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 71
灶上的米色小锅咕嘟嘟冒着热汽, 只是煮东西,钟晚没开油烟机,整个厨房都潮乎乎的。
梁序之先是顿了下, 随即勾唇,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体温似乎比此时空气的温度略微低一些,只隔了一层轻薄的睡裙衣料,抱着很舒服。
刚洗完澡,身上是跟她一样的沐浴液香味, 清甜的果香,让他整个人气质都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
钟晚跟他的身高差也刚好合适, 每次这样拥抱时, 他的下巴都正好抵在她头顶,像是严丝合缝。
她想起中学时班里女生传阅的青春伤痛读物, 当时在那些杂志中看到过一种形容, 爱人是自己缺失的一根肋骨,所以伴侣间的拥抱才如此有吸引力。
贴在一起时, 就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归宿感。
钟晚等到计时器还剩下最后两分钟, 不得不去调汤底时,才松开手。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小声道:“其实以前就特别喜欢你抱我,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但除那之外,也会想要这种很平常的抱抱。”
梁序之低头凝视着她,回忆片刻, 声音沉缓:“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印象里, 后来他们倒是经常拥抱, 但大多是在某件事后,一起相拥入眠。
其余他只记得一次, 就是她认为两年期满,第一次离开港岛前,主动抱过他。现在想来,却是一次作为告别的拥抱。
“害怕你不喜欢,而且…”
钟晚顿了一下,更小声地说:“害怕我会离不开你。”
闻言,梁序之心头一阵软痛,再次把她带进怀里。
没过多久,炉灶旁放着的计时器也“铃铃铃”的响起,打断了另一边的温存。
钟晚轻推他,匆匆转身过去关火,“汤底也没来得及调,还好开了计时器,如果自己看时间,这锅馄饨怕是得煮成肉沫面糊。”.
两碗馄饨都是最简单的做法,端上桌时,面上飘着紫菜、虾皮和少许香菜碎,腾起袅袅的白雾,散发出鲜甜的香味。
钟晚餐厅的桌子是正方形,上面铺着粉色格纹的桌布,正中央有个花瓶,插着昨晚下戏后买的几枝洋桔梗。
梁序之把隔热的手套放回去,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餐椅的高度、桌子的大小和颜色都跟他很不搭调,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不知是前不久体力消耗太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餐速冻馄饨让两人都很满意,尤其钟晚,很快就把面前那一小碗吃完了,抬起头去盯着梁序之看。
梁序之的餐桌礼仪很好,吃东西时举止一向斯文得体,就算吃这种最家常的简餐时也不礼貌,做得很直,用汤匙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但馄饨汤太烫,刚才屋里的空调冷气又被厨房蔓出去的雾气压下去,他鼻尖浮起一层细碎的汗珠。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梁序之搁下汤匙,抬了下眼,有些莫名的语气:“盯着我做什么?”
钟晚笑了下,起身去不远处的冰箱里拿酸奶,“就是感觉,你现在这样好像更有烟火气了。”
梁序之扫了眼她这公寓里的陈设,淡笑着说:“也许是你把这里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等下次去港岛,太平山那套房子你也可以重新布置一遍。”
钟晚挑了下眉,半开玩笑道:“那还是别了,那套房子太大,就算请专门的家居设计师重新弄都至少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吧。”
梁序之笑,嗓音温和:“又不着急,以后总能抽出时间慢慢添置东西。”
钟晚厨房没有洗碗机,虽然没有提前打招呼,但两人还是遵守了大部分情侣间约定成俗的规则——做饭的人不洗碗。
梁序之不知多少年都没有亲自动手做过这类家务活,起先做得很不得要领,比如洗一只碗要挤两泵洗洁精,好几分钟才搞定一只。
钟晚也不打算帮忙,就倚在他身后的墙上抄着手臂,一边欣赏一边笑。
好不容易结束“劳动”,玄关那边的可视门铃也响起,是林叔送行李和晚餐过来。
梁序之这会儿依然衣冠不整,钟晚就自觉过去开门。
林叔一手拎着保温食品袋,另一手拖着一只小行李箱的拉杆,“钟小姐,这是刚才梁先生要的东西,我给您拿进去还是放在这里。”
钟晚笑说:“放这就行,我们自己拿进去。”
林叔也笑:“好,有什么需要再随时联系我。”
等门关上,钟晚蹲下身,把行李箱放倒就地打开,打算直接把换洗衣物取出来拿进卧室,省得再把行李箱拎进拎出。
她刚打开箱子,就愣了几秒,“我的天,这么多!”
钟晚转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你怎么跟林叔说的啊,我还以为最多就一套睡衣和一套外穿的衣服。”
梁序之也垂眸,扫了眼箱子里层层叠叠的衣物和全套洗漱用品:“我跟他说,要在这住段时间。”
于是,箱子里也三套睡衣,好几件衬衫、和西裤,都是不容易起褶皱的面料,且被精细地卷着放。
“…为什么在这住那么久,你不去那栋别墅住吗?”
钟晚把装洗漱用品的袋子和食品保温袋递给他,自己抱起那一大叠衣物往卧室走。
梁序之将保温袋搁在餐桌上,拎着洗漱用品跟她一起进去,平静道:“住在哪都是住,来都来了,也没必要腾地方。”
钟晚笑着瞥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跟我挤这小房子。”
梁序之也笑笑,不可置否。
钟晚拉开衣柜的门,把自己挂着的衣服往旁边推了推,拿出几个空的衣架,一件件把他的衣服挂进去。
她自己挂衣服都要按照颜色排列的,这公寓自打她住进去,衣柜里也没出现过除她以外别人的衣物。
除了睡衣可以直接叠着放在下层,其余衬衫和裤子都得挂起来,全部都被安置到了黑色的区域。
等钟晚挂好衣服,梁序之也摆好了洗漱用品,从浴室走出来。
钟晚摇摇头,看似无奈的样子:“万泰的董事长自己有房子不住,非跟我挤六十平的小公寓。要是被媒体的人拍到,肯定得是大新闻。”
梁序之看她装模作样的小表情,只觉得可爱,站在身侧揉揉她的头,轻笑了声:“拍到也没人敢发。”
而后坐在床边,换上睡衣。
这天两人很早就躺上床,说好的夜宵也没有吃,都被发配进了冰箱。
钟晚好不容易杀青,梁序之也是熬了几天提前处理完集团这段时间的工作才过来的,加上折腾了一下午耗费体力的事,刚过十点,钟晚就掩面打了个哈欠,把卧室的灯熄了。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梁序之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钟晚调整了半天,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好不容易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只是这时,她感觉到有哪里好像不大对劲。
“你怎么又…”
钟晚放弃了她花费‘好久’找到的好位置,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可那处感觉却更明显了。
梁序之嗓音有些低哑:“不是我能控制的。”
钟晚纠结了几秒,理智战胜了其他,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念头:“…今天还是睡觉吧,下午已经很…我现在胳膊腿还是酸的。”
“而且,你也这么大年纪了,要注意一点身体。”
“……”
梁序之安静几秒,扣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眉头微蹙:“我有多大年纪。”
“我身体怎么样,你不清楚?”
…太清楚了。
钟晚从正面抱住他的腰,自己找个台阶:“好嘛好嘛,是我不行。”
梁序之笑了下,声音偏沉:“本来也没打算再做什么。睡吧。”
钟晚卧室不大,床是一米五尺寸的,平时一个人睡着刚刚好,多个人就显得很拥挤。
但感受到身边比自己略高一些的体温,却让她举得无比安心和满足。
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在一起清浅的呼吸声。
霎时间,钟晚脑中忽然闪过许多碎片式的画面,反而睡不着了。
也许是在演员这行做久了的职业病,她总会无意识去想象从第三视角旁观自己的画面,所以许多记忆也就这样被刻进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钟晚很轻地出声:“你睡着了吗…”
很快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还没。”
钟晚抱紧他,顿了须臾,轻叹一声气:“再告诉你个秘密。”
梁序之温热的手搂在她腰间,“嗯?”
钟晚声音很小,“我回来之后的一年…晚上躺在床上,经常都会想象你就在我旁边。还买过跟你同款的沐浴液,但用了一次就扔掉了…因为会更想你。”
梁序之默了许久,隔着黑暗低头看她,语气中流转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傻不傻。”
钟晚鼻尖突然就酸了,立即控制住,深吸一口气:“是很傻…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你之前问我,有没有考虑过跟你重新在一起。”
她顿了顿,“其实有好几次晚上,我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手机里存着你的号码也一直都没有删。不过,每次都忍住了。前阵子经常回过头去想,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想要的结果都得到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说到后来,钟晚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梁序之手掌覆在她背上,安抚一般地轻轻摩挲。
“你做得都很对,不怪你。都是我的问题。”
安静一会儿,梁序之低声说:“我很少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但那一年里,经常都会反复去想。”
“我甚至不知道,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出现问题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年来杭市,不应该用那种方式对待你。”
钟晚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小声:“可那也是你在当时一定会做出的选择。”
“算了。”她率先从深夜emo的情绪中抽离,侧躺在他胸口,“总之现在能这样,就很好,也没什么需要反思或者后悔的。”
梁序之比她更信奉往事不可追,凡事应该向前看的原则,抬手抚过她的头发,语气缓慢而诚恳:“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能找到我。”
钟晚刚才眼泪都盈满了,这会儿又笑起来,胳膊往他腰上一搭,脑袋胡乱蹭了蹭,:“好啦,睡觉!”
梁序之皱眉,沉声警告:“别乱动。”
**
钟晚这次两项工作的接档时间正正好,原本打算宅在家里休息几天,就去忙活上部电影宣传和路演的事。
谁想到杀青的第二天,张老师就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排练,他好安排剧团接下来几部戏的排演时间。
钟晚差点就把这件事忘记,早上醒来看到消息才想起来。
她叹了声气,拿着手机站在浴室门口,同正站在里面洗漱的梁序之念叨这件事:“本来以为至少能休息个三五天,还计划着跟你在家窝一阵,等我拍的上部电影下映,就再跟你一起回港岛来着。这下好了,休息日彻底泡汤,而且在杭市录综艺和路演那几天也要抽空去剧团排练。”
梁序之伸手拿过挂在一边的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偏头看她一眼:“太累了就先放一放。还是,比起电影,你更喜欢话剧?”
钟晚想了想:“从兴趣角度说,当然更喜欢话剧,毕竟互动性更强,能即时看到观众反应,而且排练厅欢乐多。”
“不过我还是打算趁年轻多拍几部电影的,留下点作品。还有,拍电影更赚钱,等差不多存够了,就佛系演演话剧,两边都不耽误。”
她正憧憬着存够钱以后得美好未来,一转头,对上梁序之的目光。
钟晚撇撇嘴,“我猜到你要说什么。但资本家不能剥夺打工人光荣劳动的权利!”
虽然她赚得那些片酬在普通人开来已经很多,但在梁序之那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梁序之轻笑了声,走过来揽住她的腰。
“有这么好猜?”
钟晚有些得意的表情,被他带着往卧室外走:“那当然。”
两人一起走去厨房,钟晚把昨天放冰箱的保鲜盒拿出来,打开盖子塞进微波炉里加热当做早餐,又倒了两杯牛奶。
梁序之接过她手里装鲜奶的瓶子,平声道:“没想让你什么都不做。我是想说,你喜欢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自己开剧团或者拍电影都行,就算赔钱也有我给你兜底。”
钟晚瞪他,“怎么就一定会赔钱了,都说港岛人更信玄学,你大清早居然诅咒我。”
梁序之无奈地笑了下,以前都不知道她这么能故意找茬。
他正准备开口,钟晚刚端起来装满牛奶的杯子一抖,豁到他衣领上。
牛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梁序之胸前突然一凉,不由蹙起眉。
钟晚看到他冷下来的表情还是会被吓到,瞬间就偃旗息鼓,去抽了张厨房纸,踮起脚伸进他领口中,小小声:“…欸,对不起嘛。”
梁序之看她两秒,再次被她变脸速度逗笑,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好了。我自己来。”.
钟晚跟张老师说今天就可以去排练,于是出门和剧团的演员一起读本读了一天。
中午休息时,看到手机上有乔姐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乔姐主要是跟她确认之后一段时间的行程,路演参与的场次和综艺采访环节中可能涉及的部分偏私人的问题。
全都商量好后,钟晚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乔姐你稍等下。”
她出了排练厅的门,找到一间空的隔间,压低声音道:“我跟梁先生…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
乔姐笑了下:“欸,恭喜啊。”
随后顿了一秒,语气中的笑意也消失大半:“你跟星云的合约到期之后,还是想去港岛发展吗?或者是要提前解约?”
毕竟万泰旗下就有影视公司,虽然从整体来看发展前景比不上内地的星云,但毕竟资金实力摆在那,钟晚又是家属,想要什么资源拿不到。
钟晚立刻:“不会。如果不出意外,保持现在这样的工作模式,我会在星云续约的,没有考虑过去签万泰。”
乔姐明显松了一口气,很官方地说:“是啊,公司的高层都对你很看好,如果今年两部戏反响都不错,以后公司的资源也会往咱们身上倾斜。”
钟晚笑:“那就感谢公司跟乔姐的栽培。”
“我是想说…我这边恋情如果想公开,需要等到《夏夜地平线》下映,我跟许褚然的cp彻底解绑吗?”
乔姐:“理论上是这样的。”
她马上转而道:“我需要再往上汇报一下…对了,公开是你的意思,还是梁先生的意思?抱歉,这个问题也许涉及隐私,但很重要。”
钟晚明白她的意图,如果是梁序之反对,她想用手段公开,就是想借机获得个正当的名分,类似的事在这圈子里发生过许多次。
但如果真是这样,对星云来说,会得罪人。
钟晚:“是我们共同的想法,梁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乔姐思量片刻,有些为难的语气:“我又想了想,这事有点复杂,《夏夜地平线》的赵导虽然有名,但毕竟也就是在影视圈里的名气,制片公司的背景远比不上万泰。如果你们想公开,具体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应该还是以梁先生的意思为主吧。制片公司、许褚然公司还有星云就算是不允许…胳膊也拗不过大腿。”
钟晚揣度了一下,说:“原本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考虑他的想法,按我说的来就行,这件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乔姐沉默须臾,郑重道:“…行,下午开会的时候我跟领导汇报一下。”.
公司的事告一段落,晚上钟晚结束排练,回到公寓。
一推开门,就看见梁序之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睡衣,很居家的样子,坐在小餐桌前。
公寓就那么大,自然是没有书房的。
这会儿她那张正方形小餐桌‘焕然一新’,几乎被他归置成了书桌。
他面前摆着台macbook,手边有厚厚一摞文件,远处还有蓝色封面装订成册的资料,她走过去瞄了眼,看见封皮上写着什么项目报告书。
梁序之视线离开电脑屏幕,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看她一眼,而后站起身:“回来了。”
钟晚朝他笑笑,在原地站了几秒,“…好神奇啊。”
梁序之眉梢微抬:“什么神奇?”
钟晚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一边拧瓶盖一边说:“就是家里有人在等我,而且等我的人是你…感觉有点神奇。”
“这有什么的。”
梁序之笑了下,看她片刻,缓声开口:“下午你那家经济公司的程总联系过秦助理。”
钟晚差点被冰水呛到,艰难咽下去,看向他:“说了什么事啊?”
梁序之静了几秒,无波无澜的语气:“传达了钟晚老师的意思。”
听到这个圈内惯用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像是突然跨了次元。
钟晚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正要追问是不是恋情公开的事,听到旁边的男人继续道:“具体传达的是,以后,我们的事都由你做主了。”
“?”
钟晚此时的表情和心情都很难形容,好半晌憋出一句话,愤愤然地说:“他们这是断章取义!”
第72章 Chapter 72
下午梁序之就接到电话, 因为涉及钟晚,秦助理原封不动转达了星云传媒程总的话。
程总估计是担心得罪万泰,一开口就恭恭敬敬地说:虽然钟晚说过公开恋情的事由她做主, 但为了避免其中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得问问梁先生本人的意见。
而后,才把钟晚电影宣传、恋情公开对她未来事业可能产生的影响、公开之后可能出现的舆论、星云能提前准备的公关措施事无巨细地告知了一遍。
梁序之看着眼前女孩精彩的表情,笑了下:“这么紧张做什么?”
钟晚撇撇嘴,坐在他刚才办公的那把餐椅上, 嘀咕道:“我可不敢做梁先生的主。”
并且立刻纠正澄明:“我只是跟我经纪人说,我们什么时候公开恋情这件事听我的就可以, 因为上次我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我当时想着, 我经纪人或者公司高层再绕一大圈去联系你问同样的事,有点多此一举。”
钟晚去星云开会时见过ceo程总几次, 虽然是做娱乐传媒行业的, 但看着明明挺稳重一个人,秦助理则更是…
她再次皱起眉, “真不靠谱, 传个话能传成这样。”
梁序之站在她身边,伸手抚过她的头发, 像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好了,不靠谱的人是我,秦助理应该是把意思说全了的, 是我断章取义。”
钟晚愣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 抬头瞪他:“你在逗我玩吗?”
梁序之眉梢微抬,并没有否认。
因为位置被她占了, 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钟晚摇摇头,啧声道:“越来越发现你这人其实一点都不正经!事实证明,第一印象,或者第二第三第四印象都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貌。”
梁序之淡笑了下,看着她,平声道:“我正不正经你应该挺早就知道了。”
钟晚眯眼看他。
梁序之倒没有把话题继续往十八禁方向带,须臾,嗓音沉缓地说:“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解释这么详细。”
“你是觉得,我不会让你做主去决定我们的事?”
钟晚回想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大串,低下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脚踩在椅子腿上的横杆,抬起小臂揉了揉眉心,什么都没说,先叹了一声很长的气。
梁序之目光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本想跟她认真谈论这个话题,就看见她叹的那声气太长,最后叹完时,整个上本身直接矮下去一截,像个被戳破的河豚,结合她的姿势,又被逗笑。
“叹什么气,思想者?”
“……”
钟晚把脚收下去,胳膊也不继续撑下巴了,摊在桌上,看向他:“可能是后遗症。”
梁序之:“什么?”
钟晚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就是还没有马上适应我们这种‘正常’的关系。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大事小事基本全是你说了算。”
她顿了下,补充道:“…虽然我不是事事都听吧,但说实话,违背你的意思之前,我都要攒很多勇气的,做充足的心理建设。”
而且三年前他们最初确定那种关系时,对面这个男人连任何涉及隐私的事都不让她过问,却对她的各种情况和动向都了如指掌。
梁序之默了片刻,敛了笑意,偏郑重的语气:“以后都不用那样。遇到任何事,不论大小,我们都一起商量决定。”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也都会告诉你,只要不涉及商业机密。”
钟晚不太自然地低下头,抬手挽了下头发,故意回避重点,嘀咕:“…谁会想知道万泰的商业机密的,我又不做生意。”
梁序之勾了下唇,站起身,也去冰箱拿矿泉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钟晚哪能听不出,只是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他,依然垂着眼:“知道是知道,只是付诸实践还有一定的难度。”
梁序之低头看向她,“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习惯。”
钟晚扯扯唇角,也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好吧,那你赶紧把工作忙完,然后我们一起去睡觉。”
过去他们留下不少遗憾和错误,但庆幸的是,都可以在漫长的未来一一去弥补,去校证。
梁序之经过她身边时,把她腰一揽,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声音很低沉:“都不是什么着急的,先放着吧。”
“去洗澡,试试你准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才几点啊,你工作不认真!”
钟晚虽然这么嘟囔,一只手已经回抱住他的腰,隔着一层轻薄的睡衣面料,触碰到他坚硬的肌肉,另一只手也拥上去。
梁序之轻笑了声:“已经开始监督我工作了。不错,进入角色很快。”
“谁想管啊…”
钟晚抬头,贴上他微凉的唇畔,两人的呼吸也交缠在一起,空气里还有好闻的香薰味。
正准备有进一步动作时,她顿住,直勾勾看着他,很轻声地问:“待会儿的事,也可以我说了算?”
梁序之一只手抬起来,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眸色幽深,嗓音微有些沉,不容辩驳的语气:“只有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钟晚呼吸一滞,看他偏了下头,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侧。
他没有如她所愿,而是吻了她的耳朵,另一手牵引着她向下,一边撩拨她,一边在她耳边低声提了要求。
……
夜晚,钟晚因为买来那些小玩意自食‘恶’果时,脑中冒出一句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梁序之还是习惯掌控一切的,在现实方面做出让步,现在在另一方面又都索取回来。
当然,也正遂了她的意。
不然得多无聊啊……
此时,梁序之停下动作,捏着她被棉绳缚住的手腕,把她翻了个面,声线偏凉,但嗓音沉哑:“还能走神?”
“想什么呢。”
客厅里光线昏暗,旁边的落地阅读灯洒下幽黄的灯光,梁序之清峻的面容在灯光下半明半暗,额前的碎发被浸湿,自然垂落下来。
钟晚目光依然有些涣散,看着他,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就…”
“在想你怎么这么好。”
梁序之深色一顿,喉结上下滑动,俯身咬住她的唇,再度开始。
……
**
剧团的排练进行几天后,钟晚经乔姐提醒才想起来,她杀青之后还没有发微博,只转发了上部电影官方号的路演时间、地点预告。
吴邈邈没有参与这部话剧的排练,前段时间自媒体账号又完成了一单报价很高的广告视频,拿到报酬之后,约了朋友去冰岛旅游。
钟晚考虑到现拍视频片段素材不够,最近白天晚上都忙不同的事,也抽不出时间去剪辑,打算先发个九宫格vlog跟粉丝同步一下杀青后的近况。
她连续好几天都是排练厅和家里两点一线,这天拍了几张话剧排练的花絮,和剧组演职人员午休时聚餐的烤鱼,再凑不出其他图。
晚上回到公寓,钟晚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
梁序之正开着窗在阳台抽烟,听到身后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转过头:“如果你想增加运动量,我们可以一会儿去楼下散步。”
钟晚是天生不容易吃胖的体质,虽然有时需要控制体重,但只要在饮食上稍微注意就马上会有成效,从来没想过要运动。
所以,自从高中毕业,她专门运动的时间就少得可怜。
这几天生理期,连最近唯一的运动项目也暂停了。
但好在平时排练话剧或是拍戏都不用久坐,而且也挺耗费体力,所以她也没太担心自己会因为缺乏锻炼产生什么健康方面的问题。
钟晚目光暂时从电视柜的摆件上移开,看他一眼:“不是,我发微博plog还差两张图。我在找有没有合适能拍的。”
话毕,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欸,我微博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跟你有关的照片或是视频…”
他们的关系还没公开,钟晚继续到处寻找,琢磨能拍张什么照片让她的微博有他的痕迹。
这时梁序之把烟灭了,窗户关上,坐在沙发上拿起笔记本电脑,漫不经心地说:“有出现过的。”
钟晚再次看向他,想起这人是她微博的‘乘客’,但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她曾经发过什么跟他有关的内容,快步去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好奇地问:“哪里有?”
梁序之扫她一眼,没应话,双腿自然交叠,一副很闲适的姿态,靠在沙发背上继续看电脑屏幕上的表格。
“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钟晚好奇心彻底被激发,拿出手机把自己微博从头到尾快速划了一遍,偏头看向他,很笃定的语气:“没有,你记错了。”
梁序之注意力都在表格里那些数字上,心不在焉地应了句:“那就当是我记错了。”
钟晚以前都没发现他能这么能卖关子,又把自己微博重新翻了一遍,等他浏览完一页的空挡,去扯他的胳膊,细声哄道:“到底在哪里啊,你告诉我吧…”
梁序之看着她撒娇的样子,笑了下,眼中带着几分无奈,接过她的手机。
钟晚就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等着他找。
看到他直接打开了视频那一栏,手指划了几下,点开一个封面是吴邈邈的视频,递回给她。
钟晚愣了下才接过来,还是有点茫然:“这条吗…我怎么都不记得这条里面有我…”
她一点点往后划进度条,快翻完了才看到自己的脸。
这视频是吴邈邈剪辑的,只有最后不到一分钟有她出镜,为了不浪费她淋雨冒着危险深夜上山拍的素材。
视频剪出来她自己都没完整看过,一来那段时间确实太忙,二来也不想在回顾一遍被淋成落汤鸡很悲惨的样子。
这会儿视频播放到结尾,钟晚看见画面中乌继山教堂的木门被打开,梁序之坐在最靠近祷告台那排的身影一闪而过。
因为教堂里四处都是漆黑,只有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盏灯,乍一看明晃晃一张脸,梁序之的长相本就不是阳光少年那挂,在这样的背景和光源下真挺吓人。
钟晚至今都记得,当时她推开门那一瞬间小心脏都快被吓停了,真以为是深夜造访撞见了什么脏东西。
果然,按吴邈邈剪辑的风格,视频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而后在全黑的背景上打了带着感叹号的白色大字——“撞鬼了!”
钟晚没忍住笑出声,看到旁边“鬼”本尊一脸淡定地看表格,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直到梁序之像是实在忍不了她这持续不断地笑声,伸手把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太吵了,钟晚。”
钟晚本就笑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顺着他的力道就倒在他怀里,抬起头,眼角弯弯地看向他,断断续续道:“这视频、不是我、我剪的,是邈邈。”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我刚刚才看见弹幕,他们还以为、以为你是我们p上去的。”
梁序之顺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沉默几秒,揉了揉太阳穴,“在看到这个视频之前,我也不知道你那天拍到我了。”
不然,以他当时一贯的作风,肯定会叫保镖勒令她删除视频。
钟晚虽然止住了笑声,唇角依然挂着笑意,“你怎么连这一小段都会看到。”
梁序之没看她,淡淡地说:“你不知道那一年里我看过你这些社交平台多少次。”
毫不夸张地说,他能按顺序把她发的配文都背出来。
钟晚侧了下身,眼神瞬间软下来,靠在他怀里搂紧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梁序之似能领会她的意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明早有个视频会,等我看完最后这点。”
“好。不着急,我微博也还没发呢。等你看完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拍个月亮和路灯。”
说着,欲站起身,不打扰他看文件。
梁序之又揽着她的腰把人按回来,低声:“就在这陪我。”
钟晚没再动,调整了位置不挡他的视线,伸出手,和他另一只空闲的手十指相扣,拿起手机看剧团小群里刚发的通知消息。
原来两个人的夜晚可以这样融洽,即使各做各的事,即使没有言语上的交谈-
上部电影的首场点映开始,钟晚也正式过上了忙的团团转的生活。
话剧演出的时间也已经确定并公布在各个平台,同时开始售票。
这是钟晚签约星云正式进入内地影视圈之后的首部话剧演出,一共给她排了五场,在门票开售的一瞬间就全都卖空,售票系统后台显示的售罄时间是37秒。
毕竟话剧门票都是原价发售,没有因为钟晚的加入就抬高价格,观众花费不高的价格近距离观看电影演员的现场表演,完全物超所值。
张老师在最后一次排练结束的聚餐上说:“那五场演出的门票被黄牛炒到原价的五倍多了,剩下十场女主不是钟晚的演出门票居然也黄牛在高价转卖。我都有点担心那十场的观众里会不会有人没注意演员表,以为女主也是钟晚,到时候开演了看到不是,当场喊我们退钱…”
每部话剧排练时考虑到演员的体力和突然情况替换,还是按照惯例安排2-3个演员排同一角色。
另外两位演女主角的演员也在,闻言,半开玩笑道:“…那只能希望他们等演出结束再嚷嚷退钱,不然我们可就要遭遇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了。”
张老师:“我跟运营打过招呼了,让他再多发两条演出时间表,把每场的演员名单都放大加粗,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前两天还有好些之前教过的学生问我,演出还有没有内部票可以买。哪儿能还有内部票啊,我跟你们一样就拿了两张,一张给老婆,一张给女儿。”
旁边的男演员王杰听着张老师念叨完,看向钟晚,八卦的语气:“钟晚姐,你的两张内部票都给谁了?”
钟晚笑了下,含糊其辞道:“都给朋友了。”
实际上,她目前只送出去一张,给第一个找她要票的大学同学。
另一张的位置很好,就在观众席第二排,想来是张老师留票的时候特意给她开了后门,她打算给梁序之。
聚餐在傍晚就结束,钟晚在回程的路上想起刚才张老师说的高价票问题,特意又发了条微博,提醒粉丝不要高价买票,以后每年都有机会再演话剧,会根据今年的情况适量增加场次。
……
这些天钟晚忙着在杭市附近的城市路演和排练话剧,梁序之也没闲着。
杭市和沪市都有万泰的地产项目快要收尾,他也时不时短途出差去沪市开会和验收。
梁序之在杭市待了有半个月,都跟她一起住在那套小公寓。
短住两三日倒还好,时间一长,林叔送来的行李、分公司秘书送来的文件资料也越来越多,他又不是个习惯讲究的人,每次发现公寓里缺点什么,第二天就叫了林叔过来添置上。
于是,就半个月的时间,钟晚公寓里多了文件柜、人体工学电脑椅、烤箱、烘干机、衣物消毒剂、空气净化器、27寸4k外接电脑显示屏、净饮机、全自动咖啡机、洗碗机……等等一系列大件及数不清的零碎小件。
她那公寓加上公摊统共就六十平,现在每处空地都摆满了东西,甚至新购置了许多多层置物架都不够放。
空间变得拥挤之后,居住舒适程度也直线下降。
譬如两人偶尔有兴致晚上换地方去阳台做些什么,稍不留神就会撞倒旁边的空气净化器;再譬如原本吃饭的餐桌已经彻底成了梁序之的办公桌,他还嫌桌子不够大。
钟晚前两天便跟他商量,挤在这里属实没必要,搬去之前他买的那套别墅吧,反正也不远。
搬家对梁序之来说也没多大事,从昨天开始,林叔就叫了搬家公司过来,提供专人点对点高端服务。
其实大件也没什么可搬,别墅里都有,主要就是钟晚的日常用品、衣物和梁序之陆续带过来的那些文件资料。
这天钟晚到公寓楼下,就看见地下车库停着搬家公司的车,有穿着西装戴白手套的男人忙进忙出正在搬运纸箱。
她上楼后开锁进门,发现梁序之并不在家,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
与此同时,另一边,公寓楼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口并排站着两个人。
吴邈邈刚从国外旅游回来,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瞄旁边身高腿长穿着黑衬衫的男人,心想,这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她之前怎么没在楼里见过长得这么帅,气质也这么出众的男人。
但好像看着有点面熟,难道是在视频软件里刷到过的什么网红博主?
吴邈邈作为社牛和颜控,自然是进电梯后就开始搭讪:“你住几楼?我帮你按吧。”
梁序之扫了身边的女人一眼,已经认出她是谁。
他在钟晚微博的视频里见过许多次,而且前段时间也听她说起,她这位朋友出国旅游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没在杭市。
梁序之收回视线,平视前方,淡声道:“二十二楼,谢谢。”
吴邈邈笑:“欸,这么巧,我也住二十二楼,我们是邻居。”
梁序之没搭腔,一言不发看着上方变化的数字显示屏。
吴邈邈见他太冷淡,也没继续说话,静静等着电梯到达。
而后电梯停在二十二层,门开了,梁序之先一步出去。
吴邈邈走在他身后,看这男人走路时腿脚似乎有点问题,回忆许久,突然生出一种猜测。
直到看见他停在隔壁的门前,熟练地用指纹解锁房门。
同时,听到钟晚的声音:“欸,刚给你发消息你就回来了。”
梁序之声音低沉,很家常的语气:“搬家公司的人刚搬了一箱文件下楼,怕他们弄乱顺序,下去看了眼。”
吴邈邈在旁边门关的一瞬间,闪现过去:“晚晚!!!”
钟晚也被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探出脑袋:“邈邈?你提前回来了啊。”
吴邈邈没先解释她为什么提前回来,看了眼梁序之,又看向钟晚:“啊这是…梁、梁梁、梁…”
钟晚回过神,笑了下:“怎么出国玩了几周说中文还结巴了。”
她自然地挽住身边男人的胳膊,轻声道:“介绍一下,我…我男朋友,梁序之。”
“这是吴邈邈,我最好的朋友。”
正式介绍过,梁序之才看着吴邈邈微颔首,薄唇微启,淡然道:“你好。”
吴邈邈表情很精彩,此时只觉得这男人近看更帅了,五官非常精致,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她也用同样的话打了声招呼,看着钟晚,不满道:“怪不得啊,怪不得。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晚上都不回我消息了,好几次都是第二天中午你才回复,我还以为你忙排练累晕了,好家伙,原来是在沉迷男色!”
“…………”
第73章 Chapter 73
家门口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钟晚回过神,就拉着吴邈邈让她先一起进屋。
吴邈邈扫了眼她的客厅,发现跟她旅游前完全不一样的, 多了几个置物架,地上也摆满了各种新的电器。
但原本放在电视柜、茶几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倒是都不见了,沙发巾、桌布、地毯之类的也都拆了,电视机上被蒙上一层防尘布。
结合刚才在地下车库看到的搬家车和两人的对话,吴邈邈往沙发上一坐, 问:“晚晚,你要搬走了吗?”
钟晚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梁序之就去了靠近阳台的小沙发, 平时晚上他们经常窝在一起‘虚度’光阴的位置。
钟晚偏头看她,应道:“是啊, 这公寓一个住正正好, 两个人就有点挤了,而且越住东西越多, 还是尽快搬了。”
梁序之坐在那里安静看平板, 没有要参与她们聊天的意思。
吴邈邈眯眼看她,形式化地压低声音:“老实交代, 什么时候的事?”
钟晚也下意识降低了音量,虽然客厅就这么大,她们说什么梁序之都能听见,虽然也没聊什么他不能听的话题, “就…回杭市拍戏之前。后来就进组了, 没来得及跟你细说, 再后来你就去旅游了,打算等你回来告诉你, 这不是…就告诉了吗。”
吴邈邈轻哼一声,拆穿她:“那是你告诉的吗,那是我刚好撞上的!但凡我再晚到一小时,甚至半小时,你这都人去楼空了!”
女孩子的友谊好到她们这种程度,或多或少对好姐妹有点占有欲。
何况她们大学时每天腻歪在一起,一起进话剧团、建视频账号,毕业之后也没断过联系,钟晚才港岛一回来就立刻成了邻居,还约好以后如果都单身就搭伴养老。
虽然吴邈邈打心底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但真正到了这一刻,看到好姐妹跟男朋友亲密无间的样子,还是会觉得自家白菜被什么拱了。
吴邈邈瞅了眼背光坐在侧边沙发上的男人,还是不得不承认,拱她家白菜的这位好像真是从头到脚都挑不出毛病,甚至很难从身边认识或者听说过的异性中找出一个能跟他相较的。
钟晚轻扯扯她胳膊,“…哪有这么夸张,什么人去楼空啊,我就是换个地方住,又不是要跑路。”
吴邈邈暂时没再追究这一问题,环视一周,问她:“那这个公寓你打算怎么处理,卖了?还是租出去啊?”
钟晚想了想说:“不卖也不租吧,就先放着。”
吴邈邈终于露出了个笑脸:“太好了,不然万一搬来个奇葩邻居我得发疯,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另一边隔壁住了个男的天天半夜玩k歌软件吧,天,好不容易我才熬到他搬走。”
“公寓留着也好,反正也不差钱,而且以后你们吵架或者分手,你还能再搬回这里来住。”
话音刚落,旁边不远处安静已久的梁序之抬了下眼,幽幽开口:“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吴邈邈:“……”
要是一般人她肯定迅速怼回去了,偏偏眼前这个男人让她完全不敢怼。
钟晚默了几秒,轻咳一声打圆场:“他回港岛的时候我也能搬回来陪你的,而且我要搬的地方离这也不远,大概就十多分钟的车程,还是很方便的。”
“…好的吧。”
吴邈邈嘴角抽了下,站起身,“那你们先继续搬吧,我坐了十多小时飞机也困得够呛。晚晚,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约一起出去吃东西。”
钟晚也起身送她:“好。对了,过两天我们话剧的首场演出你去吗?”
吴邈邈一边往玄关走,一边拍了下脑袋:“哦对,当然去!我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赶上你们的首场演出,等着到时候演出结束我给你送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吧!”
钟晚笑道:“不用那么夸张,你特意为这个提前回来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吴邈邈蹲下身,放倒一个行李箱把锁扣打开,阴阳怪气道:“那必须回来啊,我可是一直把你放在心尖尖的位置上的。”
钟晚半开玩笑道:“你心尖尖上怕是站满了人吧。”
“放心,站多少人也得有你一个。”
吴邈邈笑着给她拿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把几个小袋子往她手里一塞:“都是好玩的和可爱的,留着玩吧,我先回了。”
梁序之也跟钟晚一起送了下,门关上之后,钟晚低着头拆手里那些纸袋。
她一会儿拆出个兔子玩偶,一会儿拆出个毛绒小羊,一会儿又拿出盒火山石香薰,“哇塞”声连连,摆在柜子上一样一样拍照。
钟晚正翘着嘴角,一转头,看到梁序之微蹙着眉,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笑问:“你在想什么啊?这个表情。”
梁序之拿起她刚放下的一条天然水晶手串,声音不冷不热的:“你这个朋友…”
钟晚把那条手串拿回来,“她怎么了?她很好啊!先说好,你不许讲她的坏话。”
梁序之沉默一瞬,皱着眉,淡淡地说:“我讲她坏话做什么。”
“我是想问,她的性取向,是男还是女?”
钟晚愣了下,随即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啊!”
“她喜欢男的,大学时候谈过的男朋友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欸,你不懂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友情。”
梁序之自然也不需要懂什么女孩子的友情,闻言就彻底放下心,眉头也舒展开,抬手揉揉她的头,揽着她往卧室走,缓声道:“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了,我们今晚就搬过去。”
钟晚笑着点头:“好!”-
搬去别墅住的第二天,钟晚去了沪市参加一场路演。
梁序之正好也到沪市出差,两人工作的时间差不多能对上,结束之后,他就去接钟晚一同返程。
这场路演钟晚的粉丝后援会派了很多人去捧场,她因此也收了不少信件,全都装在出门时背着的巨大托特包里。
车子快驶到别墅区门口,梁序之靠在后排的座椅上,忽然提起一件事:“这套房子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去年你没要。这几天让林叔去帮忙把过户手续办了,还是转到你名下。”
钟晚偏头看他,有点莫名的表情:“现在就更没必要了吧,反正都是我们住,房产证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再麻烦着改个名,也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哦不对,是不是还有过户税?”
她义正言辞道:“这就是白花钱,再有钱也不带这么浪费的!”
梁序之轻笑了声,伸手过去碰她竖起来的眉毛。
半晌后,他妥协道:“行,那就暂时先这样。等回港岛让律师把我的个人资产都清点一遍,然后出个协议,全算作夫妻共同财产。”
钟晚眉毛竖的角度更大了,盯着他,先是想到他的个人资产会是怎样的天文数字,正准备拒绝,而后才反应过来。
“不对,怎么就‘夫妻’共同财产了?是我选择性失忆了吗?”重音落在‘夫妻’两个字上。
梁序之注视着她,“这不是迟早的事?”
钟晚转回头,安静片刻,小声嘀咕:“其实我还没想那么远…”
也许是过去两年她好不容易养成的专注当下的习惯,也许是父母那辈人的经历让她潜意识对婚姻没什么好的印象或期许。
不论是她母亲,还是魏阿姨,都用惨痛的亲身经历向她印证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仅如此,对她们来说,还是痛苦的开始。
梁序之看到她的表情,把人带进怀里,在她耳边问:“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钟晚顺势握住他的手,声音轻轻的:“不会再分开。”
她顿了下,抬眸看向他:“既然这样,那结不结婚都没区别的。而且,从我们上一辈的经历看,好像结了婚就会很倒霉…”
梁序之低头,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缓缓说:“区别是,我们在一起会更名正言顺,我介绍你的时候,可以说‘这是我太太’,你也一样,我想听到你跟朋友说,我是你先生。我想彻底改变之前我们那种不对等的关系。”
这个问题他是深思熟虑过的,他继续道:“你之前也说,我们的事如果公开,外界肯定会有许多不好的猜测。虽然你可能并不介意,但我不想看到或听到有人那样说你。”
像是去年他们分开后,他在澳城的赌场外面听到的那种议论,虽然指向的是钟晚,但他听着更加刺耳。
梁序之笑了下,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侧。
钟晚一只胳膊靠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周身也都被独属于他的幽淡香味笼罩。
“…有点道理。”钟晚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尽可能维持头脑的冷静,“这么看,好像结婚确实是利大于弊。”
“但是好麻烦啊…你这种人结婚,是不是会有很复杂的仪式和流程,要请很多人,还有媒体什么的。到时候我穿的婚纱、首饰、婚礼场地什么的,都会被娱乐博主挂在网上跟其他女艺人各种比。我倒是无所谓,乔姐他们肯定不会允许我随便应付…”
梁序之眉梢微抬,掌心包裹住她的手,不以为意的语气:“这些有什么难,有的是人能安排好一切。如果不想把这些事交给外人,我们就抽出时间一起慢慢筹备。”
钟晚挪了挪位置,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也笑了:“你真会劝人,几句话就快把我说服了。”
车子已经停进别墅楼下的车库里,两人都没着急下车,梁序之修长的手指勾着她一缕发丝,嗓音低沉,好似循循善诱的语气:“其实那些理由还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我想你是我妻子,我也想成为的丈夫,仅此而已。”
钟晚好像从未听到他说这么肉麻又直接的话,什么‘丈夫’‘妻子’的,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速度也瞬间上来了。
她张了张口,正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耳根就想烫得滴血。
“欸你…”
钟晚深吸一口气,迅速从他怀里挪出去,拎上包拉开车门下去。
梁序之在她身后无声笑了下。
她这人,遇到什么事就先想着要跑。
钟晚刚走出两步,在梁序之也准备下车时,脚步停顿一秒,又转身回到车上。
“我手机是不是没拿…”
说着,低头在座椅和地上到处找。
梁序之唇角笑意未减,扬了杨下巴,“在你包里?”
“我怎么记得我拿出来了。”
钟晚拉开腿上那巨大的托特包,敞开包口在里面翻来翻去。
这包她很久都没收拾过了,之前排练的时候背,短途出差也背,平时私人行程懒得搭配包的时候也背,只有黑白两色,很百搭。
包里有太多东西,巧克力、被揉皱的话剧剧本、充电宝、数据线…还有今天路演时收到的一大摞粉丝来信。
翻了半天都没翻到,钟晚索性把梁序之往旁边推了推,再腾出点空间,把包口倒过来一口,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在座椅上,一目了然。
手机是找到了,她正准备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回去,余光看见旁边的男人手里捏着一只很眼熟的小盒子。
钟晚转头,视线移过去,睁大眼,立刻伸手想把他手上的盒子抢回来。
梁序之手一偏,让她抓了个空。
盒子是黑色的丝绒面,现在上面粘了各种纸屑,但不论看形状还是大小,都明显是个放戒指的盒子。
梁序之原以为就是她平时戴的饰品,倒是她惊慌来抢的这个动作,让他意识到好像没那么简单,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单手把盖子往上一推。
“谁送的?”
“……”
钟晚认命般沉沉呼出一口气。
这是之前他生日时她去手作店定制的那枚,当时没送给他,一直搁在这包里忘了拿出来。
她还未作声,梁序之已然看到内圈刻着的那排字,笑了下,读出来:“Keelan?”
“什么时候买的。”
钟晚心往上悬了一截,想到刚才他们谈论的话题,担心他会误会。
…尤其刚才她还对结婚的事态度很犹豫。
钟晚立刻出声澄清:“随便买的,不是那个意思!”
梁序之默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意思,轻笑了声,看着她说:“我知道。求婚的事怎么说也应该是我来。”
钟晚抿了抿唇,没跟他对视,有点别扭地小声说:“好吧,就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准备的礼物。但当时我们还没确定关系…我就没好意思送。那现在送你好了…”
梁序之把戒指取出来,很自然地往中指上一戴,居然正正好合适,不大不小,而且款式也很适合他。
一圈银色的装饰显得他的手更好看。
梁序之:“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指围?”
钟晚扯过他的手,垂眸仔细盯着看了会儿,嘴角弯起来,语气有点小得意:“我大概估测的,没想到分毫不差!”
前排驾驶位的林叔早就下车了,梁序之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用哪里估测的?”
钟晚一听到他这种暧昧的语气,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耳朵刚降下来的温度‘蹭’地一下又升回去了,带着脸颊都开始发烫。
“你…好不正经啊!”
她指责完,把人一推,再次下车,快步走出了车库-
男人中指戴戒指寓意是订婚或者热恋中。
钟晚上次买戒指的时候查过,现在还记得。
这天晚上天还没黑,卧室就提前黑了灯,她身上最柔软处感受到了金属质地的冰凉,更何况那圈金属还刚用酒精消过毒,就在靠外侧。
他应该就是故意的,用这种边缘的方式,恶劣地告诉她什么是不正经。
中途,钟晚去洗澡,她洗完从淋浴间出来吹头发时,看见洗漱台上的首饰收纳盒,想了想,把电吹风先关掉,打开最下层的抽屉。
从浴室出去的时候,梁序之正在窗边抽烟,卧室里弥漫着清香的沐浴液味和淡淡的烟草味。
屋里灯光虽然很幽微,但梁序之一转头,就看见她纤细的脖颈和两只手腕上多了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不禁莞尔,把余下半支的烟直接灭了,缓步走过去,低头看向那条熟悉的项链。
钟晚锁骨上还盈着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长发披垂在肩侧,只穿了条轻薄的吊带睡裙。
梁序之很快就有了反应,抬手,碰了下坠子上的碎钻,嗓音有些哑,“还以为你扔了。”
钟晚握住他的手,视线移向别处,明显是瞎诌的理由,“…这么贵的东西,随便扔了还不知道便宜谁。”
梁序之眸色很沉,微眯了下眼,往她腰上一搂,用了些力,把人按在墙边,低头咬噬她的唇。
钟晚听到‘嘶啦’一声,为自己又一条睡裙默哀。
这一整晚,几乎都是面对面的姿势,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即使最难耐的时候也不准她闭眼。
后来钟晚看到他轻捏住自己的脖子,模模糊糊听见他说:“再重新做一条,用你的名字。”
她心不在焉应了声“好”。
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她的答案都是“好”。
但结束后回想起来,虽未言明,钟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梁序之给她这条项链,意为她是他的所有品,现在她心甘情愿戴上,不再排斥他,也不再耿耿于他过去的对待。
现在他们即使在一起,互相为对方所占有,但她并不再是他的附属,而是她自己。
……
第74章 Chapter 74
很快, 钟晚在剧团首场演出的日子就到了。
有将近一年都没踏上过话剧的舞台,也不知是生疏了还是知道许多观众都是冲着她来的,从白天在剧场彩排的时候, 钟晚就开始紧张。
她留给梁序之的那张内部票还是没派上用场。
倒不是他抽不出时间过来看,而是钟晚考虑不周。
公开售票的话剧演出各色人都有,且又是大剧场门票售罄的场次,她留的票只有一张,且在第二排靠中央的位置,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性。
那天钟晚听到梁序之这样说, 心里难免有点小失落。
但没想到的事, 他对此早有安排,不知从哪弄到了第一排靠近过道的五张连号票, 告诉她演出时会带上保镖过去看。
钟晚心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本想问他是从哪弄来的票,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没必要问了。
现在剧团还签在他公司名下, 梁序之想要几张话剧票,怎么都能拿到手。
就算提前没打招呼让人留, 手底下那些人帮他从黄牛处高价收也能收到。
于是,钟晚预留的另一张内部票就送给了她正在休假中的助理小宋。
小宋欢天喜地地收下了,拍着胸脯保证在这个绝佳的位置上会给她拍无数张美美的剧照。
观众开始入场时,场面比张老师和钟晚他们预计的还要热闹嘈杂。
剧场所在的商场楼下聚了一堆没票的粉丝, 举着写有钟晚名字的灯牌和手幅给她助阵, 验票入口加派过的人手险些都不够用, 还验出好几张假票,持票者怒气冲冲地聚在一旁给早就跑路的骗子黄牛打电话。
钟晚也没想到回内地一年, 连新拍的电影都没有正式上映,仅仅靠着这一年上过的综艺和《朱粉壁画》的重映,人气已经比去年刚回来时翻了不知多少番。
演出开始,也差点就出舞台事故。
她作为女主角,是第一个出场的,且是单独一个人。
开场的场钟响过,舞台的灯光一亮,她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听到台下好几声尖叫。
话剧不比演唱会,观众不是越热情越好,虽然开场前语音播报的注意事项已经提醒过好几次不要干扰演员正常表演,但还是有不遵守规则的观众。
开场的剧情基调是偏忧伤的,钟晚只得等着这几声呐喊过去,结果正张口要说台词,不想刚发出一个音,观众席居然有个男人往舞台上投掷了一个毛绒玩偶!
后来中场黑灯换场景的时候,钟晚才看清那是一个做成她造型的棉花娃娃。
但当时差点就被砸中的钟晚真的被吓了一跳,脑中迅速想着入场时每个观众都经过严格的安检,不会有炸/弹、气雾/弹之类的危险物品。
她临场应变,做了个捂脑袋的动作,用贴合剧情的翻译腔即时加了句词:“哦,上帝,人倒霉的时候可真是处处都得小心。”
这个小插曲勉强被揭过,她看见台下投掷东西的男人被保安叫了出去。
目光还划过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梁序之,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坐姿笔挺,肤色冷白,看不清表情,但气质与周围的人相比明显不俗。
钟晚定了定神,继续往下演。
……
演出的两小时格外漫长,幸运的是除了开场被投了个娃娃,后来没再出什么意外,很顺利圆满地结束了。
谢幕环节,钟晚照例感谢了张老师、剧团的所有演职人员、粉丝、经纪公司云云,而后停顿一秒,视线划过梁序之的位置,补了句:“也感谢所有身边支持我的亲人。”
观众席的灯也亮着,她看到梁序之好像弯了弯唇,表情也变得柔和。
但毕竟隔得有段距离,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有钟晚参与演出的缘故,谢幕后没有像平时的场次一样安排观众自由上台送花的环节,舞台前站满了保安,被围上围栏。
送花的都是剧团内部人员,吴邈邈从后台走出来,笑嘻嘻把巨大一束红玫瑰塞到她手里。
和观众合影的环节也结束,这场演出就算是顺利完成。
幕布落下,钟晚回到化妆间,还没换下戏服,就先拿出手机。
果然看见三分钟前梁序之发来的消息:[停车场V2等你。]
钟晚笑了下,再一次‘重色轻友’鸽了演出结束的小型庆功宴,并向大家保证她的五场都演完后一定积极参与并请客。
她迅速卸了妆换下戏服,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走商场的vip通道直接去到地下停车场。
钟晚找到车位,看到熟悉的车和车牌,拉开后排的门迈进去。
梁序之就坐在左边等她,手边也有一束花,没她现在抱着的这束浮夸,是裸粉色的几只玫瑰,朵朵都娇艳欲滴,搭配了淡紫的风铃和同色系的桔梗,很清新浪漫的感觉。
钟晚笑着从他手里递出来:“你怎么还想到准备花。”
印象里,这好像是梁序之第一次送她花。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你朋友可以送,怎么我就不行?”
钟晚低着头端详来端详去,前排司机已经发动车子,她轻声说:“就是没想到你会送。”
梁序之看着她,淡笑道:“看来以后得经常准备。”
车子驶到路上,钟晚正低头处理着其他演出期间收到的微信消息,听到他说:“我得回港岛处理些工作。”
他这次在杭市留的时间长,集团总部已经堆了很多工作,有两场会原定是上周开,都被推迟到这场演出结束。
“啊…”
钟晚目光离开手机屏幕,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回?”
梁序之把她的手扯过来,放在他腿上,简短道:“明早。”
钟晚抿抿唇:“这么突然…”
她迅速在脑中回顾了一遍这段时间的工作行程,脑袋往他肩上靠,嘀咕着说:“也行,正好演完剩下四场话剧我还要去录个综艺,上映之后还会有几场采访。等忙完之后,我直接去港岛找你。”
他们倒不太用担心异地不异地的问题,原本也都不是长期驻扎在一个城市生活的人,钟晚进组之后几个月不在家也是常事,梁序之也是各地出差、开会、考察的‘空中飞人’。
梁序之抬手揉揉她的头,嗓音低沉:“好,到时候我让人接你过去。”.
小别前的夜晚,两人早早进了卧室,但难得没做别的。
还是梁序之比较克制,他隔天的会议下午开始,天不亮就要出发,钟晚也一大早就有个广告片拍摄的工作。
一旦折腾起来,这一晚上估计抽不出多少时间用来睡觉休息。
翌日梁序之离开,钟晚独自住在这栋别墅,起先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但很快她的生活就被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充满。
为了迁就她这五场话剧演出的时间,乔姐把她其余的空荡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放过每一小时。
剧团的演出场次全部结束,钟晚就马不停蹄飞往江市,录制提前计划好的综艺,紧接着电影就正式上映了,除了采访和常规的各种宣传工作,还有好几个商务活动。
直到电影下映,钟晚的苦日子才告一段落,在星云开会时,顺便跟乔姐和公司其他领导说,今年的工作量完成进度已经很超前,这离年末还有快四个月,她想先休假一个月,去港岛住段时间。
经纪人和公司领导都知道她为何选去港岛休假,没多说什么,只叫她注意安全和隐私。
于是,当天下午,钟晚没跟梁序之打招呼,就迫不及待买了飞往港岛的民航机票,临起飞前才给他发了条消息。
[解放了!我现在去找你,大概七点落地。]
[我直接去太平山?]
[你专心忙你的就好,不着急,我这次应该能在港岛待挺久的!]
到了要起飞的时间,钟晚发完消息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把毯子盖在身上,舒舒服服靠着睡觉。
最近确实太累,每天睡眠时间都不太够,靠着在保姆车上那点空隙补眠,她再次睁眼,外面有橙黄色的阳光,飞机已经在滑行。
钟晚的手机里一直插着另一张港岛的电话卡,刚把飞行模式关掉,就看见梁序之在她起飞后发来的消息。
[怎么没提前说?]
[我下午有场应酬不能推,但会早些回去,让林叔提前去机场接你。]
看完消息,林叔的电话也打进来,问她:“钟小姐,现在落地了吗?”
钟晚应了一声。
林叔说他就在vip通道出口等,让她直接出去就行。
又有将近一个月没见,下机时钟晚深吸一口气,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
她这时觉得,她跟梁序之工作忙时常会分隔两地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分别的时候会有不舍,但每次别后重逢,都是非同寻常的雀跃。
像是把分别期间积攒和压抑的情感一次性释放,更彻底,也更浓烈。
认识林叔三年多,因为平时梁序之身边大多都是他跟着,又加上年岁的缘故,钟晚也很难把他当场普通的管家或者佣人,每次见到,都觉得是个和蔼亲切的长辈。
在vip通道入口碰面时,钟晚照例先笑着问候了他最近的身体状况。
林叔笑道:“我好着的。就是梁先生这段时间工作也忙,上周还又去英国考察了一趟,过去回来都赶时间,回来就感冒了。”
钟晚皱了下眉:“他居然没跟我说。”
林叔:“也不是什么大病,他肯定不会主动说。”
钟晚回忆了一下,上周她也很忙,连原本每天一通的电话都省了,就偶尔微信上用文字交流几句互道个晚安,直到今天。
不过,怪不得前几天梁序之提醒她注意保暖,感情是自己病了.
林叔果然把她送到了太平山那栋别墅。
一年多没来过了,这里一切如故,满院子哑巴一样的佣人,前院各种珍稀名贵植物,只是客厅的陈设相较她在时变了些。
原本在玻璃墙旁边的沙发被挪了个位置,钟晚依稀记得,当年她最初造访时,那沙发好像就是摆在那的。
厨师给她准备了晚餐,吃完后,天色也差不多全都黑下来。
钟晚上楼,去了他们以前住的那间卧室。
迈进门那一瞬间,又是久违的感觉,许多曾经的画面也浮现出来,但基本都是限制级的。
她定了定神,摈除杂念,熟门熟路地走到衣帽间,拉开门。
看见里面一件她能穿的衣服都没有,钟晚才想起来,去年她刚回杭市,梁序之就把她的各种衣物一应打包寄了过去。
她这次又是突然过来,这里没女人的衣服才是正常。
钟晚往里望了半天,取出一件纯黑色的男士短袖,对着镜子稍微比划比划,长度正好到她的膝盖上方,当睡裙很合适。
进了浴室,里面也全都是男士的洗护用品。
她洗着澡,就仿佛被他的气息全然包裹。
钟晚慢吞吞地洗完,套上他的短袖,又在浴室吹干头发。
拉开门出去时,一转头,被窗边的影子吓了一跳。
梁序之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抽烟,看着像是刚刚回来,衣服还没换,穿着黑色的衬衫,西装和领带挂在沙发扶手上,双腿自然交叠,拿着烟的那支手搭在茶几上。
钟晚一直觉得他独自坐在这种小沙发上抽烟的样子很特别,说好听点叫气场十足,说难听点就是看着不像个好人…
虽然样貌极好,但毕竟是成熟冷淡挂的五官和轮廓。
梁序之把烟灭了,站起身,视线划过她身上的衣服。
钟晚控制不住地挽了下唇,加快脚步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序之轻笑了下,拥住她,低声说:“你在家等着,我也没心思应酬,不如干脆早点回来。”
她身上是他惯用的沐浴液和洗发水香味,就这样抱了会儿,别的什么都没做,他就起了反应。
只隔着一层西裤,钟晚自然是感觉到了,抬起头,在他喉结处轻碰了下,带有暗示性地轻声说:“我洗过澡了,你还没有。”
说着,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往下滑。
梁序之喉结微动,握住她那只手腕,“这么久没见,你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个?”
“…你不想?”
刚说完,钟晚才想起刚才在机场时林叔说过的话,而且听着他声音确实跟平时不太一样,带了点鼻音。
钟晚倒不怕被传染,他大概率就是作息混乱导致免疫力低下才病的,算时间现在也快好了。
但她还是松开手,往后撤一步,“算了算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你感冒还没好。”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林叔跟你说的?”
钟晚点点头,瞪他一眼,“你都不告诉我!”
梁序之像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一边抬手解衬衫扣子,一边无甚所谓地说:“告诉你了我也不能立刻康复。”
“……”
梁序之拉开浴室门,看她一眼,“已经快好了,没什么好休息的。”
钟晚听到清脆的一声响,紧接着是花洒的水声。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抿着嘴笑了笑,往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一倒,舒服地滚了一圈.
男人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今晚的梁序之尤其。
大概十分钟,钟晚就听见浴室里响起电吹风的声音。
梁序之披着浴袍出来时,随手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了床边一盏光线最幽微的夜灯。
此时钟晚叫住他:“欸,先等等。”
梁序之:“怎么?”
钟晚站起身,把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过去:“你电话一直在响,来电显示是个姓梁的名字,叫…梁家逸?打了好像有三四次。”
梁序之接过电话,拨回去。
“什么事?”
钟晚听不太清对面说了什么,一会儿后,只听见他皱着眉应了声:“这样。”
“我现在过去。”
看着梁序之挂断电话,钟晚抬眸问:“你有事要忙吗?”
梁序之揽了下她的腰,眉眼间有些不耐烦的情绪:“要回趟老宅,我三叔公突然病了。”
他三叔公是梁穆远的弟弟,梁家逸的爷爷,算是梁家那一辈里对他没什么成见、相对开明的长辈,也不插手集团生意,平时就喜欢摆弄些字画古玩。
钟晚:“那你快去吧。”
“你今晚是不是要住在那边?”
“应该是。”
梁序之低头看着她,抬起手,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跟我一块过去?”
钟晚惊诧了一瞬,马上道:“不了吧!都是你家里人,还有长辈在,我一个都不认识。”
梁家在港岛的地位她早就有耳闻,完全没有要见那些人的心理准备。
况且,从庄敏怡和庄伊禾那听过梁序之小时候在那个家的遭遇后,她对那些人没什么好印象。
梁序之:“上次过去的时候跟他们提过你,现在带你过去也没什么不妥。”
他凝神思索一霎,转而道:“你不想见也没事,我们的事确实跟他们都没关系。”
钟晚咬了下唇,悻悻然道:“…我还是在这等你回来吧。”
梁序之淡笑了下,往衣帽间走:“行。”
两人都没觉得爱情或婚姻是什么两个家庭的结合,他们的父母不论是否抱着这种观念,都没个好结局。
如果梁序之跟家人关系亲密,钟晚也愿意爱屋及乌,郑重地跟他家人见个面,日后或许也当成自己的亲人、长辈去尊敬爱戴。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只知道,为着所谓认祖归宗的目的,梁序之小时候被强行带回梁家,和母亲、妹妹分离。
回去之后,又不受重视,被同父异母的纨绔弟弟和继母排挤欺负,从小到大如履薄冰。
就连庄敏怡葬礼当日,钟晚都没见他的父亲或其他亲人出现过。
钟晚靠在墙边看着梁序之换衣服。
她忽然又想,回到那样的环境中,他只怕也是很不好受的。
就像她每一次见到钟重临,内心都无比烦闷,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以前那些沉重的过往。
钟晚忽然出声:“…不然,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梁序之转了下头,默了两秒,平声道:“刚才是我欠考虑了,想着你刚过来我就走…”
他停顿一瞬,“他们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也不想你应付那些麻烦事,改天约个合适的时间,象征性见一次就好,或者不见都没关系。今晚我继母还有几个姑妈也在,难保他们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惹你心烦。”
梁序之很快换好衣服,走到她面前,低头吻她,嘱咐道:“乖乖待这,最迟明早我就回来,没什么事的话或许也不会住在那。”
钟晚看他都决定好了,那边好像也确实着急,点了点头:“那就改天吧。你路上注意安全,让林叔开车小心点。”
她又补了句:“…也注意保持好心情。”
梁序之被这后半句逗笑,揉揉她的头,又抱了她一下,“放心,除了你,没人能影响我心情。”-
这么久没见,梁序之一开始确实是想带着她一起去。
后来一方面是考虑今晚老宅或许亲戚太多,虽然现在梁家大部分人忌惮着他,当面不会说什么,但黄静玲一定会。
再难听的话他也听惯了,但他不想让钟晚听那些,也不想任何人看轻她。
另一方面,梁家的长辈虽然管不着他,但如果带钟晚去见,怎么也得挑个正式的场合和地点。
半小时之后,梁序之到了老宅。
家里人全都在三叔公的卧室,听医生说白天是高血压犯了,采取了急救措施,注射过降压药,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要悉心照护观察。
先前梁穆远生病时雇来的那几个家庭医生都还在,也没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梁序之看过,问候叮嘱几句就算是了事。
出了卧室,门口,梁家逸快步出来跟他道谢:“本来不用你特意大晚上跑这一趟的。就是爷爷白天忽然晕倒,醒过来之后他以为自己不剩多长时间了,让我叫你过来,估计是想交代一些身后事,梁家和集团的。”
“刚几个医生跟他说了半天以后多注意血压、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多大危险,他也就安心了。”
梁序之微颔首:“没事,我过来也是应该的。”
他下楼,看见梁承安在餐厅吩咐佣人准备宵夜,缓步过去。
梁承安刚就没在楼上,这会儿才看见他,“欸,序之回来了,看过你三叔公了?老头年纪大了,疑心病重,担心我们是唬他的,刚醒过来那会都让家逸叫律师过来再确认一遍遗嘱了。”
“看过了。”
梁序之淡声:“我有别的事跟你说。”
梁承安环视一周,餐厅除了他们和佣人也没有其他人在,便道:“你黄姨应该还在楼上,有什么事在这说吧。”
自打梁序之两个弟弟被送进监狱、庄敏怡过世后,他们父子关系缓和很多,主要是没什么矛盾可吵了,但也就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
从前二十年的隔阂太多,不可能还像寻常家父子一样。
梁序之平静道:“钟晚最近在港岛,我的意思,还是带她跟家里人正式见个面,走个流程。其他人就算了,等三叔公身体恢复,叫上他、你、梁家逸和他太太,去餐厅或者来家里一起吃顿饭。”
梁承安这几年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到数不清。
他沉默几秒,问:“还是上次你说过的那个女演员?”
“嗯。”
梁承安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开这口,须臾,还是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认定的人和事我也没法反对,但是序之,如果你考虑的是婚姻,我还是劝你慎重。”
“我是过来人,我也年轻过,你看我跟你母亲…这种一头热的爱情和婚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女孩就是生在寻常人家,小门小户的,还是个演员,跟你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等过了冲动的劲,你总会后悔。”
梁序之冷笑了声:“她小门小户,我还是私生子呢。门当户对有什么用?你跟黄静玲当年倒是挺符合这个标准,现在不是天天后悔?”
“……”
梁承安不敢说那是他先前还有庄敏怡的缘故,只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理由:“那是我跟她性格不合,被你爷爷安排的,结婚前对互相都没什么了解。”
可这逻辑也一点不通,梁家逸跟他太太也是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刚结婚时天天闹着要离婚,现在还不是天天蜜里调油。
梁承安又道:“我也不是说你非要找个家世相当的,只是让你决定婚姻大事之前把利害都想清楚,我和你妈妈就是…前车之鉴。”
梁序之抬腕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再迟钟晚就要睡了,站起身:“你说的我都考虑过,不需要你提醒。既然决定了,就没什么后悔的。”
他顿了下,缓缓道:“我不是你,她也不是我母亲。”
梁承安听到最后一句,沉沉叹了声气,摆摆手:“罢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时间地点确定好了我通知你。你跟黄静玲离婚的事,我会找律师帮你解决。”
梁序之本也不是打算跟他商量什么,不再废话,话毕,转身往门口走去。
第75章 Chapter 75
另一边, 太平山。
钟晚的确在梁序之走后没多久就睡下了,前段时间忙得过分,今天下午从星云一开完会又赶过来, 存着一股激动劲等着见他,一闲下来,整个人也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她早养成了忙完之后补眠的习惯,好在现在还年轻,缺多少觉都能补回来。
原以为很久没回太平山这栋房子, 多少会有点认床。
没想到今晚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熟悉的空调温度、熟悉的香薰, 连床垫和柔软程度和床单被罩上的洗衣液和柔顺剂味都是如此舒适。
不知睡了多久, 钟晚迷迷糊糊听到卧室门把手把轻轻扭开的声音,紧接着, 浴室又传来水声。
但也没完全吵醒她, 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
不一会儿,她睡得正沉, 感觉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一些, 她也落入一个冷清的怀抱。
钟晚在内地当演员这一年,别的不一定有长进, 但警惕性是大大增强,几乎每次出席活动或拍戏都会被乔姐和小宋反复提醒安全问题。让她注意狗仔、注意私生、注意绑匪、注意变态云云…
她此时惊醒,下意识一个激灵攥着被子挪到一边。
差不多醒过神,眼睛还没适应黑暗, 先闻到身边熟悉的香味。
钟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揉揉眼睛, 嗓音还有些哑, “梁序之?”
男人伸手把她捞回来,被角也重新拉平掖好, 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不然还能是谁。”
钟晚静了一会儿,翻身回去,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小声问:“这么快就解决好了?”
“你三叔公身体没问题?”
“嗯。”
梁序之没再把老宅那些事复述给她,一手拥住他的腰,另一手从她颈后穿过去,让她枕在他胳膊上,“没什么大事。”
钟晚刚才睡得正香,这会儿乍然被吵醒,也没精力和兴致再折腾做别的,浅浅打了个哈欠,“那你也快睡吧。”
梁序之抱了她片刻,被她枕着的那只手指尖有意无意绕着她一缕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问:“这次在港岛待多久?”
钟晚阖着眼,“一个月吧,除非中间有什么突发情况。”
年底前大概还要拍部戏,也许是网剧或电影的配角,乔姐还在帮她接洽筛选本子。
如果进组时间晚,兴许还能再多歇一阵。
梁序之缓声问:“过些天抽空去见见我家里人?”
钟晚已经快再次睡着,这事今晚已经做过心理建设,没顾上多问细节,很快应了声“好”。
梁序之倒没她那么困,前阵子熬夜都熬出时差了,安静几秒,又道:“也带我去趟深城,见见你阿姨和妹妹。”
钟晚:“好。”
梁序之弯了弯唇,偏头在她耳后轻吻了下。
钟晚皱着眉推推他,声音含含糊糊的:“别乱亲。再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困死了。”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调整了姿势,也阖上眼,嗓音低沉缱绻:“晚安。”-
见家长对别的有结婚打算的恋人来说是件大事,对他们充其量也就算是走个过场,为了他们的关系名正言顺。
梁序之的家人管不着他,完全不亲近不说,还有不少过节。
钟晚跟魏阿姨倒算是挺亲近,但有钟重临的事在先,跟魏阿姨、魏司莹又都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在她们面前不仅是外人,还总觉得亏欠这对母女。
加上大学之后就开始独立,魏阿姨虽是名义上的长辈,但也从不干涉她什么。
隔天,梁序之去集团时就顺带跟梁家逸敲定了时间,通知了梁承安,并且在打电话慰问三叔公身体时顺带跟他也打了声招呼。
钟晚也是一通电话过去,就基本把这事给定了。
魏阿姨在电话里的态度也很积极,她也并不清楚梁序之、梁家在港岛是什么样的存在,只多问了句:“你男朋友姓梁啊…欸?是上次帮思莹雇保镖那位先生吗?”
还真是。
钟晚应道:“对,就是他。”
魏阿姨笑:“上次还以为这个梁先生是你朋友或者什么派遣公司的老板,原来是男朋友。”
或许没什么必要,但钟晚还是借机帮梁序之说了两句好话:“是啊,这事我也不知道,还好他细心,害怕钟重临什么时候再伤害你或者思莹,所以做主雇了几个保镖。”
魏阿姨叹声道:“是啊,幸亏小梁细心,我现在回想那天的事都觉得后怕。”
钟晚真的第一次听到‘小梁’这个称呼,继‘梁董’之后更让她陌生。
她沉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魏阿姨:“对了,小梁是港岛人,家里大概是做什么的?”
钟晚皱着眉,“…做生意的。”
魏阿姨也没做什么评价,只笑说:“挺好的,其实做什么也都不要紧,对你好就行,能看对眼就行。”
钟晚也笑:“我也这么想。”
梁序之这会儿没在家,就她一个人在卧室,她小声补了句:“确实对我很好,也挺称眼的。”
魏阿姨:“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们回来之前再打个电话就行,我让思莹在德旺居订个包间。记着你和小梁来的时候都别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上回带来的那些补品还都原封不动放着呢。”
钟晚笑道:“行。那我提前给您打电话。”
……
等梁序之晚上回来,钟晚给他转述了这通电话的大致内容,这件事也就算是定下来。
只是,在见家长的过场之前,先发生了一个插曲。
起因是约好要跟梁家人见面的前几天,钟晚认为礼数不能少,还是得去认真挑些礼物。
老人家的东西好送,左不过是些补品或保值的古董、字画,太平山这栋宅子里就有不少,都是梁序之从拍卖会上拍来收藏的珍品。
梁家逸和他太太都是同龄人,送收藏品就太敷衍。珠宝也不合适,贵的太贵,稍微平价些的又拿不出手。
于是,钟晚便邀梁序之一起去商场,给他堂弟挑块表,再给他太太买点新款的成衣和包包,顺带送些家居摆件,不过分昂贵,又相对周全。
这是钟晚认识梁序之以来,第一次跟他逛商场。
平时梁序之那些衣服、饰品都有专人送上门,或是直接定制的。
到了商场,钟晚才发现,整栋楼这一下午都被提前清场了,偌大的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负责陪同的林叔、保镖。
钟晚逛街时最不喜欢有导购或者销售跟在身边,虽然他们本意是提供更好的服务,但她会哪哪都不太自在,总觉得在受监视一样。
这天倒好,商场里空无一人,每家店的经理、导购全都站在门口,她挽着梁序之走在空荡荡的平台,不像是来逛街购物的,完全就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的。
更何况他们来的就是万泰的商场。
原定一个下午的购物计划最终一小时就完成。
给梁家逸的礼物由梁序之挑,钟晚给他太太选了几款当季刚上新的成衣和两只手包。
买好东西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冲凉,钟晚就收到好几条乔姐和小宋发来的消息。
她又被拍了。
包场逛街也能被拍,而且被拍到的只有她。
看照片的背景是在停车场,梁序之已经上车了,林叔正在帮她挡车门等她上车。
就一张商场停车场的照片,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露脸,本也没什么大事。
她粉丝都知道她这段时间在休假,休假期间逛个街再正常不过。照片配文也没提包场的事,就简简单单一句:「好像偶遇明星了,这是钟晚吗?」
可这事坏就坏在,许褚然昨晚刚发了条微博,ip就在港岛,而且是在迪士尼的九宫格,评论区不少粉丝在问照片是谁帮他拍的。
于是,两者一结合,cp粉激动不已,两人的名字迅速一起上了热搜前排,词条就叫:钟晚许褚然迪士尼甜蜜同游。
与此同时,他们的cp超话也瞬间炸了,之前cp粉剪辑的那些视频在各处刷屏,热搜词条的排名也在持续上升中。
乔姐:[这得联系许褚然的团队和梁董,看看怎么公关。]
乔姐:[目前我初步的想法,Plan A就是放任不管,让热度自然降下来;Plan B团队运营也跟上,借这个机会炒起来,有利于明年电影宣传(ps. 需要梁董同意);Plan C澄清+降热搜。]
她还没回复,梁序之就推开卧室门进来,表情有点阴森森的。
钟晚拿着手机,走过去扯扯他的手指,莫名语气透出心虚:“…你不是要去书房回邮件吗?”
梁序之低头,看到她手机屏幕上就是乔姐发来的信息,扫了一眼,也没绕弯子,言简意赅道:“让姓许的一起澄清,方式可以双方经纪人决定,降热搜的事我联系了集团的公关,他们已经在处理。”
钟晚愣了下,随即叹一声气:“好麻烦啊,谁知道许褚然也来港岛,又被他碰上了。其实我刚才觉着Plan A也不错,只要我们都不回应,热度不会持续太久的。”
梁序之脸色更阴沉了,看她一眼,声音也很冷:“你跟姓许的什么时候成‘我们’了。”
话音刚落,钟晚手机又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
顶上横幅弹出来,显示着许褚然的名字,而且一条接一条。
梁序之冷哼一声,微扬扬下巴,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点开看。”
钟晚就照做,看到许褚然发来的都是语音消息。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该说的话也早就说开,不用回避梁序之。
她点击第一条顺着往下放,扬声器里传出许褚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
“我经纪人刚给我打电话,我才看到热搜。”
“诶呦我去,你来港岛找梁董的吧?”
“这真是给我天降一口锅啊,我妹和我弟非让我带她来港岛迪士尼玩,顺便逛商场买买东西,没想到你今天又在港岛被拍了。”
“…我没有甩锅的意思啊,我给我经纪人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等我妹化好妆出门就跟他俩一块儿拍张合影发微博,先澄清一下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
“梁董那边你可得帮我打声招呼,今时不同往日,跟你这cp我是万万不敢炒的,热搜也绝对不是我团队买上去的!总之我们俩清清白白的!”
钟晚听完最后一条,瞥了眼梁序之,心想这也不用她转达了,许褚然这慷慨激昂的陈词已经一字不落被他听过了。
梁序之眉头舒展了些,但还是黑着一张脸,低头看她:“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公开,夜长梦多,不然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事。”
“你来港岛是找我来的,现在倒好,被那些无聊的人猜来猜去,以为是跟姓许的一起旅游。”
其实星云上次开会时也短暂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她和梁序之的恋情在《夏夜地平线》上映之前公开,会失去大量和许褚然的cp粉,影响到票房。
相反,如果在电影上映后公开,负面的舆论就会更多。
总之各有利弊。
钟晚就把星云公关和经纪人当时的意见给他转述了一遍。
梁序之听完,语气和神色难掩不屑:“要我的意思,尽快公开。迟早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一起出个门还要这防那防。”
“至于影响票房这种可能性,到时候和预计差多少,我给制片公司悉数补上都行,以个人名义。”
钟晚看着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跟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就没法好好交流。
钟晚自己盘了盘这两种选项,把利弊大致捋一遍,揉揉眉心,轻叹一声气:“那我跟乔姐说,尽早公开吧,留时间给公关想想文案,提前准备一下,正好等今天热搜的风头过去。”
梁序之沉了半天的脸色也终于好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卧室门外走,须臾,又偏头扫她一眼:“你很勉强?”
他眯了下眼,缓声问:“还是你其实没多想公开?”
钟晚瞪他,把他搭在肩上的手啪嗒一下打下去,“想什么呢,我就是嫌麻烦,你今天怎么老是故意找我茬!”
梁序之刚才确实因为小秦打电话提醒他热搜的事情绪不怎么样,这会儿笑了下,把人搂回来。
“好了,陪我一起去书房。”
钟晚又转身,“我想先去洗澡。”
梁序之眉梢微抬,又搂着她折返回去,“行,那先陪你洗澡。”
“……”-
跟梁家人见面约在了一周后的周末,就在梁家老宅。
这天黄静玲到监狱探视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去了,地方偏远,结束还要回娘家住几天,不在老宅。
最多事的人不在,加上梁序之的三叔公总觉得自己身子骨没好全,离不开医生和家里的医疗急救设备,梁序之也就没坚持去外面的餐厅。
出发前,钟晚特意穿了条相对正式的裙子,温婉简约的款式,只化了淡妆。
她一路过去也没什么紧张的,主要是心里也清楚,今天这顿饭她表现是好是坏于他们而言都无任何影响。
梁家老宅比太平山的别墅占地面积还要大些,午饭就在宅子一层最大的餐厅,以往梁穆远或家里其他人有什么重要客人要叫去家里宴请都在这里,算是最高规格。
厨师也早就做好准备,钟晚和梁序之一进餐厅,凉菜就上桌了,简单寒暄过来,其余几人也落座。
钟晚对这宅子没什么好奇心,出于礼仪,也不会四处乱看。
只是迈进大门就感觉到,四处都装修的金碧辉煌,各种家具摆件也尽显奢华,而且毫不低调。
大概这就是梁序之那位已逝的祖父的偏好。
梁序之把准备好的字画和古玩送给三叔公,完全是送到心坎上,三叔公难掩喜色,当场就展开一副水墨画拉着梁家逸和梁序之鉴赏起来,讲述着这位画家的生平,画作所用的笔法云云。
钟晚没兴趣听,挨着她坐的梁家逸的太太江伊嘉也没兴趣。
她跟江伊嘉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年龄应该差不了几岁,但江伊嘉长得很显小,大大的杏眼,脸颊上有不明显的婴儿肥,额头饱满,留着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女主类似的短发。
昨晚梁序之跟她大概介绍过,梁家逸跟江伊嘉是商业联姻,婚前都没怎么见过面。江伊嘉家里是做贸易的,父辈在广府很有声望,打上上代开始就跟梁家有合作关系。
钟晚也一眼就看出来,江伊嘉明显就是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那种千金小姐,眼神懵懂清澈,说是不谙世事也不为过。
举止都很大方得体,仪态也很好,就是说话有时没那么注意分寸…
譬如钟晚正准备找个话题,跟她聊聊衣服首饰,江伊嘉就先开口:“堂嫂。欸,现在应该可以叫你堂嫂了吧?”
钟晚默了下,点头,扯扯唇角,也不太确定地说:“可以吧。”
江伊嘉笑起来:“前几天我跟我姐妹们说钟晚是我未来堂嫂,她们还不太信。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重名的,全国叫钟晚的人应该还不少,也是跟我老公确认过,才知道你真是女明星那个钟晚!”
钟晚再次愣了下,笑着应道:“确实挺巧,就正好是我了。”
江伊嘉看着她,两秒后说:“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钟晚:“没什么‘不情’的,你说。”
江伊嘉低头开始翻包包,随即从里面掏出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一叠卡片,全是她的各种写真照或剧照。
她笑了笑:“帮我签几张名吧…你演的电影和电视剧在广府和港岛都特别火,我朋友们全都看过,都想要你签名,我昨天帮她们打印了一些。能不能签在背面啊,签个to…”
“这么多?”
“唉…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朋友再告诉朋友,再告诉朋友的朋友,就…越来越多了。”
钟晚盯着她手里那一厚摞,抬眸,就看见她眼巴巴盯着自己,大眼睛水汪汪的。
左右旁边那三个男人在看画,厨师也没上菜,还有的是时间。
钟晚笑了下:“好吧,你有笔吗?告诉我签什么。”
“有有有!内容我都整理好了!”
江伊嘉眼睛一下更亮了,从包里又掏出几只不同颜色的马克笔,以及一张A4纸打印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给谁谁谁签什么内容。
譬如林雨婷雅思8.0、赵玖顺利毕业、孙芩早日泡到大帅哥…
钟晚埋头签着,江伊嘉像小助理一样在旁边把签好的帮她抽走,并且喋喋不休地夸各种彩虹屁。
那摞照片签了一半,梁家逸出声问:“伊嘉,干什么呢?”
江伊嘉头也没抬:“问堂嫂要to签啊。”
梁家逸皱了下眉,“签多少?”
江伊嘉:“不到两百张。”
梁家逸深吸一口气,警告的语气:“伊嘉,别给你堂嫂找麻烦,都收起来。”
江伊嘉悻悻然瞧他一眼,撇嘴:“堂嫂说可以给我签的…”
钟晚笑了下,也看向梁家逸和梁序之:“没事,反正也没上菜,签这些也费不了多少事。”
梁家逸头痛地揉揉眉心,看了眼身边堂哥的脸色。
两个女孩的事,梁序之没插手,站起身,亲自过来往钟晚杯子里添了茶,温声问:“要喝什么饮料吗?厨房有鲜榨的芒果汁。”
钟晚:“要。”
梁序之笑了下:“好,我让人拿过来。”
没多久菜就上桌了,无论如何三叔公和梁序之都在,必要的餐桌礼仪不得不遵守,江伊嘉只得把桌上的照片都收起来,“堂嫂,还剩一丢丢,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
梁家逸长相偏斯文,气质也很儒雅,他再一次蹙起眉,沉声:“伊嘉。”
江伊嘉没出声反驳,但很明目张胆地隔着一张圆桌用口型给他比了四个字:多管闲事。
还是梁序之的三叔公先笑了声,打圆场道:“晚晚见笑了,家逸和伊嘉打结婚起就这样,年轻夫妻嘛,平时拌拌嘴都是正常的。以后让序之多让着你。”
梁序之:“当然。”.
一顿饭顺利吃完,钟晚感觉梁家的气氛跟她想象中不一样,还挺融洽温馨的。
除了梁序之的父亲在饭桌上没怎么说话,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友善,但也没多排斥,就是寻常的社交态度。
午餐结束时,三叔公留她今晚在老宅留宿,并笑着送了祝福给她和梁序之。
直到傍晚,钟晚才发觉这都是假象,中午吃饭时一切正常,只是因为梁序之叫来的都是梁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跟梁序之上楼时,遇到几个梁家的小辈,表面上客客气气打过招呼,眼神中却是藏都藏不住的轻视和打探。
钟晚看到也当没看到,微笑着打过招呼算是了事。
晚饭后梁序之有个视频会议,钟晚跟他一起去书房待到天黑。
推门出来时,走廊远处来了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
梁序之眉头微蹙了下。
黄静玲看到两人,加快脚步走过来,语气中全是嘲讽,拖腔带调道:“我说呢,你爸平时连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今天非让我带着什么补品回娘家去。我一早就猜到是要支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他大儿子要带着小情人回家,不想让我看到呢。”
“现在的女孩也是,不论什么样的出身,总有个攀上枝头当凤凰的梦想。”
“……”
钟晚表情一点都没变,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梁序之也没给她留面子,冷笑了声:“你是多重要的人吗,让不让你看到有什么分别?如果我没记错,你才是赖在梁家不走的那个。这是我未婚妻,说话注意点。”
黄静玲认得钟晚这张脸,她演的那部狗血剧她当时一集集追来的,知道她是演员,又道:“哟,这就成未婚妻了,果然什么爹生什么儿子,跟你爹眼光一样,就喜欢那些不入流的野花野草。”
梁序之笑了下,冷眼看着她:“确实,什么妈也教什么儿子。今天探监探得如何?那两位在监狱改造情况还好?”
黄静玲被噎得一时没吭气。
每次遇上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梁序之也懒得在这跟她浪费时间,牵着钟晚往升降梯方向走:“我们回屋。”.
钟晚第一次来他老宅的卧室。
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一侧墙上有整面巨大的书架,床不大,靠近露台的那边放了一张很大的书桌,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家具,中式的装修,家具都是深色木质。
像是古代文人头悬梁锥刺股考科举的书房豪华版。
关上门,钟晚轻轻呼出一口气。
梁序之抬手,揉揉她的头,低声:“被她吓到了?”
钟晚摇摇头,笑道:“哪能啊,就那几句。”
她想了想,“小时候再难听的话我都从钟重临那听过,巴掌都挨过不少,她这种已经算是很温和的了。”
梁序之听到前半句,脸色沉下来,须臾后冷声说:“当时他进去之前,真不该那么便宜他。”
钟晚往里走,下意识先到书架那边,无甚所谓道:“反正都进去了,派出所的警察说他前几年他过得也像逃难的一样,处处打零工躲债,也都是报应。”
她抬眼望过去,看到这里基本都是各种专业书籍。
原文中学教材和辅导资料、中外名著、经济学入门、计算机编程教学、西方文学通史等等…五花八门。
钟晚随手抽出一本放在高处的,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笔记。
她放回去,看向对着露台的书桌,想象到少年时梁序之在这里看书学习的样子。
梁序之已经走到她身后,帮她把手里那本管理学的书放回书架,淡笑了下:“不然还是回去住?这里没意思。”
钟晚回身,抱住他的腰:“不折腾了,我也想感受一下睡在你小时候住过的房间是什么感觉。”
她指指那台书桌:“你是不是空闲时间全都在学习?”
梁序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应道:“差不多。”
十多岁刚来梁家的时候,梁穆远还在,这宅子里总是有很多人,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宁愿多花些时间在书本上。
可即使这样,梁家的任何人也没有因为他的考试名次,或是在竞赛中拿过什么奖就高看他,这些成绩只被梁穆远作为应酬交际时炫耀的话题,甚至会用他炫耀都是因为其余两个孙子不争气。
老宅里不是各个房间都采光好,梁序之这间背阴,即使在清晨和白天都是昏昏暗暗的,在他的印象里,这卧室就像是自钴的牢房,他对这里并没有任何好印象。
钟晚忽然松开手,拉着他去书桌边的椅子旁,让他坐下。
梁序之不明所以地抬眸看她。
下一刻,钟晚侧身坐在他腿上,再次抱住他,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你小时候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梁序之:“没有。”
当时家里乌七八糟的事都应付不过来,怎么会有那个闲心。
他抬手轻抚她的长发,笑问:“想什么呢?”
钟晚把下巴抵在他肩上,很小声地徐徐说:“在想,如果你偷偷带喜欢的女生过来留宿,应该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帮你补上这一趴。因为我也没体会过青春期偷偷跟喜欢的男生回家是什么感觉。”
钟晚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温柔的气息擦过敏感的皮肤,痒痒麻麻的,整个人也贴在他身上。
梁序之眸色沉了几分,喉结微微滑动,顺着这个姿势把人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嗓音低哑:“现在试试。”
“这房子没别的优点,但隔音还算不错。”
钟晚被他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时,仰起下巴吻他。
中途的空荡,她忽而弯了下唇,轻声说:“这会儿还未成年欸,梁同学,你好早熟!”
“…”
梁序之再次俯身吻她,强行中断她脑中跑偏不知多远的‘奇思妙想’,堵住她的声音。
这天晚上,陪他度过人生最艰难那十年的房间里,第一次盛上了与美好和欢愉相关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