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 61
钟晚慌忙低头, 垂下眼,很刻意躲闪地回避他的眼神。
梁序之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转回头, 只低声问她:“饮料想喝什么。”
“随便吧。”
钟晚刚才没太回过神,几秒后才想起很快就要进组拍戏,改口道:“要低糖的,或者茶水也行。”
主人唐珂也听到她的话,问:“无酒精的莫吉托可以吗?”
钟晚笑:“可以, 就这个吧,麻烦你了。”
跟三年前一样, 进了餐厅, 钟晚跟梁序之坐在同一侧,厨师在里边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 屋里就弥漫着烤牛肉的香味。
唐珂招待着两人坐下,就去一旁的酒柜里弯着腰专心致志挑酒, 许久后, 拿出一瓶麦卡伦25,端过来倒进两只玻璃杯中, 又去厨房帮钟晚做莫吉托。
厨房的食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烤牛肉也不费太多时间,基本唐珂端着一杯莫吉托出来时,厨师也把餐盘摆出来了。
唐珂把杯子放在钟晚面前, 笑说:“将就喝喝, 我也是前一阵刚学, 调的不专业。”
钟晚笑:“我对这个也不讲究。”
她抿了一口,新鲜薄荷和青柠的芳香很是般配地融合在一起, 气泡水入喉时,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她抬起头,直夸好喝。
餐桌上除了每人一盘的烤牛肉,还有中间摆放的其他菜品和水果。
梁序之自己倒没怎么吃,一边跟唐珂闲谈,一边给她夹些菜,或者叉几块水果。
他跟许褚然不同,看样子就不是习惯性做这些事的,动作也生疏,光照顾她,都顾不上自己这头。
也是这次,听他们聊天,钟晚才知道梁序之会认识唐珂是许多年前投资过他的艺术展。
美术这行没有点背景,能做出名声来极难,唐珂在拍出那件成交价百万的雕塑作品之前,几乎只在圈内被少数同行或雕塑爱好者知道。
港岛寸土寸金,要办一场个人艺术展的花费绝非寻常人能负担。
当时庄伊禾在一家贩卖手作艺术品的小店里看到了唐珂做的几只石雕,非常喜欢他的风格,于是让梁序之帮忙联系,后来他也是应庄伊禾的要求,给唐珂投资办了场艺术展。
在展览上他标注可售的作品就几乎全部卖空,从那事起有了些名气,才又有后来一座小雕塑被拍出百万高价的事。
因此,唐珂一直将梁序之兄妹视作自己的贵人。
晚餐吃得差不多,三人都搁了刀叉,唐珂又去厨房帮钟晚添了杯莫吉托,回餐厅时,看了看窗外:“天黑了,院子里应该也不太热,你们不着急回的话,可以先随便转转。我约了女儿这个时间打视频电话。她在德国工作,平时工作忙,难得有空…”
钟晚便马上道:“唐老师你去打电话吧,不用管我们。”
唐珂笑:“行,我还是尽量快点,酒还没跟Keelan喝完。”
落日西下,窗外天色确实已经全都黑下来。
不知是否搞艺术的人也不喜欢太亮的环境,屋子里也只有各处几盏暖黄色的小灯开着,光线昏暗朦胧,但配合木质的家具和暖色的装修风格,倒闲得格外温暖。
唐珂从餐厅出去,大概是去了起居室之类的地方。
片刻,梁序之也站起身,看了眼钟晚,“我出去抽支烟。”
钟晚正站在橱柜前俯身看上面那些造型奇异的木雕,闻声转过头,想到室内只有收拾餐桌碗筷的厨师和佣人在。
她站直身子,轻声:“我也去吧。”
院子门前有一方木质的桌椅,旁边还有躺椅,都在木门顶上的灯下。
钟晚小学的时候有年暑假被钟重临送到乡下的爷爷家,是深城周边的小渔村,也是平房。
门口也摆着这样的躺椅,到了晚上天气稍微凉爽些,她会坐在上面一边看闲书一边吃水果,腥咸的海风吹在脸上,又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好不惬意。
大概平时只有唐珂一人会在这乘凉,木椅和躺椅都只有一张。
梁序之坐在木椅上,从金属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点燃,钟晚就自觉霸占了躺椅,身子往后一倒,看见头顶那盏灯发出明黄的光晕,光晕中有很多扑向灯火的小飞虫。
两人都没说话,都安静着,但气氛还莫名有些温馨。
顶上那盏灯看久了有些晃眼,钟晚脑袋向后仰,果然看到灯下有根细长的棉绳,她将胳膊也往后伸,估测着距离是可以够到的。
梁序之马上替她按住椅子,淡笑道:“做什么呢,当心直接翻过去。”
钟晚又把头折回来,也笑道:“我想把灯关一下,亮得有点刺眼。”
梁序之修长的指间夹着那只烟,站起身,往她身后走,声音低沉:“叫我不就好了。”
许是院子里突然黑下去的缘故,钟晚张了张口,下意识就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一年不见,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梁序之听到她的嘟囔,转回身,低头看她。
虽然视线刚刚由明转暗,一时还未适应,他也只能看到躺椅上一道模糊纤瘦的影子。
“我之前不是这样的吗?”
钟晚默了默,还是做了几秒钟心理建设才出声:“…不是。你之前,更像是老板。我哪敢想着使唤你干这些。”
黑暗中也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她只听到梁序之沉缓的嗓音,“只是你这么想而已。”
而后两相沉默了许久,似乎是过早触及了他们现在还不因讨论的话题一般,梁序之回来坐在椅子上,钟晚手指轻敲着躺椅的扶手。
她似是若无其事地先开口,“好像又太暗了,到处都黑洞洞的,大晚上还挺渗人…”
闻言,梁序之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把手电筒打开,翻了个面。
这“灯”不开还好,一打开,夺目的白色光源从桌上扩散开,距离越远越幽微,偏偏院子里又除了石雕什么都没有。
唐珂摆在院子里这些,还都是屋里放不下的大件,除了造型奇特的动物,甚至还有人像。
钟晚盯着看了一会儿,只觉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明明是温度正适宜的时候,从头到脚却莫名凉飕飕的。
“…还是关上吧,这样好像更渗人了。”
梁序之轻笑一声,应了她的要求。
其实眼睛大概适应黑暗后,就发现院子里也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今夜天气晴,月光从湛蓝的夜空中漏下来,屋里的灯也没关,透过四方的窗户,也能照亮一小片空间。
过了半晌,梁序之问:“下部戏什么时候开机?”
钟晚说了个日期,道:“等明天回去,就也快了。”
梁序之没什么语气地问:“跟那个叫许褚然的一起演?”
“是啊。”钟晚歪着脑袋看向他,“原来你知道啊,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
梁序之:“很难不知道。你微博里用户最近评论的都是他的名字。”
‘用户’这个表述让钟晚觉得有点好笑,她坐直了一些,正准备说些什么,倏地反应过来:“欸?你居然会看微博?”
“除了微信,你还下载了微博?”
钟晚的语气太过诧异,就好像梁序之不是生活在跟她相同的时代,而是从原始社会穿越来的山顶洞人。
梁序之默了下,轻描淡写地说:“闲得时候会随便看看,了解内地的时事新闻。”
钟晚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内地人,真诚给出建议:“那你不如下载个正经看新闻的软件,微博的信息…鱼龙混杂的,什么乱七八糟都有。”
梁序之停顿几秒,好像在犹豫的样子,而后语气平静道:“你和那个男演员,是因为电影宣传?”
钟晚斟酌了下,觉得给他透露这个信息也没什么,便坦言:“对,是电影宣传,也算是捆绑炒cp吧,但不会那么夸张,就是模模糊糊的那种。”
梁序之又静了片刻,从桌上拿了支烟,再次点燃。
青灰的烟雾在空气中蔓延开,他嗓音仿佛也沉了积分,“他对你也没什么吗。”
钟晚想到这事就还是有点头疼,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她和梁序之现在又没别的关系,倒也没必要刻意避讳这个话题。
“这个…还挺奇怪的,我跟许褚然认识挺久了,一直以为他就是那种暖男类型的,平时对所有女生都挺好。但他前几天说,对我有好感,说完还让我不要有压力,就正常相处就好。”
梁序之蹙起眉,霎时间目光凌厉地看过去:“那个男演员对你有好感?”
钟晚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劲,也许是之前他们的关系给她留下了习惯,这会儿自己也不自在起来。
她克制住这种不自在,单纯回答问题:“…应该是了。”
梁序之静默须臾,声音较之刚才已经很沉,眉心依然微蹙着:“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对你有好感,你们一起拍了一周综艺,要炒cp,很快还要去荒郊野岭一起拍两个月电影,而且是爱情片。”
钟晚脑中回荡着他这段话,再次有些茫然了,注意力分走一半,在想梁序之怎么连她的拍摄地和拍摄周期都知道,虽然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保密的,电影的官方微博都有发过。
“是…但其实就都是工作。”
钟晚看向他,想再解释两句她对许褚然的态度和感觉,但又觉得好像没必要。
一会儿后,她抿了下唇,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你是恋爱关系,你会介意我跟男演员拍这种爱情片吗?”
“当然介意。”
梁序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四个字。
钟晚躺下去,撇撇嘴角,心脏仿佛也随之沉下去几分,开始思考他们的关系。
他上次才说过,不干涉她的工作。
随后,梁序之微启唇,溢出几个字:“但我不会阻止。”
钟晚再次看向他,眨了眨眼。
“你…”
梁序之也同时出声:“钟晚。”
这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头顶那盏刺眼的简陋灯泡也“嘭”地一声被点亮,两人都眯了眯眼。
唐珂拖着一把椅子走出来,笑着说:“Keelan,你们倒是会找地方,天气好的时候我晚上都在这坐着。”
他一手拎着椅背,另一手拿着那瓶晚餐时没喝完的麦卡伦25,往木桌边一坐,又扬声对着屋里喊:“阿金,铲桶冰,再拿两个杯子出来,给钟小姐泡杯薄荷柠檬水。”
暖黄的灯光下,钟晚偏过头,正好对上梁序之的视线。
目光停顿两秒,她躲开眼,看向唐珂,笑道:“你们少喝点,时间也不早了。”
唐珂晃晃瓶中剩下一半的酒液,笑说:“钟小姐不用担心Keelan,他就算再喝这一倍多也不会醉。”
梁序之面无表情地坐直身子,接过佣人递来的玻璃杯。
“喝完这些我们就回了,明早还有事。”.
临走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晚裹了裹身上的薄罩衫,站在院子门口,拿起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
唐珂刚才把椅子搬进去,匆忙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两个小东西,递到梁序之面前:“Keelan,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这个送给你妹妹,刚做出来的,是她会喜欢的风格,这个给你女朋友,寓意好。”
梁序之垂眼,看到送给钟晚的那只是个精致的丘比特造型,他接过来,淡笑了下:“谢谢。”
那边钟晚还在打电话。
“好,你大概多久能到?”
“那我等一下。”
“嗯,挂了。”
梁序之缓步过去,看她一眼:“送你回去不就好了,林叔就在车里等着的。”
夜风撩起钟晚耳边的一缕头发,她摇摇头:“别了吧。”
钟晚看向院前停的那辆黑色宾利,“你这车在狗仔眼里就是靶子,这个点他们最精神,我已经叫司机过来了,他也就在附近,十分钟就到。”
梁序之也看了眼自己的车,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只是道:“行。”
话毕,将刚才那只丘比特雕塑递给她:“唐珂送你的。”
钟晚接过来,低下头,笑着戳戳‘丘比特’的小圆脸:“很可爱诶。”
梁序之看着她,也勾了下唇-
过了零点,梁序之回到太平山的别墅,坐在书房的窗前,似是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上微博的标识。
钟晚现在的许多行程都由后援会公开,信息每个月初都会更新一次。
他再次点开那张图,看到她这个月的行程末尾处那条:进组拍摄《夏夜地平线》/7月末-9月初。
梁序之盯了几秒,又第一次点开许褚然的微博。
这人最近发的微博都是录制那档旅游综艺时拍得照,除了他的自拍,就算是一群人在一起的照片,但无一例外每一张合照里都有钟晚。
梁序之有些烦躁地关掉手机,微蹙着眉,给秦助理打了通电话,问他:“我这个月末到九月行程有哪些是定的?”
秦助理按照他的日程表汇报了一遍,和往常一样,基本就是些会议、应酬、出差考察的工作。
其他倒还好,梁序之淡声问:“这几场应酬可以推了。考察项目能联系合作方延期吗,延到九月之后。”
秦助理:“应该没问题,合作方那边当然是顺着您的时间去安排。明早上班时间我跟他们沟通。”
梁序之:“行,有结果了跟我说。”
工作需要,秦助理小心翼翼地多问一句:“梁先生,您这段时间有其他工作需要替您安排吗?”
梁序之语气平静:“这个月末去杭市。”
秦助理顿了两秒,没多问任何,很正经地回答他,正好去年杭市的两个地产开发项目主体已经开工,万泰地产杭市的负责人最近也跟秘书汇报过,问总部是否要去考核。
梁序之“嗯”了声,简短道:“我会过去,你跟他们对接。这次我会在杭市待久一些,具体让林叔去安排,你留在港岛,处理好集团的事就行。”.
挂断电话,那边正跟女朋友连麦打牌的秦助理长松一口气,把电脑的语音键再次打开。
他连轴转快一年了,从早到晚待命陪老板加班,除了前两个月请了那几天年假,都不记得多久没有休息过。
杭市……
秦助理在心里默念钟晚的名字,隔空感谢女明星一百八十遍,并祝她长命百岁,和自家老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另一边,钟晚到达酒店后,应约给梁序之发了条微信报平安。
[我到了。]
几分钟后,她正在浴室洗脸卸妆,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振动一下。
她擦干脸上的水珠,拿起手机,看到梁序之发来一张照片。
背景好像是太平山那栋别墅书房的桌子,上面摆着一本英文原版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
钟晚呼吸停滞一瞬,回忆也涌进脑海。
三年前在澳城过圣诞节,她喝醉之后好像就是拿着这本书,让梁序之给她读里面的诗。
钟晚定了定心神,回复:[你从澳城带过来的?]
[还是又买了一本。]
梁序之:[澳城带过来的,上次去杭市就准备给你,出门前忘记了,又带回来。]
钟晚看见镜子里自己扬起的嘴角,又强行抿回去,回道:[那先放在你那里吧。]
梁序之:[这个月末我会去杭市,到时候拿给你。]
钟晚:[又来杭市?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这条发出之后,她自己看了一遍,意识到这样说好像默认他过来就是找她的一样。
她又迅速撤回。
但梁序之已经看到,他发了条语音,平声说:“杭市也有工作,不影响。”
片刻,钟晚反应过来:[不对,月末我已经进组拍戏了,在湖市。]
梁序之:[没事,很近,正好过去探班。]
梁序之:[早点休息,晚安。]
钟晚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几秒,又返回去翻到那张图片,放大,又缩小,最后给他回了个月亮的emoji。
她把手机熄屏,抬起双手捂住脸,咬着唇,很傻气地在浴室里笑了一会儿。
第62章 Chapter 62
七月末, 钟晚忙完一堆杂七杂八的工作,终于进组拍戏。
两个月的拍摄周期,头一个月都在湖市周边乡镇的山里拍旅游的戏, 后一个月才回杭市拍摄都市部分的镜头。
拍摄的场地都在山里,离湖市市区还有十多公里的距离,只附近几公里外有个镇子。
说是镇,但其实只有两条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的街道,开着零星几家餐馆、小卖部或旅店。
他们夜戏又多, 每天往返湖市很不方便,早晚各折腾一趟, 演员和片场的工作人员们估计连睡觉的时间都剩不下多少。
赵秋野导演便拍板, 租下了镇上的几栋空置商铺,运来一批简易版和床、桌椅和生活用品, 作为宿舍。
让接受不了这样居住条件的演员去湖市市区里另外定酒店, 费用组里报销,规矩只一条, 拍摄时间不能耽误。
开机之前, 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把“宿舍”收拾好,拍了一串图发在大群里。
条件确实很简陋, 虽然收拾得算是干净,但毕竟各种设施都不齐全,每间房里基本只有一张床,部分房间才有桌椅, 卫生间空间极为狭小。
当天晚上, 钟晚就收到许褚然的微信, 邀她一起去湖市住酒店。
许褚然:[…我算过距离,其实住在市区也还好, 虽然山里那段路不好走会再耽搁一些时间,但总计到拍摄场地车程差不多四五十分钟,每天提前这么久起床就可以。]
许褚然:[你看见副导发的照片了吧?在这种宿舍住一个月我可能会抑郁,比我大一去的军训基地条件还差…]
钟晚想起许褚然父母都是京市人,好像一个是大型企业高管,另一个是中学校长,在京市有好几套房,虽然不算顶好的条件,但也称得上家境殷实,估计没怎么住过这种“宿舍”。
钟晚想了想,回复说,算了,她住在镇上就行,不然晚上睡眠时间不够,影响白天拍摄的状态,再者有什么临时调整的拍摄安排也能及时到场。
过了会儿,许褚然回复:[那好吧!我也住镇上,我去跟副导争取两个有桌子的房间…我们是主演,这种小要求应该还是能得到满足的。叹气:/叹气:/]
钟晚又翻了下他上面的消息,[你不是住在镇里会抑郁吗?没事,时间赶得及,你住湖市也行的。]
许褚然:[我一个人住在湖市更会抑郁。难过:/]
许褚然:[而且你都住镇上了。]
许褚然:[小猴子大哭.jpg]
钟晚看着他发来的表情包,觉得这人还挺可爱,随便回复一个表情,结束聊天。
于是,男女主演和导演都没有“搞特殊”,其他演职人员也都没好意思去住湖市的酒店,毕竟大多数演员也都是出道不久的新人,赵导亲自选的角,没背景没后台,都选择听从安排。
开机后的前几天,钟晚的戏份被安排的很密,几乎从清晨到夜里都有。
赵导考虑到演员情绪,基本都按剧本里的时间线去安排,前期她所演角色的状态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且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为了尽可能入戏,钟晚每天都把情绪维持在很消沉的状态,夜里下戏就回到只有三件家具的宿舍睡觉,天不亮又去化妆。
几天过去,化妆师不用往她眼下打阴影,都已经是很自然的一片乌青。
梁序之已经到了杭市,每晚会跟她互相发几条消息,基本都是例行的问候和回复,钟晚担心影响拍摄状态,加上时间确实有限,没怎么跟他多聊。
开机一周后的这天,终于没有夜戏,钟晚傍晚就回到剧组租的那栋房子,打算好好补个觉。
刚洗漱完,手机就响起,来电显示是剧团的张老师。
钟晚接起来,声音中透着疲惫:“怎么了张老师。”
张老师:“晚晚,你最近是不是在组里拍戏啊?”
钟晚应了声“是”。
张老师道:“我这有个事可能得麻烦你,就是不知道你档期排不排的开,如果时间冲突,我再问问别人。”
钟晚:“张老师您说,如果时间能排得开我肯定帮。”
毕竟当时重新进这行,都是张老师反复劝的,大学时去戏剧节能拿奖也是因为有他,如若不然,她也接不到第一部网剧。
张老师便说,是他一直喜欢的一部英国文学作品,想改编成话剧让剧团排演,但那部作品不仅是国内,在英国也没有过话剧改编的剧本可以借鉴。
他毕竟不是专业编剧,担心能力不够,联系了港岛一位改编过同作者作品的编剧来一起商量剧本。
编剧的实力没得说,但问题就是,这位是港岛人,又上了年纪,普通话水平实在有限,包括他在内的团里的演职人员跟他交流起来都费劲,所以想问她是否能抽出时间回趟剧团。
另外,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她演,如果能参与排练和演出就更好,运气好能把视频投到国外的话剧比赛,获个奖什么的。
这事也不着急,如果钟晚能抽出空,就优先照顾她的时间。
钟晚翻出手机里的日程表:“可以的张老师,我也一年没上过话剧舞台了,其实有时候还挺想回去演几场的。”
“我八月末湖市的戏份能杀青,之后的镜头都在杭市拍,中间会空出三五天的时间,如果编剧老师有空,可以叫他来一起商量剧本。”
“正式排练和演出就得等到九月末这部电影完全杀青了。我跟我经纪人说一声,她应该也不会反对,今年上半年工作排得多,下半年本来也要清闲一些。”
张老师连声道谢:“那真是太好了。真的不会影响你其他工作吧?而且,报酬方面,肯定没有拍电影那么多…”
钟晚笑:“真的不影响,我的工作不就是演戏吗,话剧和电影都是演,而且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我先跟经纪人说,确定能去了给您发消息。”
……
挂断电话,钟晚立刻就给乔姐又打了一通过去。
乔姐自然对她演几场话剧的提议没任何意见,今年合同里约定的工作量都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只是,说完正事,乔姐又多问一句:“最近你和许褚然cp超话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对了,上次忘记跟你说,其实你们想假戏真做也没问题,公关什么的我们来负责,不会有太大影响。”
钟晚静了下,不打算跟乔姐透露许褚然的态度,担心涉及到两个团队的问题,只是道:“我暂时没这个考虑。我们相处的…挺融洽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
乔姐:“那行。”
“哦,对,还有一件事。上次小宋跟你去港岛,她说在万泰影业遇到那位梁先生了,你们还聊了几句。那,梁先生那边,是有什么情况吗?”
她笑了下:“如果是跟他有情况,那我好像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公关他来做肯定更滴水不漏,星云还能省出一大笔费用。”
“……”
钟晚捋了下头发,斟酌着回答:“暂时也还没有。如果万一,什么时候有,我再跟你同步消息。”
乔姐笑:“那看来好像是有点可能啊。没事,私事上你按自己的想法决定就好,就是最近先把心思都放在戏上,赵导对作品要求很高。”
钟晚:“…嗯,我明白的。”
**
隔天有场很关键的夜戏,是男女主角感情的转折点。
一群人在外露营,男女主角不约而同深夜从帐篷里出来,在河边偶遇,浅聊几句过后,枕在石头上看星星,脚踝浸在河水中,夜色下涓涓的流水缓慢划过。
这场戏不仅对男女主的状态要求高,对环境的要求更是苛刻。
赵导盯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找到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夜晚,把布景搭好,让两个演员就位拍戏。
可拍了好几条,钟晚和许褚然都没有呈现出赵导想要的感觉——看到了同类,所以绝处逢生,濒死时燃起的一点希望。
赵导坐在监视器后面,喊停之后,不是说眼神没表现出情绪变化,就是说表现过头了,太像正常人。
又试了近十次,赵导叫所有人提前收工,让钟晚和许褚然慢慢找感觉,念叨着还好明天的天气也合适,不然这场戏又得往后延。
已经快到零点,摄影和场务都收了东西返回镇里的住处,剩下完全放空的钟晚和郁闷的许褚然坐在河边。
钟晚依然保持躺在那的姿势,虽然夏夜的河水也是有温度的,但实在泡得太久,只觉得脚可能都泡肿了。
两人的助理也都先回镇上,特意留空间给两个演员找感觉独处。
许褚然站起身,那一瞬间捂住脑袋,缓了片刻后嘀咕:“诶呦,躺太久低血糖了,两眼一黑,差点栽过去。”
“这要是把头磕破了,赵导看见能把我彻底打进医院。”
钟晚:“放心,就算磕破了他也能加场戏给你圆回来。”
许褚然一边从双肩包里翻东西,一边啧声道:“真狠心啊。”
一会儿后,他拿出两袋低卡的鸡胸肉,又拿了卷一次性毛巾,把一袋鸡胸肉和毛巾递给钟晚:“你先擦擦吧,女孩子脚在冷水里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钟晚也没推辞,扯了一张毛巾,弯着腰把脚擦干,穿上放在一边的拖鞋。
两人往后挪了挪,坐在河边就着月色吃那小袋装的鸡胸肉。
赵导是要求他们今晚找到感觉的,安静片刻,许褚然先问:“你有过那种特别低谷的时期吗,低谷到想死的程度的?”
“说实话这部戏我都是靠表演技巧撑着的,我好像从小到大一直过得挺顺风顺水,就算大学刚毕业那几年接不到戏,但好歹家里给的钱也够用,没什么压力。”
钟晚淡笑了下,“你确实看起来一直挺乐天派的,无忧无虑的那种。”
许褚然歪头看向她:“你呢?”
钟晚想了想,低声说:“好像,低谷才是常态吧,运气好的时候不多,慢慢也就习惯了。”
“至于‘想死’的程度…只能说有过吧,但就是那种一转念的想法,我自己都知道肯定不会真的去死,跟戏里男女主的状态差着十万八千里。”
许褚然把她手里空的零食包装袋拿过来,又轻声问:“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啊?”
他的声音也是温柔挂的,这种细声细气说话时尤甚,因此钟晚听到这问题也并没觉得逾越或者被冒犯。
钟晚扯扯唇,含糊道:“总之都不是因为事业。”
好像一次是卢文茵刚和钟重临离婚的时候,还有一次是在媒体上看到她自杀的消息。
许褚然身子往后靠下去,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那一定也不是因为感情的事。”
钟晚:“当然。”
她顿了须臾,低声:“你看过那句话吗,What does not kill me, makes me stonger。”*
许褚然反应了几秒,笑着摇头:“没看过。我是艺术生,除了专业要求的书之外,其实没怎么看过别的。”
钟晚笑:“也是,看专业要求的就够了。”
此刻,她又想起梁序之,如果对面是他,也许能跟她就这句话聊上几句,虽然也不是多么小众的句子。
许褚然换了话题,又从手里鸡胸肉的包装袋开始,跟她聊起减脂的心得,包括女孩子应该怎么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迅速减重。
钟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聊天空荡的时候,她看着天上的夜色,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照片不太能完全展现出来真实的景色,她有点遗憾得盯着看了几秒,打开梁序之的聊天框,看到他十多分钟之前给她发消息问今天收工了没,正好把照片发过去,回复:还没完全收工。
许褚然侧眸看她,笑了下,试探着问:“跟男朋友发消息?”
其实他也不知道钟晚的情感状况,上次用‘我们都单身’试探过一次,她什么都没说,想着应该是默认单身。
钟晚将手机熄屏,淡笑道:“还不是。”
许褚然:“这个‘还’字就很有深意,不是男朋友的话,是追求者吗?”
钟晚不是很想跟外人谈论梁序之,更何况他们原来的关系、他的身份本就比较微妙,她笑道:“别八卦我了。还是赶紧研究研究这场戏怎么演,如果明晚还是演不出赵导想要的感觉,估计他真要发火。”
许褚然笑:“转折可真生硬。好吧,那我们就来研究这场戏。”
钟晚笑笑,拿出手机,没应他前半句话:“看个视频找找感觉吧,我之前收藏的,入戏的时候没用得上。”
许褚然是挺不错,样貌好,性格也阳光温柔,这些日子在片场对她的照顾算是处处都很周到。
只是,跟他在一起时,好像并没有类似爱情的感觉,像是上学时一个普通的,或是稍能说上几句话的男同学。
钟晚想,也许从一开始,爱情的感觉就是另一个人给她的,其中还掺杂着些复杂的东西在,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只熟悉那样的模式。
*
钟晚找到几个描述重度抑郁治愈过程的记录博主,跟许褚然在河边研究到后半夜,用手机自己拍了好几回来找感觉。
隔天晚上又试过几条,赵导那里总算是过了。
但钟晚也是敏感的人,看了通宵的抑郁症患者记录视频,情绪好像更加消沉了。
半夜收工跟小宋坐上回镇里的车,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不真实。
到住处,钟晚在闭塞俭朴的浴室洗过澡,坐在桌前的折叠椅上,打开手机。
梁序之发来了新消息:[到湖市了,明天去探你的班?]
钟晚犹豫几秒,抬手轻揉了揉太阳穴:[好。你大概几点来?我跟片场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
梁序之:[大概下午。没事,你不用管,我让林叔去联系了。]
钟晚愣了下,先是想到这部戏没有万泰的投资,而后心中又了然,来剧组探班这种事,梁序之随便找个人就能解决,对他而言太容易。
她便简单回复说“好”。
梁序之:[有什么缺的吗?明天顺便给你带过去。]
钟晚昨天就睡眠不足,今天拍了一整天,加上情绪还有一半没从戏里走出来,脑袋也昏昏的,随手就回复:[没有,你人来就行。]
消息发出去几秒,她才意识到后半句似乎太暧昧了,又马上撤回,改成仅“没有”两个字。
梁序之像是没看到她撤回的消息,须臾后说:[嗯,早点休息。晚安。]
钟晚想了下,忽然还真想到一件,补充一句:[方便的话,给我带瓶沐浴液?]
小宋买来的这瓶味道怪怪的,标注的青黄瓜味,但她洗着只觉得是一股菜味…镇上的商店里卖得又都是三无产品,她担心过敏。
梁序之:[好。].
翌日的戏是要拍摄露营时遇到暴雨,男女主的帐篷都被冲得满是泥泞,其余同行的游客都在叽叽喳喳抢救帐篷和生活用品,只有男女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反而坐在泥地里淋雨。
为了减少妆造的时间和次数,暴雨的戏被排在下午最后一场。
工作人员在旁边开着洒水车,瓢泼般的“大雨”淋下来。
雨中的镜头倒是都拍得很顺,都是三条内过。
都拍完,许褚然的助理身高步子大,从旁边小跑着率先给他拿了毛毯过来。
许褚然接过,没给自己裹,快步往钟晚那边去,从身后抬手要帮她裹上。
周围这会儿乱得很,各种声音嘈杂喧嚷。
刚下了那么久的“雨”,场工走来走去忙着清理泥泞的地面,摄影组在给机器脱雨衣,检查是否有进水,副导指挥着洒水车往路上开……
钟晚看到许褚然过来,正准备出声让他自己披那条毯子,转头寻找小宋。
她一回身,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地上全是泥,路不好走,梁序之穿着件黑色的衬衫,眉头微蹙,他没拿手杖,肘间有一条灰色的绒毯,缓步靠近她。
林叔也在他身边跟着。
钟晚出神的几秒,许褚然已经把毛毯披到她身上。
下一刻,另一只手伸过来,又把那条毛毯取下来扔回给许褚然。
梁序之面无表情,目光幽冷,把他带来的灰色绒毯给她披好,抬手又把肩膀的位置裹了裹。
林叔在身边递来另一条干净的毛巾,梁序之接过来,帮她擦已经湿透的头发。
许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被退回来的毛毯,懵了两秒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梁序之:“…不是,你谁啊?”
梁序之扫他一眼,气场上完全压过他,有些不屑的语气,冷声:“你又是哪位?”
许褚然:“……?”
钟晚表情已然难掩尴尬,轻咳一声,周围又很吵,都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给他们介绍一下。
她先抬起手,把梁序之手里的毛巾接过来,自己擦头发:“…我自己来就行。”
毛巾被拿走,梁序之手中一空,正好顺势向下,将她肩膀轻轻一揽,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晚晚,先去车里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说着,梁序之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完全没有要继续理会一旁杵着的那位年轻男演员的意思。
钟晚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被他带着往他停车的方向走,深一脚浅一脚蹚着泥,皱着眉推他,“欸,梁序之,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先松手,我自己走。”
她心里很憷,转头看了眼身后一群的演员和各种工作人员。
梁序之没应她的要求,淡淡道:“放心,会跟他们交代,没人敢往外多说一个字。”
第63章 Chapter 63
另一边, 许褚然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眉头也皱起来,接过助理递的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他看了眼助理, “这谁啊?又不是男朋友,抢人也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你看,你看,钟晚她还在回头看我。”
又回忆刚才那张冷峻精致的脸,问:“也是演员吗?我好像没见过啊, 你有印象吗?”
助理摇摇头:“…我也没有。”
许褚然茫然没多久,不远处制片组的人小跑着过来, 跟他们低语几句话。
听完, 许褚然愣了五六秒,满眼震惊:“我靠!这人是万泰董事长?假的吧…”.
车里, 梁序之把钟晚塞进去, 接着自己也上车。
林叔很明事理的没上去,把人送过来, 转身回去找钟晚的助理交代事情。
钟晚满身还都是水, 被浇成落汤鸡,湿漉漉的滴到后排座椅上。
她把擦头发的毛巾放下来, 偏头问:“…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在这换衣服吧,你车上也没我衣服啊。”
“我还是先回去找我助理,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戏,准备收工了, 我先跟她回镇上的住处换衣服。”
梁序之把车内的空调开成暖风, 伸手从旁边拿来一个纸袋, 里面除了她要的沐浴液,还有其他洗护用品, 电动牙刷、睡裙、毛巾之类的,可以说是备齐了。
“有。”
说着,把折好洗过的睡裙取出来,又递给她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冷声说:“你这助理我看该换了,拍这种戏,衣服也不知道多带来一套。”
“…她带了也没地方换,离住处本来也不远。”
钟晚一边替小宋说话,两件衣服已经被放在她腿上。这两件一起穿,倒也没人看得出里面是件睡裙。
她粗略扫了一眼,看见纸袋里的沐浴液和其他洗护用品还都是他一直常用的牌子。
钟晚身上的绒毯往下滑,梁序之又替她拉回来,把肩膀裹好。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许褚然跟她的互动,梁序之现在依然没什么好情绪,语气有点凉飕飕的:“离你住的地方也有十多分钟,先换了,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
梁序之看她一眼,拉开车门先下去,把车里的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钟晚坐在后排,轻轻沉出一口气。
梁序之的车窗都贴了全黑的膜,只要不是把脑袋贴到玻璃上,从外面完全看不见车内。
鬼使神差一般,钟晚拿起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贴到鼻尖,闻到独属于他的清淡木质香味。
她立刻放下,静了两秒定神。
也许气味也是人吸引力的一部分,这些天一直跟许褚然拍戏,因为户外天太热,他也会喷香水,味道是那种很有少年感的柑橘香,她闻着倒从来没太有特殊的感觉。
钟晚迅速把衣服换了,拉开车门。
梁序之此时回头,看见她身上只穿着那条睡裙,将毛毯像披肩一样裹在身上,没穿他的西装外套。
他盯她两秒,但没说什么。
钟晚双手抱臂,先开口道:“我还是去找一下小宋,然后跟导演打个招呼再走。”
“嗯。”梁序之微颔首,“一会我送你回。”
钟晚蹚着泥地,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回去。
远远就看见林叔跟小宋站在一起,像是在跟她说什么。
钟晚加快步伐过去,靠近时,小宋也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一条干毛毯,十分内疚的表情:“对不起钟晚姐,刚刚最后一条过的时候,场记老师在跟我说明天剧本里有台词微调的事,所以没及时赶过去找你…”
钟晚倒不太在意这些,淡笑了下道:“没事啊,拍的时候都被淋那么久,也不在乎多几分钟。改的台词你晚点记得发我。”
“我整理一下发你微信上。”小宋看了眼身边的林叔,又道:“钟晚姐,你先跟…朋友回去吧,赵导那边刚才我问过了,晚点也没别的安排,让演员都先回去洗澡休息。”
林叔看到她已经换好衣服,也开口道:“钟小姐,那没别的事,我过去开车。”
钟晚又看了眼赵导的方向,一群人围着他问道具、设备和场地的事。
她点了下头:“…行。”
林叔跟她一起往刚才停车的位置走,这次路上倒是没遇到许褚然,大概他去忙别的事了。
钟晚想了想,偏头问:“梁先生是今晚回杭市吗?剧组在镇上租的几栋房子都住满了,这边的旅店也…肯定不太合适。”
林叔笑道:“钟小姐就不用挂心这些了,梁先生自己都有安排,具体什么时候走、住在哪里,您还是直接问他。”
“…好。”.
于是,钟晚乘着梁序之的车,往镇里的方向走。
拍摄地所在的山和镇子之间连公路都没通,刚才洒水车调试“雨”量的缘故,原本的土路这会儿变成了泥路。
到达住处时,钟晚下车,看见载着他们的那辆黑色宾利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剧组租了许多空置的商铺,钟晚和演女二的演员住在同一栋,她在二层,女二号住在一层,上楼的楼梯也是设在外边,并不用进入一层的空间。
钟晚在前边带路,梁序之拿着手杖,跟着踏上那条窄小的金属架楼梯。
上到二层,她拿出钥匙开门,先一步进去,轻声说:“你先坐会儿吧,今晚没有拍摄安排,我洗个澡,然后可以一起去湖市市区转转。”
梁序之前脚迈进门,眉头就皱起来,往里一望,看见这屋子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差点就连张能做人的椅子都没有,墙角都全是灰色的霉点。
“你们这住的什么地方。电影制片方是耀微?也不至于连演员的酒店钱都开不出来。”
说着,梁序之把门带上,很有年代感的防盗门在合上时发出“滋滋”的刺耳响声。
钟晚回了下身,看向站在门口眉头紧蹙的男人。
梁序之穿的衬衫和西裤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款式简约,但做工裁剪很是精良,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一半,好像是一只全球限量款的百达翡丽,价值折人民币要九位数。
加上他气质本就矜贵出众,此时拿着手杖站在这破屋子里,就像是跨了次元壁穿越过来的一样。
钟晚看他几秒,忍不住笑出声。
梁序之看着她,声音淡淡的:“笑什么?”
钟晚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快点洗澡,我们早些出发。”
梁序之走过来几步,把手杖搁一边靠在桌上,“嗯。”
钟晚上楼时忘记拿梁序之带来的那些洗漱用品,只得暂时用现有的。
迅速冲了个澡,身上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青黄瓜味。
卫生间连插头都没有,钟晚包了个干发帽出去,从桌上的纸盒里翻出电吹风,立了个很小的折叠镜子,看一眼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屋里只有这一把椅子。
梁序之会意,站起身,给她腾位置,不忘挖苦一句:“能通电,算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钟晚笑着坐在椅子上,把电吹风插好,“倒不至于连电都没有,主要是剧组另外租了一栋楼当化妆间,所以住宿的房间里就没太添置这些东西。”
她拨开启动键,电吹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带着洗发水的淡香。
梁序之在她身后站了须臾,向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电吹风,另一手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帮她吹。
钟晚“欸”一声,作势要去抢回来,梁序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电吹风的运作声压过,有些模糊。
“别乱动,当心烫到。”
钟晚:“我自己来…你又不会。”
梁序之没再出声,仔细帮她吹头发。
钟晚又抢了几次,还是没从他手上把电吹风抢回来,索性也放弃了,靠在椅背上由着他来。
梁序之确实动作很生疏,所以吹得很慢,手上力道也轻。
钟晚渐渐眯上眼,屋里弥漫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顺毛的小猫。
她想起之前在港岛时,她好像也帮梁序之吹过一次头发,因为担心他不会用她的电吹风。
那次好像也没帮他吹干,过不多久,他们就去做另一件事了,当时梁序之头发微湿着,偶尔蹭到她肩膀或者脸颊,是冰凉硬质的触感。
这次两人调换了角色,就没有再“半途而废”。
等钟晚的头发吹干,她披了件薄罩衫,跟梁序之一起下楼.
林叔一直在楼下等着,钟晚下楼时,看到前不久还脏兮兮的车已经干净了。
她一直惊诧于梁序之身边这些人的办事能力,这镇上的人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她都听不懂,林叔好像普通话说得也不怎么样,不知是怎么跟当地人交流,去弄来水洗车的。
上车后,车子穿过镇里的那条街,沿着导航往通向湖市的高速公路上行驶。
乡下的楼都很矮,道路两边都是田地,正值夏天,里面种着各种金黄翠绿的作物,还未到傍晚,天也很蓝,打眼往车窗外看去,像是一副写实主义的风景油画。
钟晚将车窗摇下来,双臂撑在窗沿上看风景。
过了会儿,听见身后梁序之问:“今晚要回去吗?如果明早的戏没那么着急,就住在湖市。”
钟晚转回身,拿起手机点开群里的消息。
‘天公相助’,赵导几分钟前才发了群公告,通知明天上午的戏都推迟到下午拍摄,因为被水浇透的泥地今晚上还弄不干。
钟晚笑了下:“不着急了,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就行。”
梁序之顿了几秒,又平声说:“我看这拍戏的地方离市区也没多远,干脆你后半个月就都住在湖市的酒店。你们剧组找的地方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钟晚立刻道:“就剩半个月了,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我小时候放假有段时间住在乡下爷爷家,条件也没比那个镇里好多少,没事。”
“而且我演的这个角色有抑郁症,住在那里更好进入情绪,反而每天折腾着跑来跑去,容易找不到状态,不然开机前许褚然叫我,我就住在湖市的酒店了。”
梁序之眉梢微抬,凝视着她,缓慢问:“许褚然叫你?”
他冷哼一声,“叫你一起跟他住酒店?”
钟晚默了一秒,下意识先解释:“又不是住同一间。”
解释完,她才反应过来,又改口,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梁序之转回头,目视前方,似乎是因为她前半句解释神情松快了些,但声音依旧很凉,“我看,他是不想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了。”
钟晚还真有点着急了,看着他:“你要对他做什么?”
“许褚然人又不坏,我跟他就是同事关系,而且,我现在确实是单身。梁序之,你说好不干涉我的。”
梁序之听到她对另一个男演员的评价,还有她“单身”两个字,心里更加烦躁,阖了下眼,半晌后,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对他做什么。但我说过的不干涉,范围仅限于你的工作和正常生活,不包括工作里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
他看向她,“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大度的人?能高高兴兴看着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你和他甚至还有个什么cp超话,里面全是你跟他的各种照片,还有人给你们编乱七八糟的小故事,毫无真实性可言,其中一篇说你去港岛是因为跟他吵架分手,回内地发展是因为跟他和好。”
“……?”
钟晚眨了眨眼,本来也有点紧张的心情,莫名因为他口中冒出“cp超话”几个字,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她知道梁序之下载了微博,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连超话都会看了,还会看cp粉放飞自我写的小短文。
尤其配合刚才梁序之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点阴恻恻的语气,钟晚沉默的几秒钟,嘴角忍不住往上抖了抖,又立马抿回去。
梁序之一直注视着她,加上之前相处两年多,对她这些小表情太过了解,沉出一口气,音质偏冷:“钟晚,你又在笑什么?今天我脸上有东西吗。”
钟晚还没说话,前排,正在开车的林叔也忽然笑了一声。
梁序之:“……”
钟晚也终于坚持不住,笑着问:“你看那些干什么,我都不看。而且,你也知道都是别人瞎编写着玩的啊。”
梁序之静了须臾,转回头,靠在座椅上再次阖上眼,有点不自然的语气:“算了。那个男演员的事暂时翻篇,以后再说。”
“…行。”
钟晚歪过头,也再次看向窗外的风景,唇角一直维持莫名其妙上扬的弧度-
湖市的酒店也比不上杭市,没有万泰旗下的,但好歹有另一家连锁品牌的五星酒店。
梁序之订了一间顶层的总套,到达大厅时,应他的吩咐,林叔去帮钟晚也加了一间相同房型的。
湖市算是个三线城市,生活节奏相对较慢,他们到达时正是晚饭的点,车子驶进市区,沿途就看到街上各种餐馆林立,桌椅摆到外面,像是夜市大排档一样,一群人坐在街边喝酒聊天。
身份关系,两人去这种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都有各种不便。
于是林叔差保镖去打包了当地特色的吃食,送到酒店房间。
回酒店后,钟晚也先去了梁序之的房间,打算跟他一起吃过晚餐,到睡觉时间再回自己那间。
梁序之洗过澡,换了件浴袍出来,钟晚望向他,再次生出隔世之感。
就好像一切突然回到了从前,但比之从前,又少了许多复杂和沉重。
这家酒店的套房设有露台,跟客厅连在一起,隔着几面玻璃门。
露台上摆着一方木质的茶几,两侧各有一个小沙发,边上有玻璃围栏,下面能看到湖景。
钟晚已经把送来的餐食都摆好,都是湖市特色的小吃,基本就是些河鲜。
深城和港岛都靠海,两人见惯了这些食材,只是江南一带的做法稍有新鲜,比如生腌、比如用特殊的酱料烧制。
梁序之让人送来了佐餐的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把一同送上来的鲜榨葡萄汁推到钟晚面前。
钟晚抿了一小口,看向他杯里的朗姆酒,忽然感慨:“…每次你喝酒,我喝饮料,都感觉我有点像跟大人吃饭的小朋友。”
梁序之默了几秒,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喝不了酒。另外,我就比你大六岁。”
钟晚拿起筷子去夹了只生腌虾,“那也挺多了。”
她咬下一口,眉头拧到一起,马上把另外半只放下,“…生的,味道好怪。”
梁序之默不作声把那盘生腌虾拿远了些,将另一道看起来正常的菜推到她面前。
晚餐后,两人叫人上来收了茶几,但都没回屋,继续坐在露台的沙发上。
天色已经暗下去,这几天气温不高,带着潮气的晚风轻轻拂过,很舒适的气氛。
露台玻璃栏杆顶上有两枚灯球,钟晚站起身,找到开关,把它们点亮。
周围霎时间被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
钟晚转身看他,“对了,你不是说要把那本诗集带给我。”
梁序之朝屋里微扬下巴,嗓音低沉:“在行李箱里,现在想看?”
钟晚想了想,淡笑说:“算了,也不着急,等一会儿我回房间之前再拿给我吧。”
梁序之也笑了下,“里面154首,你都会背吗?”
他记得前年圣诞夜,他给她念了前半首,她就醉醺醺地把后半首背出来了。
钟晚:“大学的时候是全都会的,因为那门课的老师有点变态,期末闭卷考,有两道题就是随机默写填空。不过现在估计忘了一半,只记得印象最深的。”
“你背过吗?”
“嗯。”
“也是为了应付考试?”
“算是。但我当时的考试不会要求默写。”
钟晚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那你现在还都能背出来吗?你本科毕业也应该比我早六年。”
梁序之:“也许可以。”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尽管你更可爱、更温和。)”
钟晚回忆着,随便背了其中另一首印象深刻的开头,“后面是什么?”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幼稚,好像以前上学时在跟同桌互相抽问。
梁序之静了几秒,还真往后接了几句:“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钟晚笑起来,眼眸被刚点起的两个灯球映得闪闪发光,眼角也弯着:“欸,过了这么多年都能记得,你记忆力好好啊。”
仿佛笑容也能感染,梁序之看着她,笑说:“只是你问的正好是最出名的那首。”
他想起过去分开的一年,好像久得像过了一生。
那一年,他都没有真正心情放松的时刻,更别说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愉快。
“可惜越出名的我可能背得越不熟,因为这门课的老师从来不会用那几首最出名的来出题。”
钟晚半开玩笑地说:“那也不用什么诗集了,我们加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背出一整本。”
说着,她一侧头,又看到远处天边几朵云很好看,藏在幽蓝的夜空中,一弯镰刀似的月牙高高悬着,也像是画里才会有的场景。
钟晚站起身,又去玻璃围栏前,望着远处的天。
两人都安静着,片刻,梁序之也起身,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给她披在身后。
钟晚顺势给自己拢了拢,周围的空气里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液香味,还有她身上有点奇怪的青黄瓜味。
她轻叹了声气,声音也极轻:“…这样真好。”
梁序之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什么?”
第64章 Chapter 64
湖市及周边都没什么重工业发展, 人口数量又相对少,空气比杭市要好许多,夜空也更好看些。
都说月明星稀, 但今晚本就是残月,再亮也亮不到哪去,云层外还依稀可见几颗星星。
钟晚摇摇头,笑说:“没什么。”
梁序之也抬头,跟她看着同一片夜空, 酒店楼下的湖边能见到几个人在散步,似乎有情侣, 也有一家人, 只是这个高度看下去,那些人都只有指甲盖大小。
钟晚在镇里就卸了妆, 这会儿穿着白色的吊带和轻薄的罩衫, 衣摆被风拂起来浅浅的角度。
她旁边不远处就是那颗黄色的灯球,侧脸好像被光晕蒙上一层金色的纱。
两人同时安静片刻, 梁序之看向她, 嗓音低沉:“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钟晚正好也在想这件事, 转过脸,撞进他的目光。
她垂下眼,过了几秒,小声说:“我总是担心, 我们只要再开始…又会回到去年那样的关系。虽然你说是‘正常’, 但其实…我们俩本来都没多正常。”
她不知道‘正常’的恋爱应该怎么谈, 梁序之更不知道,从性格来说, 她好像下意识习惯逃避,而梁序之则习惯决断与掌控。
钟晚承认她对感情总是抱着悲观的态度去看待,亲情也好、爱情也好。
但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感觉太好了,她甚至会害怕,给他们的关系再多一层身份或是名义上的束缚,会不会立刻变质,一路朝坏的方向发展。
梁序之看着她,缓慢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轻挽到而后,目光幽深,但仿佛又是带着温度的。
他徐徐出声:“去年最后几个月的事,你离开港岛之后,我反复想过很多次。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对不住你,亏欠你很多。”
“当时只觉得,只要我想,就总有办法留你在我身边,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也没有尊重你。”
钟晚抬头与他对视,另一侧玻璃围栏上的灯球也映进他眼中,光亮里有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轻咬了下唇,“…我不是还在介意之前的事。”
梁序之低声:“但我总会想,轻飘飘的‘对不起’显得太没诚意,应该多补偿你什么。可我能给的,好像都是物质上的,你肯定不会接受,而且给你那些,又好像回到了以前。”
他笑了下,神情中难掩无可奈何的意味,转身去茶几上取了烟盒,抽出一支,微低下头,单手拢住火焰点燃。
梁序之指间夹着烟,下意识跟她拉远了距离,坐在沙发上。
钟晚静了须臾,望向他,轻声说:“其实你现在给我的,就已经不是跟物质相关的了。”
梁序之抬眸看她。
一会儿后,钟晚问:“如果再开始,你真的能做到不干涉我,比如我接你不喜欢的戏,比如没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再或者,有矛盾的时候,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顺着你。你会能接受吗?”
梁序之有点一眼难尽的表情,偏头看她:“好像,你以前也没有什么事都顺着我。”
“……”
钟晚尴尬地垂了垂眼:“…但最后还不是大都如了你的意。而且,你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的…”
有些旧账翻起来没完,现在也不合适去谈论那些。
梁序之言简意赅地回答她:“可以接受。”
钟晚继续道:“那万一哪天我们再有无可调和的矛盾,或者谁改变心意了,我们能不能…还坦然得接受这段感情结束,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具象一点来说,如果以后我想要跟你分开,你会尊重我的意见,同意分手吗?”
这次,梁序之不说话了。
钟晚也算是对此有心理预期,没太意外,微抬了抬眉,回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抱臂安静坐着。
不知又静了多久,梁序之嗓音平缓,徐徐出声:“晚晚,你大概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是否开始,选择权在你,但如果你决定开始,我就不能再接受一次结束。我曾经放过你一次,那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不是自愿,但这样的事我没法再重复第二次。如果再有一次,我应该不会再放你走。”
“只要你在,任何事都能商量,我不认为有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唯独这件。我也清楚,我不可能在完全拥有过之后,再坦然面对失去,再看着你跟其他人恋爱、结婚,做曾经跟我做过的事。所以,要怎么决定,你可以继续考虑。”
梁序之声音很好听,低沉的声线,偏凉的音质,缓慢说着这些,像是有蛊人的魔力一般。
钟晚甚至在想,这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轻易答应了,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他能泰然接受再度分开,那才必然是在诓骗她。
梁序之看到她鼻尖有细细一层汗珠,站起身,将烟碾灭,拉开了通往客厅的玻璃门,让室内空调的冷气溢过来。
转回身时,他低头看着她,淡笑了下,眸中掺杂着一抹苦涩,“也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做商人太久,所以变得贪心。”
“进屋吧,时间也不早了。”
钟晚也站起身,穿过那扇门往客厅走,也扯了扯唇,呼出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的确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单纯是谈恋爱那么简单,而是件人生大事了,你应该也希望我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梁序之也从露台出来,顺手把那面玻璃门关上,看向她,“嗯,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钟晚知道现在提出这种问题也许不合时宜,但她确实好奇,“那为什么你现在能给我考虑的机会,或者说,接受我可能会拒绝的结果?”
梁序之好像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样子,默了片刻,说:“大概是现在有心理预期,而且,过去一年的生活,都过得跟你拒绝之后差不多。”
“怎么会问这个?”
钟晚在他眼神中看出了审视和揣度的意味,抿抿唇:“…单纯好奇而已,你别想套我话,现在我自己都不清楚答案。”
梁序之收回目光:“行。”
今夜难得有好好补眠的时间,而且钟晚也不得不承认,酒店的居住环境比镇上的“宿舍”舒适程度不止高出一点半点。
小宋发来的剧本改动她还没看,明天上午起床吃过早餐大概就要回镇里化妆。
钟晚看他一眼,似是淡定地说:“我要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了,那个诗集给我?”
梁序之淡笑了下,缓步走到玄关处,从行李箱里把书拿给她。
钟晚接过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本书好像比三年前在澳城看到时要旧了很多。
本来就是简装版,现在看着封面都有点卷边了。
钟晚象征性翻了两页,问:“这是你当时说要送给我的那本吗?”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简短道:“如假包换。”
“好吧。”
钟晚合上书,拿在手里,走到门口时,转身道:“回去了,明早我叫车送我吧,不用麻烦林叔了。”
梁序之静默须臾,抬手轻抚过她的头发,“明早再说。”
“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
回到房间,钟晚坐在客厅,随手翻着那本诗集。
很莫名的,因为入戏压抑了半个月的心情今晚瞬间就松快起来。
她垂着眼,随手一翻,正好翻到的就是第十五首,三年前梁序之给她读过的那首。
她印象太深,不仅因为他读过,还因为吴邈邈把她喝醉酒后背这首诗的窘状录成了视频。
钟晚这时又发现,她能随手就翻到这一页,好像并不是巧合。
她把书举起来些,仔细观察着书页,发现这一页的纸张看起来也比其余的页数更旧一些,明显就是有人常翻这一页导致的。
钟晚把书再次合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沉出一口气。
过去他们分开的一年,难道梁序之也会经常翻开这首诗吗。
是因为想到她吗……
钟晚抱着那本诗集出了很久的神。
她不是不想尽快做出决定,只是,这一次如果开始,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样的选择,让她想起某部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To love or to die, I never set back。*
要么爱,要么死,永不回头。
**
隔天上午,梁序之还是让林叔开车送她回了镇里。
湖市气候潮湿,也不知剧组的工作人员是怎么一晚上加一上午就把泥地弄干的,钟晚化好妆后去片场,一切还是照旧。
也许是梁序之特意交代过的缘故,从赵导到其他演员,再到组里各种工作人员,无一人提起昨天收工后梁序之接她走的事。
直到这天夜戏收工,许褚然找钟晚对词时压低声音多问了句:“…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不然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万泰的梁董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放心,我不会往外说,也不会做什么评判。”
钟晚斟酌几许,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告诉他:“之前在港岛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过。”
许褚然琢磨着,低声:“那就是后来分开了的意思…那现在吗,他又在追你?”
钟晚含糊道:“算是吧。但也不算是通俗意义的那种追,一言难尽,我也不想细说…”
闻言,许褚然便也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一般的口吻:“不管具体多复杂,我就简单理解成他在追你了,但还没追上。那既然如此,我还能继续追你吗,他昨天看到,不会封杀我吧。”
“…不会。”
钟晚看向他:“但是,许褚然…我对你没那种感觉。我们还是保持正常的搭档或者朋友关系比较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尴尬。”
许褚然垂了下眼,好像话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就索性都说开了,剧组已经收工,快到凌晨,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两人的助理以为他们在对戏,也都守在远处。
他低声问:“是因为梁董吗?”
“我承认他的确年轻有为,长得也很好,但他那样的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跟他在一起,结果很难预料吧,不管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就算跟他不是竞争关系,只是作为你的朋友这个身份,我也想劝你谨慎考虑。”
他们这圈子本也没多单纯,新人依附有权势者换取资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以他们现在的名气和商业价值等等,不用考虑那种方式,已经可以在这行里生存下去。
钟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默了默,缓声说:“这些我当然都明白,但是,就算最后决定不跟他在一起,我也很难想象…我会爱上除他以外其他的人。”
从一开始,所有与爱情相关的情绪和感受,无论是积极的还是负面的,全都是梁序之给予她的。
加之在港岛那两年才是她演员生涯真正的开始,别说跟旁的人谈恋爱,就是在代入情绪演这种爱情片或是其他感情戏时,钟晚寻找状态时,下意识想到的人还是梁序之。
钟晚:“你也知道,可能爱情就是一种感觉,所以…很抱歉,许褚然,但我必须要拒绝你的好意。”
许褚然对男女感情的态度一向洒脱,从青春期开始就谈过许多段恋爱,这么多年,也没体验过类似放不下或者非谁不可的滋味。
他笑了下,“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坚持不就是死缠烂打,这种行为要不得。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电影上映前的宣传期估计还要绑一段时间cp,到时候就按制作方的要求来,我们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钟晚也没想到他这么迅速就决定好了,如释重负般笑说:“行。”
两人并肩往助理那边走,过了会儿,她轻叹道:“其实有时候挺羡慕你,好像对什么都看得很开。”
许褚然看向她:“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回内地之后还放不下梁董?”
也许梁序之身边没人用‘梁董’来称呼他,钟晚听到也觉得有点怪。
许褚然笑道:“这也没什么羡慕的,可能单纯是性格问题,或者是恋爱谈多了,很难有刻骨铭心的感觉。我一直觉得,谈的时候认真对待就好了,双方都开心,这才是恋爱的目的。”
钟晚也笑:“道理也没错。”
许褚然:“既然这样,还是祝你跟梁董能有好的结果,我发自真心的哈。”
“对了,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这祝福也帮我转达给他,让我刷点好感度。他这种人我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现在好像已经得罪了,只能用其他方式挽回一下。”
钟晚再次惊诧于他思维转变速度之快,被噎了两秒,“…有机会我一定转达。”-
在山里的戏份都拍完,赵导带着剧组一众人转战杭市。
杭市的拍摄就不是集中在同个场地,有几天的场景是写字楼,还有几天是餐馆、公寓、路边街道的。
场地和布景的原因,演员们从湖市杀青后,有三天的空档。
杭市的前几场戏还都是许褚然个人的,钟晚看着群里发的通告表,发现她能在杭市休息近五天时间。
回到杭市,钟晚先联系了剧团的张老师,得知从港岛请来的编剧还要过三天才能到,正好三天后她也还没回剧组,时间上倒不冲突。
这天晚上钟晚在自己的公寓,补完觉醒来,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庄伊禾打来的电话。
她跟庄伊禾见的最后一面也是一年前在乌继山的教堂,记得当时庄敏怡的葬礼刚结束,庄伊禾在教堂门前跟她说,不管怎么样,都希望她过得开心。
那段日子她确实很矛盾很消沉,尤其最后几日,用自暴自弃来形容都不为过。
当时她跟梁序之都别扭着,正常交流都挺困难,每天都是庄伊禾陪着她,变着法想逗她开心。
现在时过境迁,钟晚再想到那段日子,只觉得很感激她。
钟晚接起电话:“伊禾?”
庄伊禾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钟晚姐!你没在忙吧!我刚看完你演得那部《今生情》,后期真是把我气得牙痒痒!”
钟晚默了默,笑道:“…谢谢你啊,那证明我应该表现得挺到位。”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挺奇妙,一年没联系,现在聊了一会儿又好像马上熟起来,像是从没断过联络一样。
闲聊许久,庄伊禾笑着试探:“钟晚姐,听说你跟我哥……”
钟晚:“欸,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庄伊禾笑:“我哥那里当然是什么话都撬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我就听他说这段时间一直在杭市,猜到可能跟你有关系,缠着林叔问的。”
钟晚无奈道:“林叔可真是个大嘴巴。”
虽然这话也是污蔑林叔了,他最多也就是能跟庄伊禾讲讲。
庄伊禾:“我也早就跟我哥说过,我是真希望你当我嫂子的。”
“钟晚姐你肯定还不知道,我哥在你走之后,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就是把小秦他们祸害惨了。”
“啊…”钟晚不明所以地问:“祸害他们做什么。”
梁序之虽然脾气算不上多好,但对待下属一直是一码归一码,总不至于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拿集团的下属撒气。
庄伊禾语气还挺神秘:“总之是被他折腾得够呛,但他折腾自己更恨。这些我还是不跟你细说了,他还没追到你我就揭他的短,估计真会被他揍一顿。”
钟晚淡笑了下,也没勉强:“那就不说了,有机会我问问他。”
庄伊禾:“对了,扯了这么多,差点忘记正事。我前几天刚回澳城,钟晚姐你也在杭市吧,明天是我哥生日,我买了今晚的票飞杭市,你有空的话,明天我们一起陪他过生日呗?”
钟晚愣了两秒:“梁序之明天过生日?”
之前跟着他两年多,好像没见他过过生日,当然,她也没过过。
庄伊禾也没太意外她不知道梁序之生日,解释道:“对,我出国之前倒是每年都会象征性帮他过一下,但他自己其实不爱过。”
“我哥被接去梁家之前,小时候,每个生日都是妈妈跟我们一起过。她会做蛋糕,还会把房间里布置上气球和小彩灯,准备好多礼物,都是我们平时提过说想要的。”
“后来他去梁家,好像生日就都是梁家老爷子帮他过的,听说每次都在宴会厅请一大堆人,名义上是给长孙过生日,其实都是为了交际应酬。他在梁家又算是私生子…反正,身份挺尴尬,他应该每年都过得不太开心,后来成年也懒得过了。”
钟晚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心软了。
她不喜欢过生日也是类似的原因,小时候每年都是卢文茵帮她过,会准备很多好玩的东西,后来卢文茵不在了,钟重临也没把她生日放在心上过,头几年还没染上赌瘾时,也就是随便买个东西了事,或是压根忘记。
每次生日这天,就是她最想卢文茵的时候。
这种带着痛感的思念一直保留着,所以她长大之后也没刻意过过生日。
钟晚咬了下唇,应道:“好,那明天我们一起帮他过吧。你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
庄伊禾:“没事,我哥说了要让司机过去接的,不用麻烦。对了,我就先不告诉他你也要过去。有空的话,钟晚姐你不如去给他买个蛋糕?我哥看到,肯定会比收到我送的蛋糕更开心。”
“那应该不会。”钟晚笑了下:“那我去买蛋糕和礼物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
此时梁序之正在杭市分公司的办公室,刚开完一场会,他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看见庄伊禾发来的信息。
[哥,我明天上午到。到杭市我住在酒店还是哪里,我看看要收拾什么行李。]
这次过来,梁序之是住在之前买给钟晚但她没有收的那栋别墅,再见面之后,他好像不似过去那一年一般,会刻意回避保留与她相关回忆的物品或者空间。
虽然他说过,对她会拒绝有心理预期,但却难以避免的,对另一种结果也抱有期待。
梁序之回复:[不住酒店。有套房子,明天让司机直接接你过去。]
庄伊禾多提了条意见:[欸,那太好了,申请让佣人提前在我住的房间点上香薰!]
梁序之:[你自己找林叔说,他会让人准备。]
他将手机熄屏放在一边,想起另一个人。
按她拍戏的日程时间推算,她应该已经从山里返回杭市了,但没跟他联系过。
庄伊禾是吵着要给他过生日才过来的,但钟晚并不知道明天是他生日。
梁序之又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里面唯一一个好友的聊天框。
他打出几个字,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头微蹙,把那行字删掉,退出软件。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还是等明天过后再说。
第65章 Chapter 65
钟晚也不得不感叹梁序之生日的时间真是挺凑巧, 若是再提前几天,她在山里拍戏时,她是怎么也腾不出空闲的。
庄伊禾差不多中午落地杭市, 约她下午一块过去。
隔天一早,钟晚就出门去附近的商场买蛋糕。
既然是过生日,按通常的习惯也应该在拜访寿星时带件礼物。
钟晚住的公寓不远处就有商圈,商场外是条开着各种小店的步行街,穿过这条街能到商场的另一栋楼, 奢侈品的门店多集中在那边。
以梁序之的身份和财产状况,自然是什么东西都不缺。
钟晚原打算去Hermes的店里随意给他挑个家居摆件, 但中途经过一家手作的饰品店, 脚步顿了几秒,就迈进去了。
记得他原先小指上一直戴着只尾戒, 上次在杭市见面时就空了。
钟晚问过店员, 得知定制的戒指可以加急现场做出来,只是要加一些费用。
她看着样品挑选了款式, 跟店里的师傅说:“加急吧, 做这个。”
师傅问:“尺寸是多少?要刻什么字吗,刻内圈或者外圈都可以。”
“刻在内圈吧, 就刻…”钟晚想了下,在师傅递过来的便利贴上写下‘Keelan’这几个字母,又拿起架子上摆的素戒模具,凭印象比了个尺寸。
结过账, 钟晚在店里等了没多久, 戒指就做好了。
师傅从里边工作间出来的同时, 她收到庄伊禾发来的消息。
[钟晚姐,我已经到杭市的机场了, 我哥说他在家里等我,这个地址。]
钟晚看到那行地址,错愕片刻,才回复“收到”。
这是去年梁序之来杭市找她时带她去住的那套别墅,还说原本是要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他们在这里同住过好一段时间。
只是,与这栋房子有关的记忆,多半都不大好。
店里的师傅这时也把戒指的成品递给钟晚:“您看这样可以吗?”
钟晚接过盒子,垂眼静默一会儿,看到Keelan这几个字母,不由想起当年他送给她的那两条项链。
其中一条在她第一次离开港岛时还给他了,另一条带回了杭市,现在应该还在她客厅的抽屉里静悄悄躺着。
“就这样吧。”
钟晚把戒指盒关上,放进包里,出门后在原地停留几秒,又折返回去,往Hermes门店的方向走。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送戒指好像还是不大合适,容易被误解成另外的意思。
而且,她刚才比划尺寸时是大致按照他中间三根手指的直径选的,其中食指戴戒指好像寓意单身者渴望恋爱、中指寓意恋爱中或订婚、无名指则是已婚,无论送他戴哪根手指,似乎含义都不对。
最后,钟晚就自己把定制的戒指收包里了,给他另外买了一套礼盒装的水晶威士忌杯。
这生日礼物就怎么看都比定制的戒指要有分寸得多-
钟晚打车去往那套别墅的途中,收到庄伊禾另一条信息,说她已经到了。
商场离别墅并不算远,只是赶上午休的点有些堵车,多费了些时间才到。
别墅区门口的安保很周全,但钟晚去年有段时间一直住在这,人脸识别的信息都是录入过的,扫过脸保安便直接放行。
钟晚一路往梁序之买的那栋楼走过去时,只觉得有种熟悉的恍惚感。
去年那段时间,她每次‘回来’都是极不情愿的心态,没想到还会有主动过来的这一天。
别墅的佣人还是去年雇的那几个,钟晚到院子门口时,门内正修建花枝的佣人转头看见她,“哟”得一声,过来开门。
这些人还是一贯的“哑巴”作风,但好像一年不见,依旧把她当成这里的主人之一似的,开门时只恭敬道:“钟小姐来了,梁先生正在餐厅用午餐。”
话毕,去替她拉开通往室内的门。
钟晚点头应了声,深吸一口气,拎着蛋糕盒和礼物穿过前院,迈进房子。
刚一进去,就闻到餐厅飘出来饭菜的香味。
应该还是老一套的西餐,有煎牛排和黄油虾仁的味道。
到餐厅外,钟晚看见梁序之背对她坐在餐桌前,身形笔挺,穿了件黑色的衬衫,举止斯文得拿着刀叉切牛排。
庄伊禾则是面对着她,余光看到她时,笑着把手举起来朝她挥了挥。
钟晚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朝她弯了弯唇回应。
这时梁序之放下刀叉,回头,看见她时,目光和表情都凝滞几秒,而后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
钟晚也有点茫然,看向庄伊禾,问:“你没跟他说吗?”
庄伊禾也起身,笑着摇头:“没说,我想着你们俩如果没联系,就当是给我哥个生日惊喜了。”
在吃饭的缘故,梁序之袖口挽上去一截,用一枚简约的银色袖扣别着,露出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手臂。
他走过来,接过钟晚手里的蛋糕盒和礼物盒,垂眼看了两秒,放在旁边的餐柜上。
钟晚抬眼看他,轻声开口:“…生日快乐。”
梁序之好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过来,低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须臾,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语气也仿佛有些不自然:“先过来一起吃饭。”
佣人已经很有眼色得替她拉开梁序之旁边的那把椅子,又添了一副餐具,厨房也开始忙活起来,大概是添菜。
梁序之盘中的牛排刚刚切好,他把餐盘推到钟晚面前,吩咐佣人把一会儿新煎的直接给他即可,又亲自动手帮她倒好饮料。
庄伊禾坐在对面,连饭都顾不上吃,手腕拖着下巴笑得一脸吃瓜相,故意拖腔带调地说:“欸,我哥现在这么有绅士风度了。”
梁序之头都没抬,淡淡道:“你刚回来就吵着饿,少说话,吃你的东西。”
钟晚抿抿唇,低着头装作专心致志夹菜的模样。
庄伊禾笑道:“哥,你怎么过河拆桥,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你现在怎么还不让我说话了。”
“惊喜是你吗?”
梁序之没继续往下说,凉飕飕得扫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警告意味:“庄伊禾,你如果不想吃,现在可以放下餐具上楼。”
庄伊禾瞅他一眼,不敢再吭声了,但又转过脸朝另一边挑了下眉毛。
钟晚朝她笑了笑,端起装饮料的杯子。
这顿饭也不知是多了个她的缘故,还是因为多了个庄伊禾,再或者梁序之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总之三人凑在一桌,居然谁都不怎么说话。
等吃得差不多,佣人把桌上的餐盘都撤了,庄伊禾主动去拎了蛋糕过来,搁在餐桌中央拆盒子的时候又笑道:“钟晚姐你都不知道,我刚进门的时候我哥还在说,这次跟他一起过生日,我总算是没给他买蛋糕。”
男人大多不喜欢吃这种带奶油的甜腻的食物,梁序之更不爱吃。
庄伊禾出国之前,每年他过生日总会象征性得订个蛋糕,有时还是双层的,让他看见就觉得头疼。
拆开蛋糕盒,庄伊禾看向他:“没想到吧,我不买,总有别人给你买,你不喜欢也没办法,现在都摆在这了。”
钟晚也看向他:“你不喜欢啊…”
梁序之揉揉眉心,这会儿真有点后悔同意庄伊禾过来,可转念想,她若是不来,钟晚现在也不会在这。
他默了须臾,平声道:“倒也没有不喜欢。”
言外之意,也算不上有多喜欢。
钟晚笑了下,也看出他眼神中的勉强,收回目光,从盒子里去取蜡烛。
生日吃蛋糕主要就是仪式感,她本来也没认为他会多喜欢吃这种甜食。
梁序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把钟晚刚插好的蜡烛点燃,庄伊禾快步去侧面拉窗帘关灯。
钟晚选蜡烛的时候就特意挑了简易款式的,单只金色的蜡烛竿,上面做成镂空的星星装饰,只用点这一只。
否则无论是用网上流行的仙女棒款的,还是年龄数字款,好像都有点幼稚,或是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蜡烛燃起金黄的火光,梁序之就在桌前,身高的原因,火光只微微染亮了他小半边颌线,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站在那,倒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清。
钟晚偏头,提醒他:“你现在可以许个愿。”
三秒后,蜡烛尖端的那截火苗连五角星最顶上那个角都没烧完,就着这极幽暗的光线,梁序之转头看她,声音无波无澜的,“已经好了。”
钟晚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静了下,对他说:“一般,许愿要闭上眼睛的吧。”
“……”
梁序之无声看着她,明显没打算再走一遍这个本来就没必要的流程。
庄伊禾忍不住笑出声:“钟晚姐,你还是别为难他了,这已经是我哥最配合的一次了,以前他…”
梁序之走去旁边开了灯,打断她:“庄伊禾,我觉得你可以上楼看看你的房间,有缺的东西叫人去买过来。”
闻言,庄伊禾也不当这个电灯泡,切了块蛋糕笑嘻嘻地端上楼去吃。
……
餐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梁序之温声问:“给你切一块?”
钟晚想了想,摇头:“我还是先不吃了,过几天还要回去拍戏,要控制体重。”
“好。”
梁序之也没说什么,从餐柜上把另一个装礼物的纸袋拎下来,拿去客厅。
钟晚也跟着过去,两人都习惯性坐在了沙发靠窗的位置。
梁序之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掀开盖子,看见几只透明的威士忌杯,看她一眼,淡笑了下问:“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钟晚含糊道:“既然要送,就送个你能用上的。”
梁序之把盒子装回去,“的确实用。”
钟晚这时又想到上学时听人说起的送杯子的寓意——一辈子。
…好像这寓意也挺肉麻,但比戒指要好得多,而且,梁序之大概也不一定回往这层意思上想。
外面天还亮着,因为她也是突然造访,此行的‘主题’本就只有给他过生日这一项,现在过生日的形式都走完,一时间就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钟晚安静坐了片刻,看向他:“对了,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望?”
两人距离并不远,梁序之与她对视,嗓音低沉:“你觉得呢。”
钟晚别开视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不太自然地故意说:“…可别是跟我有关的愿望。”
梁序之轻笑了下,俯身把茶几上佣人刚端来的一盘水果拿起来,“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算是有把握能自己实现。”
钟晚看他一眼:“你虽然说不着急,让我慢慢考虑,但每次见你你都想方设法暗示我赶快决定。你再这样,我最近可就先不跟你见面了。”
也是这句话说出口,她才发觉现在她在他面前已经非常有恃无恐,而且好像完全不怕他了,什么都敢说。
梁序之也是丝毫没介意的样子,叉了块西瓜递给她,缓声道:“这就是你冤枉我了。刚刚是你先要问的,答案就是这个,我总不能骗你。”
钟晚笑着接过来,咬下那块西瓜,靠在沙发背上。
梁序之接过她手里的果叉,搭在盘子侧面,也坐回来。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角度、熟悉的人,不由让钟晚想到去年那段时间,他们也偶尔坐在这个沙发上,她看电影,他在她故意制造的‘噪音’下加班看文件。
那时候,他们都各怀心事,虽然身在同一个空间,而且离得这样近,却好像分别处在两个世界。
不知梁序之是否也想到了跟她相同的画面,静了好半晌,才出声问:“这几天你都在杭市休息?”
钟晚点点头,“明天下午要去剧团帮张老师他们对个剧本,编剧是港岛人,不怎么会说普通话,他们都听不懂…”
梁序之笑了下。
钟晚看向他,忽然疑惑:“…你普通话好像讲得也还可以。”
虽然也不常说,但她听到过几次,好像是应酬或酒会上跟内地过去的合作商交谈的时候,能听出是南方人,相较绝大部分港岛人来说,已经算很标准。
梁序之“嗯”了声,解释道:“我小学中文课老师是京市人。”
“怪不得…”
钟晚笑说:“其实我小时候,就是深城经济还没现在这么发达的时候,中小学老师除了上语文课必须讲普通话,其他课的老师还都是讲白话的。”
梁序之:“我小学也是。”
两人不是没聊过从前的事,但好像没聊过这么小的时候。
钟晚看向他,有点好奇地问:“那中学呢?”
梁序之默了两秒,“中学我就去国际学校读了,所有课都是英文教学。”
“啊…”
钟晚反应了一会儿,“你是中学的时候,被接回梁家。”
问完,她意识到他也许不愿意谈起这些不太愉快的过往,摸了下鼻子,给两人都找了个台阶:“算了,这都过去太久了,还是不聊这些。”
作为童年同样不太幸福的人,钟晚明白他的感受,而且比起她,他的过往要更加沉重。
虽然没听他亲口说起,但根据庄伊禾了解和转达的,就已经可见一二。
以梁序之的洞察力,显然能看出她所想,“差不多是那时候,所以刚读中一就转学了。”
他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而后看向她,嗓音微沉道:“钟晚,其实我并不介意跟你说以前那些事。”
钟晚因为他此刻的眼神怔愣几秒,心中生出很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同样注视着他,轻轻道:“今天你生日,本来就不应该聊那些不太开心的事。”
她也在思考该怎样表达会更加恰当,抿了下唇,“我是想,也不需要刻意说那些。那些才是真正都过去了。而且,也是有那些过往,才让你成为现在的你,所以不用说,我也…可以看到的。”
梁序之没再说话,无声看着她,目光好似比刚才更深。
窗外是晴天,他原本冷峻的脸被镀上很柔和的一层日光,喉结微微滑动,抬起手,仿佛在克制什么,最后只是很轻地抚过她的头发。
靠近那一刻,钟晚闻到他身上清冷熟悉的香味,无端也让她觉得安心。
第66章 Chapter 66
钟晚指尖微颤了下,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转头靠回沙发背上,不动声色地地转了话题,笑说:“伊禾昨天跟我说你不喜欢过生日, 还挺巧的,我也不太喜欢。就算是从通俗意义上看,过完生日就意味着又老了一岁,所以好像本来也没什么可庆祝的。”
梁序之也没有其他逾矩的举动,笑了下, 顺着她的话:“嗯,过了今天, 我就又老了一岁。”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直到茶几上那盘水果都吃完,佣人又端来一盘。
聊天也没个确切的主题, 都是想都什么就说什么, 有时正巧提及一个话题,顺着说下去, 反而把上一个原本要说的给掠过去了。
也是今年他们恢复联系开始, 钟晚才倏然发觉,原来他们有那么多话都可以聊, 因为从前的二十多年互相都没有参与过,所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钟晚几乎都要忘记,为什么以前她会觉得跟梁序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压根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说。但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的关系问题, 她说什么话前, 都要再三揣度和斟酌, 为防多说多错,索性就不说为好。
现在的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晚餐之后, 梁序之还有个视频会要开,庄伊禾一个人早就待闷了,拉着钟晚上楼去房间里拼拼图。
庄伊禾想着会跟她见面,专门从澳城带过来一套新买的立体拼图,体积不算大,但零件很多。
两人在屋里拼到天都黑了,好不容易才完成了其中一部分。
庄伊禾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时间:“欸,居然都十一点多了。”
与此同时,她房间的门也被敲了两下。
两个女孩同时转过头,看见梁序之正在门口。
“就准备睡了。”庄伊禾跟他说完,看向钟晚:“钟晚姐,不然你今天也就住这里吧,很晚了。”
钟晚顿了下,从地毯上站起身。
跟庄伊禾道过晚安,带上门出去,在二楼的走廊,梁序之看着她,也低声说:“之前你放在这的换洗衣物都还在,洗漱用品也换过新的。快十二点了,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吧。”
他们都这么说,钟晚一时间也就没拒绝,沿着走廊往前走。
这栋别墅面积不算太大,比不上太平上那套庄园似的宅子,哪哪都是空置的房间。
这里一楼除了客厅餐厅和厨房,都是佣人和保镖的房间。
因为梁序之买这栋房子原本是打算送给她的,二楼只有五间房,三间被用作卧室,另外两间分别被装修成了书房和影音室。
现在庄伊禾过来占了一间,梁序之住了另一间稍小些的,留给钟晚的只剩下那间主卧。
虽然不论面积还是陈设,主卧都是这栋别墅里最舒适开阔的房间,但去年钟晚跟梁序之在杭市的那段时间,是一起住在这间的。
两人停在主卧门口,梁序之低头看她,缓声道:“晚安,去休息吧,明早我要去趟公司,你想去哪让林叔送你。”
钟晚看着他,静默两秒,“嗯…晚安。”
她关上门进去,后背虚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听到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卧室的所有陈设跟去年她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衣柜里还挂着当时梁序之让人给她买的那些衣服,甚至香薰都是同一款,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香味。
钟晚明天还要去剧团,进屋后就往浴室走。
洗漱台上摆了各种洗护用品,都是新买来还没拆封的,但也跟以前是相同的品牌和香型。
都说气味比画面还要更能勾起人的回忆,洗漱完,钟晚躺在床上,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那段时间的画面,一桢又一桢,有点像逝去的梦,也让她重新想起那时拼命想从他身边离开的心情。
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没熄,透过那团幽暗的光,钟晚又想起她和梁序之去年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事,那些矛盾、那些隔阂、那些空乏与坠落。
夜半,钟晚辗转反侧还是没睡着,有时感觉身边总是少了个人,回过神时,又意识到这只是一种恍惚的错觉。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钟晚轻轻沉出一口气,因为失眠整个人头重脚轻,她干脆下床,给自己的司机打了通电话。
艺人的司机本来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深夜赶来别墅楼下接她,也没什么怨言,按照她的吩咐把她送回公寓的地下车库。
回去路上,钟晚给梁序之发了条微信,如实解释:[我有点失眠,先回自己家睡了。]
这个时间点,梁序之也肯定睡了,当然不会回复。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钟晚乘电梯上楼,打开门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居然还是没好受多少。
也许是人在夜晚就容易多思,她情绪本就敏感,所以也并不例外.
钟晚在自己公寓的卧室睡得也并不踏实,隔天清晨被闹钟叫醒时,还头昏脑涨的。
她把手机的勿扰模式刚关掉,一通电话立马就进来了。
来电显示是经纪人乔姐。
钟晚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问了声:“怎么了…”
乔姐语气有些严肃,问:“昨晚你在哪里?”
虽然头还晕着,思维也还没完全回笼,但钟晚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就猜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被拍到了吧?”
她慢吞吞地想,那片别墅区安保很严格,不可能混进闲杂人,且她过去和离开时都特意留心过,后面没有车跟着…
该不会是昨天白天她在商城挑礼物的时候?
乔姐:“对,昨天后半夜有人发了微博,这会儿热度已经上来了。钟晚,也不是我说你,之前虽然说过你可以跟许褚然假戏真做,但发生什么之前你也得跟我报备一声,而且,毕竟你是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怎么能在夜店跟他搂在一块。”
钟晚反应了好一会儿,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许褚然?我昨晚没跟他在一块,也没去过夜店。什么情况…拍的照片是有正脸吗?”
钟晚把电话调成扬声器播放,一边打开微博。
她和许褚然的词条已经在热搜第五了,都不用刻意去搜。
兴许乔姐也没摸清楚状况,电话那头还没出声,她已经看到那张照片。
原图由一个杭市ip的人发出,背景是一家夜店,黑灯瞎火的,拍到一男一女搂在一起的模糊照片。
角度因素,男人被拍到了侧脸,女人只能看到肩膀和头发。
还别说,那半张侧脸真的很像许褚然,照片中女人的身材、身高、发型都跟她对得上号。
结合最近两人的行程和那档综艺中的互动,粉丝们看到确实容易误会这就是他们俩。
钟晚揉揉眉心:“乔姐,你联系过许褚然的经纪人了吗?我昨晚确实没去过夜店。”
她索性直接说:“我昨晚跟万泰的梁先生和他妹妹在一块,后半夜回的家。”
乔姐好像也才缓过神,应道:“联系过了,他经纪人说他这几天都是私人行程,团队里的人没跟着,昨晚看到照片之后也第一时间给许褚然打过电话,但到现在都没打通。”
“你们这会儿在一起吗…哦,不对,我也真是糊涂了,你们没在一块。那我继续跟他经纪人同步消息,公关那边也在跟平台联系了,这事最好还是得澄清,不然影响很不好。”
钟晚“嗯”了声,挂断电话。
她还要去剧团跟张老师他们讨论剧本改编的事,关掉微博,没在这件事上多费神,洗漱之后,叫司机过来送她去排练厅.
梁序之上午约了合作商喝茶谈事,午饭结束后才回到公司。
他早上就看到钟晚的微信,简单回复后,就出门去应酬。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梁序之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公司顶层的办公室里,等秘书给他送文件的空挡,打开微博。
自从去年下载这个软件开始,他基本每天都会点开看几眼。
毕竟,除了这些公开的社交媒体,也没有其他途径了解钟晚的近况。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恢复联系,且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但这个习惯依然还保留着。
梁序之刚点开微博软件,在主页上就看到某个娱乐八卦博主发的图文。
[钟晚许褚然恋情曝光!深夜同行亲密相拥…]
梁序之眉头皱起来,点开下面那张图片,将其放大。
照片里并没有拍到钟晚的脸。
但发布时间是昨晚凌晨三点多,他想起钟晚发给他那条微信,也就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不久。
梁序之站起身,缓步走去窗边,将窗户打开,取出一支烟点燃。
等那支烟燃尽,他再次拿起手机,把刚才看到的照片发到钟晚微信里-
钟晚在剧团排练厅见到了张老师从港岛请来的编剧,要参与演出的其他演员也都在,几人往排练厅中央摆了张长桌充当临时的会议桌,从头开始讨论这剧本应如何改编。
跟张老师说的一样,这编剧的普通话基本没法听,或者说他就不怎么会说普通话,勉强说不到十个字就会自动切换回粤语模式。
到中午,张老师做东请大家吃饭,剧本的讨论也暂时告一段落。
编剧姓吴,性格很外向,年纪大概五十多,从进了餐厅包间开始,就在跟现场唯一能无障碍沟通的钟晚聊天。
“听张老师说,你前几年在港岛演过电影?”
钟晚:“对,在港岛待过两年,回来之后就在张老师的剧团演了一段时间话剧。”
吴老师点点头:“港岛影视行业的发展现在也比不上内地了,好几年都没出作品。年轻的时候我在港岛大剧院也帮他们排过几部话剧,当时看话剧的人也多,反响都挺不错的,但后来我就移民去英国了,今年女儿成年,才有时间回国。”
两人又聊了聊英国的话剧演出行业,钟晚问:“您会打算继续回港岛发展吗?”
吴老师笑:“我都一把年纪了,也谈不上发展,现在什么都不缺,所以接工作都是凭兴趣。但年轻的时候,尤其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是真的缺钱,什么活都接…”
“说起这个,还有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当年接过一个活,帮人写指定剧情的剧本片段,剧情背景和演员独白的大致内容都是给定的,不难写,但对方给开得报酬很高。当年我就觉得纳闷,直到前年才知道,那段剧本是被人用来做伪造一个演员自杀的遗言录音…哦,那个演员当时很出名,我还看过她拍的电影。”
吴老师感慨地摇摇头:“真是什么事都有。所以有句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晚愣了好一会儿,攥着手里的水杯,心中已然生出一种猜测,“…这个,您方便透露是哪个演员吗?”
吴老师想了下,大概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毕竟前年这事都上过新闻媒体,“卢文茵。你也看过她演的《茶园》吧,很经典的一部。”
钟晚深呼吸,暗暗感慨这编剧圈可真是小,没想到这都能让她遇上。
吴老师喝了口茶,又道:“不知道你看没看当时的新闻,前年那件事也挺怪,还是梁家的人通过好几个中介才找到我这,跟我说了情况,要给我一笔钱,让我去找当年那份发那份剧本的邮件记录。那钱我也没要,毕竟那段剧本间接害死过人,我也当是给自己积点德。”
“但我是没想到最后警察抓的雇主也是梁家的,可能是他们家族内斗吧,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只能说那些人的生活可比我们编的剧本要精彩的多。”
钟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他,指尖都要陷进那玻璃杯里,“您是说,是梁家的人找你要的邮件记录?”
吴老师以为她是单纯好奇这些豪门八卦,很快答道:“是啊,不然其实过去那么多年,就算给钱我也懒得去找。那记录还在我早就淘汰了的旧电脑里,能开机都费劲。但女儿成年之后我还想着带太太回港岛长住,不敢得罪梁家的人。”
钟晚咬了下唇,追问:“您还记得,是梁家的谁跟你联系的吗?”
吴老师回忆几秒,不太确定的语气:“好像姓林,还是姓丁的…年纪挺大的,是万泰现在那个年轻董事长的人。”
“欸,怎么了?你跟梁家的人也认识?”
钟晚一时间都找不出一个贴切的词还形容她的心情,僵硬地坐在椅子里,沉默许久。
她清楚记得,纪为南跟她说,证据是他去找的,那几个编剧也是他联系到的。
但现在回过头去想,梁虹姗当年每一个环节都做得算是滴水不漏,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让纪为南查清楚,并且把证据都搜集全。
除非是梁序之,才有这样的能力。
可他为什么一直都没告诉过她,是他做的。
吴老师:“钟小姐?”
钟晚定了定神,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应付道:“对,在港岛的时候有认识的,也听说过那位年轻董事长。”
吴老师笑了下,“他可是个人物啊,这么年轻就把梁家和万泰上下都治的服服帖帖,好像听说,他现在也才三十多岁,年轻有为,就是脾气不大好,性格挺古怪,很难相处。”
钟晚已经全然听不进去其他的,也没心思再继续吃这顿午餐。
服务生进来上菜,招待吴编剧的工作就交给张老师,虽然这两人沟通很不通畅,但除了半猜半懂的粤语,还能靠英语和手势。
钟晚没动筷子,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梁序之的聊天框旁边正好有个小红点。
他发来两条消息,一条是那张莫须有的她跟许褚然的夜店“合影”截图,另一条只有个问号。
钟晚也顾不上回复绯闻的事,发消息问:[你今晚在哪?下午六点之后?]
剧团讨论剧本的时间截至六点,晚上其他演员还要排下部要演出的话剧,不需要钟晚在场。
等了没多久,梁序之就回复了个万泰在建中的楼盘地址。
[在这里考察。]
钟晚:[考察结束呢?]
梁序之:[回昨天你去过的那栋别墅。怎么了。]
钟晚在:[那我过去等你。]
第67章 Chapter 67
午餐后钟晚和剧团一众人回到排练厅, 继续讨论剧本的改变。
张老师手机上六点的闹钟一响,她就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站起身往门口走。
剧团的王杰扬声叫住她:“钟晚姐, 你着急走吗,不跟我们一块去吃晚饭?”
钟晚回过神,摇摇头,匆忙道:“我晚上还有事,下回有空再约吧。”
王杰身边另一个男演员笑道:“女明星能抽出时间跟我们一起聊剧本就不错了, 你还想着能顿顿都一起聚餐啊。”
钟晚扯扯唇,含糊地解释:“倒也没那么忙, 只是今晚确实提前约了人。”
张老师跟吴编剧说了几句话, 也快步过来到她面前:“晚晚,今天谢谢你啊, 你和吴老师时间都很宝贵, 还好有你在,才能效率这么高, 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剧本大致都定好。”
“等之后排练的日程确定下来, 我再跟你发信息。”
“好。”钟晚拉开排练厅的门,一只脚已经迈出去:“您随时联系我就行。”.
钟晚一边下楼一边戴好帽子口罩, 到排练厅所在的楼门口,叫了辆网约车,前往梁序之住的别墅区。
途中,她手机响起, 是乔姐打来的电话。
钟晚看了眼网约车的司机, 把蓝牙耳机戴上, 才接起来。
“乔姐,是今早那件事有处理办法了吗?”
乔姐在电话里说:“对, 星云已经用官博发了一次辟谣的公告,还让合作的律所给原号主发了律师函,几个转发的娱乐大v现在也已经把转发的内容删除了,但超话里还是有很多搬运截图的,尤其是你和许褚然的cp超话。”
“…刚刚许褚然的经纪人才联系上他,他昨晚在京市朋友家开party,马上会发一条带昨晚时间和ip的合影在微博上来辟谣,这事暂时就算是过去了。”
钟晚看着窗外,顾忌前排还有陌生司机,简短道:“那就好,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辛苦你们了。”
乔姐笑:“没事,就是那照片拍得角度还挺刁钻,加上你这几天确实在杭市,还正跟许褚然合作拍戏,我乍一看都以为就是你俩。那条微博下面还有人回复昨晚在杭市哪家夜店看到你们的,估计是刷存在感的网友,再不然就是对家公司的。”
钟晚原本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自从回内地重新签了公司,营销、公关之类的琐事就全部交给乔姐去处理,这会儿心思飘到另一个方向,更是没怎么听进去。
乔姐顿了两秒,又道:“对了,早上我着急这个事都忘了问你,万泰的梁先生那边是什么情况?你早上说,昨晚是在他家过的夜?”
钟晚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压低声音:“昨晚是跟他妹妹一起,给他过生日,我现在说话不方便,乔姐,改天我们再说。”
“行。”乔姐最后提醒:“还是先注意点哈,别被拍到,虽然那是梁董,但毕竟你跟许褚然的爱情片还没上映,cp粉还越来越多,刚出了昨晚的乌龙,最近还是别再有什么八卦新闻比较好。”
钟晚:“嗯,我知道。”
这边乔姐的电话刚挂断,许褚然的微信也发过来了,跟她解释说他昨晚在朋友家通宵喝酒喝太多,手机在冰桶里泡了一晚上,下午才睡醒,没想到一打开微博就看到这么个绯闻,赶紧就跟经纪人联系了。
现在已经发了条微博澄清,让她安心。
钟晚简单回复后,就看着车窗外继续出神.
到梁序之的别墅楼下时,才刚过六点半。
因为微信上他说在外面考察项目,钟晚原以为只有庄伊禾在家。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梁序之正坐在客厅接工作上的电话。
庄伊禾也在,电视上放着一部还在更新的青春偶像剧,她调成静音模式,津津有味地撑着下巴在看。
两人听到开门的动静,同时回头。
梁序之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谈什么资金、什么项目进度,庄伊禾先将电视剧暂停,快步来她面前,压低声音笑道:“钟晚姐,还以为你去忙工作了。”
钟晚把手里的托特包递给佣人,轻声道:“这几天都没有工作安排,要后天才回组里拍戏。”
庄伊禾又问:“你是昨天晚上走的吗?今早听我哥说你是因为失眠才回去的,是持续性的吗,还是睡不惯那间卧室的床?”
钟晚淡笑了下:“都没有,就是昨天晚上正好有点烦心事。”
庄伊禾:“那就好那就好。我以前有一阵子也经常失眠,但当时是心理原因…”
沙发那边梁序之已经接完电话,起身走过来,打断庄伊禾的话,低头看着她,嗓音低沉:“怎么这么着急过来?”
钟晚轻抿了抿唇,“你不是说,这个时间还在考察项目?”
梁序之平声道:“提前结束了。”
钟晚静默两秒,抬眼看他:“我…有事想问你,重要的事。”
八月的杭市气温很高,但天气也好,室内空调温度开得正适宜,明媚的阳光从一楼整面的玻璃墙里映进来,整个客厅都是清新的自然光,沙发边摆着几盆绿植,枝叶被照得透亮。
梁序之闻言,扫了眼身边的庄伊禾,“你先上楼,回屋待一会。”
庄伊禾故意探着脑袋问:“你们要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梁序之默了下,转身往楼梯口方向走,“那你就在客厅待着吧。”
紧接着对钟晚说:“我们上楼。”
庄伊禾挑了下眉毛,撇撇嘴,眼神好像在说他这人怎么一点玩笑都不愿意开。
钟晚小声道:“很快就下楼陪你玩。”
话毕,紧随梁序之身后上了楼梯。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钟晚转过身,把门轻轻带上。
此时先听到梁序之微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的情绪:“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你跟那个男演员怎么回事,失眠就要后半夜跟他一起去夜店,还搂搂抱抱?”
“钟晚,我之前是跟你说过,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我们的关系。但我想现在需要再加上一条,你在做出决定之前,离那个男演员远一点。否则我很难保证不对他做什么。”
钟晚眨了眨眼,“…那个已经辟谣了,你没看到吗?我昨晚让司机直接接我回自己的公寓了,许褚然在京市,而且我怎么可能大半夜和他去夜店,我本来也不喜欢那种吵死人的地方。”
梁序之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往窗边走,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反思自己怎么连这种没拍到正脸的绯闻八卦都相信。
他还未出声,钟晚就先跟过去,在他身后不远处,开门见山地问:“我妈妈那个案子的证据,是你帮忙找到的吗?”
梁序之微蹙眉,回了下身,半晌后才开口:“林叔告诉你的吗,还是…”
虽然他没直接回答,但答案也已经不言而喻。
梁序之伸手将窗户开了条缝,点燃一支烟。
钟晚立刻道:“不是他。我遇到了当年帮梁虹姗写那份录音内容的编剧,从他那里听说的。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过我…”
她想了想,回忆着问:“也是你让纪叔叔告诉我,证据是他找的吗?否则他不敢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但是…为什么?”
梁序之背对她,临窗站着,抽了半支烟,才出声,嗓音有些哑,“我很难准确的给你说出个原因。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只能说,当时大概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觉得欠我什么。”
他依然没转过头,顿了须臾,继续道:“三年前你会去港岛,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吧?后来迟迟没开口要我帮你,不也是因为有这个顾虑?”
钟晚深吸一口气,胸口好像很沉,从中午起就急着赶过来问他这件事,现在知道了答案,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当时就什么都知道,而且比她想象中还要清楚,不仅知道她找上他的目的,还知道她内心一直存在的犹虑。
安静许久,钟晚声音很轻,问:“…那你来杭市找我那次,为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梁序之将燃尽的烟熄灭在手旁的金属烟灰缸中,转过身看她,“我不会想把这件事当成筹码。”
钟晚依然有些不解,恍然间又马上生出一种猜测,但还是道:“可你用了剧团那些演员。”
梁序之缓慢说:“本质不一样。你妈妈那件事,我也经历过,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但钟晚已然明白。
庄敏怡在她去港岛之前,就多次试图自杀,所以他对此感同身受,不会用亲人离世相关的事作为要挟或感动她的筹码,更何况,他一直都清楚她对查明卢文茵死因这件事有多执着。
当然,如果当时他说出这件事,她或许会更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只是这份感情一定会更加矛盾和复杂。
钟晚阖了下眼,靠近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幽淡的沉木香,夹杂着余下的烟草味。
她眉心微皱,眼神和表情可以用凝重来形容,轻沉出一口气,徐徐开口:“我还是知道了…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
“但我还是,不想因为感激或者感动就做出决定。毕竟,你想要的关系…应该也不是我的报答。其实,前几天,就是你去片场见到许褚然的那天,他晚上也又跟我说过一次类似表白的话,我觉得…”
梁序之此时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猜到她要说什么,低声打断:“先别说了。”
他垂了下眼,目光很深,“你确定,都考虑好了?”
钟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原本我是准备再多考虑一段时间,但现在…好像我已经很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
梁序之毫无温度地笑了下,伸手又去书桌上拿烟盒和打火机,好半晌后,缓声说:“也好。”
“不论是职业、经历,还是年龄、生活环境,从客观上说,他的确更合适你。”
此时钟晚有些茫然了,怔怔看着他。
看他转回身再次背对她,又抬手打开那扇窗户,感受到外面腾腾的热气钻进来,听见清脆的一声响,他打开打火机的金属盖子。
钟晚有点反应过来,紧抿了下唇,又往前迈一步,犹豫着抬起手,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
梁序之正点烟的手僵滞一瞬,把打火机丢在窗台上,转过身,下巴正好抵在她头顶,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他声音很沉,“什么意思。”
钟晚扬起下巴,与他对视,小声咕哝道:“你都不听我把话说完。”
梁序之已经下意识地揽住她。
钟晚感受着腰间久违的力道与他的体温,轻咬了下唇,继续道:“我是想说…从那天之后,我就感觉,我可能没法爱上除你以外其他的人了。所以想跟你在一起,也不会是出于感激或者感动。当然,还好有你,我妈妈的事…唔…”
梁序之向来是很能沉住气的一个人,且在梁家那样的环境中隐忍数年,比谁都要习惯延迟满足。
但他再一次打断她说话,低下头,捏住她的下巴,咬住她的唇。
钟晚皱了下眉,因为被他咬得有些痛,他不像是要吻她,反而更像真的要来咬她一样,从重减轻,好一会儿才转变成一个真正的吻。
他逐渐探入,但依然吻得很不温柔,像是沙漠中迷途很久的旅人乍然找到水源。
与此同时,梁序之手上的力道也加重,扣住她的肩膀,两人刹那间交换了位置,钟晚被他按在窗户上。
旁边的窗户开着,外头钻进来的热气烘得她背后那面玻璃也是温热的,跟空调房里的气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都被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笼罩,下巴还被他用力嵌着,完全无法动弹,直到胸口隐隐都有些窒息的感觉。
梁序之终于短暂离开她的唇,眸色幽深,嗓音也极沉,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慢地说:“这次再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机会。确定想好了?”
他们的气息此时都不太稳,鼻尖几乎还贴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确定啊。”钟晚说。
梁序之勾了下唇,手掌划过她的后背,把她搂进怀里。
这一刻,钟晚也觉得无比安心。
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但又不完全似从前。
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许久后,钟晚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因为紧紧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男人说话时胸腔微微的振动。
梁序之幽幽地说:“还是应该把许褚然封杀。”
“?”
第68章 Chapter 68
这栋别墅前院的空间不大, 钟晚离开后,这栋屋子就空了许久。佣人一直都没被遣散,一年来做着简单的清洁和整理工作。
征得林叔同意后, 他们往前院的空地移栽了两株凤凰木,在悉心照料下都成活了,这会儿正是花期。
窗户开得久了,外头凤凰花的香味也蔓进来,混杂着书房中原本就有的雪松味无火香薰, 都是带着温度的清香。
分别一年多,刚才绵长的吻让两人都食髓知味, 呼吸也是许久才稍平复下来。
梁序之拥着她, 俯身要继续,被钟晚轻推开一些。
钟晚往后撤了一步, 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有了今天的两次乌龙,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话还是假话。
若是按照梁序之一贯的性子和行事风格, 还真有可能并不是玩笑话。
“…为什么封杀他?”
片刻, 梁序之冷哼一声,关上那扇窗, 走去书桌边拧开一瓶矿泉水。
“因为碍眼。”
钟晚也跟着走过去,双手撑在桌沿,靠在桌边,转过头看他, “是你先多想的。那天我跟他都说清楚了, 他还祝福我们…百年好合。”
梁序之:“这还需要他来祝福?”
“……”
钟晚思维绕了个圈, 想到昨晚那条莫名其妙的绯闻,又看向身边脸色依然不太好的男人, 倏而笑了:“你以后还是别看微博了,那上面的信息大多没有什么价值,都是些虚虚实实的。”
梁序之身上那件黑色的商务衬衫因为刚才的亲密已经有些皱,尤其是腰间被她攥过的位置。
大概刚才热气钻进来,房间里的温度也没立马降回去,他抬手,下巴微扬,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又解了两颗,清晰利落的锁骨线条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书桌上又整齐得摆放着各种文件资料,矜重与散漫此刻在他身上同时展现,是带着禁欲气质的性感。
梁序之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单手将瓶盖拧回去,看她几秒,微勾了下唇,嗓音低沉道:“嗯,以后是不用看了。”
他停顿许久,伸手把她重新揽进怀里,在她耳边道:“你从港岛离开那一年,除了这些公开的社交平台,也没有别的途径让我看到你的消息。”
听到这话,钟晚心尖仿佛颤了一下,靠在他肩上,声音更小地嘀咕:“我才是真的完全看不到。除了在财经新闻上,能偶尔看到你的名字,看到你出席了什么峰会,或者投资了什么慈善项目。”
但就只有干巴巴的名字,连照片都看不到,因为梁序之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照片出现在那些新闻媒体上。
梁序之低头看着她,抬起手,缓慢摩挲她的脸颊,嗓音微哑:“…那一年里,你也会想看到关于我的消息?”
钟晚咬了下唇,很轻地点头:“我知道不应该,但就是忍不住。”
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想他的时候,就像脑子中了严重的病毒。
她甚至去Google上输入过他的名字去搜索。
明明相处两年多,最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了,他们却没留下过一张合影,或是其他类似情侣间的念想之物。
只有被长久搁置在抽屉里那条项链,但那项链又带着占有和掠夺的烙印,所以她不愿再去触碰。
梁序之再度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唇,因为已经有反应,没再更进一步,只是浅尝辄止。
他贴着她唇畔,沉声道:“应该再早点找你。”
只是,那时他也不确定,她对他是否只剩下抗拒和厌恶。
钟晚凝视着他,眸光一闪,忽然歪过身子,伸手去拿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有些好奇的语气:“你之前不是说下载微博是看内地的新闻吗?你都关注了些什么博主啊…”
不仅能第一时间看到她和许褚然的八卦绯闻,甚至连他们cp超话里的内容都看过。
钟晚以前从来没看过梁序之的手机,他们的关系、她的身份都不允许,她也从没好奇过,点亮锁屏的页面,让他输密码。
梁序之眉梢微动,把手机拿回来,平淡道:“没什么好看的。”
钟晚笑起来,作势要去抢。
梁序之把手机放在身后,她就双臂环住他的腰,手往后面探。
他又举起来,她扑过去,但还是够不到。
梁序之向来是个冷淡稳重的人,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在书房跟她闹成一团。
他把手机一丢,攥住女孩两只纤细的手腕,膝盖抵在她腿间,很轻松就控制住她。
梁序之背靠着书桌,钟晚紧贴在他胸口,挣扎着往前倒。
没想到他好像也没太站稳,她这往前一压,他上半身也倒过去,松手撑了一下桌面,胳膊碰到放在桌边的文件柜,整个柜子调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连同里边的各种文件夹一起,散落了一地。
钟晚低头看见盖着万泰公章的几份合同,抿抿唇,不敢再跟他闹了,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向他。
梁序之被这响声吵得微蹙眉,静了两秒,扣住她的肩膀瞬间跟她换了位置,把她压在书桌边,声音沉缓:“我看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钟晚攥了攥他腰际的衬衫的衣料,很小声道:“…哪有。刚才就是不小心。”
梁序之轻笑了下,俯下身,微凉的手探进她的衣襟,“这还叫怕?”
“等哪天完全不怕了,你还想怎么跟我闹。”
钟晚被胸前冰冷的温度激得颤了一下,随即,又被他吻住。
地上凌乱得散着各种纸页、拼接文件柜的零部件,书房不像书房的样子,周围弥漫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不想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两声叩门声,听到佣人的声音。
“梁先生,需要帮忙收拾什么吗?”
梁序之看她一眼,直起身,整理自己的上衣,沉声道:“暂时不用。”
钟晚也看向他:“…还是先下楼吧,伊禾可能还等着。”
梁序之这衬衫的面料本就是容易起褶皱的,穿之前都需要佣人细心熨烫,刚才跟她胡闹那么久,早就无力回天。
钟晚绕到他身后,看到后背处的衣料折痕更明显,尤其还是纯黑的。
她诚恳地建议:“不然你还是去换一件再下楼吧,现在这样有点…衣冠不整的。”
梁序之放弃继续整理,扫她一眼,“谁造成的?”
钟晚耳朵开始发热,抬腿往门口走去,刚迈出没几步,被梁序之拉回来。
“跟我一起下楼。”
于是钟晚跟着他去了卧室,梁序之应该只是上个月刚搬来这里住,衣柜里只有夏天的衣物,清一色的黑色衬衫、几套裁剪精良的定制款黑西装、几套深色系的睡衣。
虽然之前那两年多什么都做过,也什么都看过,但毕竟分开那么久,突然恢复了这样亲密的关系,钟晚还没切换过来,他解掉所有衬衫扣子脱下来时,她下意识背过身回避。
再听到脚步时,梁序之已经换好一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上衣,揽着她下楼。
庄伊禾在客厅等很久了,旁边厨房也飘来饭菜的香味,难道是中餐。
听到动静,庄伊禾转过头:“你们说什么大事啊,要这么久…”
正说着,她一低头,看到梁序之搂在钟晚肩上的手,笑起来,拖腔带调道:“哦,好,我懂了,那确实是件大事。刚才听到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们打起来了呢,刚准备上楼,又想到我哥虽然脾气不好,但肯定没有暴力倾向。”
钟晚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拨了下耳侧的头发,看向厨房方向,转开话题:“晚饭快好了吗…我中午就没吃多少,早就饿了。”
庄伊禾笑道:“应该很快就好了,而且今天特意请了做中餐的厨师。我哥在食物上还真是完全不挑剔,在国外念书吃了那么多年没味道的西餐,结果现在还是吃那些,我可忍不了。”
她可没就此被绕开,随即看着钟晚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你嫂子了?”
此时梁序之先开口:“是。”
钟晚瞥他一眼,正想说这才哪到哪,也没到要改口的程度吧,被他拉去餐厅。
梁序之也并不打算跟庄伊禾说过于细节的情况,而且猜到她肯定耐不住好奇心要问,“不早说。厨师好像还准备了凉菜,早就做好了。”
庄伊禾还是没机会问详情,但她看起来比两位主人公还开心。
很快,厨房其他菜也做好了,一并被端上桌,梁序之晚上没有工作安排,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红酒,让佣人取了醒酒器和三只高脚杯。
钟晚以为他忘记了,在他旁边小声提醒:“我喝不了。”
梁序之看向她,温声道:“尝一点,剩下的我帮你喝。”
钟晚猜到他的想法,抿住笑意,点了点头:“好。”
这顿晚餐气氛十分融洽,后来吃得差不多,庄伊禾看着她问:“钟晚姐。哦,不对,嫂子,那你今晚会住在这里了吧?我和我哥明天上午回港岛,昨晚那个拼图还剩好多没拼完。”
钟晚默了下,看向梁序之:“你们明天就要回港岛?”
“嗯,集团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钟晚喝了口饮料,“也是,你都在杭市待这么久了。”
她一直觉得‘小别胜新婚’这几个字并不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按照这个原理,如果今晚她留宿,不知这一夜还有没有时间能腾出来真正睡觉。
纠结半晌后,钟晚开口:“我今晚还是先回公寓住,明早要去拍一组宣传照,在沪市,大概七点左右就要出发过去,我担心…”
庄伊禾还在,因而她用了相当委婉的说法:“担心再失眠,明早起不来,而且拍照的时候皮肤状态不好。不过可以留晚一点,等我们把拼图拼完我再回去。”
闻言,梁序之看她几秒,但还是未作声。
庄伊禾不疑有他,顺着说:“这样啊!那嫂子你还是回公寓住,不能影响拍照的状态。”.
晚餐过后已是黄昏,钟晚在庄伊禾的房间里奋战到晚上十点,总算是完成了那套立体拼图。
庄伊禾取来配套的透明罩子,拼接好,把拼好的成品放进去递给她:“还是你带回去摆着吧,我也不方便带。”
里面零件细细碎碎的,确实不适合长途携带,钟晚便没跟她客气,笑着接过来:“下次去澳城或者港岛,拼好的留给你。”
庄伊禾:“好。”
她看了眼时间,笑说:“差不多也到点了,我哥现在应该恨死我了吧,你们刚和好,我就霸着你不放。”
钟晚笑:“哪就差这一会儿。”
庄伊禾把她送到房间门口,道别之后,钟晚拖着手里的透明匣子下楼。
梁序之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电脑,光线的原因,他戴了副平光的眼镜,细细的银丝边框,看起来比平日要更斯文疏离许多。
钟晚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梁序之看她一眼,摘下眼镜,将电脑一扣,站起身,淡声道:“叫林叔送你。”
意料之内,送她回公寓的不止有充当司机的林叔,还有梁序之本人。
两人坐在后排,车子刚发动,梁序之将挡板升上去。
窗外夜色正好,两人过去的回忆又大多是在夜晚,驶出别墅区到路上时,一盏盏幽黄的路灯从两旁闪过,是熟悉的感觉。
梁序之将她揽过来,钟晚身子向后倒,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他大概在刚才她们拼图的时候又洗过一次澡,身上有好闻的沐浴液香味,头发也更蓬松,额前的碎发蹭着她的脸颊,微有些痒。
梁序之低声开口:“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今晚还都跟伊禾在一起。”
钟晚偏头看他,眼眸被车窗外路灯的光映得亮闪闪,笑道:“我是想,来日方长嘛。而且后天就又要进组了,等这部电影拍完,我就去找你。”
梁序之眯了下眼,“是不是原本就打算,等跟那个男演员这部戏杀青,再做决定。”
钟晚:“这你也能猜到?”
梁序之:“不难猜。”
钟晚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一来他们的事可能影响拍戏的情绪,二来她确实有点担心他介意许褚然,毕竟那部电影里还有一小段吻戏。
钟晚扯扯唇角,去抓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现在是我没忍住。”
“有什么需要忍的。”
梁序之抬手,覆住她的头,带到自己肩膀上。
“进组之后每晚记得发信息,跟那个男演员除了拍戏都保持点距离,在市区拍戏注意安全,杀青之后不用你去港岛,我会过来。”
这一连串言简意赅的交代,居然让钟晚听出命令的语气,有点像他们起先那两年,他安排她行程的时候,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喙的风格。
钟晚笑了下,认命般应了声“好”,静静跟他拥在一起。
别墅区到她的公寓没多远,夜间又不堵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地下车库。
钟晚没先下车,梁序之也没出声,两人都安静许久后,她轻叹一声气:“怎么就约了明早拍宣传照呢。”
梁序之低头看她,修长的手指向上划,抚过她的脸颊,缓慢道:“再等一个月。”
他拇指轻摩挲着她的唇畔,须臾,再度吻下来。
钟晚也坐起来一些,攀上他的脖子,很热切得回应,中途另一只手垂下来,想去重新握住他的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他腹下,只一瞬,她立刻躲开手。
这一吻也极深,像是都抱着把未来一个月的亲密都预支的心思,又或许是因为失而复得。
夜已经很深,再在这车里耽搁下去,钟晚就白下决心回自己公寓住了。
还是梁序之先冷静下来,虽然眸色依然深不见底。
他嗓音沉哑地开口:“回去吧。明天出发前给你发信息。”
钟晚第一次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情绪,此刻只是分开一个月,竟觉得比前两次还要眷恋,扬起下巴,又轻碰了下他喉结的位置,声音很小,依依不舍道:“好,我先上楼了,下个月见。”
只是,他们这一次的分别,重逢终于是有定期的。
钟晚拉开车门,一条腿迈下去,又探过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说:“我会很想你的。”
而后,怕自己还是舍不得,迅速下车,关上车门,隔着黑漆漆地车窗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电梯间的门内。
此刻车里,梁序之深吸一口气,碰了下被她的气息撩的发痒的耳廓,从西裤口袋里取出金属烟盒和打火机,降下车窗,取出一支低头点燃。
他看着她背影刚刚消失的电梯间,无声笑了下。
可真是要命。
第69章 Chapter 69
重新回组里拍戏后, 钟晚的生活恢复如常。
只是,在杭市拍摄的情节分别是电影的开头和结尾部分,地点有女主的公寓、上班的公司、公司楼下的街区、便利店、餐厅等等。
头几场戏都是在戏中女主租住的公寓演抑郁症很严重的片段, 钟晚花了很长时间才入戏,演出赵导需要的颓糜感。
前期男女主角还并未相遇,仅是在不同的城市过着类似的生活,如行尸走肉一般沉浸在抑郁症的折磨中。
白天他们都在工作场合勉强而尽力得扮演“正常社会人”这一角色,晚上回到个人空间, 就“原形毕露”,譬如女主会缩在屋子的角落想象关于死亡的一切, 男主冰箱里全是囤放的高度酒, 每逢深夜就会呆坐在客厅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
当然,作为拍摄场地的两间公寓实际只隔着一面墙。
因为各自的剧情是独立的, 在杭市拍戏的前半个月, 钟晚都没怎么跟许褚然碰过面。
后半个月,拍摄的剧情大多是男女主旅行归来, 他们才有了为数不多的几场对手戏。
钟晚每次看到许褚然, 都默默在心里为他捏把汗,若是按梁序之曾经一贯的脾气, 他怕是真的会从圈里莫名其妙的消失。
好在,梁序之确实说到做到,没干涉她的工作,也没干涉她正常工作中遇到的‘同事’。
半个多月的时间, 她这位老同事安然无恙, 而且因为进组前录制的综艺开播, 最近粉丝数量正在迅猛增长。
杭市的拍摄安排远不像在湖市山里那么紧凑,演员们的居住条件也得到大幅提升, 除了在杭市有住所的之外,其余演员都被安排在了一家五星酒店。
拍戏场地离钟晚的公寓并不远,因而她得已在每天下戏后回家里休息。
头几日她每天回来会抽空给梁序之打电话,这天恰好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拍摄安排,午饭后就给他发了微信。
没过多久,梁序之就打了通视频电话过来。
钟晚犹豫了五六秒,才接起来。
虽然她现在是个公众人物,这张脸在影院巨大的荧幕和广告立牌上都出现过太多次,又时常在社交媒体发vlog,可从小到大,她跟人打视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视频接通,她看到手机画面中央出现梁序之的脸。
他好像就在一盏灯旁,灯光映得他肤色更加冷白,大概是离摄像头近的缘故,还能看到他双眼皮薄薄的褶皱、眼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青灰的阴影。
在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下,依然是很精致好看的面容,颌角被光影晕上一层阴影,还显得更加利落分明。
钟晚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又站起身,把头顶那盏灯关掉,又反复调整自己在镜头里的角度。
在她扭着头转来转去时,梁序之看着她,先开口:“你脖子不舒服?”
钟晚清清嗓子,也终于调到了最完美的角度,“…没有。”
“今天怎么打视频给我?”
梁序之:“好久没看到你了。”
钟晚抿了下唇,小声:“之前一年都没见面呢。”
“嗯。”梁序之淡笑了下:“是我的错。”
听他先这么说,钟晚倒是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从前的事,好像也说不出是谁对谁错,一开始是她先主动找他,后来他又来杭市,在他当时看来做法也是没什么不妥,从乌继山教堂分别后,她也久久处在迷茫的情绪中,瞻前顾后,又优柔寡断,从未想过要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到如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都不重要了,也是因为那许多的过往,才把他们重新联结起来。
钟晚抬了下眉,故意开玩笑道:“梁先生现在这么好说话?”
梁序之反问:“你希望我很不好说话?”
钟晚压低声音:“那当然不是,生活里我可没有那方面倾向。”
梁序之自然听懂她在说什么,看着屏幕里故作云淡风轻状的女孩,淡笑了笑。
大白天的,又隔着那么长的网线,这种话题不能继续聊。
钟晚盯着他的脸看够了,视线才往屏幕别处移,发现他现在待的地方她好像没见过,而且不像是集团办公室之类的。
身后是一面阳台的玻璃门,侧边窗帘是浅灰色的,帘角摆了一株盆栽,还隐约可见带着暗纹的淡金色大理石地面。
钟晚想问他之前,有下意识的犹豫,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前,如果是正常的情侣,问一句“你这是在哪”也当然算不上是窥探或者冒犯。
于是,她便这样问了。
视频画面里,那边,梁序之把摄像头调转成后置,钟晚看见一张书桌,这陈设、布局和家具都是没见过的,不像是酒店,但也不是他在太平山那栋房子。
只是按照桌上堆放书籍和文件的数量,能大致推测,他应该在这里住了很久。
梁序之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另一套房子,原本是买来投资用的。等下次你来港岛,带你过来看看,比太平山那套小一点,装修和家具色调也都偏亮,应该不会觉得阴森森的。”
钟晚笑了下:“怎么,你也终于觉得太平山那套房子像恐怖古堡了吗。什么时候搬过去的?”
梁序之没将摄像头调转回来,她只听到他的声音,似是很平淡的说:“你走之后搬来的。”
钟晚默了两秒,也觉得这问题有点自作多情,但还是问:“…搬家的原因,跟我有关吗?”
“嗯。”。梁序之切回前置摄像头的画面,把手机架在电脑边上。
不用再多说,钟晚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跟她有关了。
也是这时才乍然反应过来,如果分开的那一年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大致相当,梁序之仿佛会比她更难捱。
他们绝大多数的回忆,都是在港岛,在他会经常出现的地方。
而杭市基本只有她一个人的过往,回来之后,就很少有触景伤情或是睹物思人的机会,只要她自己不跟自己过不去,就算是一了百了。
钟晚静了一会儿,轻声说:“等现在这部戏杀青,上部电影就快上映了,会有路演和配合宣传的活动要参加,都结束之后,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去港岛。”
梁序之平声说:“虽然隔得远,但我也不用成天待在集团坐班,等你忙完,我把手头工作安排一下,去杭市找你也是一样,不会耽搁什么。”
钟晚轻抿抿唇,垂着眼说:“…我还是挺想回太平山那套房子看看的。”
虽然她抱怨过那里黑漆漆阴森森的,以及面积太大,把房子里每处角落转完就足够一天的运动量,到夜里灯都黑着,比恐怖片还渗人等等。
但后来住久了,她也习惯了,毕竟那里承载了他们太多记忆,有沉重的,但也不乏美好的。
这回,梁序之也听懂她的意思,静静凝滞她几秒,微勾了下唇,只道:“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边住。”
难得有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两人开着视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后来梁序之有工作上的电话要接,他就用电脑给她打来视频,钟晚也没提要挂断,叫了一份水果外卖,坐在沙发上打开一部电影,一边看一边吃水果,偶尔扫一眼手机屏幕上正在看文件的男人。
时间莫名过得很快,直到天色黑下去,到了该睡觉的点,梁序之才跟她道了晚安,将视频挂断。
钟晚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她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和时间,但吴邈邈倒是男朋友没断过。
有时寝室都熄灯了,其他室友也都睡觉,她床上手机还亮着,跟男朋友通电话。
当时钟晚还不理解,明明两个人都要睡觉,什么话都不说,就把电话挂在那里耗电耗网费。
直到现在,她才依稀能共情些,因为她刚才也一直舍不得挂断。
**
《夏夜地平线》杀青那场戏是最轻松的,而且就是试镜时男女主重逢的那段剧情。
他们拍了两条就过。
许褚然第一个开始庆祝,给剧组其他演员分礼物、合影,满脸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这剧组大多是年轻的新人,气氛很活跃。
一众人闹完之后,许褚然快步到钟晚旁边,尽显社牛本色,扬声问:“你一会儿有安排吗?我昨儿就约了胡沐他们唱歌,辛迪也去,赵导有待邀约,没事儿的话一块玩去?晚上再约个烧烤局,杀青了,咱们放飞一把。”
钟晚摇摇头,笑着拒绝:“我就算了,等上映前的宣传期还有的是时间聚,我约好人了,你们先去玩吧。”
附近声音嘈杂,许褚然环顾四周,看近处没人盯着他们,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问:“梁董?”
钟晚也没打算蛮他,许褚然这人虽然外向,但嘴还挺严,应道:“对。”
许褚然笑了下:“看来已经有好消息了。”
他停顿一瞬,笑容突然消失一半,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安全吗?我还记得在湖市拍那场下雨的戏…”
“梁董他这人…记仇不?”
钟晚只道:“…放心吧。安全。”
许褚然朝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拿腔拿调地说:“那就再次祝你们幸福甜蜜。”
钟晚笑了下,跟导演、演员和片场一众工作人员们道过别,打发了小宋,去停车场找司机。
前段时间这部戏的片酬到账,她算了遍存款,下戏后迅速去4s店订了辆帕梅,她和吴邈邈大学时的梦中情车,奖励及庆祝这段时间一切的顺遂。
为了图省事,交代店里的销售在她取车时把临时车牌也办好,预约今天去提。
梁序之清早就发来消息,告诉她落地杭市的大致时间,也差不多就还有一小时。
司机送钟晚去4s店里,她赶时间要去机场,又戴着厚重的帽子和口罩,把拍照、送花、气球彩蛋等一应流程化的仪式都省了,让司机先回,自己开上车按照导航路线前往机场。
钟晚的驾照还是大学时考的,拿到至今,开车上路的次数摆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好在前几天晚上用吴邈邈的车练过几次,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现在好歹是敢开上路了。
去机场的路途全程,钟晚都将驾驶速度降到最低线,上半身因为紧张坐得笔直。
就剩几公里时,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梁序之。
她刚从片场出来就发消息说要去机场接他,估摸着这会儿梁序之已经落地,应该是打电话来问她在哪。
钟晚无暇去接,等那通电话挂断,略提了点速,继续往vip停车场开。
等听到车位上,她才给梁序之回电话。
“你现在在哪?”
梁序之说了个位置,钟晚探着脑袋看车窗外的指示牌,陷入久久的沉默。
于是电话里,梁序之说:“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钟晚报了个车位的号码,而后听到对面开车门的声音。
“离得远吗?”她问。
电话那边又有车子发动的声音,钟晚也拉开车门下车,想第一时间看到他。
梁序之平声道:“不远。你让你司机先回吧,我也叫了司机过来。”
钟晚站在原地沉默须臾,含糊道:“我司机现在回不去,反正谁接都是接,还是你让你司机先回去吧。”
正说着,看到不远处一道高挺的黑色身影。
钟晚在片场的更衣室把戏服换下来后,这会儿穿着的也正好是黑色短袖和黑长裤,远远看着,两人的风格一模一样。
只是,她还戴了黑口罩和黑帽子。
梁序之像是也看到她了,将电话挂断。
缓慢靠近后,看了眼她身边那辆崭新的,只有临时车牌的车,淡笑了下,清冷的声音在近处响起:“车不错。”
“所以,回不去的司机,是你?”
钟晚脸上的口罩蒙住了笑意,向前迈一步,拥住他:“没想到吧!给你个惊喜。”
梁序之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视线又划过她的车,问:“怎么买了黑色?”
这事钟晚订车的时候也挺纳闷,销售给她报了这款车型有现货的颜色,她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就选了黑色。
“可能被你传染了。”
钟晚松开他,笑着走到副驾驶旁边,真的摆出一副专业司机的姿态,替他拉开门,还伸手挡了车顶,毕恭毕敬的语气:“梁先生请——”
梁序之轻笑了声,冰山般冷峻的面容也霎时融化,配合她的表演,倾身上车,举止一如既往的清贵。
他打了通电话,让司机和车上的保镖在这辆车后边跟着。
挂断时,钟晚也已经坐上驾驶位,把口罩和帽子扯了随手一丢,捋了下头发,发动车子时,自己先发憷了:“…先说好,我五年前考的驾照,之后五年都基本没开过,不过前几天还是有练手的。你如果不放心你的安全,现在还可以反悔。”
梁序之看她一眼,“刚才你自己开过来的?”
钟晚挑眉:“当然。”
梁序之笑:“那就没什么不放心。”
“你打扮成刚才那样,又开一辆连车牌都没有的黑车,要不是看出是你,我会以为是哪里来的绑架犯。”
钟晚回忆刚才自己的模样,被他一本正经的逗笑,玩笑道:“把我当绑架犯也没毛病。”
她转头看他,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幽淡的木质香,清了清嗓子,笑问:“请问梁先生,您现在想被我绑架去哪里?”
梁序之似是真在凝神思考的样子,片刻后,平静地说:“就去你公寓吧,每天跟我视频的地方。”
钟晚转回头,垂眼调了下导航,“正好,我也这么想。”
“把你绑回我家。”
第70章 Chapter 70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钟晚的新手身份就完全显露。
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整条腿好像都绷着用力,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似的, 在架着的手机屏幕和前挡风玻璃处来回切换。
车里没有开任何音乐和广播,只有导航传出默认的机械音女声。
梁序之余光看到她这架势,也不由正襟危坐,眉头微微蹙着,目视前方帮她看前面的路。
下了高速, 正好就赶上下班的晚高峰,市区里堵车堵得厉害。
钟晚连续误了两个原本能快速通过的绿灯, 被后面跟着的几辆车按喇叭催促。
面前的红灯终于过去, 她踩了油门重新往前开,旁边梁序之听到导航提示的道路限速, 又扫了眼他们此时的车速, 终于忍不住出声:“…其实你可以稍微开快点。”
钟晚眉头一路都拧着,被身边突然的声音吓得手掌攥方向盘攥得更紧了, “你别催我, 越催我越着急,后面本来就有那么多车都在催了。”
梁序之听到她刚才不太耐烦的语气, 偏头看她两秒,随即淡笑了下。
从前那两年多,钟晚好像没有对他流露过这种态度,即使只是很寻常随意的一句抱怨。
以前有几次她也跟他生气, 但都不是因为这种琐碎小事, 而且脾气发得也小心翼翼。
梁序之恍然发觉, 也许直到最近,他才是真正认识她。
见到许多她原先没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样子。
他倒并不觉得奇怪和割裂, 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大着胆子一个人深更半夜冒雨跑到山上;也像第二次见到她,隔着一扇单面的玻璃窗,她在外头凶巴巴地打电话骂钟重临。
这才是她.
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公寓楼下的车库。
这一路紧张,这会儿,钟晚因为小别重逢的激动情绪都被冲散了大半。
早知道回程的路况这么复杂,她就不玩什么角色扮演给他惊喜亲自接他过来了。
遇上晚高峰堵车不说,快到小区时前面十字路口还有外卖车撞上轿车的小型车祸。
钟晚把车停好,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总算是沉下来。虽然车里开着空调,但还是连鼻尖都冒起汗珠,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
她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以后还是叫正经司机接吧,超过半小时的路我再也不要自己开了。”
梁序之:“嗯,能体验一次女明星亲自接机,我很荣幸。”
钟晚笑了声,低头去解安全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时候讲话是这个风格。”
她拉开车门下去,梁序之从另一侧绕过来,揽着她的肩往电梯间走。
刚走出几步,钟晚脚步突然一顿,往远离他的方向垮了一步,挣开他的手:“完了!”
说着,她转过头,一脸谨慎地360度环视一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梁序之垂眼看她,声线清淡,“说什么呢?”
钟晚拉起他的胳膊,刷脸打开电梯间的门,“忘记带口罩和帽子了,还好这会儿停车场没其他人。这小区房价在杭市也就算中等偏上,难保看到我的人不会拍照发微博,标题我都能想到,‘钟晚电影杀青后与神秘男子现身杭市某小区,举止亲密似恋情曝光’。”
电梯已经到了,梁序之被她拉着进去,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拍到就拍到,处理办法多得是,肯定不会像上个月那次效率那么低下。”
他顿了下,看她一眼:“而且,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被拍到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钟晚被噎了一下,小声:“就是因为你太…有头有脸了,才…”
电梯里有带收音功能的摄像头,虽然小区的物业人员不会无故将视频外传,但毕竟有这么个隐患在,说话还是不方便。
等到了楼层,钟晚挽着身边的男人往自己那间公寓走,解锁了指纹开门进去,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一次性拖鞋。
梁序之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甜香,像是玫瑰味的甜酒,又夹杂着奶油话梅味,有她偏好的香水香薰味,也有她惯用的那款沐浴液味,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回忆片刻,想起三年前去维港旁边安排她住的那间酒店时,才闻到类似的味道。
当时,她还会很用心地打理布置那处临时的居所。
梁序之换了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肘间,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这样偷偷摸摸的?”
钟晚正坐在玄关的脚凳上换鞋,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能说是偷偷摸摸的吧…”
“难道你想公开吗?万泰和梁家这名头太大,我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如果公开,外界的传言应该不会有多好听。”
譬如,女明星傍大款、新生代女演员和她的金主之类的。
钟晚站起身,膝盖差点磕到柜门边缘,梁序之伸手帮她挡了下。
“管别人说什么。”
梁序之偏头看向她,平声问:“你在意这些?”
钟晚笑:“当然不在意。只是公开这种事,你家里会有意见吧?”
梁序之语气有点不屑:“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他们插手我的事。”
钟晚想了想,神情认真了一些:“那还是得等到这部电影下映吧,我经纪人那边我还得报备一下,电影制片方应该也不会同意我在上映前有公开的恋情,而且和许褚然的cp…”
话还没说完,梁序之倏地揽住她的腰,俯身吻她。
在这种分隔两地一个月,好不容易见面独处的时候,并不想听到那个晦气的名字。
钟晚也拥住他,点着脚尖回应。
公寓里一盏灯也没开,还没来得及带他参观,两人就一路从玄关去到卧室,因为断断续续又绵密的亲吻,连说话的空荡都不再有。
这间公寓是一居室的格局,浴室就在卧室旁边。
进了浴室的门,钟晚的衣物都没剩几件,散落在玄关和客厅的地上,她抬起手,去解梁序之的衬衫扣子。
因为太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似乎连梁序之这样沉稳的人都有些迫切,眸中尽是深不见底的欲//色,五指插进她的长发,按着她的头贴过来,吻得更深。
钟晚手忙脚乱的,被他带进淋浴间,顺手把头顶的花洒打开。
冰凉的水流从上边浇下来,梁序之微一蹙眉,短暂分开。
钟晚睁开眼,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衬衫都没脱,扣子也才解到一半,这会儿都被淋透了。
梁序之轻笑了声,贴着她的胸口微微颤动。
“急什么。”
钟晚脸颊已经很红,盯他一眼,没说出话,见到他抬起手,手背上经脉凸起蜿蜒,骨节分明的手指,解衬衫下方其余几颗扣子,而后,又将腕上银色的手表也摘下来,走出淋浴间,一并放在外面的台面上。
花洒浇下的水温也渐渐转热,浴室里氤氲着一层雾气。
隔着淋浴间的玻璃,钟晚看向他。
一个月不见,他好像不似刚来杭市找她时那么清瘦,身上的肌肉线条跟从前一样硬朗明显,工作之余,应该有锻炼过。
梁序之感受到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去。
钟晚马上别开脸,装作专注的样子挤了两泵沐浴露,低头往身上涂。
很快,她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刚涂好的沐浴液分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梁序之从身后扣住她的手腕,压到淋浴间的玻璃门上,膝盖抵在她腿间,另一只手向下,而后很沉地笑了声。
钟晚只觉得耳根越来越烫,后腰感受到一处炙热的体温,却因为他的控制完全动弹不得。
因为浴室里没备着东西,也只能停留在相对边缘的范畴,虽然,对他而说也许只是浅尝辄止,但已经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梁序之是第一次来她这间公寓,却好像比她这个主人还更放松自如,后来给她裹了一条浴巾,横抱着她出去,放在床上。
才刚过六点,他好像也并不打算一过来就做什么,回房间之后,他坐在她旁边,反而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梁序之扯了条薄毯过来,把她揽进怀里,嗓音依然有些沉哑:“让物业给保安打个招呼,我让林叔一会送些换洗的衣服过来,我们出去吃晚饭,再买点东西。”
他过来时穿的那件黑色衬衫已经被淋湿,钟晚公寓里没买烘干机,就算洗了一时半刻也干不了,她这更没有其他能让他穿的男士衣物。
钟晚便拿过手机给物业发信息,发完就将手机随手搁在床头柜,窝回他怀里,懒洋洋地说:“不想出门了。”
“不然让林叔顺便打包份晚餐带过来的,或者,我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也都可以外送。”
梁序之默了须臾,淡笑着应了声“好”。
钟晚想起他刚才原本安排中的最后一项,犹豫几秒,还是在他拿手机给林叔拨电话前倾身去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盒子在他面前晃悠一下,小声:“…也不用买了。”
梁序之看着她静默几秒,“哪来的。”
钟晚把盒子放回去,抽屉关上,如实道:“昨晚买的,跟你打完视频之后。”
梁序之还未作声,就听见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还有别的。”
钟晚又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大点的纸盒,在他眼下掀开盖子。
里面零零碎碎好几样,梁序之看见一条白色毛绒的,像狐狸尾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副黑色皮质的手铐,静了片刻,低笑了声。
钟晚脸颊已经红得像一颗熟透的番茄,又把盒子盖好也放回去,而后重新躺过来,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别笑。”
毯子下面,梁序之搂住她的腰,问她:“也是昨晚买的?准备挺充分,看来确实是有预谋的绑架。”
钟晚抿抿唇,告诉他,这个是一周之前就买了的,有次晚上打完视频之后特别想他,就翻着购物软件在一家代购店下的单。
她还做过功课的,听说这牌子在国外很火,做工和质量都是一流的,想要跟他试试看。
梁序之呼吸一滞,沉声:“哪次?”
“…不告诉你。你呢,上个月有想我吗…啊…”
钟晚正垂眸说着话,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
他翻身压了过来,眸色漆黑,钳住她的下巴,毫无章法地吻她。
于是让林叔送晚餐和换洗衣物这通电话也没打成,而且梁序之没有用纸盒里的东西,将‘道具’换成了他的皮带,比她买来的那些更贴身和私人,当然达到了更佳的效果。
带锁扣的那端圈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另一端被他握在手中,让她被迫扬起下巴。
在最后关头,又停下,要她叫他名字,或是让她说,想他的时候,自己都做过什么。
……
这次,来来回回折腾到天黑,中途谁都没有要节制的想法,开始、结束、相拥,循环往复。
直到钟晚觉得浑身快散架时,才终于暂告一段落。
他们真的太久没做过这件事了。
现在不像以前,柔情蜜意中总带着刺痛的警醒。
这次,却能够全心的沉陷其中,像自甘坠入深渊,又像互相托举着一起飘向云端。
梁序之再次洗完澡,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走去窗边,将窗户开了条窄缝,抽出一支烟点燃。
窗帘也被拉开一些,有薄薄一层月光透进来。
钟晚倚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偏头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从那条缝隙里蔓延出去的青灰。
梁序之一个人临窗站着时,总有种冷清孤寂的气质,此刻也不例外。
钟晚下意识想要出声打破这样的氛围,拉他回来,“你真的不饿吗?”
梁序之回身看她,缓声道:“刚给林叔打过电话,等厨师做好,应该还要一小时才能到。”
钟晚撑着床角慢慢站起身:“再等一小时我要饿得一命呜呼了。”
她走过去,思忖着说:“我冰箱里还有小馄饨,不然先将就煮点吧,林叔送来的就再当夜宵或者明天的早餐。”
梁序之熄灭手里的烟,笑说:“可以。”
“我去煮。”
两人一起往厨房方向走去,钟晚看他一眼,“你会吗…”
梁序之没觉得这能有多难,平声说:“如果包装袋上有步骤说明,应该就会。”
“…还是算了。”
公寓很小,几步路就已经进了厨房,钟晚弯腰拉开冰箱门,笑着说:“就剩最后一袋存货,被你煮毁了,我们就真得再饿一小时。你帮我烧水吧,用米色那个锅,接半锅水就行。”
她胳膊确实一点劲都没有,刚回来在浴室洗澡那次就很酸了,又经历几次,最后险些连撑都撑不住。
“好。”
梁序之应声去拿那只米色的锅.
等水烧开,厨房里也浮起淡白的热汽,因为空间过于狭小,两个人同时在里面显得非常拥挤,钟晚一回身就能碰到他的程度。
梁序之站在厨房门口,把灶台前的位置让给她。
钟晚从袋子里取出冰冻的馄饨,一颗颗丢进锅里,给旁边的计时器调了个时间,又从挂钩上拿了个小黄鸭造型的抓勺慢慢在锅里搅动。
梁序之一直凝视着她,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这公寓应该也是她精心收拾布置的,不论是厨房,还是外面的客厅,不大的空间添置了不少物件,到处都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越靠进她的生活,就越意识到从前那两年多他究竟错过和忽视了多少。
钟晚等锅里的水再次沸腾,把抓勺搁在一边的碗里,打算去冰箱里拿紫菜和虾皮调个汤底。
她一转身,就看见梁序之正盯着她看。
钟晚跟他对视两秒,隐约察觉到他眼神中的异样,有些莫名地笑问:“怎么了?”
梁序之不会同她细说那些或许复杂的想法,只是道:“需要帮忙吗。”
钟晚看了眼计时器上剩余的时间,微微抬眉:“要的。”
梁序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钟晚笑了下,几步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他:“要抱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