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还有这种好事◎
乐清此时此刻如坠冰窖。
那么简单的几句话落在耳边却又那么让人难以理解,她脑袋迟钝地转着,以至于没有能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应对办法。
眼前的人也发现了她的异状,笑问:“你这是什么反应,好像我在冤枉你一样,别忘了你整容的钱是我帮你一起凑的,这几年一点音讯都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了?”
整容。
乐清心里把这个词默默念了一遍,然后稳住自己的声线说:“回去以后换了手机和国内的电话卡,以前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了。”
“真的假的?”那人狐疑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有了钱就想把我踢开呢。”
乐清没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去:“你输一下,我的手受伤了。”
那人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很快就将手机接过去飞快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她叫Nora。
一直没等到乐清回来的Annie担心她的伤口,问了店员洗手间方向后慢慢地走了过去:“乐清。”
听到声音,Nora往那边看了一眼,再看到来人时眼睛亮了亮,压低声音:“看来你的确接触到了很高层的圈子,这个人我在网上见过,她的家族是英国富豪榜上唯一的华裔家族。”
乐清从未去了解过Annie她们背后的势力,她觉得自己要交朋友也好,跟对方成为姐妹也好,只是个人的事情。
但现在听到这人这么说,心里却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收好手机,静静地望着对方:“约个时间见面吧,我想跟你仔细聊聊。”
“我很乐意亲爱的。”Nora却误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你的过去,我先走了。”
Nora很快从另一道门离开,而乐清却扶住洗手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勉强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对走来的Annie道:“我没事,马上就好。”
接下来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毅力才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将给Annie的礼物做好。
“不用告诉我。”Annie抢先伸手去摸,表情有些不同以往的跃跃欲试,“我要自己来感受它是什么样子。”
上面都画都是乐清自己亲手画的,她没学过什么艺术,画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形状。
Annie摸着摸着,忽然勾唇:“是云,你为什么要送我云?”
“不是云。”乐清说,“是天。”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温和:“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有一颗不被任何困难阻挡自由的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这是送你的天。”
Annie挑眉:“你用中文跟我说一遍。”
“你不是不会中文吗?”
“但我想听。”
虽然不理解,但乐清还是用中文将自己的话复述了一边,比起英文的简洁表达,有时候中文听起来会更让人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
“我果然很喜欢。”Annie将风筝拿起来,“所以我会回到那里的,和你一样。”
原本听到这话乐清会很高兴,可现在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很惶恐不安。
因为她不知道得知真相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再有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拥有这些以前从未奢求过的梦境。
“Annie,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轻声开口。
“以后不用征求我的意见,直接问。”Annie转头面向她,“我不喜欢你对我小心翼翼。”
她喜欢幻想中那个纯粹大胆的小孩。
“Lvy说,你那天是听到我的名字后才会对我关注的。”乐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异常,“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吗?”
“不是。”Annie回想,“是感觉。”
“什么感觉?”
“英国有数不清的Annie,中文应该也有数不清的名字叫乐清。”Annie听着声音辨认她的方向,腾出一只手从她的肩膀往上,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只有你这个乐清才让我有这种感觉,显然遇到你以后让我更确信了这一点。”
乐清的心里砰砰地跳着,眼睛却有些发热。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得到的这一切都是依赖别人才偷来的,可她又不那么甘心放下。
“谢谢。”她说。
Annie听出来她声音中的一点点哽咽:“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有点感动。”
“乐清。”Annie敛起笑容放下风筝,那张本就带着一些攻击性的脸此时此刻多了几分严肃,“我不是冲动的小孩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我随便做出要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回国的决定,所以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重要到……”
她皱了皱眉:“虽然有些无厘头,也没有任何头绪,但我觉得如果需要我付出什么,我可以为了你付出自己所有一切,所以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乐清愣愣地看着她。
有人会对仅仅见了第二面的人这么说吗?
还是说Annie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那么大胆又无所顾及地表达自己。
“我们很有默契。”Annie摸到旁边的风筝,“这个礼物,是我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礼物,我非常喜欢,甚至觉得这就是我们两个约定。”
她自己说话都有些胡言乱语,可是又没有办法去详细解释。
“我知道。”乐清却能理解她的意思,因为心里也有这种感觉,在想礼物的时候隐隐就觉得这个东西一定会让Annie喜欢。
“那就行了。”Annie这才满意,“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像妹妹对姐姐的信任那样。”
乐清沉默了几秒:“嗯。”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到了这个时候乐清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了,除了自己。
只能从那些摸不清的直觉中找到自己该走的方向。
从手工店里出来还在就近的餐厅里吃完晚饭,乐清婉拒了Annie让她一起回家的邀请,而是说:“Annie,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终于开口了。”Annie轻笑,“说吧。”
“我要去见一个人,但我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是好是坏,想借你几个保镖。”
Annie的家人注重她的安全,每次出门都会有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就是你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Annie微抬下巴,“不仅保安,我也跟你去。”
“你不能出面。”乐清忙道,“你出面的话或许我就问不到自己想问的事了。”
Annie很懂变通:“那我不出面,在背后看。”
“如果你不确定对方安不安全,我怎么可能安心放你一个人过去,而且保安在我身边,我比你安全多了,对方是什么人,我可以给你挑一个地方。”
乐清犹豫了一下。
可Annie却忽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忘了?虽然看不见,但在伦敦我比你熟。”
这么一想也是。
乐清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跟那个人聊,这样主动权就都在自己手里了。
于是她将自己见到的那人特征告诉了Annie。
“那就更简单了,你到时候直接约我给你的地址就好,什么时间?”
今天时间太晚,Annie也该早点回去休息,所以乐清决定明天再说。
像来时那样,乐清还是牵着她的手走出这条街道,入夜后的小街道十分安静。
临到街口时后面忽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还远远夹杂着几声惊呼。
乐清的第六感让她做出了飞速的反应,加上平时敏捷的身手,第一时间就把Annie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可一直被Annie拿在另一只手上的风筝却因为这个大动作飞了出去。
而此时几辆摩托也与她们擦身而过,站在街口的保镖见状飞速跑了过来,那些摩托立刻调转方向,目标明确地朝着Annie手中的包而去。
是飞车党。
“借我一下。”乐清将Annie拿在手中一直没用过的盲杖拉长,在第一个摩托飞过来伸手的那一瞬间狠狠打在那人手上。
那人吃痛猛地收回手,手里的刀也掉在地上,可摩托方向却忽然失控,从车上摔下来,车也飞出去了好远,乐清想也不想就蹲下背着Annie朝保镖那边靠。
飞车党见这两人还有其他帮手,当即决定放弃。
保镖们当然第一时间要把自己的雇主保护好,立刻从乐清背上把Annie接了过去牢牢围住,Annie皱眉:“把我的风筝拿回来。”
才做好的礼物经过这一遭已经被刚才抢劫犯的刀划断,听到命令的保镖们忙去地上捡。
Annie又往旁边抓了一下,抓了个空,脸色顿时一白:“乐清?”
“我在。”乐清刚要靠近她一些,就看到角落里有块风筝布静静呆在那里,上面还画着云,应该是划破掉到另一边的但保镖们没注意到。
捡回来还能再补一补。
她走过去刚把那块风筝布捡起来,身后却亮起刺眼的光,熟悉的轰鸣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刚才那些飞车党留下善后的同伙,一直躲在小巷口,见有个同伴被留下来就该他出场把同伴救回来。
那车飞速冲过来的瞬间乐清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那人手里的刀在光下反射出光。
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紧捏着风筝布和刚才一直拿在手里的盲杖刚往旁边跑了一步,另一只手却被强硬的力道一拉,半个身子都砸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她捏着盲杖刚要动手耳畔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江随之?!
眼看着冲过去的那个人把所有的保镖都冲走,就要把地上的人给拉起来了。
乐清身上的力道却骤然一松,她根本来不及看到江随之的脸,只看到他身形忽动,将地上那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给架了起来,长腿一迈跨上去就着车上的钥匙直接再次发动车子朝刚跨上车的两人冲过去。
见状乐清吓得心跳骤停:“江随之!”
话音才落,伴随着巨大撞击声,江随之直接将那两人撞在墙上,生生逼停。
哪怕是在场的保镖都没想到这个男人会那么冲。
江随之头都没转一下,从车上下来踩在其中一人的手上,疼得那人忍不住松开手上的刀,嗷嗷直叫。
他将刀捡起来:“愣着干什么?”
话是对他带来的保镖说的,但Annie的保镖没听懂也赶紧上前将那两人都给制服,其他人也忙去查看附近还有没有同党。
乐清快步走过去,却被江随之出声制止在原地:“别过来。”
“你……”
江随之这才回头,将刀扔给了自己的带来的人,抬眸看她:“我过去。”
他站的那个地方灯光比较暗,一步步走出来的时候脸也一点点被光映出来。
乐清才能将他全身上下看得完全,幸好没有受伤。
她松下气来:“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要命了。”
江随之笑了下,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的人碍于另外一个女人身边那些保镖没能靠得很近,可到了关键时刻那些人第一要保护的人却不是乐清。
可乐清自己遇到什么事都能平静应对,偏偏就是对待朋友不行,第一时间就是要去保护别人,就是那么在意别人送的或者她自己送的那些玩意儿。
江随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她身后的,哪怕在碰到她的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失去。
他不敢留下任何一个让她被伤害的可能性,就算那个抢劫犯的目标是要救同伴,但车在他们手上,难保他们不会因为害怕跑不出去而冲向任何一个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永绝后患。
江随之从来不会给敌人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尤其这些人差点让乐清在他面前受伤。
他一步步朝站在光里的女人靠近,从那天的意外心动到此时此刻、从跟心理医生聊完到现在、睡不着和静不下心的自我逃避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事情。
想过江言,想过两个孩子,想过乐清心里的感情,想过她的反应……
却没有一次想过,自己不能靠近她。
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方式可以顺其自然正大光明走到她身边去。
但借口还没找到,在看到她处在危险中,没有几个人关注到她的那一刻,他却觉得想的那些事情都是狗屁,每一次都是她自己保护自己,自己给自己找到理由找借口,连交个新朋友都那么小心翼翼,这凭什么。
他从来为了目的都不择手段,卑鄙又残忍,连亲爹都骂过他无情冷漠。
那又怎么样,所以都去他妈的吧。
这个人是他的了。
就算她还喜欢江言,自己学了江言这么多年,不是不可以再继续学下去。
江随之笑意不止,直至在她面前站定,眼镜之下晦暗的目光将她一寸寸地扫尽,声音很轻:“总要有人站在你身边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乐清问:“你还好吗?”
他刚才可是抱了一下自己,这么意外的情况,乐清担心他会犯病。
“不是很好。”江随之动了下手,垂眼掩盖住了自己的眸色,弯唇温声道,“来的时候没吃药,很难受。”
乐清不觉有他:“那怎么办,你要吃什么药,现在买得到吗?”
“不用。”江随之又往前走了一步,半阖的眼中瞳孔仿佛映着丝丝点点的光,“抱我一下吧,可以吗?”
乐清顿了顿。
但考虑到江随之是因为救了自己才是这样,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迟疑着问:“怎么抱?”
像抱崽崽那样吗?
话音才落,眼前的男人忽然倾身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身后,力道不算重,却存在感分明。
乐清甚至能明显听到他变得沉重的呼吸。
这么严重啊。
过了几秒,Annie急切的声音响起:“乐清,你在哪?”
还待在江随之怀里的乐清只好微微转过头:“这里。”
“谁来了?”Annie问。
“我…朋友。”乐清拍了拍江随之的手,压低声音,“好了吗?”
“管她做什么。”江随之轻嗤,“她比你安全多了。”
是这个问题吗!
乐清这才发现这会儿里里外外围着的都是保镖,因为出了刚才的事,连带江随之带来的人都一起围了过来,哪怕表情都很正气,可是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她们。
还有那个陈秘书,嘴巴紧紧闭着,一看就是有什么想说的又不敢说。
还有一个看不见的Annie,这更让乐清有种背着别人的感觉。
“你朋友?”Annie一步步走近,迟疑地问,“为什么不过来?”
她手上没有盲杖,乐清只好艰难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将盲杖递到她手边去:“他,有点事,我跟他聊一会儿就过来。”
说这话时她耳根子通红,这太奇怪了!
不过江随之也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并没有崽得寸进尺。
将自己经过刚才情绪起伏那一瞬间的战栗压下去后,他才将眼前的人松开,语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有几分乐清都觉得诡异的温柔:“我送你回去。”
今天Annie受到了惊吓,乐清也想让她早点回去被担心,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出于某种私心,她不太希望Annie跟原主身边的人接触。
她走到Annie身边:“我跟朋友一起回去,你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明天一起去见Nora。
Annie狐疑地往另外一个方向看了看。
虽然看不见,可她听得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带来的人不少。
刚才保镖说骑车撞劫匪的人也是他。
不知道怎么,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也很危险。
“你朋友值得信任吗?”她问。
“……嗯。”乐清压低声音,“他是国内那两个孩子的亲小叔。”
原来是这样。
但Annie还是觉得不爽,遇到危险了应该是自己送她回家才是,半路出来一个男人又怎么了。
想了想,乐清又说:“明天去见Nora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只有我们知道。”
这么一听Annie瞬间平衡。
看来乐清跟这个朋友关系也很一般。
“好。”Annie点头。
两方人分别上了不同的车离开。
在车启动的那一瞬间,Annie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手里的盲杖轻轻在手心拍打,淡淡喊了副驾驶的保镖队长一声。
“我在,小姐。”
Annie冷然抬眸,声音发沉:“你们今天让我很失望。”
保镖队长一愣。
哪里失望,自己都没让小姐受到一点点伤!
“从今天开始,你们要保护的不仅是我。”Annie淡淡地说,“还有乐清。”
“可是……”
“没有可是。”Annie打断他,“必要的危险时刻,保护她是你们的第一要职,记住了吗?”
“小姐,如果这样做我们会被解雇的。”
Annie微微一笑:“不这样做,你现在就会被解雇。”
“……”
另一边,乐清和江随之都坐在后排。
江随之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乐清正低着头在弄风筝,她把另外一半也拿了过来,打算修补好后再一起给Annie。
旁边江随之忽然问:“这个也很重要?”
“嗯?”乐清没听清。
“那条断了的手链,这个坏了的风筝。”江随之语气缓缓,仿佛在闲聊,“都很重要吗?”
乐清想也不想:“嗯。”
“那我的呢?”
注意力一再被转移,乐清终于抽空抬头:“你的什么?”
“我送的手链。”江随之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手抬起来隔着她的外套点了点,“你从来没戴,我的不重要吗?”
乐清被说得发懵,这有什么好比的。
“重要啊,我存放起来了。”
跟其他的礼物一起。
江随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乐清说,“跟戴不戴没什么关系。”
江随之:“那如果那条手链断了,你也会那么难过?”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虽然疑惑,但乐清还是认真回答:“是的,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
以前江随之还因为这两个字生气了很久,但现在却还是因为这个两个字生气。
想到这儿他眉梢微微压了压。
或许那时候他生气的不是自己没有被当做朋友,而是在意自己在她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他要的仅仅是在她心里的特殊位置而已。
“你不是忙着公司的事吗?怎么会有空过来。”乐清忽然想到重要的事。
江随之淡定回答:“陈秘书说这里夜宵好吃。”
“?”
来伦敦吃夜宵?
您还记得您是吃个早餐都要给孩子监督打卡的人吗。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临走前在你身边安排了些保镖。”江随之趁机上眼药,“但因为你身边那个人,我的人没法离得太近,不过今天看来,那个人的保镖也并不靠谱。”
乐清下意识提Annie辩解:“那是她的保镖,保护她也是正常的。”
“那谁来保护你?”江随之语气微凉,“你明知道她有保镖保护,为什么还要自己替她挡,如果我没来,你怎么办?我……”
江随之的话在看到对面愣怔的表情时又消失在喉中。
眸色再一次软下来:“我只是担心你。”
乐清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她觉得江随之有点奇怪。
过去的江随之哪怕戴着眼镜她都看到他眼里的桀骜,但现在他的眼神轻柔得让人很不舒服,她不自觉开口:“你……好像不太一样了,工作不顺利吗?”
在她看来,只有江随之工作需要时才会变成这样,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至少在她面前,江随之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第一次见面他就是他自己。
江随之勾唇:“这样不好?”
“也不是,就是觉得不适合你。”乐清认真回答。
不适合……
江随之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为什么不适合?”他慢条斯理问,“因为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像江言?”
江言?
他这样是在模仿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要模仿自己的哥哥。
以为他是对自己哥哥的有什么亏欠或者执念,乐清便劝道:“做自己也很好,又不是一样的人。”
“是么。”江随之语气中带了些轻嘲的意味,“但江随之只能和你是朋友。”
乐清没听懂,可下一瞬她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江随之。”她喊。
“嗯。”
“你还记得我们在草场时,你输了我一个要求吗?”
“记得。”
乐清点点头:“记得就好。”
“怎么?”
“没怎么。”乐清重新收回视线,看着手腕,在这一刻忽然庆幸自己真的没有戴江随之送的那条手链。
她担心以后还不了。
江随之跟自己做朋友,是因为江言吗?因为那是哥哥的孩子,而自己只是占了这么一个身份好处而已。
“如果我不是乐清,跟孩子他们也没有关系……”
江随之轻轻蹙眉:“什么?”
“没有你哥,没有孩子,没有责任,你们……”乐清轻声说,“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没有责任?”江随之低声重复。
然后安静几秒,意味深长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儿?”
第62章
◎我可能不能待在那里家里了(二更)◎
乐清轻轻动了动鼻子,确保没有在车里闻到什么酒味儿,不然为什么江随之会讲出这么含酒量这么高的话。
她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试图缓解一下过不去的良心:“你不想负担你哥哥的责任?”
那我可就……
“我做什么一定要跟江言有关系么?”江随之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喝了大半,将半分钟前的上头感给冲下去,瓶子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自私地不愿意提到江言。
不想让江言被忘掉,此时此刻却又巴不得他被忘掉。
难怪很多人都说,死亡是一层最难以磨灭的滤镜,因为那个人在你最爱他的时候离开了,他就永远都是你爱的模样。
俗称,白月光。
真他妈该死啊。
乐清没想到提到哥哥江随之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他真的很在意江言这个哥哥。
可是她没有办法。
从Nora的口中她好像猜到了一点真相。
早在穿越过来时她就曾经想过,哪怕原主再是崽崽们亲妈的妹妹,没道理亲妈会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性格,还要在临死前那么放心把孩子交在原主手上。
再者原主带着两个孩子,没道理孩子妈没告诉过她孩子父亲是谁。
那时候她想孩子们亲妈应该跟原主并不是很熟,被表面形象给骗了,以为亲人就可以信得过。
可是现在却多出了另一种可能。
原主整容成了孩子妈妹妹的模样,欺骗了临死前的孩子妈妈,得到了一大笔遗产和两个孩子,把孩子带回国后不管不问,以至于后面下场才会那么凄惨,这是诈骗。
诈骗几千万……
乐清都不敢想如果事情一旦被捅出来,自己会不会锒铛入狱,更别提跟眼前的人做朋友了。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细节还是要等见到了Nora才能知道。
“乐清。”
江随之的声音把乐清唤回神,她这才发现已经到酒店了,便低声说:“我先上去,不打扰你吃夜宵了。”
她的情绪失落是很容易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所以在她要下车的那一瞬间,江随之直接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乐清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反应变得比他还要应激,几乎就是蹦了起来,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车顶,吃痛坐了回去:“嘶。”
但是这也依旧难掩她眼里的错愕:“你又犯病了吗?”
江随之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盯了她几秒松开手,可手心却向上揉了揉她被磕到的头。
这下乐清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管是江随之不问缘由的拉她回来,还是现在这轻柔的动作。
更何况她一抬头,就发现这人眼神十分恐怖。
倒不是很凶,就是夹着不熟悉的温柔和复杂。
看得人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乐清心里甚至在想江随之安排了人跟着自己,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Nora的存在,这会儿给她吃“最后一顿”呢。
眼前女人的眸光像受惊慌张的兔子,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江随之喉间微微动了动,扭头给前排开车的陈秘书递了个眼神,后者识趣的赶紧下车,走得越远越好。
一般要避开秘书的谈话,啧啧啧。
还说不是来见乐清的。
车里安静了很久,江随之却依旧没有放开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乐清柔软的发顶。
乐清往后坐了一点,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原本她以为是自己紧张,但是江随之的手似乎正在发抖,这人有病还要逞强。
为了让江随之自在一点,她主动道:“不疼了,谢谢。”
但江随之确实蜷起指尖,轻笑一声。
“乐清。”他又喊了一次,声音低到让人想要颤栗。
“按你说的,没有江言,没有孩子,除了朋友。”江随之望着她,“以后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看待,怎么样?”
“?”
就算乐清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这句话的不对劲。
“江随之。”她试图给对方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却无果,“你在说什么?”
男人眉眼都缓和下来,笑意也变得十分轻柔,让眼前的人变得再次陌生,跟那天在马上跟自己比赛驰骋的人截然不同。
“伦敦没有好吃的夜宵。”他一字一顿:“但我想见你。”
乐清的呼吸几近停住,她的世界好像一直都在割裂,在自己还没有接受好一件事的时候,其他事情又一件一件地冒了出来,砸得她措手不及。
她是逃下车的,江随之没有追上来。
在她进本前的最后一秒,还是没忍住回头,车门已经关上,可车窗还是打开的。
江随之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视线依旧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看不清江随之的表情,可乐清却有种被盯上的发毛感。
疯了吧,是江随之疯了。
这是什么新的报复手段吗?
原文不是有写江随之给两个孩子找了后妈?怎么会突然落到自己头上。
乐清没有任何办法和理由去回答江随之,因为现在她连拒绝对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逃跑。
一口气跑回房间后她的呼吸才一点点变得缓慢,找到一点点头绪来对待今晚的事情。
乐清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给江随之发了一条微信。
“抱歉,但我想你应该咨询一下医生,是不是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有什么误会。”
那边仿佛是守在手机旁的一样,很快就回复了。
“我今年26岁。”
“不是早恋。”
“分得清感情。”
接连三条消息,乐清越看心里越沉。
最后只能再回复两个字。
“抱歉。”
事情变得很糟糕了,她想-
心里的事情太多,乐清一晚都没睡,尤其是看到第二天一早江随之跟往常一样发来的早餐打卡图片时,原本混沌的脑子更加复杂了。
她低头打字:“以后可以发给乐嘉,他收得到信息。”
那边回复很快:“所以你说为什么一开始我没有发给他?”
乐清:“……”
昨天说的话江随之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再一次打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这一次江随之没有再打字,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乐清刚要点挂断,可想到以后一定不可避免要见面,不管怎么样逃避都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来,却没开口说话。
不过江随之等了两秒没等到也没有强求她,而是道:“没有要逼你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一点告白后被拒绝的难过或是愤怒,就好像是在平常聊天一般:“但昨晚是你先说的。”
乐清没忍住:“我说什么了?”
她没有告白吧!
“不论江言和孩子。”江随之说,“我做到了,你做到了吗?”
乐清:“……”
她当时是这个意思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想要解释。
“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喜欢我。”江随之嗓音里透着后退一步的松弛和温柔,“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好,可以吗?”
乐清捏着手机。
她倒是想做到这一点,但明显不可能。
除非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得到回答江随之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转移了话题:“一会儿服务员会给你送早餐上来,我先回去开会,保镖的车牌号会发在你的手机上,晚点见。”
乐清猛然回神:“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嗯,不见。”
没等她松了一口气,又听对方不徐不疾道:“你不必见我,我见你就好。”
“……”
“乐清。”坐在车上的江随之微微仰起头,看着酒店楼上的某个窗口,轻轻叹息,“我遗传了江家人所有的缺点。”
“什么?”
可这次江随之没有再回答。
他自私偏执,哪怕知道时间和时机都不合适,却还是想要让乐清直面自己的感情。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哪怕是她喜欢江言,他也能想办法。
江随之戴上眼镜掩去眸中的沉色,轻声道:“我走了,早餐记得吃。”
他走了?
他一直都在酒店?
这里是五星级酒店,只要有需求,一日三餐是有人会定时定点送上来的,江随之为什么要单独让人送过来。
乐清还没有头绪就听到房间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一看,那人手里拿的是一份中式早餐。
这个酒店是有提供不少国家的餐食,但中餐比起原汁原味的的确要差很多,可服务员拿来的这一份却是乐清常在家做的那几种。
她愣了愣,江随之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房间号的?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乐清却没有任何心思吃那份全是心思的早餐,她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
只要江随之想,他随时都可以知道她的任何消息,甚至保镖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行踪。
对于这一点乐清并没有讨厌,因为江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江随之不想让身边的人再一次陷入险境是合理的想法,有保镖在身边也很有安全感。
但安全感绝对不是指现在,她要去见Nora的时候。
想到自己如果按照以前的方式走出去,一定会被保镖们发现,乐清想了想,还是决定伪装一下偷偷出门再去跟Annie汇合。
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江随之的一天。
乐清悄悄摸摸跑上车时,连Annie都察觉了不对劲:“有人在追你?”
“咳咳咳!”
乐清一顿惊天地动鬼神的咳嗽:“没、没有!”
Annie挑了下眉:“你这么紧张?”
又问:“你昨天那个朋友呢?”
乐清欲盖弥彰地回答:“他还有工作,昨晚就分开了。”
现在她只能庆幸Annie看不见,不然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就该更起疑心了,一说一个准。
好在乐清只是反应大了一点,语气还算正常,不像是遇到危险的样子,Annie这才继续说:“那是我朋友的店,里面都是自己人,保镖也会分散在周围,我不方便露面就在旁边的包厢里,随时按铃找我。”
听Lvy说过,Annie做的事很多正常人都不一定做得好,比如常去地下酒馆唱歌调酒,所以乐清对于她带自己去了一个喧闹的酒吧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包厢,从里面可以看到楼下的场景,所以安全度又大大提升。
Nora早就已经到了,乐清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去,而是先跟Annie进了旁边的包厢。
Annie坐在乐清身边,轻轻偏过头:“昨晚离开后我让人查了这个人,无业者,但常年混迹在各种夜场里,以钓有钱人为生存方式。”
这家酒馆老板也说:“她来很久了,一个人来的,已经向不少人都要了联系方式。”
原来一开始Annie就让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个人了。
乐清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理智告诉她哪怕Annie再好,但她也只是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
可情感又告诉她,Annie已经做了很多很多,这个人值得相信。
理智和情感在拉扯中,乐清已经分不太清现实了。
直到Annie的声音把她唤回神:“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乐清摇头,却在看到对方眼睛的一瞬间忽然改变了想法。
最差的结果不就是自己再一次失去任何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答应了Annie要相信她,便要为自己的决定勇敢一次,哪怕错了呢。
“我想,或许你替我去见她会比较适合。”乐清突然说。
Annie微怔,随即唇边笑意一点点漫开:“你确定?”
“确定。”乐清的手轻轻捏紧,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那天在酒店时产生的错觉,也笑,“你是我姐姐啊。”
是她见到第一眼就莫名信任莫名想要靠近的人。
Annie抬起手在她头上轻揉:“好,姐姐帮你。”
其实只要Annie出面,这件事就变得简单很多了。
乐清打开手机,上面是跟Annie的视频通话,她坐在隔壁包厢里,接受着自己最后的审判。
已经等得快不耐烦的Nora刚要打电话催促,但下一刻包厢门却被人推开了,看清来人她眼睛微微瞪大。
不敢想象Annie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乐清不是不想让她知道以前的事吗?
Nora呆滞地看着Annie坐下。
有保镖亲自上前给她倒酒,将酒杯放在她手上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而Annie只是淡淡地喝着酒,并没有说话。
直到Nora有些坐不住,平时钓一钓普通的小富二代就算了,此时面对这种真正的上位者她下意识就想要回避:“您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Nora。”Annie这才懒懒开口,但目光却从来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虽然知道对方眼睛看不见,但Nora还是有种自己在被人轻视的感觉。
“是。”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Annie轻笑。
Nora吞吞口水:“不知道。”
“你昨天离开后不到三个小时,关于你的所有资料就有人送到了我的手里。”Annie莞尔,“包括你最近正在交往的对象,以及你要了他多少钱。”
听到这里Nora立刻就站了起来,惊恐地问:“你想做什么!”
Annie眼都不抬,只淡淡道:“坐下。”
很轻的语气,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服从,想到刚才给她倒酒的保镖,Nora只能再次不安地坐下。
见恐吓得已经差不多了,Annie这才将酒杯放下,终于抬起头,像是在不容置疑地注视着对方:“我问你答,知道吗?”
“好、好的。”
“跟乐清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认识的?”
乐清?
原来是为了乐清来的!
想到乐清昨天那么害怕Annie知道以前的事,现在却被本人找上来,那一定就是暴露了,Nora本身就不是什么很有义气的人,分得清自己跟对方权利的差距,想也不想就回答:“八年前,在酒吧打工认识的,我们会给彼此提供客人信息。”
如果对方有钱就会想办法结交。
“整容呢?”
“她有了钱就去整。”Nora说,“而且还有一个模版,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事情,她说自己以前认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长得很好看,所以一直都想按照那个孩子的五官整容。”
“孩子?”Annie心里微微一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幻象中的小女孩,她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不按照那孩子长大后的样貌整。”
“因为那个孩子死了啊,死得很早,长不大了。”Nora说,“她就跟着了魔了一样,幻想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一直整,但我想那个孩子的确很漂亮,因为整了容后Eve、也就是乐清,的确很受欢迎。”
“然后呢,你们怎么分开的。”
“有一天她来找我借钱。”Nora提起这个就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她说遇到了一个人,是那个小孩以前的姐姐,听说那个姐姐现在很有钱,怀了孕一个人在国外,她想再最后整一次去接近那个姐姐。”
“不是说那个小孩死了?就算整得一模一样,那个人不会怀疑?”
Nora摇头:“听她说那个姐姐似乎对自己妹妹很在意,哪怕是长得像也能占便宜,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
“而且什么?”
Nora抬头,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
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Annie勾唇:“如果没问出我想知道的事,就算你嘴巴再严,我也有办法撬开,还是说你想吃点苦头?”
闻言Nora一脸难色,实在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了乐清的话真的过来赴约了!
“她的脸恢复以后找过去时,那个女人偷偷生下了孩子,还受了很重的伤。”Nora闭着眼一口作气把剩下的话说完,“她故意把那个女人救了,但是没有立刻送那人去医院,而是等到那人要咽气的时候承诺会照顾两个孩子,所以得到了一大笔钱,但那个女人是被追杀的,带着孩子的Eve不敢在英国继续待下去。”
“她跟我说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一定是有钱人,所以想要带孩子回国,等她找到两个孩子的父亲,还能再得到一笔钱,因为这个,她甚至还改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剩下的事您也知道了。”
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坐在隔壁包厢的乐清整个人如同当头棒喝。
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还是Annie察觉了其中的漏洞,问:“那个小孩,的确是那个女人的亲妹妹?”
“当然不是。”Nora赶紧摇头,“Eve跟她们都是在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听Eve说当初因为小孩长得好看,很多人都想领养她,但有些孩子为了让自己被领养所以总是欺负她打她,后来那个小孩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姐姐,从那以后那个姐姐就会保护那个小孩,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了。”
“但是后来那个姐姐被领养走了,那个小孩也死了,孤儿院的孩子也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Annie:“那个小孩,就叫乐清?”
“是的。”Nora战战兢兢,“所以Eve也把自己的中文名改成了乐清。”
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Nora真的很慌:“我只知道这些了,这几年我跟她也没有再见过,她回国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事。”
“但你知道以前的事。”Annie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站在门外的保镖们鱼贯而入,将人团团围住。
Nora吓得痛哭:“我什么都没做,跟我没有关系啊!”
“你紧张什么?我是在帮你。”Annie笑了笑,“以后有的是人会来找你,那些人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也会给你安排工作,不用谢。”
哭得头脑发昏的Nora被人架出去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乐清到底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等Annie再次推门回到原来的包间时,却没再原来的位置摸到乐清。
她皱眉:“乐清。”
许久后,沙哑轻微的声音才从旁边传来,Annie摸过去,发现乐清缩在小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自己,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乐清嗓子发疼,她怔怔地说:“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Annie安抚似的摸着她的脸,笑道,“你的脸我摸过,怎么会是整的。”
不仅是她,哪怕切尔斯也不会看上一个整容了那么多次的模特。
感受到脸上的凉意,乐清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Annie的手:“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那你觉得我奇怪吗?”Annie反问,“那个大师说我有一个债主这件事,是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信,后来我就信了,你会觉得一个见了几次面的人这么对你奇怪吗?”
乐清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不会。”
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相信Annie了。
“所以我不会觉得你奇怪。”Annie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抚,“但你会怎么想呢?”
乐清没有怎么想。
她不会把原主所做的事情强行加在自己头上,更不会因为那些事自责,毕竟她不是原主,只是偶然穿越过来,借用了不知所终的原主的身份。
可是这些天跟孩子相处的点滴是真的,遇到的那些朋友也是真的,就连二叔和爷爷的关心也是真的。
就连昨晚关系变质的江随之,以前的相处也是真的。
她舍不得这些人。
但她赌不了,她对这些人没有对Annie的特殊感情,更不敢赌他们会不会跟Annie一样相信自己。
更何况……现在她连唯一一个能待在孩子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
哪怕是假身份,她也不是孩子们真正的小姨。
想什么来什么,乐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孩子们打来的视频电话。
到了跟孩子们约定的视频时间了。
乐清指尖放在挂断的按键上,迟疑了很久,直到视频第二次打了进来。
一会儿孩子们就该睡觉了,她就成了食言的小姨。
乐清整理好表情和情绪,滑动接通。
孩子们清脆的声音顿时就响了起来,伴随着两个人挤在一起的大脸:“小姨~小姨晚上好!”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乐清问。
“吃啦!”崽崽们争先恐后地要给她表现自己在幼儿园学习的舞蹈,还有老师盖在手背上的小红花,“哥哥没有安安多!哥哥睡午觉不乖!”
“谁说我不乖,我只是在做算术!”
“做什么算术?”
“算小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把小姨的视频都发完了。”
“周末。”安安拍拍哥哥的肩膀,老成地安慰,“小姨说到了周末就回来了!安安存了很多老师给的糖,分给小姨吃。”
两人叽叽喳喳开始比谁的糖更多,乐清唇角不自觉就弯了弯,开始庆幸这包厢里灯光比较黑暗,没让孩子们看到自己的表情。
但崽崽们明显一个比一个机灵。
“小姨不开心吗?”安安探着脑袋问。
乐清下意识往后移了一些,回避了她澄澈的目光:“没有。”
妹宝觉得不太对劲,她就是看到小姨眼里的不高兴了!
她决定讲一点高兴的事让小姨开心,于是压低声音:“小姨,我跟你讲一个小秘密噢。”
乐清打起精神:“什么?”
“我们家来了新的爷爷。”
“什么新的爷爷?”
“就是……”小乐安不太能理清那么多爷爷的关系,只好按照儿歌里的说,“爸爸的爸爸是爷爷,那个爷爷。”
乐清立刻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爷爷去我们家了?”
“是呀,他买了好多玩具和零食,比太爷爷还要多。”
哥哥在旁边搭腔:“但是爷爷被太爷爷揪耳朵丢出去了,为什么?”
因为太爷爷一家人都觉得是你爷爷对不起你妈妈。
乐清心里忽然变得不安起来:“那爷爷说什么了?”
两个崽崽齐刷刷摇头,爷爷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被太爷爷丢了。
还是能看到别人心事的安安知道的要多一些,她眨巴着大眼睛说:“爷爷悄悄拿了小姨的头发,要给医生,可小心了,小姨的头发生病了吗?”
头发……
乐清呼吸一滞。
王姐来催崽崽们去睡觉,如果不催她们一定会赖到抱着手机睡着。
乐清便打算把视频挂掉。
“小姨~”两个一直吵吵闹闹的崽崽在这一瞬间就变得蔫了吧唧的,尤其是安安,她觉得自己说完这个惊喜后,小姨更不开心了。
眼睛里全是不安和紧张,小姨真的生病了吗?安安很担心:“小姨快点回来,安安会带你去看医生的。”
闻言乐清手忍不住发抖,喉咙也发涩,这次却给不了确切的答复,只能哑声说:“晚安。”
“晚安小姨~”
挂掉视频,乐清脱了力一般陷在沙发里。
一直没说话的Annie这才转头,蹙眉:“她们的爷爷要去验你的DNA?”
“不出意外,是的。”
“验了又能怎么样,你给他们带了这么久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
“但我不是那个乐清。”乐清定定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你。”
Annie一愣。
过了几秒,她问:“你想怎么办?我都帮你。”
“我可能……”乐清低下头,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发红。
她艰难地说,“不能继续待在那个家里了。”
【作者有话说】
江哥:???!!!
第63章
◎小姨再见◎
乐清不能怎么办,也无法怎么办,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等待着持刀人下刀。
但唯一的清晰的念头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应该马上回国。”她说。
“现在?”Annie皱眉,“你不是说不能回去吗?”
“嗯。”乐清站起身,轻声道,“哪怕不能继续待在那里,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我答应过孩子们要回去。”
哪怕以后江家人查到她的头上,她也不能任由那些罪名安在自己头上,她背负不起。
Annie也站在她身边:“我陪你回去。”
“不。”乐清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你在这儿还能帮我一个小忙。”
这次回去是一定要跟江随之的父亲见面的,可自己跟江随之的关系才弄得这么复杂和尴尬,乐清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但她知道在自己解决完之前一定不能让江随之知道。
江随之还要在国外开会几天,所以她要在这之前处理完。
做好打算后乐清直接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回了国内。
还蒙在鼓里的江和昌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儿子在国外捅了多大的篓子,此时此刻父子两各干各的,一个还在处心积虑追人,一个在想方设法找到过去的真相。
亲子鉴定很快就出来了,在打开报告之前江和昌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哪怕是这样,在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他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这个乐清不是当年的乐清,更不是孩子们的母亲。
那她……究竟是谁?
孤儿院唯一存在的那个叫乐清的孩子明明已经死了。
一把年纪的江和昌此时此刻还要动脑子,却偏偏理不通任何关键节点,斟酌许久后他决定给小儿子说一下这个情况,至少可以多一个人商量。
但手机刚拿出来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是他偷偷从老爷子手机上存下来的,备注了名字,乐清主动打来的电话。
江和昌犹豫了一下,接通。
“请问是江先生吗?”那头的女声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清明,此时此刻更让江和昌确定当年自己见的人不是她了。
“我是。”
“我是乐清。”那头的人说,“我刚下飞机,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聊一聊吗?”
这一次江和昌出门前终于体会到了老爷子自己偷偷出去的感觉。
他才一下楼,老爷子的锋利的视线就射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你去哪?”
自从上次去见两个孩子被老爷子扔出来以后江和昌每天都被盯着。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孩子还不懂什么,但在你还没跟乖女说清楚之前,都不能去见孩子,这是原则。
狗屁原则,这老东西还不知道孩子妈到底是谁呢。
江和昌觉得自己成了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是最敏感睿智的,现在被孤立的人应该是其他人了。
所以他决定先保留一下节目,等到时候就拿着真相来暴打每一个人的脸,让他们忏悔当初对自己的孤立行为。
“去见一个朋友。”江和昌整理衣领,十分淡定。
老爷子犀利发问:“什么朋友,几岁?”
“反正不是三岁。”
“你最好是。”不过江老爷子看他今天穿得还挺正式,而且没有神神秘秘拿着一堆礼物,也没有太过怀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如果还没回来我就去曾孙那里蹲你。”
江和昌:“……”
他趾高气昂的走出了家门。
上车后重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在家里也要跟在公司明争暗斗一样。
果然,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斗争。
三岁的也不例外。
这一次他跟乐清约的也是四年前那家私房菜,只不过如今江言已经不在,这里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江和昌提前到,并且将自己最近查到的资料都一一整理放在了桌面上,方便一会儿好说话。
大概十来分钟,包厢门被人打开。
他抬头看到来人时目光露出轻微的讶异。
图片上看到的始终有一定的差距,亲眼看到真人才能深刻的体会到为什么老爷子整天将这个人“乖女乖女”挂在嘴边。
跟以前“乐清”的张扬不同,此时的乐清五官都很精致柔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静水流深的美感,看起来低调又温敛。
她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站在桌前轻轻点了下头,不卑不亢:“江先生。”
这么一对比,江和昌顿时就觉得当初第一次见“乐清”时自己的确是有点高高在上了,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坐吧。”
乐清将自己的包放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因为她第一眼就看到桌面上摆着的厚厚一叠纸张。
想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也知道这次见面的目的。
她喝了口水润润因为一直紧张而干涩的喉咙,这才轻声开口:“我听孩子们说您前几天去了家里。”
江和昌莫名有点心虚:“我只是去看看他们,但没有待很久。”
对方的态度在乐清的意料之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偏激和生气。
“我知道。”乐清放下杯子,温声说,“听说您拿了我的头发,想必现在结果已经下来了是吗?”
她的视线落在那一堆纸上。
话直接聊到这里,江和昌也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将所有的资料都推过去:“有些事问本人会比较直接,关于你的身份,我想我们应该有知情权,你叫乐清?”
“没错。”
江和昌微微一笑:“当年江言的对象,也叫乐清。”
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打拼过来的,哪怕已经退隐此时此刻身上还是有岁月沉淀的上位者气势,一举一动都带着审视和探究的味道。
乐清有种做错了事被领导抓住证据拷问的感觉,她硬着头皮将那些资料拿过来。
不过这上面却没有太多关于原主的“荒唐”事迹,更多的是他口中的那个……
乐清反应过来,错愕抬头:“您说什么?”
孩子母亲也叫乐清?!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和昌说,“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默认是你孩子的母亲,直到我在我父亲那里看到了你的杂志,你跟我见过的那个乐清长得不一样,年龄不同,性格也天差地别,所以这是为什么?孩子母亲现在在哪里,孩子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又一个重磅炸弹落在头顶,乐清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亲妈跟自己会同名同姓。
如果不是亲子鉴定和Nora说的那些事儿摆在这里,她都要怀疑原主会不会就是孩子亲妈了。
但她的震惊已经被江和昌看在眼里,沉声发问:“看你的反应,你不知道这件事?”
“抱歉。”乐清实话实说,“我的确第一次知道,事实上我跟孩子的母亲并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想她的情况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何止是不熟,是根本就没见过。
见对方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乐清顿时觉得自己赌对了。
江和昌对孩子母亲有亏欠,而在查到自己身份后想必已经对孩子母亲下场有了猜测。
“孩子是我从一个人手里抢过来的。”乐清将自己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有人整容成了我的样子借用我的名义在孩子母亲临死前骗了一笔钱,并且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后来我在英国遇到有人把我认错,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所以找到那个人把孩子们要了过来。”乐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卡放在桌面上,“但很抱歉,那个人跑了我纸至今都没找到,当时我并不知道孩子亲生父亲是谁,所以只能一直养着孩子,直到江随之出现。”
江和昌没明白她这个动作,但更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你是当年孤儿院死掉的那个孩子?”
乐清将剩下的那些资料翻完,在看到最后一张孤儿院当初那个叫乐清的孩子照片时,瞳孔微微瞪大。
很多年前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拍过照,照片会被院长拿去给每一个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看,所以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而这张照片就跟过去的自己一模一样,难怪原主会那么精准地整容成自己的样子。
当初被收养进孤儿院的时候乐清已经五岁,她并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以前只觉得是年纪小都忘了。
可现在她却明明白白看到资料上写的小女孩,死亡时间是五岁。
她从来不会认为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这一刻乐清才明白自己之前怀有的那些侥幸和得过且过有多荒唐。
原本以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结果,可她现在连自己的来历和未来都拿不准答案。
她的未来,一团乱麻。
“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乐清压下心里的震颤,再次喝了一口水,“但我一直叫乐清,从没有变过。”
她抬眸,轻声问:“江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想知道的问题已经知道了,现在江和昌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就是找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那孩子……”
乐清又推了一下桌面上的卡:“还有一件事很抱歉,我接到孩子们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把孩子母亲给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我之前听江随之说那笔钱是您给孩子母亲的。”
江和昌:“……”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卡里有些钱,虽然比不上当初您给的那一笔,不过也是我带孩子们以后一点点给他们攒下来的。”乐清说,“也包括他们自己在网络视频上挣的一部分,一分都没有动过。”
“其实在您去家里之前我存着一些自私的想法,想着既然你们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不对,那我可以继续养着两个孩子,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们。”
她抿了抿唇:“不过我听江随之说过很多关于孩子亲生父母的事,也见过您一家人对孩子的喜欢,所以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自私,你们才是孩子们真正的家人,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江和昌愣了:“你要怎么解决?”
“当然是让孩子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身边,本身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接到他们的。”乐清努力让自己体面地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跟孩子们见一面,虽然他们年纪小,但他们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江和昌狠狠的心动了。
让儿子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他心里的确放心不下。
如今事情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乐清只是一个遭受了无妄之灾还平白替人养了几年孩子的怨种,她如今也才24岁,还有自己的事业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不应该被两个陌生的孩子拖累。
听说之前为了养孩子还把自己的名牌包和首饰都卖了。
而且她跟孩子的亲生父母还一点关系都没有。
已经被小儿子教育过很多次的江和昌十分动容,并且觉得自己也该真正的改变一下心里的想法,他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懂事。
于是他把那几张卡推了回去:“这钱再怎么说都不该你来赔,你自己留着。”
不知道为什么,江和昌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得不太对,明明他来之前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这次不应该背锅了,就算是要把孩子接回来,那也应该让江随之来做!
于是他顺水推舟:“调查你这件事是我作为一个爷爷对孩子的责任,但现在江家我说的话不算,一切大小事宜都是江随之来决定,这张卡你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回到江家,你可以跟他沟通商量,我记得你们两个关系应该不错。”
原来是不错的,但您儿子前两天在伦敦给我表白了。
乐清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要是再跟江随之见面,一定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牵扯不清。
对了,江随之送的手链也要还回去。
但是她听江先生的意思,的确是要把孩子接回去。
也是,的确是这个结果。
“江先生。”乐清委婉地解释,“我跟江随之最近闹了一些不太愉快,可能不太适合见面,而且我是临时推迟工作回来的,还要再回去。”
江和昌并不知道自己儿子整天两地来回跑,他以为乐清出国后就跟江随之没有联系了,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他是不是对你没礼貌了?”
礼貌倒是挺礼貌的,但最终目的可能不太礼貌。
乐清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我会想办法跟他解释清楚。”
“乐……孩子。”
跟儿子一点日常沟通都没有的江和昌先入为主,深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怪脾气,亲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乐清一个小姑娘,平时一定是让她吃了不少亏。
这么一想他就更自责了。
为了孩子的事两个国家来回跑,还要费心费力去周旋江随之那个脾气不好的臭流氓,真是苦了她了。
江和昌尽力让自己语气变得随和一点,但终究是还不太熟练:“两个孩子我见过了,你费了不少心思养育他们,我很谢谢你这么对待江言和乐清的孩子,该补偿的我都会补偿,这样,我先把他们接回家里,你放心回去工作。”
乐清眨了眨眼。
心道这位江先生说话也很委婉,还知道给自己台阶下。
跟爷爷和江随之嘴里那个古板自私的老头不一样啊。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没有那么失态:“应该的。”
隔了几秒又拿着桌上的那些资料站了起来,轻声说:“我定了晚上的机票,时间有点赶,那我就先回家跟孩子们说一声。”
“这么着急?”
不是刚下飞机?
“嗯。”乐清扯了扯唇,“时间比较紧。”
见对方真的着急要走,江和昌赶紧拿着剩下的卡追出去,塞在她手里:“卡收好,说给你就是给你的。”
乐清捏住卡。
这张卡已经不是还钱那么简单,这是她作为一个“小姨”给两个孩子留下的成长基金。
既然江先生不要,那就跟礼物一起给江随之好了。
乐清走后江和昌也走了,而且表情十分美妙,他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回去让家里保姆收拾收拾,腾出两个儿童房来,还要再采购很多东西,最好再请几个专业的育儿保姆过来,哪怕孩子只接回来几天,那以后也有要回来看爷爷的时候。
而且他觉得自己现在养孩子一定比江随之养得好。
可他们离开后浑然不知这一幕已经被店里的员工拍了下来,发到了远在英国的林生西手上。
自从上次林生西开始调查孩子下落的时候就跟这家店的老板通过气了,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通知。
这家店老板不知道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在看到江和昌后立刻就想起来当年发生的事情。
于是手忙脚乱给林生西发消息:“林少,江家的老先生江和昌又来我们店里了,我还看到他把卡塞到了乐清小姐手里,乐清小姐离开时表情不太好看。”
而此时此刻林生西睡得正熟。
自从来到英国工作他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尤其是江随之这几天过来像是疯了一样拉进度,搞得他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这一觉睡醒天就塌了。
这边乐清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幼儿园,孩子们马上就要放学了,她跟王姐交代过,今天她来接孩子。
两个小宝贝手牵着手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姨!
小姨实在是太好看啦,比周围的人都要漂亮!
都顾不上老师还在旁边,两个崽崽争先恐后往门外跑去:“小姨!我们在这儿!”
乐清视线一直都在他们身上,听到声音后抬手挥了挥,提醒他们不要乱跑,听老师话。
最初的激动过去后,两个崽崽压着激动跟在老师身边排队。
一直轮到她们走出校门,两个崽才一左一右地抱住小姨的手蹭来蹭去。
“小姨,安安好想你!”
“哥哥也想。”
“小姨来陪我们过周末吗?我们打电话给太爷爷呀!”
“不急。”乐清替他们把书包拿下来放在车上,又替他们系好安全椅,“今天只有我和你们,好吗?”
“好!”
两个崽回到家里就跑回房间拿出来自己存着的糖果罐,他们平常不缺糖果吃,但这是老师奖励的,要留给小姨先吃。
乐清跟王姐约定了时间,让她晚上七点再过来,所以整个家里只有她和两个孩子。
她跟以前一样在厨房做饭,两个崽崽就搬来小板凳坐在厨房两边,在小桌子上分糖果。
“这次小姨吃这里,老师说我好好学习,还会给我的。”小乐嘉把糖果都推到桌子旁边,还有一小堆小饼干,“这个饼干也很好吃,小姨多吃。”
乐清做菜的间隙回头,两个崽还是不需要回应就能自说自话很久。
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她不太敢直视两个孩子,因为担心自己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来,而是温声问:“你们喜欢那天来的爷爷吗?”
新爷爷?
“喜欢呀。”妹宝高兴地回答,“有很多玩具,而且爷爷跟我们一样,会被揪耳朵。”
“太爷爷和二爷爷,小叔,你们也很喜欢对不对?”
“嗯嗯嗯!”
乐清垂下眼:“还记得当初小姨跟你说过,如果有其他亲人对你们好,你们要怎么做呢?”
“一起睡!”小乐嘉举手回答,“太爷爷来,睡新床!”
“太爷爷家里有很大的房子。”乐清缓缓道,“那样他就不用跟二爷爷一起睡,也不会揪爷爷耳朵了,你们想去他家里一起睡吗?”
对于崽崽来说,小姨说过爷爷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所以想都不想就点头:“去呀!”
“但是安安还是想跟小姨睡。”妹宝说。
乐清将菜盛出来,笑了笑:“吃饭了。”
好久没吃到小姨做的饭,两个崽崽狼吞虎咽,嘴巴周围糊得到处都是,乐清目不转睛地盯着。
直到妹妹发现了不对劲:“小姨怎么不吃饭?”
“吃。”乐清喝了一口汤,随后轻声说,“宝宝,爷爷晚点会来接你们跟他回家。”
安安不解:“那小姨呢?”
“小姨还要去工作。”
安安努力将桌上最大的肉夹在小姨的碗里,十分心疼:“小姨辛苦了。”
工作真是一件最讨厌的事情。
“不可以现在这样吗?”小乐嘉还是觉得哪里看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爷爷家?”
“因为爷爷也是家人,他的家也是你们的家。”
安安悠哉悠哉补充:“那也是小姨的家。”
乐清垂眼笑了一下。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跟孩子们说明真相,就像当初瞒着他们孩子父亲的真相一样。
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学会去处理那么复杂的关系,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理解那些道理。
他们只在意自己亲近的人,只知道依赖。
让乐清比较安心的是,他们对于亲人的理解很简单,觉得只要是亲人就是一家人,所以并没有对去江家那么排斥。
这样也好。
她真的很不擅长道别。
吃完饭她将碗筷收拾好,恰好到了王姐过来的时间。
看着跟孩子爷爷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两个孩子还兴致勃勃地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玩具和小衣服,期待去到爷爷家里。
“小姨!”收拾到一半,安安跑到乐清身边,“小姨的衣服我们也拿走,小姨回来就去爷爷家里!”
乐清哪里有什么衣服。
不对,唯一一件,就是那件“礼物”,因为没有办法带去英国,所以洗干净后就被她放在房间里了。
此时孩子们已经抱着了,还有以前放在房间里的话本。
小乐嘉说:“带着去,给小姨讲故事。”
乐清看着那件衣服,喉咙实在是痛得厉害,好半天才说:“衣服,小姨要穿,这个你们不能带走。”
安安震惊地问:“工作穿吗?”
小姨不是不喜欢吗?
“嗯。”乐清走过去将衣服收好,连带以前那些礼物都一起收拾好,“这些小姨都要带着。”
可王姐却看出来了不对劲:“乐清小姐……”
“我马上要去赶飞机。”乐清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吧,这里……以后不用回来。”
房子她会想办法过户给江随之。
王姐张了张嘴,这件事江总知道吗!
不对,不可能知道。
看时间差不多了,乐清也没再继续逗留。
她收好所有的东西,俯身抱了抱两个还在商量收拾东西的崽崽:“乐嘉,乐安。”
宝宝们似有所感,疑惑回头。
却被小姨蒙住了眼睛。
只听到小姨在耳边说:“再见。”
“小姨再见~”
两个崽崽不吵不闹,因为知道小姨辛苦,还主动抱住小姨:“我们会乖乖听爷爷话,等你回来的。”
乐清没能给他们确切的回答,而是轻声说:“小姨会努力准备好的。”
努力找到事情的真相,再没有任何顾虑的来到他们身边。
很快就放下手,抱着所有的东西匆匆离开。
而王姐震惊地站在原地。
等会儿,发生什么了?
她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给江总打电话,可直到响了第二遍那边的人才接起来。
“江总!”王姐顾不得许多,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压低声音,“您是不是跟乐清小姐吵架了?她收拾自己所有的东西走了。”
虽然乐清就没有多少东西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睡了一觉,中途被吵醒的江随之:“?”
他彻底清醒坐起身:“她不是在伦敦?”
“回来了。”王姐说,“而且说要把孩子送到您家老宅去,一会儿江老先生要来接孩子!”
“???”
江随之怎么想都不理解自己到底有哪里能得罪到乐清让她连夜回国,除非是……他说的那句不提江言。
艹。
他挂了电话,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赶紧打开手机订回国的机票。
又临时打电话给林生西,打到第三遍对方才接起来。
“会议推迟。”江随之想也不想就说。
“噢……哦?”林生西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坐起来,“哥你怎么了?”
“有事回国。”
“哦。”林生西看了眼时间,却在这时看到了国内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眼神顿时清澈不少,“哥,是你爸出事了吗?”
江随之:“我爸?”
“我收到消息说,江叔叔在私房菜馆跟乐清闹得很不愉快,还给了她一张卡。”林生西彻底醒了,“这是在闹什么?”
“……”
江随之咬牙切齿:“给她卡?”
又是江和昌!
【作者有话说】
爸爸:怎么说,就挺冤枉的。
(不虐,虐不了一点儿,虐也是男主虐)
第64章
◎你听过江言这个名字吗(二更)◎
听到电话那头江随之的呼吸忽然发沉,林生西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毕竟嫂子上一次就是这么被他爹给气走的。
但不应该啊,江言哥已经死了,孩子也生了。
现在再拿卡给人还有什么目的,总不能是因为他随哥吧。
林生西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想起这两天他随哥时不时就往伦敦跑的欣慰,战战兢兢地问:“哥,出、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只有嘟嘟嘟的电话忙音。
“……”
挂断电话后的江随之手指微微颤抖,再拨打乐清的电话时却是关机装填,此时由于心理起伏而导致的生理反应根本由不得他控制,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此时此刻思绪也变得一团乱麻。
原本想要一直握在手里捆在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要离开,在他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剖开后消失不见。
可他分明还没有捆。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她哪怕日夜兼程都要赶回国内,要再一次跟江和昌见面。
为什么?
心底想要占有的人在毫无预料的时候从眼底溜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往坏处想,甚至……想不顾一切把她绑回来,绑在身边,让他随时随地都能看着,想碰就碰。
此时此刻的江随之哪里还记得清心理医生说的要克制的话,满心满意都是要把乐清抓回来彻底问清楚。
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冒犯了她!
明明,明明他都放弃了自己,他已经尽可能的变得像江言那样别扭。
这还不够吗?
江随之呼吸粗重,眼睛也渐渐发红,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虫蚁啃咬一样又麻又痛,痛到他脸色发白额头发汗。
手心再一次被他掐得深入皮肉,血滴在地毯上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机票的事。
勉强找回一点理智的他打开药盒,吃下两颗药后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江和昌还是江和昌。
但他不是江言。
哪怕乐清这次走到天涯海角去他都要把人抓回来。
江随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回国飞机的,为了让自己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一点,他到机场前吃了不少抑制药物,但是药都有副作用,吃了太多药以后他整个人都脑子都很混沌。
加上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没休息好,所以上了飞机以后整个人都在梦魇里。
梦到他母亲死的那天,社区帮忙把母亲送去火化,他自己抱着母亲骨灰盒回到冰冷的家里,学着母亲的样子给自己做饭,但最后却因为没有熟透,胃疼到晕死过去直到第二天能来家里的亲戚发现,在跟那些亲戚争夺房子的时候母亲的骨灰盒被打翻在地,像年幼的他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梦到他为了吃饱饭主动帮楼下的爷爷奶奶捡废品去卖,却跟街边的乞丐因为抢同一个瓶子大打出手,最后被那些乞丐丢到垃圾桶里,那里面臭气熏天到处都是苍蝇,他几乎昏死过去,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爬出来,鼻青脸肿回到家自己学着清理伤口,但却因为这样发了很多天高烧。
他想要母亲再像以前一样抱住自己,可又极度厌恶自己身上的味道。
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变得奇怪,极度渴望被人安慰拥抱,却又极度厌恶别人的触碰。
但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为了得到房子,那些亲戚说着要轮流照顾他,却常常不见人影,他学着自己去菜场捡烂菜回家煮饭就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直到街坊邻居忽然变得和善,那些亲戚也一夜之间消失没有再来烦他,他开始吃百家饭,开始学习开始长大。
一直以来那个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学会了忍耐。
觉得自己会这么一辈子过下去,守着母亲的小房子。
直到江言出现。
他要的真的不多,不要钱不要权,哪怕江言每天回来吃一顿饭,也好。
可他没想到这种日子也在后来的某一天戛然而止。
他没等到江言回来吃饭。
再也等不到了。
做给江言和嫂子,还有侄子的那顿饭,也逐渐凉掉,直到被倒在垃圾桶里。
画面再转,是乐清站在他面前,字字清晰地说。
“江随之,我走了。”
江随之猛然睁开眼,心脏剧烈跳动。
不知是不是才做了噩梦,他的手心好像比以往还要敏感还要痛。
但这次他出门急,没有处理过伤口,此时此刻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血已经凝固,摊开掌心更加触目惊心。
可江随之视线都未动半分。
下了飞机才打开手机,他就被里面跳出来的很多消息迷了眼睛,可最顶上的那几条却是乐清发来的。
江随之脚步倏忽停下,点进去。
乐清:“江随之,我们赌约的要求我想到了。”
乐清:“我希望你以后对乐嘉和乐安,能像对自己亲生孩子那样好。”
乐清:“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说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对待孩子还是你们,我都问心无愧,我也认真想过,虽然我很喜欢乐嘉和乐安,但我的私事太多太复杂,在我自己没有理清楚没有解决之前并不能很好的照顾他们,你的家人我都见过了,也相信你们可以将他们养好。”
乐清:“之前跟你提过,我给他们准备了一张卡,里面的钱是作为孩子们的成长基金,虽然你们用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那张卡和给你的东西我一起放在了你们公司大楼前台,等你回来就能拿到。”
乐清:“短时间内在孩子们能接受现实之前,我会注意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我希望在以后,我还能有机会来看他们。”
最后一条隔了很长时间,应该是她想了很久才发出来的。
乐清:“对于你的感情,我还是感到很抱歉,我们并不合适,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良人。”
每一句话都能想象出来她当时打下这些字的情绪,就像初见那样平静又温和。
她永远都这样,处理任何一件事都那么有条有理,有自己的思维。
冷静到让人生气。
什么叫做私事太多太复杂。
他就来得及送了一次早餐,这有什么复杂的!
江随之气得浑身发抖,可再把电话打过去,对方还是关机状态,合着是给他发了消息以后又关机了?
不对。
还是说她把自己拉黑了?!
江随之匆匆来到公司大楼。
前台被老板这风尘仆仆双目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拿出乐清小姐留在前台的东西。
江随之还以为给他的是什么,结果是当初他送出的那条手链,甚至连包装盒都那么完整,就仿佛她收到以后就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一刻江随之整个人都像是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他甚至不知道当初乐清说把他当做朋友收下礼物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观自己,从收到手表的那一天到现在,无论是换那一套衣服,那块表都一直戴在手上。
只有他在意,只有他如实珍宝。
只有他在得不到礼物的时候抓心挠肝自我安慰。
多天连轴转没休息,加上吃了太多药的脑袋在这一刻变得钝痛无比。
前台生怕老板一个不注意就嗝屁在这里了,慌忙问:“江总您没事吧?要不要我给您叫救护车?”
“她什么时候走的?”江随之闭着眼问。
“这是昨天晚上拿过来的。”前台小心翼翼道。
江随之皱眉:“晚上?”
“是的。”前台解释,“正好是我们下班的时候。”
“知道她去哪了吗?”
前台摇摇头。
另一个前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乐清小姐是打车走的,我正好在外面等车,她要去机场。”
江随之转头,目光紧紧地盯住另一个前台:“哪个机场?去哪?”
那个前台也是因为之前看到乐清小姐跟江总一起出现,所以对她很好奇,在看到乐清小姐打车的时候趁机打了几句话,还好对方态度很好很好说话,所以聊了一点。
见江总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前台结结巴巴:“她说、说要回伦敦。”
江随之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真的是要被自己给气死了。
总是晚了这么一步,就晚了一步!
他一把抓住那张卡和装着手链的盒子转身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下前台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板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跟乐清小姐吵架了,上演你逃我追呢?
“这情节我熟。”最开始提供信息的那个前台说,“带球跑文学都这么写,偷偷把孩子送到父亲手里,妈妈就跑了,而霸总就会追上去把妈妈按在墙上,双目赤红:‘女人,你还要我怎么样,命都给你了’。”
几个小姐姐深以为然。
“不对。”另一个说,“但咱们集团这个是大江总的孩子啊,不是小江总的。”
“那情况就复杂起来了,可能还有点伦理道德在里面。”
大家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豪门真乱。
江随之再一次赶到机场,飞快给远在英国的林生西打了电话,心里一直很忐忑的林生西上班都没什么心思了,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喂?哥。”
“查一下乐清最近回英国的航班,看她到哪里了。”
“她还不见了吗哥?”林生西一拍脑袋,“那你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江随之凉声道:“我不是请你来做行为翻译的,立刻查,查到了告诉我她在哪,我现在回来。”
陈秘书那边的权力有限,还是林生西办法要多一点。
“我知道了,我马上查!”
电话才断掉,江随之就接到了江和昌的电话,现在他看到这三个字就气得头疼,想也不想就点了拒接。
另一边的江和昌一头雾水,猜想可能儿子在开会,所以换了种方法发消息过去:“孩子们我送去幼儿园了,晚上再接他们回来,但是他们说今天还没收到你打卡是什么意思?我打不通乐清电话,你要怎么打自己打。”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江随之看到这段话差点给自己气撅过去。
他还理直气壮上了!
可再怎么失控江随之却还是有一丝理智的,当初江和昌拿钱让乐清离开还算情有可原。
现在却是没有任何理由。
所以两人见面一定还说了其他的事情。
江随之觉得不对劲,立刻打了个电话回去,阴恻恻地问:“你跟乐清说什么了?”
“你这什么质问的语气。”原本江和昌还想跟他好好说,但一听自己先被责怪了就忍不住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跟乐清说什么了?”
被反将一军的江随之脑子一懵:“什么?”
“她说把让我把孩子接回来,我说让她去跟你谈,结果她说跟你闹了点不愉快,当晚就让我把孩子接走,她自己也飞回去了。”江和昌也沉下声音,厉声质问,“你做什么混账事情了!”
江随之:“……”
他双眼变得有些空洞。
“那张卡,你给她的卡。”他喃喃问,“是什么?”
“卡?”江和昌想了想,“你说她要给孩子那张?她说是给孩子存的钱,我想这孩子这几年已经够辛苦了就没要她的钱,把卡还给她了,你看看多好的孩子,你查了她那么久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脑子不太好,还有点偏激,所以江和昌担心他因为乐清不是孩子母亲的事对她有什么过激的做法,否则这两人还能闹得怎么不愉快!
江和昌没好气道:“再怎么说乐清也是把照顾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警告你,就算她不是你嫂子,你也不能胡来!”
嫂子两个子直接刺痛江随之的神经,触发关键词,再一次犯病。
乐清居然把这件事都告诉了江和昌。
江随之冷笑:“是嫂子又怎么了。”
江和昌:“?”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江随之越犯病越疯,“她不是谁的附属品,她只能是她,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胡来。”
话虽然有点道理,但是江和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说话都磕绊了一下:“你说的胡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好几秒以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江和昌瞬间勃然大怒:“江随之!你疯了是不是!”
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他还觉得他没有错!
江和昌威胁道:“你要是动乐清一下,我打断你的腿!”
但江哥从来不care他这个爸,既然确定了乐清的离开跟他爹没有关系,那他大概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也不管江和昌在另一边怎么生气,他直接就关机上了飞机。
可是直到他下了飞机,一向以消息渠道著称的林生西还是没能找到乐清的踪迹。
“哥,我查过了,她的确在伦敦下的飞机,但之后就查不到任何踪迹了,酒店那边没有任何登记信息,除了机票也没有其他的交通信息,我跟她合作的那个摄影师联系了一下,人家早就拍完回国了,所以她最近也没有合作的工作。”
江随之黑眸沉沉。
既然没有工作,那她还回来做什么?
还是说要像以前一样,出国后任何人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人的外力帮助,怎么能在这里悄无踪迹。
江随之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没道理就几条消息把他打发了。
等下,外力?
想到那天跟乐清走在一起,身边围了不少保镖的女人,江随之眉心死死拧着。
“Annie。”他回忆这个人的名字,却不记得姓氏,“查一下这个人,跟领养兰旭的Lvy关系匪浅。”
“Annie?”这个林生西倒是不用查了,因为来到这里以后他就跟这个家族的不少人接触过,能跟Lvy走得近的也只有这种身份,所以道,“哥你说的是那个华裔富豪吗?眼睛看不见的那个。”
“你知道?”江随之问。
“当然知道,这个家族很有名的,而且她们家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从小被千宠万宠长大,唯一的遗憾就是先天性眼盲,如果你说的是这个人的话,那我们可能就难得查了,以她家的势力要是藏一个人简简单单。”
此时此刻江随之才知道自己当初想要给乐清一个空间而选择不调查她身边的人有多愚蠢。
乐清似乎很在意这个Annie。
江随之攥紧了拳头:“把她家的相关资料和人员联系方式给我。”
而另一边,乐清已经来到了伦敦周边的小镇艾登索,她的拍摄任务的确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答应过切尔斯的拍摄了。
因为一下飞机就跟Annie过来了,所以切尔斯这会儿还没到,也是她特意约晚了两天时间,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合适工作。
两人坐在小镇的大巴上,周围安安静静,Annie坐在乐清身边已经很久都没听到她说话了,便轻轻拍了一下前面的座椅发出声响。
果然,乐清很快就回神给出了反馈:“嗯?”
“既然舍不得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交给别人?”Annie一针见血地问。
乐清怔了怔,许久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带孩子。”
“为什么?”
“我现在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很迷茫。”乐清低声说,“江随之父亲手里拿到的资料,让我又一次怀疑自己跟这里的联系。”
“Annie,你相信吗?”她转过头看着童话一般的小镇,再一次觉得虚幻,就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我现在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到哪里。”
出乎预料,Annie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道:“信。”
她双手环抱靠着车椅,目光落在前方没有任何焦点,脸上笑意很淡:“四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想了很多年。”
“什么?”
跟乐清的犹豫不同,Annie显然不在意将以前的自己展现出来,在她看来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当下做的自己满意满足就行,不必在意后果。
她懒声说:“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也看不见,所以总是待在家里,每个人都觉得我是温室里的豌豆公主,觉得我会很敏感难过,但事实上对于那些年的记忆我并不是很清晰,甚至觉得那些年就像是蒙着一层雾,只有片面的感觉而已,而我真正活过来是四年前。”
乐清愣愣:“是Lvy说你病好了的时候吗?”
“是啊。”Annie耸耸肩,“四年前开始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嗯?”
Annie转过头,浅瞳里似乎带了几分隐隐的光:“我从来没见过色彩和画面,但遇到你之后我的脑海里居然开始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甚至画面里的我说的还是中文,我看到我和一个孩子爬上山顶去看别人放风筝,那个孩子说以后她长大了要给我买很多风筝和飞机宇宙飞船,让我能飞得更高。”
乐清呼吸猛然顿住。
“所以我相信你。”Annie看不见她的异常,继续说,“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的来处莫名,我跟你说过,我正在找答案。”
“风筝……”乐清声音微微颤抖,“是我送你的风筝吗?”
“或许。”
大巴一直往前开着,两人之间安静了很久,乐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注视着眼前的人,眼睛忽然慢慢模糊。
“在酒店见到你的那天,我也想起过一个从没见过的画面,有个姐姐牵着我,告诉我她会一直保护我,要和我成为一家人。”乐清哽咽着,“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却一直觉得那会是你,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所以从那天开始,我一直都很害怕,很惶恐。”
尤其是在看到江随之父亲拿出那份报告,上面孩子的照片跟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乐清一贯清晰的思维就忽然下线了。
最初传到这个世界以为自己是原主的时候,她能够把自己置身事外,只要处理好一切回到正常生活的正轨就好。
可到后来意识到自己是身穿,她心里就一点点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她一边舍不得孩子们,在每一个蛛丝马迹里寻找自己不放下孩子们的理由,所以在得知江随之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时她选择遗忘自己的来历,让自己沉浸在作为孩子们小姨的幻想里,希望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让自己能有所牵挂。
但现实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心理防线击溃。
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究竟是不是孩子们的亲小姨,因为血缘关系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哪怕把孩子放在国内,送到孩子爷爷身边,她也从未想过真的要离开他们,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整理好。
她在意的是,自己究竟是谁。
脑海里的那些画面,还有五岁忽然死亡的小孩,以及乐清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那么多人在意,为什么那么巧Eve就整成了自己的样子。
她在害怕自己以后不会存在,在害怕自己的出现和消失一样,那么突然和猝不及防。
“Annie。”乐清哑声说,“我怀疑,我是那个很多年前死掉的小孩。”
因为死掉,所以在另一个世界孤独长大。
又在某一个时间回到这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乐清。
“那我呢?”Annie笑道,“我难不成是你说的那个要保护你的姐姐?”
话音一落两人都静了。
零零散散的线梳理下来,在空无一人的大巴上,那些混乱的思绪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为什么两人会同时看到那些没有经历过的画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命运的巧合。
现在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得通。
乐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忍不住抓住了旁边的Annie。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死掉的小孩,而Annie是那个被她捡进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姐姐,那五岁的自己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出于某种原因,姐姐用乐清这个名字继续活了下来,直到24岁的姐姐死了穿到另一个身体。
乐清猛然抬头。
她看着眼前这双眼睛,想到了安安那双极其清澈、又时常带着一些不属于她年龄段的深远的眼睛。
“Annie。”乐清字字清晰,“你听过江言这个名字吗?”
第65章
◎你需要多长时间忘了他◎
Annie原本还有些懒散的动作在听到这名字后变得有些紧绷,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甚至脑袋都没能那么快地反应过来。
虽然乐清说的是英文,但江言这两个字却是地地道道的中文发音。
仿佛两记重锤砸在耳膜上,震得她连带神经都微微抽痛。
“江言。”
她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听到乐清名字的那天,忍不住想要去关注想要看到这个人的欲望。
已经有了经验的Annie这次并没有多犹豫,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我一定听过。”
不仅是听过,这个人也一定很重要。
“江言。”但她也发现了有什么逻辑没理清楚,“这个人怎么了?”
试探一时爽,解释的时候却又张不开嘴。
难道要说江言已经死了?
在这瞬间乐清脑袋里又冒出另一个荒唐的可能,如果Annie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能重新活一次,那江言呢?他是不是也……
乐清的心再次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在触碰到真相的边缘徘徊了。
“过几天,我带你一起去看他。”乐清说。
自己在看到Annie的某些时刻就能回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对方也是如此,那如果再继续看一看呢?
这就是乐清没有让Annie跟自己一起回国的原因。
她想要脱离“穿书”这个剧情,让自己真真切切地跟印象里的旧人好好的叙一次旧,让自己那一颗飘着的心一点点落下来。
大巴车缓缓停下,整个小镇都十分宁静,也没有多少游客。
草地也才堪堪冒出青嫩的绿芽,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有生气,风吹过来都是春天的味道。
Annie手里拿着已经被修复好的风筝,这是乐清临走前交给她的,说是回来以后想跟她一起放风筝。
乐清下车后回头,看到Annie正在杵着盲杖往下走。
没有外力帮助、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时,她才会有一种盲人的感觉。
有一就有二,乐清走上前轻轻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将人扶下车:“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Annie很坦然,“先天失明,医生也找不出原因。”
她笑了下:“或许就跟那个大师说的欠债人一样。”
“欠债人”本人虽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了她没有办法不去面对:“什么事情都有源头吧,你的生日跟我会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你也不欠我什么。”
就现在拼凑出来的过往来看。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小女孩,那跟姐姐的感情应该很好才是,互相保护,互相帮扶。
否则姐姐也不会在她死后用她的名字继续活下去。
“我不知道。”Annie紧紧牵着她的手,“但我认为,你的生命会比我的更重要。”
乐清忙阻止她:“呸呸呸,你可不能胡说。”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分什么命不命的,又不是猫。
Annie就笑,笑得眼睛里像是容满了光。
她的眼睛本该是这样,乐清想。
乐清被她感染,连带这段时间一直沉闷的心情都散开了不少,也跟着笑:“笑什么?”
“笑有不少人想做你的姐姐,但只有我是不一样的。”Annie说,“你在Lvy面前跟在我面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个乐清还真没注意过。
“Lvy回国后跟我说,你是一个很聪明很理智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很稳重,没有什么所求。”Annie脚步缓慢走在她身边,感受着对方的手温,往下一牵,还能感受到乐清脉搏轻微的跳动,这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挑眉笑道:“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那样,像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渴望的小孩,遇到事情也会慌乱,自己也会逃避,让我觉得自己在被人依靠。”
乐清很纳闷,现在越来越多人都说她像个小孩了。
但事实上她很小就开始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会成熟,怎么能像个小孩呢?现在她还会照顾两个孩子。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有种被说中了的感觉,每次在Annie面前她确实都会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
“我会注意的。”她说。
“注意什么?”Annie拍了下她的小臂,“我就想要你这样,这样我才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闻言乐清唇角也不由自主勾了起来,注意到前面有个不高的小山,忽然道:“你说想起过你牵着我爬山的画面?”
“嗯。”
“今天我带你爬。”乐清回头,“相信我吗?”
Annie瞬间有些失神,很多画面重合又重合,最后她才轻笑:“只要是你,我就相信。”
乐清听得心里发暖,扣住她的手腕边走边说:“上面一定很适合放风筝,那里也会飞得更高,到时候我拍下来把照片处理过以后给你摸。”
Annie索性跟以前一样将盲杖收起来,姿态悠闲地走在她身后,就像那些糟心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轻松:“好啊。”
在往上走的路上两人步伐很一致。
不高的小山坡,路也不陡,没二十分钟就走到了顶端,熙熙攘攘几个人在周围拍照。
已经照顾孩子有了经验的乐清将Annie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块布铺在地上,又扶着她坐下,从包里掏出水:“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Annie接过水,笑道:“你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习惯了。”乐清自己也喝了一口,“带宝宝出门要准备很多东西。”
Annie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们……是什么样的孩子?”
以前切尔斯曾经也拿过宝宝们的照片给她摸过,只是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叫乐清的人,所以没有过多注意两个孩子。
可经过在车上那么一分析,Annie心中是有一些预感的。
“很乖也很懂事的孩子,长得很漂亮。”提到孩子乐清语气都温和了好几个度,“没有人见到他们会不喜欢吧,我给你看。”
从国内回来后一直在赶路,乐清心里藏着很多事根本没敢去看孩子们的动态。
但现在她心境不太一样了,也明确了以后的方向,所以也没什么好逃避的。
她点开两个孩子的账号,这才惊讶的发现这短短几天内,孩子们不仅发完了她剪辑的那些视频,甚至还多了很多条,都是后面拍的。
应该是江随之给他们找的那个剪辑师剪出来的。
最新一条是他们坐在一个很大的玩具房里,光各种各样的摇摇车都摆了一大排,这次可是真的能去超市收钱摆摊了,他们旁边好几个保姆都在陪着,还有江老爷子和江叔叔。
“你能不能走开?”江老爷子一看到江和昌就没什么好脸色,“板着一张脸会影响孩子们的心情,还跟孩子们抢摇摇车坐。”
“是他们让我玩的,我就坐了一辆。”江和昌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真的很低,上有老下有小,就是没一个看自己顺眼的,气不打一处来,“我不也是也在陪他们玩?”
而且他的心情怎么能好,那个不孝子居然还想打乐清的主意,给人气得都跑了,真是不知轻重。
每次一看到这两个孩子,就觉得对不起乐清那孩子。
造了什么孽,被江随之那样的流氓盯上。
“太爷爷别欺负爷爷。”小乐嘉抱着一个小罐子抬起头,“还有摇摇车,太爷爷也坐。”
江和昌乐了,怼道:“他就不用摇了,一会儿把牙都要掉了。”
“我看你是皮痒了。”江老爷子扛起拐杖就往那边抽。
两个崽崽忙站起来一左一右拉一个,还把刚才一直在手里摆弄的糖果递过去:“老人家也不能打架,这是不对的!太爷爷为什么要一直揪爷爷耳朵?”
“因为你爷爷不听话。”
“爷爷很听话。”安安抱着爷爷保护他不撒手,“爷爷听安安的话。”
江和昌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体会到家人的温暖居然是从孙女这儿来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腰板儿也挺直了,现在已经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了。
“是吗?”江老爷子冷笑,“那你问你爷爷给你们小姨道歉了吗?”
“道歉?”两个崽顿时望向爷爷,“爷爷做错事了吗?”
只有做错事的人才要道歉!
江和昌:“……”
他要怎么道歉,人都对不上号!
但是他对乐清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于是他说:“我跟她说谢谢了。”
“谢谢和对不起不一样的。”小乐安一下子就把爷爷手里的糖果抢了过来。
哥哥也走过去将爷爷从摇摇车上拉下来,小脸严肃:“不道歉是不能玩摇摇车的,太爷爷该揪耳朵。”
“道歉也该是你们小叔道。”江和昌替自己辩驳,“是他做错了事惹你们小姨生气了。”
“!!!”
小叔!
又多了一个小叔,还是大英雄小叔。
完了,崽崽的天又塌了。
与此同时,小乐嘉的脑袋里又再次出现了系统叔叔的声音:“乐嘉。”
“系统叔叔!”
小乐嘉顿时激动起来,他已经在努力攒成就点了,最近看到好多好多小心心,可是一直都没听到系统叔叔的声音。
今天出现了,看来小心心是有用的!
“我在呢在呢。”小乐嘉立刻回答,“怎么啦?可以兑换叔叔了吗?”
系统没想到他还在惦记着这件事,失笑:“还不可以,不过系统叔叔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叔叔说。”
“小叔去哪了?”
“小叔,工作。”小乐嘉其实也不知道小叔去哪里了,好像跟小姨一起走的,就再也没回家过。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谁都没有黑化的可能。
但为什么刚才的一瞬间它却忽然收到报警清醒过来。
两个孩子都还正常,那就是江随之出事了。
“最近小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它问。
“没有呀。”小乐嘉摇头,但又忽然想起来,“爷爷说,小叔惹小姨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那种。”
系统:“?”
他实在想不通江随之要做多大的错事才能让乐清那样好的脾气生气。
“让妹妹看看爷爷。”系统出注意,“问问爷爷做错什么事了?”
对噢,妹妹能看到爷爷在想什么。
小乐嘉很听话地将跟爷爷抢糖果的妹妹拉过来,在她耳朵边嘀嘀咕咕。
妹妹眼珠子一转,背着小手就走到了爷爷面前:“爷爷,安安可以给你糖吃,但是爷爷要说,小叔做错什么事啦?”
看到这里乐清眼皮子微微一跳。
看这样子江叔叔好像知道她跟江随之发生了什么。
当初还拿钱让孩子妈妈离开,现在这情况,自己还能去找孩子吗?
但江和昌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告诉两个孩子,嘴巴闭得很紧:“我不吃糖了,我牙疼。”
他是闭得紧,但眼睛瞪得很大,妹妹也看得很清。
得到答案的妹妹没有跟爷爷多纠缠,跑到哥哥身边捂住嘴巴又开始讲悄悄话:“哥哥,小叔打小姨的主意是什么意思?”
小乐嘉震惊:“什么!小叔打小姨了?!”
乐清:“……”
不行,下一次一定要纠正过来他们这个以为捂住嘴巴说悄悄话别人就听不见的毛病。
玩具房很大,两个老人离崽崽们有一定距离,没能清楚地听清。
江老爷子胡子一竖,拐杖在地上杵得直响:“他还打乖女?!反了天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江和昌:“!”
不是,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但转念一想,自己教育不了,那让老爷子教育一下也是可以的。
看着老爷子手里的拐杖,江和昌立刻淡定下来,故作深沉:“就是,太不像话了!叫回来家法伺候!”
别让他去烦人家乐清了。
而小乐嘉偷偷告状:“系统叔叔你听到吗?小叔打小姨了,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帮小叔治病了,我要帮小姨的。”
系统:“……”
它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可是它明明已经检测到了江随之处在黑化的边缘,就是因为乐清?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乐清拒绝了他,而且是以一种江随之不能接受的方式。
这倒霉孩子。
“乐嘉。”系统无奈,“小叔的情商还跟你们一样处在幼儿园阶段没拿到毕业证,所以要教一下小叔知道吗?”
正在努力拿幼儿园文凭的乐嘉十分懵逼:“教小叔什么?”
系统语气有点凉:“教他怎么对待女孩子,现在给他打电话。”
【笑死我了这一家子,牛头不对马嘴。】
【别笑了,你看看人家孩子的玩具房比你整个家都大,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呲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了回来。】
【亲亲,你们重点歪了哈,现在的重点是小叔在打小姨的主意,太爷爷听不清楚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打什么主意,反正我觉得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女总不能是要去绑架勒索。】
【我承认小叔又高又帅腿又长,但是你要打乐清的主意,我不同意,我新老婆还没焐热几天呢。】
原本是要让Annie听听孩子们声音的乐清此时此刻整个人恨不得埋进草里。
捂住眼睛手忙脚乱把视频关掉了,幸好Annie看不见评论区和弹幕。
但这不代表她听不见。
“打你的主意,是什么意思?”Annie缓缓转过头,挑眉,“那晚在伦敦的男人?”
不知怎么乐清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可能有点什么误会。”
她自己都不明白江随之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别人喜欢一样。
“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有什么误会。”Annie却是比她要通透得多,“所以你离开的事情,跟他说了吗?”
乐清点头:“说了。”
这倒是让Annie有些意外:“他没找你?”
在她的心里,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就能结束或者开始的,一旦确定了爱某一个人,那就需要倾尽全力去爱。
但那个男人如果在知道乐清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放弃她,那就不是什么好人。
“找了。”乐清说。
下飞机以后她就看到了江随之的未接来电,但并没有再回拨过去,对方也没有再打过来。
“其实。”她低下头,“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跟陌生人或者有过节的人不同,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乐清最不愿意跟对方起冲突,这也是她没有当面跟江随之沟通的原因。
文字是她巨大的保护伞。
就像孩子们哭着不愿意上学一样,哪怕只要对方示弱一点,她就狠不下心。
对自己好的人,太少了。
Annie想到那个男人直接开着摩托车没有给劫匪留后路的做法,忽的道:“他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
乐清也知道自己逃避似的方法做的不太对:“我会找个时间跟他谈的。”
Annie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国?”
“可能五天后。”乐清计划了一下时间,还是要跟切尔斯把图拍完再走,“你……”
“一起。”Annie站起身来,“我也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乐清的目的,她想去找一下那个孤儿院以前的院长,看看在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着Annie站起来,从包里又掏出一小把面包:“要吃点东西吗?”
虽然不饿,但Annie并没有拒绝,两人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眼前不约而同又出现了以前的画面。
小小的乐清双手抱得紧紧的站在另一个半大的小女孩面前,仰着头:“姐姐,我给你带了吃的,今天孤儿院有人来了,给我们送了很多衣服和零食。”
她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在地上:“这个衣服给你穿,还有这些可以吃。”
只是另一个小女孩并没有拿起新衣服和零食,而是捧着她的脸问:“你的脸怎么了?”
小乐清擦了擦嘴巴,眼里逐渐湿润:“他们不让我出去。”
“为什么?”
“出去了会被看见,就没有人领养他们了。”
所以每一次只要有好心人来孤儿院,她总是会被同一个孤儿院大一点的孩子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锁起来。
“太过分了!”小Annie怒气冲冲拉着她往外面走,“我去给你欺负回来!”
但小乐清却先用那件衣服给她披上,呼气在姐姐冰冷的手上:“姐姐先吃,穿上新衣服,姐姐的病还没好。”
此时流浪在外的小Annie已经很久没吃饭了,接连感冒发烧整个人也更加清瘦,明明相差几岁,却一个比一个瘦小。
“我带你回家。”小Annie捡起地上的东西,牵着她去自己的“家”。
那是一个四处透风的废弃屋子,角落里摆放着一张破烂的床,几块废弃的床单挂在周围挡风。
“捡我的那个奶奶走了。”小Annie说,“这里只有我。”
小乐清看着周围的残破,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姐姐才需要保护,可姐姐却一直都是要保护她。
“姐姐,我带你去孤儿院吧。”她坚定地说。
至少有地方可以遮风挡雨,还不会一直生病。
想到那些会欺负人的孩子,小乐清又说:“我会保护你的。”
小Annie有些犹豫:“我这么脏,他们不会收我。”
小乐清抿抿嘴:“那我跟院长说,我们睡一张床,我的饭也分你一半。”
也是那晚,两个小孩手牵着手一起从这个残破的小屋子离开,走向另一个结局。
手里的面包袋子掉落在地,乐清被包装袋的声音刺激回神,手忙脚乱俯身去捡。
然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
“我好像……真的是你姐姐。”Annie蹲下来,头挨着她的头,“你说过要带我走,对吗?”
乐清错愕抬眸。
在触及到对方不含一点杂质的漂亮瞳孔时,呆呆地点了下头。
察觉到她的动作,Annie失笑,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点什么头,我看不见。”
猝不及防的,乐清眼睛就红了。
她克制着自己的鼻音和情绪,像个二傻子一样去拿风筝,闷声说:“我还说过要给你买风筝和宇宙飞船呢。”
“你看。”Annie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都默契地没有去提记忆里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而是笑道,“我就说,你在我面前像个小孩。”
自己做的风筝其实飞得不是很高,乐清花了好大力气才让风筝勉强有了飞起来的样子,她将风筝线放到Annie手里,让Annie朝着风筝飞起来的位置:“它在天上飞起来了。”
“是什么样子的?”Annie问。
“像你带我看的那样。”乐清轻声说,“飞得很远,很高。”
Annie勾唇:“我想也是。”
乐清却转过头,忽然说:“对不起。”
“嗯?”
“说要给你买风筝,推迟了这么多年。”
Annie抬起手,感受到了手上风筝线的拉力,也能分辨出来风筝飞的大致高度,心知这小孩是在哄自己。
她笑着扬眉:“不迟,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好。”
闻言乐清也看向风筝,心里的那些迷雾也渐渐散开。
是啊,一切都刚刚好。
她还是她。
忽然她手机响了一下,乐清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江哥。
AAAAA批发江哥:“听王姐说你们搬走了,以后还需要批发货品吗?”
乐清只是临时出国,又不是移民,当然是要回去的。
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回原来那个房子了,哪怕那个房子真的是Annie的,那也该转到Annie名下去,Annie也要回国总不能没地方住。
所以她打字:“需要,但地址会换,我目前还在国外,等回国后再给您发新地址。”
AAAAA批发江哥:“王姐说你们在英国。”
乐清:“有事吗?”
AAAAA批发江哥:“我正好在英国代购,王姐说你在离开的时候有东西没拿走,联系不上你,让我一起带过来。”
乐清:“?”
这人生意做得这么全面吗?
AAAAA批发江哥:“但是我有点忙,如果你离伦敦不远,可以给我一个地址,我让人给你带过去,当天就能到。”
乐清狐疑,自己本来也没几件东西,怎么还有落下的呢。
但那时候她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也不太确定。
只好给王姐打了个电话。
王姐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江总的套路,硬着头皮:“啊对,是有个小盒子,但我担心是您的私人物品,所以没有打开看是什么,正好老江要出国,我就让他一起带过去了。”
又说:“当时您跟我那么说,我以为您不回来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乐清以为真是自己落下了什么。
她其他的东西都还在伦敦,现在也没办法去求证,担心耽误人家生意人的时间,所以就把自己现在的地址发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发过去后,对面的江哥就没有再回任何消息了。
还在陪着Annie放风筝的乐清并没有当回事,两人在山顶坐了一天,到了傍晚才因为饿得前胸贴后背才从山顶下来,去定下来的那家民宿吃饭。
两人是单独出门的,除了那些另外居住的保镖Annie没有再带其他负责她寝食起居的人,因为乐清当时不想让太多人跟着,并且主动提出会帮她收拾行李。
小民宿是一个两室的套间,正好两人一人一个房间。
吃完饭乐清将Annie推进浴室洗澡,自己则是在屋子里收拾两人的东西,顺便把第二天的行程规划一下。
算着这个时间国内两个孩子应该睡觉了,所以她拿出手机打算给他们几张今天在山顶拍的照片,这样孩子们就不会起疑心。
但她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的两个崽崽还偷偷趴在被子里打小叔的电话。
安安着急地问:“打不通吗哥哥?”
系统叔叔说小叔是一只小学鸡,担心他做错事,可是两个崽崽一直打电话都打不通呢。
“再试试,万一小叔真的打小姨怎么办?我们打不过他。”小乐嘉十分发愁,“那就只能找太爷爷了。”
乐清才刚选完图片发出去就听到门铃响了,她走过去看了一下猫眼,身形却猛然定住。
门口的人仅穿着一件冲锋衣,头戴黑色棒球帽,脸色沉得有些吓人,眸子漆黑。
江随之?!
原本乐清也有要跟江随之好好聊一聊的想法,所以很快就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
剩下的话在看到对方幽深的双瞳后就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乐清这才发现江随之状态不太对,身体在微微发抖,呼吸沉重,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着实有些吓人。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可江随之却跟她一样同步,她退江随之就往前走一步,目光一寸寸地黏在她的脸上,声音嘶哑得异常:“乐清。”
“啊?”
“我什么都没做。”江随之喉咙痛得厉害,却不及他现在周身的疼痛和心里的酸胀,他死死盯着眼前人,“我只是让你不要再继续想他,很过分吗?”
乐清更加懵逼:“啊?”
想谁?
“你可以告诉我,你需要多长时间。”江随之一字一句,“多长时间忘了他。”
“我可以等,也可以成为他,但你……”他抓住乐清的手腕,滚烫的体温高得吓人,“但你不能走。”
乐清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
江随之刚要说话,乐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居然是崽崽们打来的。
国内的时间应该很晚了,崽崽们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担心是孩子出事了,乐清也没顾得上江随之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的小乐嘉就着急忙慌地问:“小姨,小叔打你了吗!”
乐清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应该没有,你们怎么还不睡觉。”
“我们打不通小叔电话呀,担心小姨。”小乐嘉松了一大口气。
乐清疑窦更深,将手机递给了江随之:“他们说打不通你的电话,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见对方不接,她只能递到江随之耳边:“先跟他们说话,这么晚了没睡是在担心你。”
江随之的目光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对电话那头低低嗯了一声。
“小叔!”两个崽崽顿时激动起来,“你不能做鸡!你快回家,不能打小姨!”
不管是小姨还是小叔,此时此刻这些伦理字眼在江随之看来都是火上浇油。
“别叫小叔。”他说。
两个崽崽一起茫然:“啊?”
江随之冷笑一声,看着对面还在状况外的乐清一字一顿道:“以后,叫后爸。”
乐清:“……”
“???”
她惊愕地看着江随之:“你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半个小时以后的江哥:三百六十度螺旋社死,安详。
第66章
◎追老婆有什么好笑的(二更)◎
两个崽崽根本听不懂:“啊?”
听得懂的系统:“啊?”
这小子现在已经黑化到这个地步了?
“疯了”这个词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骂人,但对于江随之来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欣然接受。
只要能找到乐清,确定她人还在,那所有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你喜欢?”他点点头,“那也可以疯。”
乐清:“???”
她忙把手机拿回来,生怕两个孩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后爸是什么?”
显然现在的崽崽学的儿歌还没教到这里,属于超纲题。
“我资道。”安安老谋深算,“小叔说的是,猴叭!他答应了,不欺负小姨。”
“谁说我答……”
乐清直接伸手挡住他的嘴巴,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闭嘴,不要胡说!”
然后飞快给孩子们解释:“小叔没有打小姨,你们乖乖睡觉,他没事。”
“但是小叔是小鸡,我们要教他对待女孩子。”小乐嘉认真地说,“要哄的,像我哄妹妹那样,讲故事,给糖吃。”
闻言江随之眉梢轻轻扬了起来,意味深长望着眼前人。
乐清头皮都要炸了,江随之他爸究竟给孩子们说了什么!
“好好好,小叔学到了,谁要是再不睡觉,我回去就不给你们带礼物了。”
这无疑就是最后的通牒,两个崽本来就熬得很累,此时此刻马上乖乖躺下盖好被子:“小姨晚安!小叔也晚安!”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乐清才示意江随之看自己的手腕:“有什么话不能放开再说?”
“不能。”江随之反而越捏越紧,手心都热得出了汗,“你又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后面这句话他语调低了很多,听起来还有一点点委屈。
乐清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跑,我跑什么,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
“孩子送走,行李收走,电话不接,礼物也还回来,还不是跑掉?”江随之轻嗤,“那什么才算跑?”
“孩子送走是不得已,我没有立场和权力把他们从亲人身边带走,行李收走是因为房子也不是我的,不能继续住下去……”乐清忽然意识到什么,“江叔叔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的原委吗?”
“说什么?”
听那语气恨不得现场把他抓回去打断腿。
“江叔叔调查过我了。”乐清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她已经能够接受自己的身份,甚至为此还有些隐隐的高兴,“所以我并不是……”
“调查?”江随之紧攥她的手又收了几分力气,“他的账我会回去算。”
“不是。”乐清懵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没关系?”江随之低下头,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低声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让我找不到。”
他眼睛通红,像是无可奈何的困兽,想要说什么重话却又无法说出口,只能隐忍地问:“我等你忘了他,不行吗?”
乐清生怕他直接就怼上来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抵住他。
哪里知道自己的手才碰上去,江随之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眼睫轻轻抖动,呼吸更重了。
“……”
忘了他有病。
一时之间乐清居然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手给收回来,这样感觉更奇怪了,只能僵硬地问:“你究竟让我忘了谁?”
“江言。”
“我为什么要忘了他?”乐清一头雾水,“我都不认识他。”
“你都……”江随之的眉心皱着,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里带着几分茫然,“你说什么?”
“你哥啊。”乐清说,“他不是过世了吗?我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他?”
江随之另一只手直接抬起来摸了摸乐清的头,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发烧,是不是气糊涂了。
他自我喃喃:“你没见过他,怎么会没见过他……”
“我当然没见过他,我接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过世了,而且我那时候都不知道谁是孩子父亲,你找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孩子父亲呢。”
脑子一片混沌的江随之下意识道:“我倒是想。”
“?”乐清脑子也转不动了,试探着问,“你真的想给孩子做后爸?那也不应该找我,我跟孩子们没关系。”
“你…啊?”
一向胜券在握,哪怕冲到国外小镇抓人都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江总在这一刻眼神透出了几分清澈的愚蠢:“什么叫没关系,你不是乐清?”
“我是乐清。”
“你不是孩子母亲?”
“我……”乐清瞪大眼睛,“我不是啊!从开始到现在孩子们都叫我小姨,你听不见吗?”
江总桎梏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整个人都像是被雷给里里外外劈了好几道,仿佛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不是。”他扶住旁边的墙,头疼欲裂,觉得自己一定是吃药吃多了吃出副作用,以至于现在自己已经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听不懂中文。
“你不是,那谁是?”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轻轻的敲玻璃声,洗完澡的Annie倚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在那听了多久,似笑非笑:“打扰一下,需要帮忙吗?”
“是这样的。”乐清挠挠脑袋,侧过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Annie,“孩子的母亲有可能,是她。”
江随之:?
发胀的脑袋终于转不动了,江总忽然很想逃避一下现实先。
而乐清小心翼翼瞅着已经快要在崩溃边缘的江随之:“所以如果你要做孩子后爸的话,应该是……”
话没说完,她肩膀忽然一沉。
巨大的热源整个扑在了她身上,是终于站不住的江随之倒了下来。
还好乐清身手矫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江随之!”
这人额头烫得厉害,狼狈得一点都没有以前那么桀骜恣意的模样,双眸紧闭,一看就是病得狠了。
打击这么大吗?
乐清表情复杂地摸了一下江随之的脑袋,很想掰开看一看里面是怎么长的,是不是比正常人要多好几个沟,不然也不会脑补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会儿睡是不能睡了,乐清只好让守在附近的保镖过来一起把江随之带去医院。
还好只是发烧,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可在医院输完液江随之还是没有醒来,乐清只好又把他带回了民宿。
不能让病人睡在小沙发上,尤其是江随之这么大的个子,所以还把他放在了自己床上。
怎么这么能睡?
“让我猜猜。”Annie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闲散看戏,“从你回国到今天,他如果一直在找你的话,连带着飞机上的时间,估计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乐清:“……”
她没忍住:“他是虎吗?”
Annie支着下巴:“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人全程说的是中文,她虽然现在靠着回忆捡回了一点中文基础,但并不能完全听懂。
乐清只好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果不其然,连带Annie都沉默了。
隔了许久,她唇边漫出掩盖不住的笑声:“所以你说他以为你是孩子妈妈,忘不了孩子的爸爸,为了逃避他的追求所以带着行李跑了?”
乐清:“大概或许是?”
“那你们两的关系,我不同意。”Annie轻哼,“他太蠢了。”
乐清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如果江随之从一开始就这么想,那这段时间一直到他找到这个民宿,他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天连觉也不睡,怎么有人能一根筋成这样。
Annie说得对,他的确有点傻了。
她不由得再次看向床上的男人,第一次见到睡着的江随之,没有故意戴上眼镜后的稳重,也没有透出那双眼里的锋芒,他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有点发白,要是被孩子们看到他们心里的大英雄变成了这样,一定会哭。
乐清又叹了口气,然后看到床上的人手指轻轻动了动。
“江随之?”她试着喊了一声。
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乐清沉默几秒,忽然对Annie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行我还是给江叔叔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接他吧,陈秘书一定还在英国。”
话音才落视线里的那双手又再次动了。
乐清:“……”
然后她看到床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就是有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她起身走过去:“醒了?”
江随之闭了闭眼,有气无力:“脑子还死着。”
这下乐清实在是憋不住了,扶着额头笑了出来,越笑越止不住,她真的没办法把做出这么傻的事的人跟江随之对应在一起,居然还试图装睡。
江随之是很想一直装睡下去的,尤其是在听到Annie跟复述他的罪状一样把过去那些蠢事一起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完了。
比当初被扔到垃圾桶里还要让人绝望。
以后要怎么在乐清面前抬起头,他连人都还没有追到。
你什么时候能忘了他…
忘了,他…
为了达到可耻的目的,专门戴上装逼的眼镜,刻意换上温柔的口吻和眼神…
后爸…
要知道他甚至已经想好以后去给江言扫墓时要磕几个头了。
想到这里,江总的心再一次变得麻木。
“你们聊。”Annie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了。”
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一样,回头看乐清:“房间会给你留门,记得回来,否则……”
她视线移到床上的江随之身上,微微一笑:“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随之:“……”
等人走后整个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江随之静静地感受着尴尬席卷自己的全身,直到见乐清走到旁边去倒水,他才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坐起身来。
乐清将水递给他:“问吧,还有什么误会一起说了。”
江随之捧着水杯,像做错事的孩子,垂眸干巴巴道:“没了。”
他对乐清从来都没有误会,除了她是嫂子这件事。
“查不到。”他哑声解释,“她也是乐清,你也是乐清,过去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个自然是查不到的,能查到的只有孩子的母亲。
而做了坏事的原主是才改的名字整的容,跟凭空冒出来一样,怎么可能查得到。
“我以为江叔叔会跟你说的。”乐清温声将那天给江叔叔解释过一遍的事又给江随之说了一遍,“那天他把过去的资料给我看了,我其实不是孩子们的小姨,所以只能把孩子送回你们身边,毕竟没什么资格。”
但江随之并没有江叔叔那么好糊弄,他太清楚乐清对孩子们的重视程度了,别说是亲小姨,就算是亲妈他也信,孩子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按照林生西和林简说的,过去的乐清的确不是一个好人,但她的改变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
短短的时间内,乐清卖掉所有的名牌让给孩子们有更好的生活,赚来的钱也全都给了孩子,几乎是倾尽所有了,一个中途替人背锅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江随之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目光牢牢的锁住她:“就算是这样,这跟你要离开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礼物还给我。”
乐清抬眼,对上了对方发沉的目光。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跟江随之发生什么,但在得知江随之为了寻找自己花了这么多心血,甚至承受了多大压力的时候,乐清不可否认自己心里的感动。
这半生能在乎她的人太少了,现在她遇到了一个又一个。
面对诚挚纯粹的感情,她做不到去哄骗和辜负,坦诚是对江随之最大的尊重。
过了很久,乐清才几可不察地松了口气:“这件事有点复杂。”
她将自己原本是穿书的事情隐去一些,把跟Annie很可能是双重生的事解释了一遍,途中说一半停一下,想要时刻观察江随之的反应。
不仅是江随之,现在她也将自己的弱点递给了他。
两人算是扯平了。
乐清想过很多种江随之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却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沉默地坐了很久。
久到她自己都拿不稳主意,想要逃离这种窒息的氛围。
才要起身的瞬间,手腕却再一次被江随之牢牢拉住。
她惊讶抬眸。
“五岁到24岁这段时间,你在哪?”江随之问。
乐清一怔。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江随之定定地看着她,直到现在他也没喝那杯水,所以嗓子哑到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他的话,“因为一条断了的手链就要哭,新衣服也舍不得买,交到一个朋友就要小心翼翼,面对长辈的关心也胆战心惊。”
他最后轻轻喘了口气:“这些时间,你在哪?”
乐清呆呆地望着他,眼睛猝不及防就湿了。
过去这些年她一直都可以忍耐,哪怕没有人对自己好也可以,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也不会太觉得委屈,因为没有资格,光是活着就要很努力了。
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会那么在意。
只要伤口有人吹,就会感觉到痛了。
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对那个世界没有任何认同感,甚至对自己都没有认同感,所以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很重要。
就算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所以才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那么惶恐和惊慌。
明明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
但江随之还是觉得自己心疼得厉害,他花尽心思都要要让她好的人,在过去每个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吃了很多苦,哪怕到了现在都还那么小心翼翼。
他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握住乐清的手往下滑,滑到她的脉搏处,直到感受到这里轻微的跳动,才用沙哑不已的声音道:“抱歉。”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能放开,甚至是放不开。
因为担心自己一放开她就会在某个时间忽然消失了。
察觉到他呼吸变得有些异常,乐清忙问:“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不是抱我一下,而是让我抱一下。
乐清维持着倾身的动作没有动,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给江随之治病还是其他原因。
她避开他炙热的视线:“还是吃点药吧,你的药呢?”
“不是药,只是想抱你。”
这么直白,让乐清整个人手无足措,她挣了挣自己还被江随之捏着的手:“江随之,我对你没有没有过其他想法。”
顿了顿,又补充:“就算没有你哥哥。”
江随之轻笑,脸皮厚到已经可以忽略自己做的憨批事儿:“那就更简单了。”
“你是乐清,我是江随之。”他说,“我从头开始,一点一点追你。”
“可是我……”
“喜欢一个人的事不是说停就能停的。”江随之偏头轻咳了几声,“那岂不是太廉价了。”
“你继续往前走。”他重新看向乐清,这一刻眼里再也没有过去的故作沉稳温和,哪怕生病也掩盖不住那双黑眸里幽深的偏执,“我追我的,能不能追上,是我的本事,这样可以吗?”
乐清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但又觉得江随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件事应该轮不到你来苦恼。”江随之见她动摇,掩下唇边的笑意,继续道,“你只管想怎么拒绝,或者,怎么接受。”
“乐清。”他依旧发烫的指尖按在那只细瘦的手腕上,在那颗自己觊觎许久的腕间痣上按了按,“我不会阻挡你往前走的脚步,但我会跟你一起走。”
被说中了心坎的乐清指尖忍受不住的动了动,感觉这人的体温好像通过触碰的手也传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手已经被江随之握了很久,忙往回一抽。
江随之的指尖直接从她手心划过,惹得人脊梁轻颤。
“你……”乐清紧张道,“你的病,以后我不治了。”
江随之沉吟半秒:“可能不行。”
“?”乐清惊讶,“为什么?”
这时候大尾巴狼十分坦然地将自己手机上跟心理医生的聊天记录递给她:“只有你,其他人都不行。”
乐清一路看上去,感觉自己被迫看了一遍江随之自我攻略的心路历程。
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人还要通过心理医生来疏通的!
烫手山芋一般把江随之的手机扔回去:“那你至少要经过我的同意,不能随便就……那样。”
“哪样?”
乐清只好瞪着他。
江随之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发现目前的情况对他来说好像并不是很坏,这个人应该还不知道怎么叫拒绝别人。
不过他也不是会听拒绝的人就是了。
“听你的。”他从善如流,甚至学会了崽崽的教学,女孩子要哄,至于是哄人还是哄骗,那就全靠他自己了。
于是他按了按自己的手心,低声说:“抱歉,不是故意的,心里着急,带的药都吃完了,控制不住自己。”
乐清可是见过他吃药的,那么一大盒,怎么可能吃完。
可江随之真的把自己的药盒拿了出来,乐清这才注意到他的瓶盖都被捏坏了。
“……”
江随之却垂下眸,合拢手心:“吓到你了?”
“只是发烧便宜你了。”乐清不忍心再责怪他,将他一直没喝的水又递过去,“喝了休息吧。”
这次江随之很听话的将所有的水一饮而尽,却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乐清被看得不太自在:“怎么?”
“有点饿,有吃的吗?”江随之问,“你做的饼干也行。”
“???”
乐清瞪大眼睛,连她做的饼干都惦记。
看来真是饿了。
不会是把那些药当做饭吃了吧。
“太晚了。”江随之掀开被子起身,“你休息,我自己去外面看看。”
乐清按了一下他的被子:“躺着。”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随之在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无声坐了会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而短促笑了声。
现在早就过了提供食物的时间,小镇上的人都休息得早,乐清跟民宿老板沟通了一下,在后厨给江随之随便做了些热的吃。
等她端着面回头,却看到江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还是那身单薄的衣服,倚靠在门边视线专注地看着她。
乐清走过去将面放在楼下的餐桌上:“不是让你躺着?”
“难受。”江总像只亦步亦趋的大狗狗:“想碰……”
注意到对方警告的眼神,江随之立刻改口:“想见你。”
乐清决定,以后一定要给他多买几盒药放在他身上,让他没有任何借口,她眼神示意:“坐下,吃。”
“好。”
虽然有些哄骗的意味在,但江随之这几天真的没吃一顿好饭,温暖的汤从喉咙滚下去的时候,他轻轻喟叹。
哪怕是再丢人,也值了。
乐清不可能放任一个病人坐在这里,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江随之对面,看到对方认真吃饭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刚才在房间里他说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又忽然发现哪里不太对。
她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随之吃面的动作一顿。
“还有。”乐清放下牛奶杯,直直注视这他,“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舍不得买新衣服的?”
江随之埋头喝了半碗汤。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乐清也一点点找到了蛛丝马迹,为什么切尔斯和Nora总是说自己穿名牌。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跟江哥的对话框,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两秒后,对面人的兜忽然震动。
偌大的红色背景“便宜找我家”头像突兀显眼。
乐清看着AAAAA批发江哥几个字,眉心忍不住跳了两下,想笑却又觉得十分离谱。
“江哥?”
“嗯。”反正更大的人已经丢过了,江哥无所顾及,“我们集团是这样的,业务比较广泛。”
“也包括批发?”
“精准到客户需求。”江随之抬眼望着她发笑,“以前是给你和孩子们的准备的,现在只给你准备。”
“……”
乐清并不生气,这种事情收益人是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
尤其是想到过年时江随之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一件新衣服、为了让她买药买东西整天想方设法P图发朋友圈,就觉得心窝子有点发软。
“你朋友们不会笑你?”她问。
“追老婆,有什么好笑的。”江哥理不直气也壮,“没有老婆的人才好笑。”
垃圾桶里都待过,还在意一个头像?
老婆还要不要了!
只要别说他是搞批发的脾气不好的中年男人,他都能接受。
乐清咬了咬牙,决定以后不跟他再说这种话题了。
她伸出手:“所以我落下什么在家里了?”
原本她是想为难一下江随之,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却没想到江随之真的放下叉子在衣服里掏了一会儿,随即拿出一个眼熟的盒子来。
乐清一愣。
这一次江随之没有再把盒子直接递给她,而是直接打开盒子,取出那条镶着宝石的手链。
想都不用想,当初他说是品牌方折扣的也是骗人。
男人发烫的指尖和手链冰凉的触感一同接触到手腕,乐清看着那条手链在灯光下隐隐璀璨。
江随之将手链缓缓扣上,手心托着她的手背,眸色微深喉间轻动。
“我想看你戴上它很久了。”
他的视线顺着手腕一点点上移,最终落在她的眼中。
“果然,很漂亮。”
第67章
◎妈妈?◎
手腕被手链圈住那一圈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发烫,乐清慌忙把手收回来,她总感觉江随之还一直在碰自己的手腕内侧,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边界感!
她瞪了江随之一眼。
但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十分坦荡:“这是作为朋友的时候送的,也收不得?”
好一句朋友,堵得乐清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就是无法拒绝朋友。
不过江随之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要把人惹毛了,顿时见好就收:“你还要回去?”
“不然呢?”乐清又继续捧着牛奶杯给自己一点安全感,预防这人再一次突然出击,“我只是出来工作,又不是移民。”
就算真的被要求离两个孩子远一点,那她也是住在国内。
想到这里,乐清眼里染上笑意。
被对面的人敏锐发现:“你在笑。”
“不行。”乐清半捂住脸,肩膀笑得直发抖,“太傻了江随之。”
“……”
江哥的一世英名,毁掉只用短短一晚上。
但看到乐清笑得那么开心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别告诉江和昌。”他臭着一张脸,“江家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否则他会被嘲笑一辈子,翻不了身那种。
江哥这张脸在老婆面前可以不要,但在那群装逼怪的面前一定要保住。
但经历过这件事,江哥决定回家以后一定要先立一条家规,那就是以后每个人都必须长嘴,尤其是在大事面前。
杜绝再发生江言那样的事,以及今天的局面。
提到江家人,乐清笑意敛了些,她跟江随之的父亲并不是很熟悉,但那天相处下来觉得对方也不是很难说话的人,只不过当初拿前让孩子妈妈离开也是事实。
她不确定以后自己跟孩子的相处会不会受到什么限制。
“你爸……”她犹豫片刻,“介意我的身份吗?”
江随之将碗里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嘴巴,轻哼:“他没资格介意。”
“?”
“因为江言的事,他已经被江家定在耻辱柱上了。”江随之说,“但是有件事我的确还要弄清楚,你说兄妹两的妈妈,是楼上那个人?”
为了来找乐清,他已经让林生西把Annie能查到的资料都查到过了。
这人从小就在英国长大,也不会说中文,看起来不可能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乐清点头,“但现在我跟她有很多事都忘了,尤其是她。”
五岁前的记忆乐清是有些模糊,但五岁后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Annie,她应该是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
乐清垂眸轻声说:“所以她会跟我一起回国,说不准一切都能想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
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乐清睁大眼睛摇头:“我?”
“你没发现吗?”江随之往前坐了些,指指她的眼睛,“如果你心里不安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蜷缩起来。”
也不算是蜷缩,就是开启了防御系统。
就好像过去那样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乐清默了默,忍不住道:“久病成医吗你是。”
这么会剖析别人。
“也不是坏事。”江随之说,“作为朋友,应该可以跟你聊聊。”
虽然他现在清楚在乐清心里可能Annie的可信度会更高,但如果这件事能跟Annie说,她就不会是这种反应。
“跟她有关?”江随之沉吟半秒,“如果真按照你说的,她才是江言的女朋友,那我应该也有知情的权利?”
好像也是。
“没有担心。”乐清说出心里的顾虑,“但我想事实她会比我更难以接受。”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人用另一个人的名字活下来。”乐清顿了顿,“也想不到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多亏欠。”
难不成五岁的自己死亡跟Annie有关,让她内疚?
江随之明白了,她是担心一切水落石出后会更让Annie难受。
“江言跟我说过,他喜欢的人自信张扬,我想那样的人哪怕是做错了事也不会后悔。”江随之起身走到她身边,坐得离她近了一点儿,“所以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想她都会想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想的,所以乐清才没有阻止。
她觉得不管是发生了什么,自己都是不会怪Annie的,那可是要跟她成为一家人的姐姐。
也只有她了。
自己不安可能Annie也会不安,还是要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我上去了。”她想到哪是哪,飞快将江随之吃完的碗收拾好后,转身就朝楼上走,“你早点休息吧,就刚才那个房间。”
没想到自己只是劝个人还把人给劝走了。
江哥觉得十分挫败,还以为能借此机会再聊一会儿呢。
“对了。”走了两步的乐清回头,“你什么时候走?”
江随之:“?”
“误会解释清楚了。”乐清也疑惑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工作吗?”
“……需要。”
江哥捂住脑袋和嗓子,十分虚弱:“但是人有生老病死。”
乐清:“我刚才做的是两人份的面。”
你连汤都没剩下。
老人常说,有胃口就说明病要好了。
有那心思谈恋爱没工夫去工作,乐清觉得不行,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正事儿。
“江随之。”她皱眉,“如果我影响到了你的正常生活节奏,那你还是不要追我了。”
江哥十分懵逼地站在原地。
怎么个事儿。
怎么刚缩短的进度条忽然又拉长了!
他就是想见到她!
第一次谈恋爱,初恋!
有一点恋爱脑怎么了!
为什么要把对孩子的那一套放在自己身上!
此时此刻江哥终于开始反省自己当初强硬让两个孩子改掉不爱上幼儿园的毛病是有多残忍。
他体会到了,不想去上班的沉痛感。
可是在对上乐清越来越不赞同的眼神,江随之只好忍气吞声:“明天就回去。”
这下乐清才满意了,转身上楼。
把房间留给了江随之,她就只能跟Annie在一张床上了。
可能是也跟两个孩子睡在一起,所以乐清现在并没有过去那么排斥跟人亲密接触。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Annie还没睡,而是正在播放手机里的视频。
是孩子们发在网上的那些小视频,这两孩子像是又再一次传上了网瘾一样,一天要发很多条,看都看不完,几乎把自己一整天的行动轨迹都分段发出来了。
“我也好几天没看了。”乐清走过去,“听到哪里了?”
“你们让他们去公司上班。”Annie放下手机,很自然地让出一个位置,十分熟练,“你们聊完了?”
乐清动作顿了下:“嗯。”
“你对他应该感觉不错。”Annie说。
乐清解释:“在这之前我们是朋友。”
“但你也说过,你很难拒绝朋友。”
乐清掀开被子躺下看着天花板,点头又摇头:“但是跟感情不一样。”
“这样我就放心了。”Annie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被他哄走。”
这话说得乐清脸上一红,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怎么可能会被有三言两语就哄走!
Annie又说:“抛开他的脑子不谈,我很欣赏他的做法。”
“什么?”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想尽一切办法。”Annie语气中有几分赞许,“这样很不错,爱就是要让人感受到才叫爱。”
乐清眨了眨眼。
想说自己不仅感受到了,还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
对方的眼神有如实质,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不是他哥女朋友后,更是一点都不加掩饰。
这时候乐清才明白以前的江随之有多含蓄。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愿意再想他了,故意道:“他还想做孩子后爸呢。”
“……”Annie安静了几秒,然后说,“算了,抛不开。”
乐清忍俊不禁,看着还在播放视频的手机:“回国以后,要去看他们吗?如果你不想去江家,应该可以把他们带出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孩子们稚嫩天真的声音,Annie合上眼:“我没有做过母亲。”
回忆不起来十月怀胎的日子,也没有跟孩子们相处的记忆。
她担心自己就算见到了孩子,也没办法给他们一个作为母亲毫无保留的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暂时不见的好。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听两个孩子的声音。
但他们的声音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
乐清问:“想见吗?”
房间里短暂静下来几秒,才传出Annie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当然。”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有两个孩子,哪怕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让人担心,但她无时无刻都在想,有担心自己没有办法给到他们最好的感情。
孩子跟妹妹不一样,妹妹是成年人,有过去共同的回忆。
但孩子对她可是一片空白啊。
她没有办法填补。
“那就见吧。”乐清轻声说,“我刚来到这里时也总是瞻前顾后,哪怕孩子们对我好一点我都会很惶恐,担心自己以后离不开他们,直到这次的事情才让我知道,一旦认可了就很难放下。”
所以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是孩子们的亲小姨,她也做不到彻底跟两个孩子断开。
这次是个侥幸,那以后呢,谁能保证下一个意外会什么时候到来。
一直摇摆不定的心被对方给予了肯定,Annie也笑道:“好,那就见吧。”
已经二十几岁的大人此时此刻躺在一起,竟然依稀还能回忆起小时候两人挤在同一张小床上的画面。
乐清今天照顾Annie又照顾江随之,已经累到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有Annie睡不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被子。
依稀看到两个小孩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是乐清在轻轻拍打她的被子:“别怕姐姐,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会哄你睡觉。”
黑暗中Annie无声笑了下,也渐渐入眠-
这一次乐清并没有在英国待很久,原因之一是工作做完了,原因之二是要带着Annie回国,而原因之三是……她怀疑江随之这个人是不用睡觉的。
每天开完会都还有时间开着车跑到她拍摄的地方去,比镜头还要能盯人。
乐清没了办法,只好先溜为敬。
不过这次她长了教训,离开之前先给江随之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结束工作要先带Annie回国了,让他不要再去找她。
电话那头江随之随便应了几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Annie在国内没有什么房产,乐清只好先带着她回到了原来那套房子:“这房子是用孩子们的抚养费买的,过几天我就转到你们名下。”
虽然看不见,但Annie能闻到房子里淡淡的花香味,还有一股奶粉味儿。
她挑眉:“我差一套房子?”
如果不是想跟乐清一起回来,她不会缺住的地方。
“我现在还没想起来,就算想起来也只会再给你买,而不是收回。”Annie揉了下她的脑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乐清:“……”
她这些朋友姐姐,叔叔爷爷,动不动就是买房送卡。
自己真的很格格不入。
没有钱只能力气来凑了,乐清推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我先把你的东西放去主卧。”
这房子比较小,不能带太多保姆。
Annie在国外的那些佣人因为语言不通也没有办法带过来,原本是打算来了以后再重新找的。
她摸索着刚要朝乐清走去帮忙,却忽然听到门铃响了,只好又回头去开门。
她按住可是门铃,问:“谁?”
没人回答。
Annie皱了下眉。
忽然,小女孩低低的声音传出来:“爷爷,你再蹲下一点,你太高啦,小姨看到就不惊喜了。”
“我已经很矮了。”老人的声音十分无奈,“再矮就只能趴下了。”
小男孩也很无奈:“那爷爷趴下叭。”
门口窸窸窣窣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他们的动静。
Annie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回去叫乐清出来,还是直接开门。
直到外面又传来小女孩疑惑的声音:“小姨为什么还不开门,刚才是小姨在呼呼呼吗?”
才上幼儿园的他们显然还没接触到太高级的英文词汇。
“那是英文,问你是谁的意思?”老人说,“没看到外面有人,是不能随便开门的,老师没教你们吗?”
“是噢。”小乐安想了想,然后掐着声音说,“安安不是安安!”
Annie:“……”
这应该不是她的孩子吧。
她啪嗒一声打开门,循声望向地面,只是视线里一团漆黑。
可耳朵边却忽然喧闹起来。
腿也被柔软的两双手抱住了:“呜哇!”
“小姨惊喜!安安是安安!”
Annie心轻轻动了动,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身体都像是被一股从未体会到的暖流给包裹住。
感受到腿上小脸在磨蹭,她用尽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我不是小姨。”
两个抱着腿还在蹭蹭的崽崽听不懂,但声音不对,疑惑抬头:“欸?”
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来的江和昌也在这一刻看到了眼前姑娘的脸以及墨镜,目光倏忽一顿,下意识脱口而出:“乐……”
不对,不是他见过的那个乐清,长相是有区别的。
可这个姑娘的打扮和气质,都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听到声音的Annie也望了过去,出于礼貌她摘下墨镜,浅瞳微凝:“你是江言的父亲?”
触发关键词,江和昌莫名奇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种再次在包厢里跟人对峙的感觉,同时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
很想跑,但跑不掉。
他轻咳一声,用英文道:“他是这么叫我。”
Annie点了点头。
兄妹两发现自己抱错了人,很快就松开手,安安仰着头好奇地问:“漂亮阿姨是谁呀?”
Annie动了动唇。
却没有办法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难道要说自己可能是他们的妈妈吗?
可安安虽然听不懂英文,但在点读机上和幼儿园,老师也会教爸爸妈妈的英文。
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阿姨的眼睛,妈妈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隐藏眼睛特殊的事实,迟钝地眨了眨眼:“妈妈?”
江和昌:“???”
沉默几秒,他在震惊又懵逼的心态里只来得及抓到一个关键点,还没摆宴,还没道歉!
又要被孤立了!
江和昌嘴巴快了脑子一秒:“但现在他们一般都不喊我爸。”
嗯,直接叫名字了。
第68章
◎哥哥有个系统叔叔(二更)◎
嗯?不对,乐清以前不是说中文的吗?
脑子反应过来的江和昌再次打量起眼前的人,虽然那一瞬间带来的感觉十分熟悉,但细看过去却发现长相还是有些区别的,但依旧十分神似。
主要是气质和行为都很像,语气也十分像。
他试着喊了一声:“乐清?”
Annie摇头:“不,我叫Annie。”
江和昌:“啊?”
那两个崽崽为什么这么突然就叫妈妈了?
Annie也没想到孩子会忽然这么喊自己,以至于她现在根本做不出来任何反应。
原本她以为自己对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印象很担心自己不能给他们任何母亲的关心,但这一声妈妈喊出来,让她脑袋直接就嗡了一下。
眼眶顿时就湿了。
她抬起手触碰到孩子的肩膀,又轻轻往上,接触到跟照片完全不一样的柔软的皮肤,轻轻感受着眼前孩子的轮廓。
原本那些模糊的感觉在这一刻却变得无比清晰。
她从来没见过的孩子,居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长得这么大,这么漂亮了。
Annie眼角倏忽落下一滴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妈妈?”小乐嘉看到眼前的漂亮阿姨忽然哭了,赶紧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脸,“为什么要叫……嗯?”
阿姨的眼睛,跟妹妹的好像。
小乐嘉看看阿姨,又看看还在发呆的妹妹,眼里的迷惑更重。
点读机上说,妈妈是孩子最亲的亲人,孩子是妈妈辛辛苦苦在肚子里照顾很久很久才能生下来的。
妹妹不会说谎,那是这个妈妈的肚子把自己和妹妹生下来了吗?
他忍不住去看“妈妈”的肚子。
平平的,怎么能装得下两大只小孩?
妈妈这个词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的解释,但事实上孩子们还明显不能体会到妈妈的真正含义,只是好奇地看着眼前人。
小乐嘉认真地替“妈妈”擦掉眼泪,轻声说:“跟妹妹一样的眼睛。”
Annie就听得懂妹妹两个字。
此时此刻她真后悔自己没有跟Lvy一起把中文学好。
而经过孙子的提醒,江和昌也不由自主看向蹲着的姑娘的眼睛,的确跟安安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少了一点神采。
还有,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本来就慌的江和昌这会儿更慌了,先不论这人到底是不是孩子妈,要是再闹出来什么误会那就真的不好了。
好在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乐清走了出来。
“嘉嘉安安?”还有几乎将自己贴在了墙上的……“江叔叔?”
“乐……”江和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可名字喊出来又觉得不太对劲,万一眼前是两个乐清怎么办?
只好学着老爷子改了个称呼,“乖女,江随之说你们回国了,让我先把孩子带过来。”
果然是江随之。
但乐清猜他应该也是出于要让孩子跟Annie接触一下的缘故,便道:“先进来吧。”
江和昌现在疑惑且犹豫:“我方便进吗?”
乐清:“……”
忽然考虑到两人之前闹的不愉快,加上Annie现在应该需要更多时间跟孩子单独相处,乐清只好暂时先没有礼貌一次。
“江叔叔,我们刚回来家里没收拾好,不然您先回去,过两天我们再把孩子送回来。”
果然。
江和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还是被孤立了呢。
但为什么还要送回去?
虽然他是很想让孩子继续回江家,但当初不是说好暂时带两天吗?
“这事儿你跟江……”顿了顿,江和昌皱眉,“那臭小子没欺负你吧?”
乐清耳朵顿时就红了:“没、没有。”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但他也不能胡来。”一提到自己的儿子江和昌语气就变得十分僵硬,“孩子的事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再说。”
又看了看Annie,语气不太自然:“有时间再一起吃个饭,今天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对此乐清深以为然。
江和昌:“一会儿有人会把孩子们的东西送过来,我先回去了。”
“好的,江叔叔慢走。”乐清拍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跟爷爷说再见。”
“爷爷再见~”
“嗯。”江和昌转过身,但想了想又硬着头皮望向Annie,“你也是,一起吃饭。”
Annie看不见,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你”是谁,所以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江和昌心更加拔凉。
从头到尾,姑娘都没正眼看自己一眼过。
这可能真是孩子妈。
“江叔叔。”乐清忙解释,“Annie她眼睛看不见。”
江和昌愣住,再次去看Annie的眼睛,果然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很空。
深深的自责感将他包裹住,密不透风。
一定是当年的事死里逃生,然后落下了病根。
江和昌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满脸都是沧桑:“怪我,都怪我。”
现在老的小的,还有个大的还在哭,乐清头都大了,只好先说:“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等哪天我们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江和昌摆摆手,脊梁骨都弯了几个度,沉痛地说:“我会亲自上门请你们。”
乐清:“?”
“回去吧,不用送了。”
乐清茫然地看着老人家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离开,寻思一会儿还是打个电话给江随之问一问,然后就听到牵着Annie进屋的小乐安带着安慰的语气说:“妈妈不哭,我们回家,安安书包有糖果噢!”
听到这个称呼,关门的乐清动作猛地一顿,回头问:“安安,你叫她什么?”
安安茫然抬头:“妈妈呀,不是妈妈吗?”
刚才的事乐清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Annie,你跟他们说了?”
可是现在大人小孩语言还不互通,怎么能沟通的。
而这一刻Annie才如梦方醒,找到理智。
是啊,为什么小孩一见到自己就喊妈妈了?
她轻轻摇头。
乐清心存疑惑,俯身问妹妹:“安安为什么要叫这个阿姨妈妈?”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小乐安立刻捂住嘴巴,求助性地去找哥哥。
同样懵逼的哥哥只好找到自己的大军师:“系统叔叔,急急急!救救妹妹。”
可是这一次他喊了好久,才听到系统叔叔微微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
丸辣。
这么聪明的系统叔叔都不知道要怎么救妹妹了!
“乐嘉,站近一些。”系统说,“让叔叔看看她。”
“看妈妈吗?”
好几秒过后,小乐嘉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
虽然不理解,但系统叔叔第一次那么直白的让自己替他去做什么事,小乐嘉便走到了这个陌生的妈妈面前,微微仰起头:“叔叔能看见吗?”
“能。”系统压着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整个数据系统混乱到连自己都梳理不清,每一处都在疯狂警告。
他问:“她,眼睛看不见是不是?”
小乐嘉难过点头:“小姨说是的。”
闻言,系统低笑了两声:“难怪,难怪。”
从看到孩子们和江随之以后的结局、自愿成为系统保护他们开始,他就没有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
只要能看到孩子们健康快乐长大,能够改写他们的结局,哪怕一辈子只是一个系统他也心甘情愿。
他希望自己爱的每一个人都能善终。
所以哪怕感受到孩子们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他也能坦然接受自己一点点消失,也很识趣地没有再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只希望有一天他们能把自己忘记,回归正常的生活。
但他从来没想过,她还活着。
虽然长相有些变化,但她的眼睛、她的身形、她整个人,哪怕变化千百次他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他认定的要一辈子走下去的人。
开始他以为妹妹的读心术只是个意外,但是现在看来,这也不是意外。
而是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孩子。
“叔叔?”小乐嘉半天等不到叔叔的回答,眼看着妹妹眼睛都要挤得抽搐了,“妹妹怎么办呀?”
“实话实说。”
“什么?”小乐嘉震惊,“叔叔不是说这是秘密吗?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她们不是别人。”
“那是什么人?”
隔了半秒,小乐嘉听到系统叔叔格外温柔的声音:“是你们的妈妈,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你们了。”
“可是叔叔也是这么说小叔的。”
“……”好一会儿,他才温声失笑,“是啊,现在有很多人在爱你们。”
安安正在焦急等待,没想到哥哥已经开始看着妈妈发呆了,着急地扯了扯哥哥的衣服:“哥哥!”
“不许喊哥哥。”乐清看出来了她的小动作,忽然想起来很多次妹妹令人意外的聪明,“那天在爷爷家,你又是怎么知道小叔打小姨的?”
妹妹憋着嘴巴,好像下一秒都要急得哭出来了。
没有系统叔叔教,她都不会说谎。
好在小乐嘉终于从跟系统叔叔的对话里抽出神来,挡在了妹妹面前:“因为妹妹是超人。”
“什么超人?”
“妹妹眼睛能看见。”小乐嘉选择相信系统叔叔,其实他也很相信小姨,以及这个新妈妈,所以才没有那么犹豫就答应了叔叔的建议。
他指着小姨的眼睛:“能看到大家眼睛里的事情。”
乐清:“?”
这说的还是中文吗?
小乐安也不可置信地望向哥哥,就这么华丽丽的把妹妹出卖了!
还好,已经经历过穿书和重生的乐清现在接受能力大幅度提升,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妹妹会读心?”
小乐嘉严肃点头。
这个是小英雄才能有的技能,很伟大。
乐清:“……”
她就说!这么笨的两个小孩怎么可能是天才宝宝!
原来是开了挂!
“那你呢?”她问。
小乐嘉战术性选择回避。
但已经被出卖了的妹妹根本不可能放过哥哥,站出来大声说:“哥哥脑袋里有个会说话的叔叔!”
会说话的叔叔?
乐清顿时看向哥哥的小脑瓜子。
小乐嘉:“!!!”
系统:“!!!”
从头到尾Annie根本插不进去话,零零碎碎就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什么哥哥妹妹叔叔的,听到话题在哥哥身上,她也俯身过去:“你们说什么?”
乐清好奇地指着小乐嘉的头:“妹妹说,哥哥有个系统叔叔。”
信息量有点大。
哪怕Annie看不见,也想知道自己儿子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循声凑过去抬手摸到了儿子的脑袋。
小乐嘉赶紧低下头伸手护着自己的脑袋,生怕系统叔叔被小姨和新妈妈抖出来。
“叔叔别怕。”他十分有男子气概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但下一秒他却听到系统叔叔严肃的声音:“把手撒开,抬头。”
似乎还有点着急。
“啊?”
“挡住我看你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哥哥:工具人。
第69章
◎速回,老婆危◎
系统叔叔看妈妈做什么?
当然了,妈妈的确长得很好看。
小乐嘉不敢不听话,只好乖乖把手放下来,任由小姨和新妈妈抱着自己的小脑袋左看右看。
乐清还蛮好奇:“你的系统叔叔,是做什么的?”
一般的系统应该只是数据而已吧,是崽崽的金手指。
事已至此,小乐嘉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翻开自己的视频账号后台:“叔叔说,这个可以换东西,越多越好。”
“……”
这瞬间乐清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个崽当初会那么执着要拍视频,自己没来之前他们就偷偷拍了很多非主流视频。
她问:“可以换什么?”
“小面包,给小姨的礼物,还有工作。”小乐嘉绞尽脑汁,“但是现在不换了。”
“为什么?”
原来剧本里说的两个崽崽能那么顺利长大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乐清就一直觉得以Eve那个养崽方式,崽崽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挣得到钱。
现在想想,一个可以兑换工作机会挣钱,另一个可以用读心术分辨大人的好坏,这强强合体啊。
不对,那自己穿来这个世界,一开始不就露馅了?
难怪这两个崽对自己那么依赖信任。
嘴个真严啊。
“可以吃饱饱啦。”小乐嘉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长高高,喝奶和零食,还有新衣服穿,我们不要啦。”
乐清听了以后痛心疾首,太容易满足了崽崽,满足到已经有点败家了!
没想到又听到崽崽压低声音说:“但是,我想换叔叔。”???
乐清:“什么叔叔?”
“系统叔叔呀。”小乐嘉认真地说,“叔叔很好,会给我和妹妹讲故事,但是叔叔出不来,我想要叔叔出来。”
据乐清了解,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系统可以变成人的。
但自己没穿来那些日子,的确是这个所谓的系统在照顾孩子,孩子们有这份善意她也是认同的:“这样也可以吗?”
小乐嘉摇头:“叔叔没说。”
但只要成就点够多,一定可以的!
他十分笃定:“但叔叔磨成针!”
成为系统的江言:“……”
乐清:“……那叫铁杵磨成针。”
“嗷!”
“除开这些呢?”乐清又问,“叔叔还帮你们什么了?”
“没有呀。”小乐嘉摇着脑袋,反正是叔叔让说的,那就不怪他了,“但是叔叔让我帮其他人啦。”
还有附加业务?
“帮谁?”
“小叔呀。”小乐嘉掰着手指头数,“叔叔说,小叔生病了,要哄小叔吃饭,要关心小叔。”
安安在旁边小声插嘴:“还有,不能让小叔做鸡。”
越听乐清越觉得不对劲,这个系统这么全面吗?
绑定在崽崽身上,还能注意到江随之的不对劲,难不成也知道江随之有特殊的病?
乐清轻轻挑眉:“你这个系统叔叔还挺智能的。”
“当然啦……”
小乐嘉十分自豪,因为他一直觉得系统叔叔也很腻害,也是个大英雄,毕竟系统叔叔可是会变小面包的,他一鼓作气,“叔叔还会……”
生怕自己被抖落个干净的江言飞速打断他:“叔叔什么都不会。”
“唔?”
对于崽崽异想天开想要把自己换出去的事儿江言从来没当真,虽然自己是为了满足崽崽们的需求存在的,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毕竟是一个死了的人了。
至于……
他透过儿子的眼睛,再一次望向那个很多年都不敢再回想的人,明明觉得再见一眼就是满足。
可人哪里有能够满足的时候呢。
“妈妈的眼睛看不见了。”江言说。
“是的。”
江言一步步引导:“那宝宝想不想让妈妈的眼睛能跟你们一样,什么都能看到?”
他不敢保证,可他想要赌一把。
赌一赌如果崽崽们有强烈的渴求,那这件事就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
他只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但小乐嘉却当真了。
他忍不住踮起脚,认真地看着新妈妈的眼睛:“想要妈妈眼睛变好。”
Annie就听到妈妈两个字,恨不得立刻去买个翻译器回来:“什么?”
“对呀!”妹妹拍着小手,“那叔叔可不可以换妈妈的眼睛呀!”
乐清:“!”
你们这个系统叔叔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
什么都能做换。
与此同时,江言所接收到的数据飞速迭代更替,原本要改变孩子和江随之结局的任务全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恢复孩子母亲的眼睛。
他愣了许久。
并不是因为系统数据真的可以改变,而是这个结果。
如果自己是为了满足孩子们的需求而存在,那之前孩子们那么强烈的想要把他兑换到现实里时,这些数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却只因为一句话就得到了改变。
所以……他的存在真的只是为了改变孩子们的结局,满足的他们的需求吗?
但不论是哪一种,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选择了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没有能再次活过来的那一天,那他们永远都不要知道是谁才好。
“恭喜你们。”江言含笑道,“只要攒够一千万的成就点,妈妈的眼睛就能恢复。”
一千万。
小乐嘉真诚地问:“一千万是多少呀?”
“你们现在所有的成就点加起来,一共一百万。”江言说,“再有十倍就好啦。”
崽崽不可置信。
这么多天,为了让系统叔叔出来,他从早拍到晚,每天都辛苦剪辑视频的阿姨发了好多好多,居然只有一点点!
但只要想到妈妈的眼睛能好,他就充满了干劲:“我可以的!”
他多学几种摇花手就好噜!
“妈妈。”他拉住新妈妈的手,“系统叔叔说要、要一千万!妈妈的眼睛就可以好了!”
只听得懂妈妈的Annie:“?”
乐清惊呆,还真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别说崽崽了,连她都差点蹦起来,她一把抓住Annie的手:“哥哥说,只要把成就点攒够了,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Annie怔住。
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生活上已经习惯,可每次脑海中一旦出现过去自己没见过的画面时,又会很想念那些色彩。
已经,她想亲眼看看现在的孩子和乐清,是什么样子。
哪怕已经摸到过,可想象中远远没有亲眼看到那么鲜明。
她蹲下身,将两个孩子都轻轻搂在怀里,想了很久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平时的慵懒和骄傲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自责和心疼:“对不起。”
对不起忘了你们,让你们那么辛苦。
简单的对不起崽崽还是能听懂的,有点茫然:“妈妈没有做错事情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意识到他们沟通还有问题的乐清忙拿出手机下载了个随身翻译软件。
“会觉得妈妈陌生吗?”Annie问。
两个崽崽齐刷刷摇头。
“不陌生呀!”小乐安一头埋在妈妈的怀里,闻了又闻,“妈妈就是妈妈,是一家人。”
她能分辨好人还是坏人,也能看得到妈妈眼里的难过。
兄妹两从小就不在家人身边,只有一个非亲非故的叔叔陪着,要不是小姨忽然变好了,叔叔就是他们相依为命的家人。
他们没有很明确的爸爸妈妈小叔小姨,爷爷奶奶的概念,每一个亲人都是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但是大家都对他们很好。
而且小姨说过,亲人就是一家人。
他们喜欢并且想要跟家人在一起。
妈妈也不例外。
“妈妈不要对不起。”妹宝看着妈妈难过,自己也很难过,“安安也对不起,安安没有保护好妈妈。”
才让看不见的妈妈一直这么辛苦。
“我和妹妹都是英雄。”小乐嘉一边给妹妹擦眼泪,另一边又给妈妈擦,又拿出自己存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糖果递给妈妈,哄得焦头烂额,“妈妈吃糖,以后我会保护你们的!”
依靠着手机来交流的一大两小还是很艰难,说话总是断断续续,不过依赖于这个Annie的情绪也有所缓和,没那么失控了。
见状乐清便道:“王姐走之前家里收拾过,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要先去买菜,你们是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去超市哇!”小乐嘉激动得跳起来,“好久好久没有跟小姨去超市了!”
小姨好忙,他们也好忙。
原来长大这么累。
去超市对Annie来说也是一个很新鲜的词汇,她点点头:“好。”
乐清:“那你们牵着妈妈走吧,牵一只手就好啦。”
小孩子可能分不清什么台阶,她担心Annie没有盲杖走路会受影响。
“好嘟!”
从家里出来,四人经过了小区里的小卖部,老板坐在门口跟人打牌,一看到乐清眼睛就亮了:“带孩子出来玩啊,好久没看到你们了。”
自从有了王姐,加上自己工作的原因,乐清出门时间比较少,更别说跟小区的里的人打招呼了。
只能隐隐认得谁是谁,小卖部老板自然是因为孩子们喜欢来这儿买奶片,所以眼熟一点,她点点头:“工作比较忙。”
老板也注意到她身边多了个漂亮姑娘,眼睛更亮:“家里来客人了?”
“这是我姐姐。”乐清笑道,“孩子妈妈。”
老板:“?”
合着她不是一人托两个娃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咳。”小卖部老板压低声音,“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住在8号楼是吗?”
乐清不解点头:“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老板轻咳一声,“我有个亲戚的孩子今年刚从国外回来,也是刚在我们小区买了房子搬过来,就在你们那栋楼,但他对周围都不太熟悉,父母也不在,我呢看着这个小店也难以脱身,你们都是年轻人也好说话一点,所以想请你帮一个忙。”
都是街坊邻居的,乐清自然拒绝不了。
更何况自己家也有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她笑了笑:“您说。”
“就是如果他有什么小忙,可能对周边不太熟悉或者买点什么的时候,可以麻烦你给他指一指吗?”老板说,“你是在小区群里的吧,我让他直接加你?”
乐清没想太多:“好的。”
老板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你们这是要去哪玩啊?”
小乐嘉举起手:“跟妈妈小姨一起去超市!”
才从小卖部离开没多久,乐清就收到了一个人的好友申请,想着应该是老板亲戚的孩子,她便同意了。
对方加了她后就发来了备注:“你好,我叫季洲,是乐清吗?”
“你好。”乐清出于礼貌回复,“我其实也才来这个小区没多久,能帮到你的一定帮。”
季洲:“刚刚听我舅舅说你要去超市,我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没添置齐,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吗?顺便认认路。”
乐清:“行,我们在小区门口。”
收到消息后季洲马上就从家里赶出去了,临走前又回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的舅舅说得没错,他的确刚从国外回来,但其实也没那么想找女朋友。
只是耐不过舅舅跟他妈一直在耳朵边念叨,还把那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起初他没当回事,直到舅舅把那个乐清家两个孩子的视频发给他看,他也在视频里看到了乐清,一整个被击中了心巴。
这几天他都是跳着拉快进,从那些视频里一个个挑出来有乐清的画面,越看越心动。
就一直等着舅舅给他这个机会,能够跟乐清联系上。
终于,等到机会了!
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抓紧时间出了门。
两个崽崽蹲在小区旁边的花坛下数蚂蚁:“小姨,我们要等谁呀?”
“等一个邻居。”乐清转头也给Annie大致解释了一遍。
刚才Annie是没听懂,但此时一听就听出来了不对,她挑眉:“这小区里那么多整天闲着的老人,这一栋楼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就找你?”
“啊?”乐清懵了一下,“刚好遇到我了?”
Annie:“男人还是女人?”
“好像是个男的。”
这下Annie就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那你还不明白吗?”
乐清:“?”
她能明白什么?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一回头简直被闪到了眼睛。
这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头发上都打了摩丝,皮鞋亮得反光,身上的西装剪裁得当,修身又有气质,走过来时还有股香水味。
就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家里出来要出去逛超市的。
季洲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不好意思,久等了。”
旁边Annie勾了下唇:“你们之前见过?”
这下乐清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跟季洲都没见过,他怎么能一下子就认出来这里站的是谁?
季洲当然也听得懂英文,立刻找补:“我舅舅说,出来最好看的那个就是了!”
乐清:“……”
再笨也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人去超市。
“我带你认一下路。”乐清前者小乐嘉往前走,说,“但是我有点忙,一会儿买东西就需要你自己去了。”
季洲走在她身边,有点局促:“能带路就很好了。”
真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天哪,小心脏怦怦跳。
而牵着妹宝的Annie却忽然懒懒道:“说英文吧,听不懂你们说话,我没有安全感。”
乐清窘迫地看了她一眼,奈何Annie接收不到她的眼神。
“没事没事。”季洲很知变通,要攻略一个人首先也要攻略她身边的其他人,还能展现自己的优势,于是立刻取出自己的名片,用顺滑的英文说,“我今年26岁,才从国外留学回来,目前正在江氏旗下的一家电子科技公司任总经理,你们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随时找我,我们公司有些科技小玩具也很适合小朋友玩的,也益智。”
“挺好的。”Annie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看是什么好玩的小玩具。”
“给我姐姐吧。”乐清不甘示弱,“以后我姐姐陪孩子是时间多,我要忙着工作。”
季洲立刻又抽出另一张:“我还有的,这个你收下吧。”
乐清不得已,只好接过其中一张,眼看着超市已经到了,便忙道:“到了,这里比较大,你随便逛吧,我们先走了。”
季洲怎么可能放她走,见有个眼睛不方便的,忙道:“我倒是不急,不如先陪你们逛一逛,顺便帮你们拿拿东西?如果你有空的话,一会儿可以请你吃个饭吗?这个姐姐和孩子们也可以一起,以后少不了还要再麻烦你呢。”
“我们也可以去吗?”Annie牵着孩子笑眯眯地说,“我很挑食,不吃一般的食物。”
乐清瞪大眼睛:“Annie!”
“那当然没关系!”季洲立刻表明立场,“实在不行我也是会做饭的,中餐西餐都可以!如果觉得外面的不行,也可以去我家!”
Annie:“会做饭,不错。”
乐清急得耳朵都红了,捂了把脸。
大人们的说话都在加密频道,崽崽根本听不懂,小乐嘉只好求助系统叔叔:“叔叔,妈妈跟小姨在跟这个叔叔说什么呀?”
“说大人该说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乐清会怎么处理,但江言深知自己老婆的恶趣味。
而且这小白脸进攻性也太强了,身高长相也还行,进度一下子就要跳到人家家里去。
想了想,他决定得给他那个小学鸡弟弟爱的提醒,于是说:“偷偷给你们小叔打电话。”
小乐嘉茫然:“啊?”
“就说,速回,老婆危。”
不明所以的小乐嘉只听得懂老婆两个字,但系统叔叔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所以他趁这个陌生叔叔跟小姨说话的时候悄悄走到另一边,拨通了小叔的电话,急匆匆地说“小叔,速回,脑婆危!”
为了追老婆快速解决完工作下了飞机就往家里赶的江随之:“什么?”
他脑子现在倒是很灵光了,听懂了这个脑婆,表情顿时一紧:“小姨怎么了?”
“不资道啊。”小乐嘉看了眼这个高大的叔叔,“跟一个很高很香的叔叔一起。”
回想系统叔叔说的话,小乐嘉又说:“在说,大人说的话题!”
“小姨脸都红啦!”
江随之:“???”
什么大人的话题!
还脸红?!
第70章
◎啵啵?(二更)◎
江哥惊恐地发现,原来乐清不仅仅只有面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脸红,那点才冒出来的进度条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让他恨不得直接下车取代司机的位置,一路飙回去。
而超市里的乐清还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阵营只有一个人了,这些天相处下来让她忘了当初第一次见Annie的时候,也被对方在电梯里逼得实在窘迫。
这会儿能指望她才有鬼了。
如果自己再不阻止,可能季洲真的以为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一起买菜去他家做饭了。
乐清无奈道:“季先生,我姐姐今天才回国,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有外人在不太方便。”
然后又故意道:“我姐姐应该很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
此时切换了吃瓜模式的Annie一听,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再接着调侃,自己很可能会失去第一次吃乐清做饭的资格,这个满身都是香水味的男人还不足以够格跟乐清的第一顿饭相提并论。
所以Annie立场十分不坚定地说:“你说得对,我们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见状季洲自然不好再过多纠缠,物极必反,要是把人惹毛就不好了,便退了一步:“那我先去买东西了,我们有机会再约。”
乐清点头:“再见。”
等确定那人走后,乐清才松了口气,推着车走在Annie身边,让两个孩子走在前面确保自己都能看见,她没好气道:“好玩吗?”
“好玩啊。”Annie笑道,“只可惜这会儿还不能看到你的表情,一定很可爱。”
“我都二十多岁了,可爱什么?”
“一百岁了都可以可爱。”Annie伸出一只手摸着揪了一下她的脸,“在你还没学会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之前,不要着急把自己当做一个大人,这世界上并不缺懂事的大人。”
她曲指弹了一下乐清的脸,唇角勾起弧度:“如果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跟我发脾气,让我不要那样做。”
这话曾经也有人跟乐清说过,是以前的江随之。
她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别开自己的眼神,虽然知道Annie看不见自己眼里的动容。
出于一种极其诡异的表现心理,乐清还真的买了很多很多的菜,要不是自己拿不下了,她巴不得把整个超市里好吃的东西都搬回去,一次性都给Annie做个够。
但她今天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难得失误忘了开车过来,所以到最后连Annie都放弃了牵着小孩,一手拿着盲杖,另一只手帮着提东西。
两个崽崽的小背包也塞得满满当当。
为了让妈妈吃到小姨做的饭,他们连今天买玩具的机会都舍弃了,都给妈妈背菜回家。
才走出超市,乐清却又听到了季洲的声音。
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没有要强行邀请她们回家的意思。
季洲的的确确才从国外回来,也的确有很多东西需要慢慢采购,来的时候比较急,后来才想到让家里的司机把车开过来。
走出超市的时候正好看到乐清几人大包小包往回走,便出声喊住了:“不然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我的东西司机搬下来也有一会儿。”
担心乐清再次拒绝,他笑道:“你们这样回去我也不太放心,就当是谢谢你今天给我指路了,不会打扰你们一家团聚的,也没几步路。”
他说话进退有度,再者乐清一头热冷却下来后,的确有些担心Annie和两个孩子提着东西不太安全,一会儿还要过马路。
季洲说得也是,这样以后自己跟他就两清了,他也没有机会再用借口请吃饭,至于以后的忙,自己推脱推脱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乐清习惯性将每个人情往来都算得有来有回,便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了。”
从超市到小区车库,开车绕一下也就几分钟。
乐清一下车就主动去后备箱拿菜:“谢谢你了,我们自己拿回去就好,你快回去吧。”
“没关系,不差这几分钟,先帮你们提上去。”季洲勇于表现自己,“你别搭手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拿完。”
虽然东西多,但出超市的时候大部分都在乐清身上,所以他自然而然觉得东西也不会很沉。
乐清委婉拒绝:“我自己来就行,东西很重,别弄脏你衣服了。”
“这有什么。”季洲边去拿东西边道,“我平时也有健身的,你别……”???
他怀疑人生的再次提起之前乐清提的那两个袋子,为了耍帅今天穿的还是修身西装,动作大一点衣服裤子都会紧绷起来,还不好使力。
但有一说一,这袋子里是装砖头了吗?!
乐清提着的时候看起来没那么重啊。
他当然不知道乐清以前什么杂活儿都干过,力气比一般人都要大一点,虽然做了模特以后有些退步,但来到这个世界,整天抱小孩,每次出门还要大包小包带很多孩子们的东西,渐渐又练回来了。
以至于哪怕再拿重一点的东西也是可以忍受的。
但季洲这种从小就锦衣玉食、哪怕说健身也不过是工作之余在健身房随便做做样子的人,这会儿还穿得这么体面,拿起这么多重物实在有点勉强。
“很重吧。”乐清看出来了他的努力,“我来就好,你别累着了。”
季洲:“!!”
他脖子都红透了:“我可以。”
但是天地良心,乐清真的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我提的话时间可能会少一点。”
她是真担心浪费季洲时间,也担心浪费自己时间,里面还装着不少活虾呢,一会儿折腾得都死了。
季洲:“……”
要被气哭。
他一鼓作气,刚要为自己挣回一分面子,手上却忽然一清。
一只手从另一边伸过来,直接从他手里将那大袋东西接了过去。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递过来的手似乎还翘了一下兰花指,像是为了避免碰到他。
但就算是这样,这人还是一只手就将东西提了起来。
季洲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最先看到的男人的皮衣,紧接着是一张血色很淡的薄唇,再往上则是对方低垂着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黑压压的戾气逼人。
两个崽崽眼睛顿时一亮:“小叔!”
“嗯。”江随之弯了下唇,看也没看身旁这个弱鸡一样的男人,视线落在乐清身上,直勾勾的,“都是你们的?”
乐清呆了呆,没想到江随之跟自己会是前后脚回国,下意识点头。
江随之嗯了声:“让让。”
这是对弱鸡说的。
季洲总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听到对方说话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将放在车里剩下的东西都提走了。
江随之抬了抬下巴:“去按电梯。”
两个孩子都还要照顾Annie,乐清回神后便匆匆朝电梯那边走去。
江随之则是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缓步走在最后面。
看着空荡荡的后备箱,季洲才惊醒自己忘了社交定律——一定要给下一次见面留有余白。
所以他准备开口找个借口给自己多一点机会:“乐……”
才发出一个音节,就看到原本步伐很慢的那个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那人如野狼似的目光精准锁住了他的位置,仿佛早就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让季洲莫名有了种自己侵犯了别人领地,还觊觎了别人的东西,被对方首领锁定的危机感。
他没听错啊,那两个孩子喊这个男人是小叔,那跟乐清就是亲戚关系吧。
“那个,你好。”季洲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比较友善,“我叫季洲,刚搬来这个小区。”
刚搬来……
江随之忽然想到什么,蹙眉:“你也加那个群登记信息了?”
“啊!”被戳破的季洲顿时觉得很不自在,不好意思道,“我舅舅是管理员,看着我跟乐清年纪合适,各方面也比较搭,所以……嘿嘿。”
你踏马的还敢嘿嘿!
江随之浑身冒黑气。
当初就该直接把整个群举报投诉一条龙,一锅端了。
还真给那群人找到机会牵红线了。
而且这些人什么眼光,把自己看做中年批发男,眼前这个弱鸡还跟乐清搭?
搭个大铁锤!
“你们是亲戚吧?”季洲还不知道危险的来临,“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吃饭,我还挺喜欢她的,希望您也多说和说和。”
他记得刚才乐清的姐姐似乎还挺喜欢撮合自己和乐清的,那应该是对他还算满意,其他亲戚也是……吧。
“喜欢她?”江随之笑了声,眼尾轻挑,“说和?”
季洲莫名有些脊背发凉,犹豫点头:“……嗯。”
江随之又笑了下,然后将东西放在地上,慢条斯理开始挽袖:“号码牌领了吗?”
季洲:“???”
什么东西号码牌。
你这是什么架势,要打架吗!
江随之朝他走近一步。
季洲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江随之忽然轻嗤一声。
“巧了。”他敛起笑意,锐利的视线压下去,“我也很喜欢她。”
季洲震惊。
坏了,舞到情敌面前去了。
而且这个情敌看起来还很能打。
他为爱冲锋,很坚强:“那,那不是领号码牌吗?我也领一个!”
“错了。”江随之淡淡扫他一眼,“你这样的,号码牌都没资格领。”
“为什么!”
江随之刚要抬手,忽然听到电梯那边传来乐清疑惑的声音:“江随之,要帮忙吗?”
他动作一顿,不慌不忙收回手回去将地上的东西拎起来,应了声:“来了。”
然后看向刚才被吓到的季洲,忽然勾唇:“因为我有病。”
季洲:“?”
江随之声音低了几个度,可语气却没有那么轻,而是带着浓浓的寒意:“所以不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领号码牌,喜欢她也不行。”
季洲忍无可忍:“你神经病啊!”
“是啊。”江随之勾唇,“不是说了么。”
“……”季洲咬牙,“你们又没结婚,不能剥夺我追求她的权利。”
“谁说不可以。”江随之用淡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你打不过我。”
“现在是法治社会!”
回答他的只有江随之一声轻笑:“你试试看呢。”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季洲看到对方比自己高,还提起了自己提不起来的袋子,又觉得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刚要开口又听对方道:“季洲,江氏电科有限公司总经理。”
“什么?”
孩子们和Annie已经先上楼了,乐清只好朝这边走过来,疑惑他怎么还站在原地:“江随之?”
这次季洲终于听清了这个名字,脸色倏忽一白:“你是,江总?”
江随之还是那句话:“你试试看。”
说完就不顾待在原地的他,收敛好表情朝乐清走过去。
乐清没察觉他们有什么异常,因为她记得季洲说自己是江氏子公司的总经理:“你们在聊工作吗?”
江随之腿长一些,步伐却永远跟乐清一致,他弯了弯唇:“私事。”
“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有点缘分。”
乐清惊讶:“缘分?”
“嗯。”江随之语调含笑,“恰好喜欢同一个人。”
乐清:“……”
就不该回来接他!
偏偏这人一点都没有自觉,还在继续问:“你说巧不巧?”
“江随之。”乐清板着脸伸手,“把东西给我,你可以回你自己家了。”
江随之靠在电梯旁边,轻轻挑眉:“那不行,这是人质。”
乐清走进去,却还是下意识给他挡住了电梯门:“什么人质?”
注意到她的动作,江随之眼里笑意更深:“有了它,才能威胁你让我进你的家门。”
乐清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从来没见过这么追人的,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但她想到停车场里季洲不好的脸色,猜想这两人不会是吵起来了吧?
以江随之这种连“后爸”都想做的人,还真不一定。
“我不认识他,是小卖部老板说让我帮个忙,顺便带他认了一下超市的路。”她解释。
主要是担心住在同一栋楼,到时候遇到了两人起冲突。
只是她有点低估了江随之脑回路。
江随之微微偏过头,目光像是将她缩在了小小的电梯一隅:“你在跟我解释吗?”
“没有!”乐清往角落里靠了靠,“是担心你们吵起来。”
“吵不起来。”江随之轻哼,“只是单方面威胁。”
加碾压。
乐清总觉得他有点把自己当成正宫了,看不下去他那副张狂样子,想打压一下他现在嚣张的态度,让他认清一下自己的地位,别总是动不动就要撩一下,所以忍不住反驳:“你又没资格威胁他。”
“为什么没有?”江随之微微俯下身,“你说了在担心我。”
乐清被他逼得朝角落贴得更紧:“这也算?”
“当然算,担心不就是在意,在意不就是喜欢?”他低笑,“四舍五入一下,可以拜天地了。”
哪一个数学老师教你这么四舍五入的!
乐清耳朵红透,瞪着他:“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那怎么办?”江随之视线往旁边看了看,“你一直没按电梯。”
“!!!”
这下乐清更加窘迫了,匆匆回头按下电梯楼层。
耳畔却传来江随之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声,她愤愤道:“爷爷说的对。”
“他说什么了?”
察觉到对方还没推开,乐清头也不敢回,朝着电梯按钮面壁:“江随之是最擅长搞流氓的。”
江随之还是第一次从别人这儿听到爷爷对自己的看法。
怎么说呢,也不算是污蔑。
毕竟在回到江家之前,他的确也算是个流氓混混。
但现在么……
原本他是没打算做什么的,但耐不住乐清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底线有多低,越低他就越忍不住要试探。
尤其是现在知道了她跟江言没有关系后,他在她的面前就更不用隐藏自己真实的本性了。
小家伙说她跟那个弱鸡说话还脸红,他就忍不住想要让这人全身上下都要为了自己发红。
此时此刻也的确是如此,她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尤其是耳垂。
仗着乐清没有面对自己,江随之的视线贪婪地一寸寸将她笼了个完全,越来手就越发痒。
他喉咙轻滚:“乐清。”
乐清没好气地回头:“干什么!”
但她没想到江随之会跟自己靠得那么近,近到她一转头就直接跟俯身的对方额头轻碰。
两人视线相对,对方隐忍的眸子里却又是藏都藏不住的情谊,乐清整个人都炸了,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可她一退江随之就往前了一步。
“难受。”他声音很低,说话的呼吸轻洒在乐清脸上,“让我碰碰。”
乐清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害怕自己再动,江随之就不只是碰额头这么简单。
忽然,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小姨……咦?”两个崽崽牵着Annie站在电梯口,看到电梯里面的情况后顿时懵住,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探着小脑袋,“小叔小姨,你们在干什么。”
“噢噢!”小乐嘉反应得快一点,恍然大悟,“是啵啵!”
感情好才会啵啵的,就像自己啵啵小姨一样,小叔才不会打小姨!
小乐安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激动地捧着脸说:“那你们继续啵啵!”
江随之眉眼都是笑意:“也不是不行。”
乐清:“?”
她朝江随之龇了龇牙:“别胡说。”
触发关键词的Annie直起身子:“啵啵?”
进度这么快?
她不满道:“大点声,让我听听。”
乐清:“……”
“宝宝站近一点。”江言并不相信以江随之的小学鸡水平能进展这么快,“让我来辩辩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