “叔叔, 您近来身体可好?”

    江言正站在江氏大楼的顶层,倚着栏杆正对窗户而立。从这个视角看去,街上的行人像蝼蚁一般渺小, 似乎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对着电话那头恭敬地客套着。那头是江言的表叔江栾川,深不见底的资产与经营的军火项目让这个人成了几乎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权利人物。

    跟江栾川比起来, 所谓有些许钱权的江言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

    就像江言看楼下的人像蝼蚁一样,江栾川的眼中江言也便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

    事实上,江言大部分的地位都是由于对他这位表叔的敬畏, 哪怕江栾川从未说过与江言有什么关系。毕竟血缘摆在那里, 谁会愿意得罪世界顶级的军火商呢?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回应, 像是懒得理会江言。

    江言并不意外。江栾川看不起他这个唯一的亲人侄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原主江言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靠江栾川的威名,也就是挥霍江家的财产而已。

    以至于原剧情里江言破产后,江栾川也是冷冷地道一声知道了,丝毫没有帮江言一把的意思。

    江言看那边半天没有应答,想来江栾川或许根本没空理会这个大洋彼岸打来的毫无意义的客套。他正准备将电话挂断, 对方却突然开口了。

    “你最近在跟秦氏抢份额?”

    很冷的声音,会让人在最温暖的时节也如坠冰窟般不寒而栗。低沉中带一丝微哑,昭示着这个男人已经并不年轻。

    虽然不知道江栾川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在国内的动作, 江言还是恭敬应道:“是的, 叔叔。”

    对面传来指尖在桌子上轻叩的声音,一下一下, 都像是打在江言心上。

    因为他会跟势头正好的秦氏抢那一点意义不大的份额, 目的正是要把自己顺顺利利搞破产。

    凭江栾川的眼界见识,定然一眼看出江言看似雄心壮志的举动实际是在自取灭亡。

    只是江栾川什么时候有这个好心管他的事了?

    江言的喉结微微滚动, 藏住呼吸中的紧张。

    那头却最终没有说什么过多的话,只“嗯”了一声。

    一时间陷入沉默。

    江言拿着电话, 不知道该不该挂断。像是感受到了江言的为难,江栾川终于又开口。

    “听说你最近包养了个男人?”

    无悲无喜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

    江言的手机像是烫手一般猛地掉在地上,对面的人被听筒处传来的刺耳声响震得微微皱起眉头。

    江栾川怎么会关心起他的这些私事?

    或许是从长辈的角度告诫他不要玩的太过火,沾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或是让江家绝了后?

    江言愣了几秒,才俯身把手机捡起。他一时不知怎么恰当地回应这个问题,只好尽量回应道,“叔叔,我就是玩玩而已,不会动真格的。”

    电话那头不置可否。

    “我下周会回x市,处理些国内的工作。”

    “嘟”地一声挂断音结束了今日的对话。江言终于放松身体,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一边的工作台上,皱紧眉头。

    江栾川怎么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事?

    他在监视自己?

    江言叹了口气,按了下铃,叫来许特助。

    虽然江栾川没有明说,但跟他提了一句,显然是不赞同他包养男人的举动。

    然而他不能乖乖听江栾川的话,包养男主是原剧情要求的,他不能够改变。

    “江总,”许廷很快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鼻梁上的金丝框眼睛遮住了他显得几分锐利的眉眼,整个人更多的透露出斯文的精英氛围。

    是江言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能把江氏做大的最大功臣。

    然而江言现在忙着破产了。

    所以许廷成了最大的变动因素。谁知道他能不能力挽狂澜把一只脚迈进破产边缘的江氏扶回来。

    “江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廷静静地看着江言,金丝框眼镜的反光让他的瞳孔中总有几分金属质感的斯文,也叫江言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许特助,”江言像是随意聊起,“你在江氏干了多久了?”

    许廷的心思猛地一沉,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三年,先生。”许廷一面镇定地回答着江言的问题,一面开始疯狂思索起最近是否有什么地方出了疏漏。

    “三年啊,都这么久了…”江言叹了口气,“许特助是很好的助手,可惜江氏庙小,恐怕不够您这样的人物施展拳手。”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许廷的指尖猛地扎进手掌,掌心的刺痛保留着他的一点理智。

    “先生,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他急急开口,却忘了江言最厌恶不识时务之人。

    果然,江言的眉头下一秒就紧紧皱起,声音也冷了几分,“并非你做的不好,不过是我气量小,容不下。许先生另找高明吧。”

    江言说完就离开了原地,只留下许廷在原处神色变幻。

    先生不要他了。

    为什么,是因为他故意让那个想要爬上先生床的小明星进了医院,还是因为他把那个奕泽的地址透露给了收债的人?

    先生对那个小明星说不上上心,此前同样的事他也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先生从没发现过。

    许廷的神色从江言在场时的慌乱与无助,慢慢转变为沉默的阴冷。

    是因为那个叫奕泽的男人吗?

    金丝框遮挡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很快消失不见。不变的是他紧紧攥住的指尖,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个奕泽,是第一个先生指名道姓要包养的男人。

    先生因为这个人,要解雇他?

    他的眼神尖锐起来,里面充斥着妒火,像是一团烈火在疯狂燃烧。

    ……

    秦季正要启动车子,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要在人群中锁定江言实在太简单,他似乎生来就是人群的焦点,一身贵气天成的气质总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性感。

    他莫名停住了脚步,等着那人走过他身边。

    “江总,好久不见啊。”

    他漫不经心地倚靠在车门边,笑着朝江言打招呼。

    仿佛最近被江氏疯狂抢占份额,就差按着头针对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总,”江言本想装没看到,但秦季喊他,他只好过来打了声招呼。

    “江总回家去吗?我们小区似乎是同一个,正好无事,不如我送江总回去?”

    那些无用的会议显然不能称之为事。

    江言愣了愣。

    秦季的态度也太客气了,他这么明显的针对,几乎要将秦氏逼上了绝境。虽然最后秦氏肯定能凭借手中的底牌大翻身,但暂时的处境肯定是不容乐观的。

    与主要靠继承家族遗产起家的江言不同,秦季是实打实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也是国内商界的新贵。毒辣的投资眼光与企业管理让秦氏短短数年间崛起,比积攒了百年的江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总客气,”秦季摆出这样的姿态,也容不得江言拒绝。江言只思考了片刻,就坐进了秦季的车。

    秦季挑挑眉,也上了车。

    两人对商界上的针锋相对默契地避而不谈,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一路上的气氛还算融洽。

    江言的语调总是不疾不徐的,很温润的声音,总让秦季想起泉水的流动。听江言说话,似乎是个很享受的事,秦季很珍惜这种感觉。

    可惜江言家到的太快,哪怕秦季再怎么放慢速度,还是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附近。

    江言道了声谢就要离开,秦季不知道自己是哪根弦坏了,下意识叫住江言。

    “江总,都送到这了,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话出口才觉得有些许唐突。他和江言摆明的商界敌人的存在,却还要人假惺惺请自己到家里坐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的出口。

    “自然。”江言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虽然他怀疑秦季会不会是怀恨在心想要杀他报复,但毕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到自己上了秦季的车,况且秦季也不是个这么冲动的人。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并没有开灯,但卧室里似乎隐隐透出光亮。

    江言立刻皱紧眉头。

    他记得今早走前肯定是关了卧室灯的,自家的钥匙只有他和许廷有。难道是许廷吗,许廷在他卧室做什么?

    秦季看出江言脸色不对,也跟着江言进去,只是落后江言一步。

    江言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但眼前的一幕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这个世界的男主,也就是奕泽,正几乎浑身赤裸地跪在他的床中间。黑色的布罩住了奕泽的眼睛,只露出他锋利的下颚线与硬朗的轮廓。

    然而一条黑色的绳索使他不得不呈现跪坐的姿势,头被绳索束缚得微微抬起,富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被绳索紧紧勒住,在力量与束缚的碰撞下诞生一种极致的性张力。

    他听到门开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凭着敏锐的听力将脸朝向江言的方向。

    “江总,您总算来了。”

    奕泽的语调中始终带着讽刺与桀骜,哪怕是不得不陷入这种难堪与绝望的境地。

    第65章 坏蛋总裁言3

    江言眉心跳了跳, 立刻从外面把卧室门关上。

    秦季落后江言一步,并未看见房间内的景象。但他显然听见了奕泽的声音,神色微怔。

    他在原地愣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秦季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气, 像是火焰一般立刻在心下烧沸。

    对于江言这个人,他一向是欣赏的。

    作为□□的唯一继承人,虽说有巨额遗产的加持和他叔叔江栾川的帮助, 能将江氏一步步推向现在这个地位, 一定是有见识与能力的。

    在秦季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创业人的时候, 他就想结交江言。因为或许连江言自己都忘记了, 秦氏发展起来的第一步,正是江言随手的一次投资。

    后来秦季一点点在商界立稳脚跟,秦氏在他的带领下也是蒸蒸日上。他终于有机会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江言。

    仅仅是客套的碰一碰酒杯,由中间人笑脸满面地道一声,“这是秦总”, “这是江总”,右手很快握住又松开。

    然而江言冰凉的之间触碰到他手掌时,秦季的心脏却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着。他将之归因为终于见到了自己认可的对手, 商业上的同伴。

    可惜这一面见过以后, 秦氏与江氏之间依旧毫无合作关系,甚至越来越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最近江言更是大张旗鼓地挤占秦氏的市场份额, 一幅水火不容的态势。

    秦季不明白江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步险棋。能走到这个地步, 秦季不可能没有后手,秦氏的发展也正是最兴盛的时候。江言会在这个时刻打压他, 说直白点,是在自取灭亡。

    秦季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步, 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他本只是开着车散散心,然而不知不觉就开到了江言公司楼下。

    再然后莫名其妙地送江言一程,甚至跟着江言上楼,都是秦季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经脑子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的话。

    现在也是。

    “江总真是好兴致啊,这是又包养了什么明星,还是个男人?”这语气中带着讥讽。

    其实江言就算包养什么人,又干秦季什么事。但秦季显然被莫名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又补上一句。

    “怪不得江总最近的政策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是色令智昏啊。”他冷笑一声,显得几分阴阳怪气。

    秦季将自己这怒气归因为认可的对手和同伴突然就垮掉了的惋惜与气愤。

    然而江言沉默着,半天没回复。

    秦季说完这话就偏开了视线。下意识地,他不敢看江言的反应。

    然而江言半天没回应,秦季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却见江言不复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贵公子模样,低垂着眉,看不清神情。秦季莫名觉得那神情是委屈。

    他呼吸滞了滞,开始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话说的太重。

    其实江言只是有两分的尴尬,和八分的迷茫。

    这里面的人是谁,难道是男主吗?

    但男主出现的时间好像还要晚几天吧。

    应该是几天后男主的母亲突然病重,巨额的医疗费直接压垮了男主。最后男主终于向生活低了头,把自己送到了臭名昭著的江言床上。

    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况且只有许廷有自己家钥匙,是许廷送来的这个人吗?

    江言急迫地想要进去问问里面那人怎么进来的,根本没听清秦季在说什么。只是大概知道秦季很生气的样子,叽里呱啦讲了一通。

    应该是在趁机指责他这几天打压秦氏吧。

    江言懒得再理,反正得罪秦季本就是他的目的。等过几天他破了产,还需要秦季对他百般羞辱。

    秦季正要说什么话缓和一下气氛,却见江言终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急迫。

    “秦总还有事吗?没事就赶快回去吧,江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秦季的声音一梗。

    他看了又看江言,眉头紧锁着。外人眼中雷厉风行的秦总此时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最后竟什么都没说,怒气冲冲就拂袖离去。

    江言看着秦季怒气都要化为实质的背影。

    莫名其妙这人。

    ……

    这边秦季迈着大步飞快地走到车边,胸口的闷气愈演愈烈。

    甚至似乎演变成了一种,秦季不太熟悉,也不太理解的酸涩。

    他狠狠踹了一脚跑车的门,车灯立刻闪了几下。

    江言自甘堕落,甚至去玩男人,关自己什么事?

    他根本不在意江言的私生活,不过是觉得认可的对手在自己毁掉自己,惋惜而已。根本就不用这么生气。

    他又有什么立场生气?

    秦季一边试图劝服自己,一边又狠狠踹了车门一脚。这回只有一边车灯闪了,像是在嘲笑秦季的举动。

    ……

    江言又打开门。

    关上门后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奕泽并没有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他以为江言是去做什么准备了。

    奕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朝着江言。

    江言本想直接问他是谁送他进来的,但看着男人被绳索仅仅束缚住的姿势,显然不适合直接问话。

    他上前几步,准备给男人松开绳索。

    奕泽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潜意识里的肌肉记忆让他忍不住想要直接攻击对方。

    但他还是忍住了,死死地咬住牙,隐藏在被褥中的指尖深深扎进掌心。

    “江总,”他尽力放松身体,摆出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竭尽全力压抑住自己的恶心和厌恶,“需要我做什么吗?”

    奕泽想起那些传闻。这位江氏总裁很少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奕泽也不屑于去搜他的长相。只知道传闻江言性情暴虐,最喜欢些血腥的手段。

    在地下拳场混了十多年,身体上的苦痛对奕泽而言不足挂齿。然而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奕泽就忍不住握紧指尖,死死压抑住自己想要直接咬死身前人的冲动。

    莫名地,他又想起昨晚那个人,和那种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他自嘲地笑笑。

    自己有什么资格想到那位先生呢,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肮脏的,丑恶的,阴沟里的老鼠。

    奕泽一时间有些感谢眼前的黑布,可以掩盖住他眼中的厌恶,杀意,与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不配拥有一切光明的东西,从他出生的一刻就注定的。

    下一刻,冰冷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他裸露的皮肤,奕泽压制住所有叫嚣的反抗因素,嗤笑一声,“江总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慢多了。”

    江言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人无语的时候就会笑上一笑。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一定脑补了很多。即使被挡住了眼睛江言都能看到他的神情在短短几分钟内变了又变。

    随着冰凉的指尖一同靠近的,是男人的身影。然而和奕泽想象的不同,不是那种满身酒气的,恶心的感觉。

    正相反,这人身上有某种常年位高权重的压抑感,和某种淡淡的奕泽说不上来的香味。

    冰凉的触感也很规矩,并没有在什么敏感的部位游走,只是在束缚住他的绳索上做着什么手脚。

    奕泽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下一刻,身上的绳索解开,一件衣服质感的东西丢在了他的身上。

    是要他穿某些特定的服装?

    奕泽又了然。

    他沉默着穿上了衣服,然而这衣服再正常不过,只是件衬衫而已。

    奕泽又茫然。

    江言终于开口:“什么人送你进来的?”

    这人的声音也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冷冽的声音,让人想到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冰雪,沉静而纯粹。

    奕泽愣了愣,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许廷,江总的助理。”

    果然。

    许廷为什么突然要送人到自己床上?

    难道是因为被开除了,想要讨好一下老板挽回工作?

    可是说实话,就凭借许廷展现出的工作才能,随便到那个企业都是横着走的程度,何必要抓着自己这个夕阳产业不放?

    江言叹了口气,不明白许廷为什么抓着他这个前东家不走了。

    他江言这里可是识人不清、刚愎自用而且注定在不久后破产的,总之是越早走越好。

    “你叫什么名字?”江言像是突然想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千万别是男主。

    “……卫荣。”奕泽犹豫了片刻,还是随便胡诌了个名字。

    虽然不知道江言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这种时候自然还是不知道真名的好。

    江言立刻松口气。

    不是男主就好。

    不是男主直接把人送走就行了,要真是男主……

    江言回忆了下让他万分头疼的剧情。

    他需要在外出谈生意的途中带上男主,用尽各种不堪入耳的手段虐待羞辱他。男主会在这个过程中完全实现内心的阴暗扭曲,在身心的双重摧残下偶遇了外祖父,因缘巧合下认祖归宗。

    然后怀着滔天的恨意回归家族,掌控家族势力。

    后面男主如何报仇江言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是罪有应得。他主要担心的是前面的剧情。

    太过羞耻也太过残暴,他怎么做的出来?

    第66章 坏蛋总裁言4

    “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那男人像是随口一问, 语气平淡得似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同时,那冰凉的指尖攀上他眼前的黑布,似乎是在隔着布抚摸他的眉宇。

    奕泽指尖轻微地颤动一下。

    黑布掉落在床上,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还受不了室内的光亮,眼前是恍恍惚惚的一片。

    奕泽等了片刻, 眼前的人影终于清晰。

    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衫,衬着那人鼻梁上挂着的无框眼镜,有种冷冽的禁欲感。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状似无意地看着自己, 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

    垃圾。

    奕泽莫名地呼吸滞住了片刻。

    有一秒的时间, 两人谁也没说话。在只有两指的距离里呼吸交织, 暧昧缠绕。

    江言先退了一步。

    他看奕泽看了半天是因为, 这个自称叫卫荣的人,和书中描写的男主实在太像。

    方才黑布蒙着眼睛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的感觉,现在看见他的全脸,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有一双攻击性极强的锐利眉眼,眉宇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伤痕反倒给他增添了一种狠戾的意味, 与嘴角始终挂着的桀骜的冷笑一致。

    难道真的是男主吗?

    奕泽这边也看出了江言就是昨晚上救他的那个男人。

    他张了张嘴,突然有些隐秘的欣喜。

    江言看着眼前人嘴角讥讽的笑意转变成了某种江言看不太懂的复杂的意味,但绝非厌恶。

    江言一皱眉, 想:这个人应该不是男主。

    因为男主面对这个时刻应该是绝望的、压抑的、自我厌恶而自暴自弃, 那双看着金主的眼睛里应该是体无完肤后的毫不在意。

    因为尊严已经被丢在了脚下随意践踏,所以任由自己在地狱里沉沦。

    总之不会是这种说不明白的眼神。

    江言又松口气, 再问一遍:“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今天的事是个误会, 我派人送你回去。”

    奕泽听见这话,猛地怔住。

    某种酸涩感爬上他的心头, 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奕泽不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江言。

    误会,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想着,也下意识说了出来。声音晦涩低哑,似乎藏着某种情绪。

    江言解释道:“这是许廷自作主张,并非我本意。”

    许廷,奕泽当然认识。

    此前奕泽从没见过江言,都是由许廷作为中间人。那个金框眼镜的男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将包养合同甩给了他。

    退他通告,取消代言,让公司雪藏,逼着奕泽走投无路。

    现在江言却说,这是许廷自作主张,是个误会?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只是许廷的一点手段而已。他和江言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丝毫的交集。

    “怎么了?”江言看他半晌没说话,有些茫然地问道。

    奕泽猛地低下了头。

    江言想必根本没想起自己是昨晚那个狼狈不堪的过路人吧。

    他可以随手救下自己,就像随手救下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我没事,”奕泽避开了江言关切的眼睛,又报了他的银行卡号。

    就这样也好。

    某些太过明亮太过温暖的光,本就是不可触摸的。

    肮脏的,挣扎的,丑陋的泥泞。

    会在明亮的光前无处遁形。

    ……

    江言叫了辆车送奕泽回去,又往他卡里打了几百万的钱。

    出手阔绰是因为他真的急着破产。

    明明跟秦氏都针锋相对成那样了,秦季却像是缺什么心眼一样,一直没有反击的动作。

    没关系,就算秦季暂时没反击,他也可以把自己整垮。

    等过两天他就要出差,出差前再加大力度把男主逼到绝境。等出差后就可以放自己的丑闻,坐等着股票暴跌。

    江言吩咐好新的下属要干的事。这个新下属是江言精心挑选的,没有良心又没什么远见的人,保准能够将男主送上来,同时帮不了自己东山再起的。

    接下来只用静待出差。

    江言满意地准备享受风雨将至前的最后一点空闲时间,门铃声又像催魂一样疯狂叫唤起来,像是有什么人急不可耐地不停按着门铃。

    江言皱紧了眉头,对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十分不满意。

    门猛地打开,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秦先生,”江言冷冷道,“又有何贵干?”

    刚刚不是骂自己色令智昏,愚蠢不堪吗?

    秦季按铃的时候焦急,现在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抿紧了唇,“我刚刚看见那人走了,所以……”,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所以什么?

    江言投以疑惑的回视。

    秦季看出江言眼神中的不解,其实他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鬼差神使地坐在江言楼下没走,等到那个男人离开,又莫名其妙地心头一松。那些怒意来得莫名,也去得突然,等秦季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在按江言的门铃了。

    他于是换了个话题。

    “江先生,您最近似乎对秦氏有什么不满。我们完全可以是合作关系的,我想和江总您聊一聊。”

    江言大惊失色。

    这个秦季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帮自己?

    他都这么明显针对秦氏了,怎么还这么友好。

    不是说秦季在商场上一向是说一不二,睚呲必报吗,那个手段狠辣的商界新贵就这么水灵灵地成了自家友商?

    肯定是秦季还不够讨厌自己,还想着要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江言开始拼命回想秦季都讨厌些什么。原剧情里秦季会如此厌恶江言,一方面是因为江言自作聪明地想要挤占秦氏的市场份额,一方面是因为江言的丑闻被曝光。

    江言立刻想起来,秦季好像因为曾经的某些经历恐同来着。

    这么说来刚刚会这么生气也可以解释了,可能是觉得太恶心。

    秦季还在紧张地等待江言的回应,突然见江言沉吟片刻,突然从门内出来,将门从身后带上。

    “秦先生想要友好合作的关系……”

    江言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带着某种魅惑人心的能力,紧紧盯着 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想要在他眼睛里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

    “可江某不想,”

    秦季猛地僵住,心脏像是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江某想要秦先生一无所有,身无分文,没有引以为傲的一切。”

    秦季茫然。

    “所以秦先生所有的傲慢,自信,都会土崩瓦解。最后秦先生只能乖乖地求到我面前,任由我,肆意玩弄。”

    包仇恨值的好吗?

    江言的笑意深了深,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这要是不狠狠报复,他都怀疑秦季是不是个正常人。

    秦季愣愣地看着江言。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真听江言在说什么。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和往常太不像。

    江言一向是冷冽的,沉稳的,对于一切的事都显得有条不紊。衬衫永远是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西装永远是一身纯粹而禁欲的黑色,紧紧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身躯。

    秦季,或者说任何人,都不会将这个男人与欲望、性.爱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在江言的卧室里看见那个男人,秦季会这么出离的震惊,与愤怒了。

    秦季也一直视江言为对手,为商业上不可多得的同行人,而从没想过自己某些时刻心脏的莫名跳动。

    然而说这些话的时候,江言的表情却是极危险的。嘴角的笑意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琥珀色的瞳孔中带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弄,就像是坠入地狱的神明,在致命的危险里带着最纯粹的吸引力。

    像是有无数根羽毛在他的心头齐舞,难耐的痒。

    紧接着已经宕机的脑袋才开始慢吞吞想起接收刚刚江言说的话。

    前面的一切被秦季选择性地忽视,他只听见最后四个字。

    狠狠玩弄。

    莫名其妙地,他呼吸紧促了几分。

    意思是……

    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喘息的,剧烈的,疯狂的,赤裸的□□与抵死的欢愉,然而最后又停留在第一次见到江言时他冰凉的指尖,永远沉稳冷静的瞳孔,和永远扣在最上面的衬衫。

    他突然觉得周围的氧气显然不太够用,就连空气也实在太热,闷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江言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夹杂着让秦季颤抖的恶意。

    像是恶魔,在你耳边喃喃低语。

    他以为是嚣张的恐吓,殊不知在心怀异心的人耳里,是最甜蜜的低语。

    这是他认可的对手,商业上的同行者。

    然而这一刻,秦季却无法抑制地想要吻上他的眼尾,看着他在诧异里挑眉。

    甚至于无法抑制地想要取悦他,看着他冷冽的神色也会为自己沉沦,在无边的欲望之海。

    秦季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接触到江言眼神的一刻,他终于落荒而逃。

    转身,躲开一切视线的接触,尽量不同手同脚地大步迈向自己的车,

    他为自己的想象而羞愧。

    ——

    江言看着秦季怒然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笑笑。

    他不信这都能忍。

    想来不久就可以等到秦氏的疯狂报复,破产计划指日可待!

    第67章 坏蛋总裁言5

    银行卡里多出了五百万。

    奕泽对着手机数了几遍尾额的数字, 才终于确认自己并没有多数一个零。

    这笔钱来自于谁,毫无疑问。

    奕泽慢慢地靠在椅子上,有些恍惚。

    那些, 足以压倒他的,几乎困住了他半辈子的贫困、疾病、催债, 突然在一夜之间可以全部清零。

    深不见底的黑洞,沉重不堪的包袱,无法呼吸的缠绕。

    他却突然从中脱身。

    奕泽下意识从衣服夹层中抽出根烟, 含在嘴里。右手摸出打火机, 叮当一声盖子打开。

    他终于愣了一下, 火光照在他显得桀骜的眉眼, 跳跃的光影似乎消解了一丝狠戾,增添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奕泽微微偏过头,点上,看着火舌舔过烟头,慢慢变成一抹猩红。

    烟雾缭绕中, 他似乎看见某个矜贵的男人,居高临下地冷冷瞥来一眼,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

    奕泽仰起头, 用手捂住眼睛, 喉结在滚烫的空气里轻轻滚动。

    他似乎抑制不住地低吟了一声。

    “江先生……”

    奕泽于是知道自己栽了,栽得彻底, 栽得干净。

    江言随手的一笔钱, 却可以让自己走出阴霾。奕泽从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他和江言之间的鸿沟。

    有没有可能,他这辈子, 还能追得上江先生。

    堂堂正正地站在江先生面前,毫不畏惧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

    五百万的钱, 奕泽并没有全拿去还债和母亲的账单。

    作为天道之子的男主,奕泽前期的所有困境都是在为他未来的成就张本。

    天道让他桀骜不驯,又让他出身泥泞;让他天赋异禀,又让他坠入深渊。

    绝境重生,永远是天道最喜欢的戏码。

    好在奕泽终究不会在泥泞里腐烂,他注定会发现自己在商业上的天赋,而后一展抱负。

    只是这个时间点因为某些元素人为地提前而已。

    奕泽跟经纪人请了假,整日整日地待在出租屋里。

    他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拼命在地下拳场里还债。在地下拳场,只要不要命,钱总是有的。

    可惜受了几次伤之后,奕泽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继续在拳场拼命,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地方。

    说实话,奕泽没什么演戏的天赋,更不擅长□□豆。赚来的一点钱顶多是用来还掉一点债务,再加上母亲的病重,奕泽已经越来越要透不过气来。

    债只会越欠越多,像在沼泽中拼命挣扎着做着无用功。

    但现在不同了。

    他在出租房里,只有经纪人一开始送他的破旧电脑,拼命地想用手上的一点钱换来人生的转机。

    奕泽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他似乎对电脑上那些浮动的线条着了迷。

    就好像他天生就该操纵那些线条,奕泽能够从满屏的数据里清晰地看见股票的走向,也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可以做的更多。

    在奕泽将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的第七天,终于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奕泽本以为是经纪人担心自己,然而来人却是个从未见过的衣冠楚楚精英打扮的男人。

    来人撞见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了然,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处事不惊的冷脸。

    “是奕泽先生吧,”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是那种公事公办的笑。说不上嘲讽,也说不上尊重。

    “奕泽先生的经济条件似乎不太好,”他打量了一下出租屋的四周,“我老板对奕先生这样的人只能住在这种地方表示深感惋惜……”

    在地下拳场和娱乐圈这种欲望与利益的大染缸里活了大半辈子,奕泽不可能读不出来人的言外之意。

    他脸色立刻冷下来,嘴角扯起讥笑,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恶心。

    “滚,” 他的声调里是彻彻底底的狠戾,“或者我帮你滚。”

    男人似乎没想到奕泽的态度这么强硬,他被奕泽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后退一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你,”他看见奕泽就要关上门,猛地上前将门抵住,皱紧着眉头,“你知道我老板是谁吗?就敢这么猖狂?”

    奕泽懒得理他,就要踹上一脚。

    男人赶紧高声喊道:“是江总!我老板是江氏的江言江总!”

    奕泽的动作猛地顿住。

    男人看一喊名号奕泽就不动了,颇有些沾沾自喜地得意一笑,“听到江总知道怕了吧。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江总看上了你,你也该听说过江总的手段吧。”

    男人满意地看着奕泽愣愣地,似乎被吓住了。

    “听说奕先生的母亲医疗费还欠着吧,令尊在赌场大搏一笔后最近也在玩消失,奕先生的日子想来不太好过……”

    男人巴拉巴拉地还说了很多,奕泽一点也没听进去。

    他只听到,这人说,江言看上了他。

    也就是说,那天江先生送他回去,还大方地给了他这么多钱,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吗?

    奕泽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因为老天终于开始偏向于眷顾他,各种方面各种意义上的。

    一双总是不甘,狠戾的眉眼,此刻却充斥着喜悦,就连眼角的疤痕也带着笑意,像是有什么小烟花一朵一朵地绽放在心脏,劈里啪啦烧去了所有的黑暗。

    一瞬间春暖花开。

    “好。”

    奕泽打断了男人滔滔不绝的输出。

    男人茫然地看着奕泽,他还没说出自己要给出的重头利益,只讲了自己准备的稿子的三分之一不到。

    “江先生要包养我吗,我求之不得。”

    奕泽实在笑得太灿烂了,跟他过分锐利的眉眼并不搭,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像是伤痕累累的孤狼小心翼翼地收着爪牙,想要靠近却又怕自己满身血腥。

    男人稀里糊涂地拿出了准备好的包养合同,奕泽看都不看一眼,立刻按下了手印。

    “你不看一下吗,万一江总……”

    “无事。”

    “哦,哦。”男人只能悻悻收起了合同,头一次认识了什么叫准备了各种威胁方法最后却根本没处使的感觉。

    ……

    秦季回去以后是如何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奕泽又是如何期待又紧张,江言一概不知。

    在家里度过了最后的潇洒日子,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地出差,虐男主,被曝光,股票暴跌,然后公关崩溃走向破产。

    飞机终于到了A市,一切的平静在江言看来都是风雨欲来前的最后铺垫。

    新下属给了他酒店的房卡,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江总,您要的人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不愧是精心挑选的下属,在这种不道德的事情上总是格外给力。

    江言捏紧了脑中并不存在的剧本,最后一遍复习了自己应该说的台词,终于推开了房门。

    床边坐着的人只在下身围了一件浴袍,从碎发上滴落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直流到看不见的地方。他听见开门声微微转过身来,露出略显锐利的眉眼和锋利的轮廓。

    这人却并非是第一次遇见了。

    江言愣了愣。

    他茫然道:“你叫奕泽?”

    这不是那个当时自称叫什么卫荣的,许廷自作主张送来的那人吗?

    他就是男主?

    意味着自己不仅没有虐男主,还随手给了他五百万?

    江言的眉宇忍不住皱得更深了些。

    奕泽只以为是江言讨厌这种随口就来的欺骗。他忍不住心中动荡,想要解释一句,却又道不出缘由。

    江言又想说什么,却听到有脚步声向着自己房间靠近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第一个剧情点。

    是下属有什么事禀告,不小心闯进来,然后江言当着下属的面羞辱男主。

    至于怎么个羞辱法,全靠自己摸索。

    来不及思考前面的乌龙,在门把手转动的前一刻,江言扯下西装前的领带,将奕泽的双手高举过他的发顶,用领带捆住。

    是为了防止奕泽突然暴起伤了他,毕竟男主是地下拳场出身。

    门打开的时候,他顺势将人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奕泽狼狈的模样。出乎意料的是,奕泽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道,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脚边。

    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江言还是继续着他的演出。

    他抬起脚,踩在奕泽裸露的胸肌上。不重不轻,主要是带点羞辱的意味。

    或许是常年处在出租屋与地下拳场那种阴暗的环境里,奕泽的皮肤并不像一般的健身者一样偏于健美的古铜色,而是带一点病态的苍白。

    纯黑的皮鞋与苍白的肤色在某种程度上呈现出反差感。

    门口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更近了些,听得更为清楚。江言这才发现这样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两个人。

    怎么会有两个人?

    “江先生,不是,那个江总他……”传来他新收的得力下属焦急的解释和戛然而止的愕然。

    哪里还有个江先生?

    江言皱着眉头,顺势看去。

    本该远在伦敦的江栾川,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前。此刻正对上他的视线,一双在国外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深沉的瞳孔似乎微微在颤动。

    第68章 坏蛋总裁言6

    江栾川其实不属于江家主支, 他自幼在国外长大,与国内的江氏几乎毫无联系。

    甚至在江栾川还年轻的时候,他一度是流离在街头无处可去, 福利社区和贫民窟都曾有过他的足迹。

    江家的人不清楚江栾川是怎么从一个不足挂齿的落魄小辈,突然间就成长为世界范围的军火商头领, 就像江栾川不清楚自己原来跟江家有血缘关系一样。

    但他还是默许了江家攀亲戚的行为,没什么目的,仅仅是觉得有些无聊而已。

    江栾川是个不可随意提起的恐怖人物, 这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都被共同承认着。

    能成为军火商的首领, 他手上沾满了数不清的无辜者的鲜血;只要有利益, 他就可以出现在各方的武器库后方。

    冷漠如铁, 黑暗如漆,腥秽如血。

    江栾川就是没有心的冷血动物。

    各国都有对江栾川的通缉令,但通缉令也仅仅是一纸空文而已。

    没有人能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不需要江栾川的任何军火武器。

    在各方的默许下,江栾川的势力像毒烟一样迅速蔓延在世界各个角落。作为最早发展起来的军火商, 他对其他竞争者采取毫不留情的打压态度。

    毫不掩饰的垄断。

    作为江家的唯一继承人,江言当初被派出去与这位他们知之甚少的江先生联系。

    没有照片,没有其他联络方式, 他只知道一个姓名。

    但江言还是凭着手段见到了江栾川。

    那时候, 江栾川的下属用麻布罩住了他的头,江言在黑暗中颠簸了几个小时, 才终于到了这位传言中叫人一眼就心惊胆战的江先生。

    和江言想象的不太一样。

    江栾川不年轻了, 他比江言年长十几岁,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或许因为常年处在战场, 整个人有一种叫人由然生畏的气场,那是真正面对随时可能的死亡的恐惧。

    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 很普通的款式,唯一不同的只有左下角的金属贴片,据说是用于保护他的心脏。

    但那种强势的上位者威更像是什么封建大家长的模样。

    江栾川似乎没有注意到江言的到来,只是低头处理着文件。

    江言静静地等在一边。他能感受到不远的地方,几架狙击枪正对准着自己,只要自己有什么异动恐怕会陈尸当场。

    那天是这个世界的江言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游离在空气中的杀意,不是那种由仇恨或者利益滋长出冲动,而仅仅是纯粹的杀意,不带任何主观性的。

    像是看到地上一只蚂蚁在爬,没什么目的的,抬脚也便碾死了。

    跟此时此刻的杀意完全不同。

    江言来不及多想江栾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收回踩在奕泽胸膛上的脚,看似随意地转身,却挡住了地上的奕泽心脏的位置。

    江言清楚地知道,江栾川可以在片刻内摸向西装内侧藏着的手枪。他想要让人死,只需要瞬息。

    无论这杀意是向着谁,缘何而来,他不能让男主死在这。

    江栾川看着江言并不掩饰目的的动作,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叔叔,”江言先一步打破沉默,“您回国了,是晚辈疏漏,居然没去接您。”

    其实这只是客套话。

    江栾川的踪迹是完全的绝密,这世上能掌握他目的地的人只有他自己。

    江栾川没回应江言的客套话。

    “立刻到我房间找我。”

    他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那种处于高位者习惯了的威严。

    说完这话,江栾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也不管江言应没应是。

    等人走后,新下属瘫软在门边,颤抖个不停。

    “江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后侥幸还生的庆幸。

    “对了,江先生的房间号是2B01,江总快点去吧。”新下属的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哀求。

    江言沉吟片刻。

    既然刚刚没杀他,应该待会也不会杀他吧。

    即使江言完全不知道这杀意为何而来。

    江栾川这个人,江言从没看透过。

    他就像是最坚硬的石头,外壳和内里都是如一的坚硬,没人能知道他是下一步是什么,他在想些什么。

    外人眼中离江栾川最近的江言,也不过仅仅是能够跟江栾川偶尔通个电话报告近况而已。

    江言都不知道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江栾川为什么没有随便就杀了他。或许仅仅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他的运气比较好而已。

    江言没有犹豫。他解开了奕泽手上的领带,低声道,“等在这。”

    ……

    江栾川的房间在最顶楼,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整个走廊安静地出奇,连摄像头都被人为地关闭着。

    房间的门没关,虚掩着。

    江言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回身关上房门。

    整个房间没点几盏灯,显得几分昏暗。江栾川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交叠着腿,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像是专门等着江言。

    “叔叔,”江言于是低声示意自己的到来。

    “过来。”江栾川的声音很低哑,几乎要融于暗夜中。

    他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紧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他在想,刚刚那一瞬间自己莫名的杀意。

    江栾川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无法忍受任何事情逃脱自己的掌控。

    他不太能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这么想一枪崩掉那个人。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江栾川习惯了所有事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包括自己的情绪波动。

    到了他这个地位,不寻常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害死自己。

    是因为对还算重视的小辈这样玩物丧志而恼怒吗?

    他这样想着,也便训斥出了声,“你不该这样沉迷于玩物,我很失望。”

    江言只好低头应是。

    然而这并没有让江栾川感到豁然开朗,他依旧紧锁着眉头。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呢?

    认为这个人可能是间谍,会泄露自己的行踪?

    又或者是觉得两个男人之间玩弄,实在恶心?

    江栾川在脑中排除了许多种猜测。他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必再想。

    这是江栾川一贯的准则,只要连根拔起,再杂乱无章的野草也只需直接扔掉就好。

    于是江栾川让江言再靠近些。

    这个自己看重的小辈无疑有一副俊朗的容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是什么明明灭灭的星火。

    江栾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低下头。”他轻声道。

    江言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要后退几步。但江栾川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他的脖颈。

    那手掌的力度是慢慢地收紧,但很有力,江言无从挣脱开。

    况且挣脱开也只是死路一条。

    江言只能尽力压抑住反击的冲动,半跪在江栾川面前。

    江栾川静静地看着江言的反应。他并不惊讶于江言的冷静,因为这正是他最欣赏这个晚辈的地方。

    手掌下的脖颈是很脆弱的,只需要轻轻一捏就可以捏碎一般。江栾川可以感觉到随着自己手掌的收紧,那血管里滞留的血液,渴求呼吸的下意识地挣扎与意识的渐渐迷失。

    只要再过几秒,江言就会成为一具脸色死白的尸体。

    没有思想,不会说话。

    然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这种让自己情绪波动的人了。

    江栾川明白并且确信,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而他只需要掌下加力。

    江言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无所谓的杀意,像是对什么脚底下的蚂蚁。

    他终于处在了窒息的边缘。

    理智已经无法控制身体,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占据上风。

    对呼吸迫切的需要让江言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脖颈上的双手。

    出乎意料地,只是轻轻一拉就拉开了。

    他来不及剧烈地呼吸久违的空气,而是下意识地将刚刚钳制着自己身体的人猛地压倒。

    江栾川完全是顺着江言的力道倒在他身下。

    江言的手脚紧紧地压制着他的全身,是许久未曾感受到过的威胁的感觉。

    他已经没有反抗,几乎是默许着江言放肆的举动。

    从鬼门关回来的本能恐惧与愤怒,让江言的动作免不了几分失去理智的粗暴,江栾川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江言用领带将自己的手脚捆住。

    像是刚刚那个房间里那个人一样。

    狭小的沙发上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显得有些逼仄,江栾川很久没有这种手脚都被束缚住无处伸展的感觉。骨子里的控制欲让他想要摆脱这种境况,但他最终还是没动。

    缺氧的脑袋慢慢回复正常,江言压在江栾川身上,无法抑制地喘着粗气。

    炙热的鼻息打在江栾川的耳边,似乎烧起了一圈的火焰。

    一直烧到了江栾川心里。

    江栾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保镖冲进来杀了江言。

    放任不可控的因素滋长,这在从前的他那里完全不可能。

    他看着江言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他又看不太清里面有什么了。只知道眼前的人可以说话,可以思考,不是一个死物。

    “艹我。”

    他突然开口,像是随口一说。但眼睛紧紧盯着江言,语气中时他习惯的上位者的命令。

    第69章 坏蛋总裁言7

    江言沉默了片刻。

    他用了几秒的时间理解这两个字眼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今天恐怕难逃死劫。

    江栾川嗤笑一声, 慢条斯理道:“怎么,怕了?”

    明明处于下位,手脚都被人束缚压制, 江栾川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两人都明白,只要江栾川愿意, 江言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江言还是低头沉默着,神色被昏暗的氛围遮掩,看不分明。

    不愿意?

    江栾川罕见地发觉心底有某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又抓不住。

    他皱起眉头, 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对江言太仁慈, 让他认不清形式。

    江栾川的动作快地看不清, 江言只知道自己刚刚绑了好久意图束缚住他的领带,几个动作间就散落在地上,似乎在嘲笑江言的不自量力。

    紧接着,一个坚硬的物质抵在了江言的腰间。

    江言很清楚这是什么,他将手撑在江栾川的两侧, 想要尽力离随时可能擦枪走火的境况远一点。

    但这显然是无用功。

    枪稳稳抵在他腰间,没有丝毫的移动。

    “看着我。”

    命令的语气。

    毕竟一把枪此刻就抵在他身上,江言没有拒绝的余地。

    游离的视线终于直直撞进江栾川那双似乎毫无波动的瞳孔。

    两人的距离无疑太近了。剧烈的喘息着, 视线似交缠似游离, 灼热的鼻息,滚烫的温度在两具□□间传递。

    江栾川最厌恶旁人的靠近。

    曾经在贫民窟时的一些经历, 让他厌恶一切肌肤上的接触。那种无法忍受的温度, 皮肤的摩擦,让他本能上的恶心。

    能靠近江栾川到这个距离的人, 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其实现在他的肌肉本能也是立刻踢开身上的人,将他一枪崩掉。

    但不知道哪个搭错的弦让他默许着这种过分交缠的距离。

    这个距离, 能够让他轻松地看尽江言眼底的无措,茫然,以及细微的,迷乱。

    这不太像自己熟悉并且欣赏的那个小辈,或者说他表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冷静,沉着,像一树雪松一般地挺拔。

    “小言,”他低笑了一声,语气似乎还是长辈般的温柔,胸腔的震动因为身上人的重量而显得格外明显。

    江栾川打开了枪的保险,

    “你是想自己动,还是我杀了你之后,”他抬高了头,在江言的耳边,像是恶魔低语,

    “我自己动。”

    江言的喉结微微滚动。

    并不是因为江栾川句句紧逼的威胁。

    落在江言的眼睛里,江栾川实在和平日里不一样。

    无论何时都让人心生敬畏与恐惧的,冷漠的身影,此刻不作任何反抗地被自己压在身下。

    他默许着这种距离,也默许着这种冒犯。

    上位者俯身,骄矜者低头。

    腰身处紧紧抵着的枪支与江栾川始终冷冽的眉眼,像是下一刻就可以送他离开这个世界。

    江言不语,突然手肘用力将枪挤落在地上。意料之中的,没有枪响。

    此刻的江栾川眼睛里没有半分杀意。

    他挑眉,向江栾川得意又挑衅地一笑,“叔叔现在可没枪了。”

    不等江栾川反应过来,他一拳狠狠砸在江栾川的脸庞上,这一下毫不留情,立刻见了血。

    右脸传来火辣辣的疼,江栾川冷笑一声。

    从贫民窟走到军火首领,他可不是什么镶着金边的空头企业家。

    回击的一拳太快,江言只来得及往后退一点缓冲力道,肋骨处还是传来剧烈的痛感。

    他们莫名其妙就开始了激烈的肉搏。拳脚相加,拳拳到肉,每一击都拼尽全力,每一拳都沉重而有力。

    空气中时不时是忍痛的闷哼,破空的风声与拳头打在□□上的沉闷声响。

    两人从沙发上打到茶几边,又从茶几边一直打到会客的椅子,最后又回到沙发上。家具不堪一击的吱吱呀呀声昭示着两人动作间的毫不留情,像是几十年的仇人。

    或许是因为方才差点被掐死的窒息,劫后余生的愤怒,又或者是看见江言方才举动不明就里的气闷,积攒在胸腔内的郁气叫嚣着要冲破束缚,冲破阻碍,要淋漓尽致地得到发泄。

    在两人打到最激烈的时刻,门铃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焦急地像是在催命。

    走廊传来江栾川保镖的声音:“先生,我听见些动静…”

    江言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被江栾川钻了空子。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攀在身下人的腰身,用整个身子用力束缚住他的动作,阻断身下人任何反击的机会,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捡起地上的枪,正对着江言的脸。

    江栾川低咳了一声,牵扯到刚刚的伤口,但还能够忍受。

    他没有转开盯着江言的眼睛,对着门外的人道,“滚!”

    门外的脚步声立刻远离了,室内重新陷入寂静。

    方才的剧烈动作让两人的呼吸都不由急促几分,热流从身体的各个关节涌上大脑。

    江言在江栾川的紧密注视下,突然慢慢伸出舌头,极慢地舔了一下枪托。

    柔软的舌头与坚硬的枪托,视觉与心灵的撞击。

    极致的危险,极致的欢愉。

    江栾川拿枪的手晃了晃。

    肾上腺素在某个时间达到了最高点,性是恐惧与快乐的极限。

    江言突然半抬起头,恶狠狠地咬在了江栾川裸露的脖颈下方。像是在报复,他咬的很狠,立刻见了血。

    脖颈处传来的刺痛感让江栾川忍不住眯了眯眼,但他还是没反抗,默许着身上人幼稚的报复行径。

    为什么呢?

    他懒得管他妈为什么。

    血腥是浓稠气氛里最后一点加味剂。江言抬起头,手指死死地摁住刚刚咬出的伤口,剧烈的痛感让江栾川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下一刻,还沾染着血色的唇咬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像是在啃食他的血肉。

    江栾川没接过吻,也从没有过情人。他凭着本能张嘴,空气中流动着的某种氛围让他尽力地夺取着身上人口腔中所有残留的空气。

    这是另一种战场,沙发上的两人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成为胜负欲的奴隶,舌尖用尽全力的搅动,吮吸,攻占城池。

    江言一只手的指尖下意识插入江栾川的发间,另一只手却依旧死死按在他脖颈的伤口上。

    痛苦与欢愉,危险与刺激,窒息与疯狂。

    上位者紧紧握住枪柄,下位者死死按住脖颈,无论何种角度都是最致命的威胁。然而他们却处在最亲密的位置,几乎丧失理智地疯狂亲吻着,不留一点空气的余地。

    管什么血缘抑或理由,人生来这个世界时只有不加掩饰的欲望。

    一直到窒息的边缘,江言才抬起头,离开已经被完全探索完毕的口腔。

    枪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没人有心思管它。

    两人都本能地剧烈喘息着。

    但江言更快地恢复了冷静与理智。

    他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眼神中少了几分方才的迷乱,更多的是克制的疏离。

    “叔叔,”他喘息着,“差不多…”

    江栾川很不忿于江言的迅速冷静。

    他还震颤于方才灵魂的颤抖,极致的战栗,江言的态度让他很不满。

    好像自以为的一出好戏,沉迷的只有自己。

    不是喜欢包养男人吗?

    刚刚在楼下玩男人的时候不是很投入吗,连旁人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他猛地将人推倒在一边,但又怕江言的腰撞在尖利的茶几边上,因而扶住了他的腰身。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言。

    江言任人宰割般屈膝靠在茶几前,抬头看着江栾川,微抿着唇。

    似乎毫不在意。

    江栾川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他一向欣赏的小辈从没像现在这刻一样惹人嫌,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叫人…颤抖。

    江栾川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开定制西装的纽扣。

    他并不着急,因为并不担心江言会跑走。

    紧接着是价格不菲的衬衣,工艺昂贵的裤子。

    直到全身赤裸。

    江栾川的身材不是那种肌肉线条分明的明朗健美,只是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肤色也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

    江言静静地看着。

    发觉自己说话只会让江栾川加重杀意,他干脆闭嘴。只姿态随意地倚着茶几,像是坐在自家地上。

    直到江栾川又蹲下身,拉开他的拉链。

    他有些退缩地皱眉,觉得江栾川现在的举动完全是一时冲动。明日的自己会死得很惨很惨,最好的结局就是一枪死掉。

    江栾川冷冷瞥他一眼,眼神中是江言所熟悉的冰冷的威压。

    属于长辈的威严感在这种□□的境地下有某种奇异的效果。

    江言于是沉默了。

    …

    江言仰起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放肆了。

    …

    疏于锻炼的□□与苍白的肤色,衬着常年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年长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缓慢起伏着。

    这里本来有长长的一段!(咆哮)(落泪)

    审核大大我已经删得差不多了让我过吧让我过吧让我过吧让我过吧真的没啥了呀

    …

    压抑的,从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呻.吟。

    从茶几前到沙发上,再到书桌上,房间的角角落落。

    直到两人精疲力尽地倒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隔日一早,江言是被突然爆发的强烈杀意唤醒的。

    他睁开眼,对上江栾川无波无澜的视线,仿佛刚刚想在自己睡梦中杀了自己的人不是他。

    江言叹气。

    “叔叔又想杀我了?”

    他毫不避讳地对上江栾川的眼睛。

    江栾川避开他的瞳孔,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昨晚太疯狂了。

    江栾川将它归因于肾上腺素的作怪与某种情绪的充斥。

    食髓知味的快感,颤抖到战栗的欢愉,每一根头发丝都似乎沾染着欲望。

    这是可怕的。

    对自我的失控。

    江栾川不得不承认他不愿意杀了江言,然而正是这种不愿意,让他的理智拉响警报。

    江言看着他眼底的杀意明明灭灭。

    太难猜了。

    索性也不猜,反正二分之一的概率。

    他从散落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火光照亮着他的眉眼。

    江言慢慢吐出烟圈。

    江栾川在烟雾缭绕中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江言的眉眼。

    俊朗的,年轻的小辈。

    致命的,危险的男人。

    算了,不想杀了。

    他一把夺过江言的烟,学着江言的样子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他没抽过烟。

    不出意料地,他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言无奈,只好给他顺气。乖顺的眉眼让江栾川又想起第一次见江言的时候。

    那时候,江言才二十多,年轻得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志气与希望。

    他对这个小辈倾注了几乎所有的关注,虽然江言自己并不知晓。

    江氏不算什么大户,遗产也只是够江言潇洒度日而已。江氏现在所有的成就都有江栾川在背后保驾护航。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他提前知晓了江言的落脚处。这对他并不难,一个电话的事。

    江栾川突然想知道江言突然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于是便提前了回国的进程。

    直到看到在他面前乖巧的江言正一脚踩在一个赤裸男人的身上,嘴角的恶意毫不掩饰。

    那种恶意蓦地钻进了江栾川的心底,叫他有些心痒。

    紧接着是愤怒与杀意。

    想着,他又觉得不舒服,于是开口,“昨晚那个男人,我不希望你再见到他。”

    小言是一向识时务的。

    然而并没有预料之中很快的回应。

    江栾川抬眼看他,却见江言低垂着眉眼,并不言语,似乎不敢与他有什么视线接触。

    他的心猛地一滞。从未体会过的细细麻麻的酸涩像是蚂蚁钻进心脏。

    第70章 坏蛋总裁言8

    暴虐的想法在脑中转了几圈, 连奕泽的死法都有几十上百种了,却被江言忽然抬头一个轻轻的吻压制住。

    江言抬手扶住江栾川的后脑,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的吻落在他的眼尾。

    江栾川愣了愣。

    眼角柔软与濡湿的触感跟昨晚的疯狂与欢愉是毫不相同的, 却似乎有某种更叫人沉迷的力量。

    只是轻轻覆盖,很快离开。

    像羽毛扇动水面, 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叔叔,我还有点事没处理。您想必来国内也有合作要谈吧,我过会来找您。”

    江栾川承认他有点晕头转向。

    引以为傲的沉静在这个人随意安抚的动作下化为灰烬, 随便一吹便土崩瓦解。

    “好。”他沉声答道, 其实没太听清江言说了些什么。

    等到江言穿戴整齐, 离开了房间, 江栾川突然轻笑一声。

    房间的四周是散架的桌椅,昨日激烈的搏斗还历历在目。

    江栾川从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保镖的电话。

    “昨晚在小言房间里那个男人,我不希望再看到他。”

    他沉吟片刻,补上一句, “不许让小言发现,伪装成意外身亡。”

    …

    江言说等他,奕泽就在房间里等到了后半夜。

    然而他始终没有出现。

    奕泽有些担心,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想要找到江言所在的房间。结果自然是找不到。

    奕泽抱膝坐在门口的楼梯处,他要在这里等江言。如果真的有什么事, 他也可以更快赶到。

    等到的不是江言, 却是一个眼眶红肿的妇人。

    这妇人看上去极阔绰,一身的低奢品牌与贵妇气质, 只是看着奕泽的眼睛盈满了泪光。

    她颤抖着音调,问奕泽:“你的左边腰部是不是有个红色的星形胎记。”

    奕泽闻言, 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在奕泽还没长大到可以记事的年纪,他被人贩子带走。跟所有豪门丢失的孩子一样,他脖子上也挂着仅此一份的玉佩,因为养母的恻隐之心而一直随身戴着。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寻到奕泽,既是因为奕泽被卖到了遥远的B市,也因为他们阶级的区别太大。

    养母没有给奕泽上户口,他于是不清不楚地长大,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在地下拳场混生活。

    正因为原剧情中奕泽被江言包养,来到了A市,第一次出入于高级酒店,才在偶然中被奕母发现。

    也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认亲,才能够爆出江言丑闻,而消息没有被强行压下。

    奕泽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妇人的表情更激动了几分,眼底含着热泪,“我,我可以要您一点头发做样本吗?还有联系方式?”

    奕泽锐利的眉眼终于显出几分茫然。

    二十几年的挣扎,无法突破的贫困泥泞,一朝之间突然有变。

    他机械地答应着妇人的请求,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突然想到,如果是真的,他没有这么不堪。

    那他是不是离江先生更近了?

    …

    奕泽还是陪着陆夫人一起来到医院。

    他不是在原地等结果的性子,无论结果是什么,奕泽希望第一个知道的会是自己。

    陆夫人送了加急,三个多小时亲子鉴定就出了结果。

    他确实跟陆夫人有血缘关系。

    知道结果的一刻,陆夫人满含热泪地抱住奕泽,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

    她的口中呢喃着什么,奕泽没太听清。他的双手犹豫着,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陆夫人。

    此时天已蒙蒙亮,他们在医院外面散了许久的步,奕泽不知道说些什么,大多是陆母滔滔不绝地讲着。

    奕泽丝毫不说自己的状况,陆母心知肚明。现在还不是让他突然接受的时候。这样突然的事,总得有个缓冲时机。

    奕泽说不清楚自己的喜悦或者悲哀,甚至有些无波无澜。在真正经历足以改变一辈子的事的时候,人的心底是旁观者一般的漠然。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朝间竟改换了环境。然而内心深处却是巨大的荒谬感,像是这个世界都是个笑话。

    他突然想要见到江先生,立刻,马上。

    没有任何原因地,想要看到江先生。

    与陆母互换了联系方式,他飞快地回到酒店。打开房门,江言果然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了。

    看到他来,江言问道,“你去哪里去了?”

    并非质问的语气,只是单纯的问询。

    奕泽突然跪在地上,颤抖着,然而眉眼间自带的狠戾与锐利,像是什么丢了家的孤狼。

    “江先生,您会一直包养我吗?”

    直白又真切。

    江言愣愣神。

    这是在考验他坏得彻不彻底吗?

    他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当然不会,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玩物而已。”

    轻飘飘的一句话为奕泽定上性。

    可奕泽不想只做江先生随手就可以丢弃的东西。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只是以前的贪婪藏在心底,现在的贪心浮出水面。

    …

    夜晚的宴会永远是灯火通明,上流社会的一切奢华、糜烂都在灯光下堂而皇之地上演着。

    这是原剧情里羞辱男主的大戏,也是江言开始走向末路的起点。

    在这里,他会遇上自己的生母陆夫人,在最落魄最耻辱的时候认祖归亲,怀着满腔的恨意与秦季联手整垮江言。

    只是江言不知道,奕泽已经与陆夫人认了亲,联系方式都有了。

    奕泽的视线紧紧地跟着江言,倒不是因为惧怕宴会的场所,而是因为…

    宴会中的江先生实在是太耀眼。

    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在最上方,纯黑色的西装显出几分禁欲感。眉眼深邃,高鼻薄唇,一身的气质斐然,在来来往往端着香槟的人群中像光一样明亮。

    那些从暗处投来的视线,或惊艳或谋利,或贪婪或欲望,紧紧跟随着这个男人的动作。

    每一次仰头举起酒杯,喉结滚动,都伴随着四下微妙的抽气声。

    虽然江先生毫不在意这些恶心的,毫不掩饰的目光,但奕泽都一一回望过去,以狠戾而暴力的眼神。

    在血腥的地下拳场活下来,继而成长的奕泽,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等暗地里那些恶心的视线讪讪退去,奕泽才赶紧跟上江言的身影。

    江言却停下来。

    他终于看见了陆夫人。

    江言嘴角的笑意大了几分,这几天终于有了唯一顺着剧情的东西。

    “陆夫人,”江言举着酒杯上前,“许久没见到您,您近来可好?”

    陆夫人却罕见地没有客套地回话,而是呆呆地望着自己身后。

    看来是认出奕泽了。

    江言转身,顺着陆夫人的视线看去。

    “陆夫人在看什么?”

    陆夫人嘴唇动了动,但又没说出话。一天的时间,她已经查清了奕泽的生平,也正是因为清楚奕泽的家境,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高档的酒店与这个宴会。

    难道是…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他只是个玩物而已,陆夫人若是喜欢…”

    江言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击中陆夫人。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几乎要昏倒,奕泽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您看起来不舒服,我扶您去休息吧。”奕泽快速道。

    江言乐见其成,默许奕泽扶着陆夫人到了角落。

    然而角落里并不是江言预想中的认亲现场。

    陆夫人颤抖着音调,“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奕泽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说实话,这只是他与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的第二次见面,说什么有感情都是空谈。他的过去这个人从未参与,他的未来又凭什么妄加定夺。

    “是我喜欢江先生。”

    原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轻轻松松便说出了。

    奕泽反倒觉得心底像松了块石头。

    “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所以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好吗?”

    陆夫人呆在了原地,连奕泽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

    半晌,她才回过神,脑中是江言说起奕泽时漫不经心的语调,以及方才奕泽语气里的认真与郑重。

    对这个从未倾注爱意的孩子的愧疚,超越了她的理智与判断。

    陆夫人死死握住手中的高脚杯,戒指的坚硬让它立刻生出一丝裂痕。

    小泽会陷入江言的陷阱,不过是因为这个男人有钱又长得不错罢了。

    她拼尽全力也要让江言破产,让他无法玩弄小泽的感情。到时候小泽无论是想报复江言或者什么,都随他的心意。

    …

    江言看奕泽很快回来,疑惑眨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奕泽尽力完起唇角笑了笑。他很少微笑。在地下拳场,最常见的是血腥的呐喊与动物性的吼叫,他都忘了笑是什么模样。

    但他还是尽力笑着,即使不怎么好看。

    “江先生,您能亲我一下吗?”

    江言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包养的人提出来的小小要求,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轻轻的吻落在奕泽脸颊。奕泽的目光直直望向正对着自己,背对着江言,刚刚从宴会外门进入的江栾川。

    他挑衅地一笑,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