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她搞这套。”
“哪套?”
刘佳看着秦落反光镜里吃瘪的表情,笑着反问,“人到壮年就得搞指套那套,我看你这些年拉拉扯扯的没个奔头,白瞎你敲键盘的手速了。”
“....”
“我最烦你这种在细节里抠人生百态的模样。”刘佳摘下头顶的墨镜,转交给秦落,“嘴巴上说要给人尊重,掌握好距离,可明明心里着急的要死,我当了你二十年朋友,你抬抬脚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秦落两手拨弄着墨镜腿,“我就是想顺其自然些。”
刘佳扭头观察秦落的表情。
嗯….是顺其自然太多年后的落寞。
“承认吧!!你就是有归属焦虑了。”刘佳说到这儿,忽然想到公司选题,“这不下下期你读书会的选题就出来了,标准化与归属感。”
秦落瞪向她,“你脑回路怎么这么跳啊。”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刘佳为秦落掰开手指头比了12345,“你大好年纪,社会成就有了,钞票有了,再不找个归属之地心态就得边缘化了,况且人活着不就得给自己找个乐趣吗?你现在就缺个陪伴者来消化你的拥有,满足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人生意义。”
“….”
刘佳摆摆手,“你俩磨磨唧唧的我都心烦,今天你就看我的,保证给你打探个明白。”
-
刘佳将车刹停在园区顶楼停车场。
她身为联合制作人之一,就是个没话语权掏钱的主,但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和李文萍商讨媒体流的宣发预算。这部电影她们可不只盯着国内市场,也奔着国际影节夺奖去的,
顶楼电梯一路往下。
刘佳对着镜子整理妆发,撇头看见秦落蔫蔫的神态,伸手给她整理好衬衣细节。
电梯在二楼停下,刘佳率先冲出电梯,奔着会议室就去了。
秦落跟不上她的脚步,只好慢悠悠的走着,她也正消化爱情大拿刘指导的良言。
她确实想顺其自然来着,但谁知道自从那次日料店见面后,沈一逸就再也没找过她。
两周,放在三十四岁的年纪里不算难熬,眨眨眼就过去了。
但对于情动后想要改变关系来说,是巨大的失败。
沈一逸对她没兴趣,没想法,甚至连一点好奇都没有。
秦落不想承认这是失败,毕竟人与人之间有奇妙的磁场法则,强行追求对方反馈,会打乱原本美好的律动。但又她想怪自己偏偏懂得这些道理。
如果不懂道理多好,回到十八岁,她或许可以做个野蛮的求爱者,把情绪抽丝剥茧细碎地塞给对方,浪漫的坚信人生只会爱她一个人,押宝式的捆绑,爱的死去活来。
秦落想到这,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割裂,总要先割有脑的人。
只是她还没打完字呢,就听见会议室传出刘佳的惊叫。
“沈一逸!!!!”
三个字拉响秦落的警报,她快步往会议室里跑去。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刘佳热情地抱着沈一逸。
被人夹在怀里的沈一逸面色拘谨,对视上推门而入的秦落,眼神更是不知所措,头发都被搞松散了….
“沈一逸!!!好久不见。”热情社交完的刘佳向后推了一步,随后一脸疑惑的发问,“你…你怎么在这?”
问完,刘佳也不给沈一逸回答的机会,转过头看向秦落,边挤眉弄眼边兴奋道:“我夹!秦落!你快看看这是谁!是沈一逸诶!!”
她正卖力地表演:自己从未想到能在今天的场合见到高中对她摆臭脸的大学霸,尽管她和秦落合伙开公司的事人尽皆知,但在这两周里自己却从未在秦落嘴里听说过她的名字,尽心尽力地为沈一逸展现秦落对她一报还一报的忽视。
秦落不想玩弄沈一逸,但也不想让刘佳难堪,只能平静的替人解释,“我们围读第一天见过了,她来剧组给演员上培训课。”
“什么?你…你们见过面了?”
刘佳演技在这几年应酬里磨练的逼真,她总能把酒局上自恋老男人骗的团团转,属于边捧着还能边把人给骂了的那种。
秦落走到刘佳身旁,伸手在她胳膊上轻捏,暗中提醒她别太过分了。
刘佳用肩头拱开贴过来的秦落,“秦落你怎么回事?怎么还藏着掖着不给我说…..你俩….”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秦落,随后又伸出一只手指向沈一逸,两手指尖相互靠拢,甚至她为了让沈法医看清特意放慢了速度。
等到指尖相触时,刘佳惊道:“该不会又要往事重演了吧。”
往事重演四个字被刘佳说的大声,像是测试,在懂的都懂的年纪,暗藏不可明说的野心。
秦落顺势看向沈一逸,想在对方表情中找到些破绽,希望能有些意外收获。
但沈一逸却笑着,用轻松的玩笑话化解,“暂时还没有,有的话我跟你说。”
暂时,是个可等待选项。
刘佳听出沈一逸的言外之意,笑着摆手,“不用了,我们秦大编剧如今可不走心,她只走肾上腺素,暂时的新鲜劲对她来说都多余了。”
沈一逸目光从刘佳身上移至秦落脸上,只是观望却没作答。
秦落错开视线,拍了下刘佳肩膀,“你不是要去找李总商量打款的事吗?都九点多了。”
“你瞧,见老同学太开心,把正事给忘了。”
刘佳拍拍脑门,随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一逸,我和秦落合伙开了家公司,地址呢就在上面,大家都在沪城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找我们玩!今天我就先走了,回头再约。”
“好。”沈一逸收了名片。
刘佳走到门口,晃指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可不许背着我偷偷聊天了,要聊也得拉个群,省得你们擦枪走火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关了门,两人沉默。
秦落听刘佳的脚步声渐远,才缓缓开口,“刘佳开玩笑的。”
沈一逸双手插进裤兜里,“哪句?”
“嗯?”秦落没听懂。
“刘佳哪句是在玩笑?”沈一逸平静的问,“是让我去找你们玩,还是擦枪走火,还是什么?”
秦落站的累了,“她就是突然见到你应激了,嘴就开始胡说八道,你别当真。”
“见到我应激?”
秦落礼貌又直接,“可能当年我总把她夹在我俩中间,她不仅得吃你的冷枪,还得想办法安慰我,是我来之前没处理好她的情绪问题,才让她说话都带着冲味,我替她给你道歉。”
替她道歉,听起来像是划分好了楚河汉界。
“刘佳对熟人都直来直往,今儿介意的事,明天就都忘了。”秦落没听到沈一逸回答,继续给好友找补。
“那你介意吗?”
两人隔着点距离,是朋友之间的不远不近。
秦落想,可能是她今天没正儿八经的画眼妆,所以洞察力不够,以至于沈一逸这话她没思索明白。
她仔细端详着沈一逸的脸。
她素颜清清淡淡,和众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可偏偏坐在自己幻想出的王座上,掌握着兑现权利的筹码。于是自己的欲.望被动地崩裂,不有自主地想要占有她,填满她的多余。渴望胜利的人会更介意比分落差,更在意胜负关系。
秦落深吸一口气。
刘佳说的确实没错,她有归属焦虑了,想让人成为我的是迟早会发生的蠢想法,「性即权利」真是如何都摆脱不掉。
“介意什么?”但秦落想知道她问的是哪种介意。
沈一逸道:“过去的事。”
秦落几乎是秒答:“介意过。”
她确实在意过,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来证明不是自己过错,不是她没勇气,不是她没能力,更不是性别造成的遗憾。她在意自尊损失,在意爱而不得,在意对方在多年以后,会记起自己什么。
她对沈一逸耸耸肩,“但现在不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