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骚断腿的后果就是,最后江哥连门都没能进,吃饭还是两个崽崽一人抱着一个饭盒来到他家门口,像探监一样给他送饭。
因为小姨在生小叔的气,他们是站在小姨这边的,坚决都不要进小叔家门!
但江哥毫不介意。
她虽然没让自己进门,但是她让孩子给送饭了!
江哥一本满足:她心里有我。
崽崽们可是肩负着重大使命过来的,系统叔叔说了,小叔这样是得不到脑婆的,所以还是要教。
所以他们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来到了小叔家门口,跟平常守着小姨做饭一样守着小叔吃饭,开启了今天的“育叔”课堂。
“小叔,小姨不喜欢你啵啵她。”
江随之差点被呛到,目光诡异地盯着这两个曾经说他是鸡的崽:“我没有啵她。”
他倒是想!
还有你们这小老师的架势是要怎么样?
“老师说了,做事情之前,要先取得别人的同意。”小乐嘉语重心长,“小姨不让你进去吃饭一定是她没同意你啵。”
江随之敷衍:“……差不多吧。”
“所以你要先哄她呀!”安安急不可耐,她不希望小姨跟小叔闹别扭,一家人就要在一起。
“那你说要怎么哄?”江随之随口问。
“给她吃糖,讲故事,要夸,要听话,买小姨喜欢的东西。”小乐嘉一一细数。
反正他在幼儿园就是这么对妹妹的,还有一个班的小美,小美可喜欢跟自己和妹妹玩了。
“噢还有!”他谨记系统叔叔让自己转达的话,“不能要脸!”
嗯?不能要脸是什么意思?
江随之心想,别说脸,自己连命都被她抓在手里了。
但这小子怎么懂这么多?
他停下吃饭的动作:“谁教你的?”
“系统叔叔。”
“什么叔叔?”
三人凑着脑袋聊得很得劲儿,忽然头顶冒出幽幽的声音:“聊完了吗?”
聚在一起的脑袋忽然分开。
小姨在生小叔的气,不能跟小叔走得太近,于是两个崽赶紧把自己的小板凳搬得离小叔远了点儿,欲盖弥彰。
乐清垂眸,见那么大的一个集团总裁为了跟两个崽平齐,直接坐在地板上,捧着个饭盒,长腿曲在一块儿,怎么看怎么憋屈。
但这种违和感又莫名很萌。
“没有聊天噢。”安安小声狡辩,“我们监督小叔吃饭。”
这是为了小叔的健康着想,跟幼儿园老师一样,要看到小碗空空!
为了让妹妹说的话更有可信度,小乐嘉还故意坐直身体,清着嗓子:“小叔快吃,粒粒都辛苦!”
简直跟他爸说话一抹一眼。
碎碎念的小老头。
江随之捏着筷子,抬眼笑问:“乐清老师也来监督我吃饭?”
乐清哼道:“我来探监。”
江哥心里懂。
这是爱的牢笼,他心甘情愿的。
但是自己坐在地上就算了,不能让乐清也跟着坐,于是他伸出长腿踹了那个誓死跟自己小姨一个阵线、不愿意进他家门的小老师的板凳腿一脚:“起来,让小姨坐。”
小乐嘉捂住自己的小板凳,很是震惊:“为什么不踢妹妹的!”
“因为你话多。”
更像你爹。
江随之挑眉:“小男子汉坐地板怎么了?”
小男子汉的尊严被挑衅了,再者小乐嘉也舍不得小姨坐在地上,所以愤愤起身自己跑回去又搬了个小凳子出来。
乐清倒是没客气,她是有话要跟江随之说的。
而且现在暂时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尤其是他的私人领域。
“关于哥哥妹妹,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乐清说。
听到这个,江随之正色起来:“什么事?”
“他们两有点特殊。”乐清指了指哥哥的小脑袋和妹妹的眼睛,“一个绑定了系统,一个有读心术。”
抱着饭盒的江随之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宛如那天听到乐清说自己不是“乐清”时的模样。
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乐清只好将之前的事给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这次江随之听懂了,他缓缓放下饭盒,表情十分严肃。
乐清一看他这表情,怎么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像是不怎么满意。
为什么不满意,嫂子的眼睛都能恢复了,两个崽崽还那么酷。
“所以……”江随之蹙眉轻啧了声,“就我一个普通人?”
乐清:“???”
她轻轻吸了口气。
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姓江的人。
虽然前些年的江随之过得不太顺利,但他觉得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完成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蜕变,也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但万万没想到,他身边这几个,不是重生就是自带系统。
江哥一瞬间变得平平无奇。
有点被打击到。
乐清沉默几秒:“也不全是。”
“嗯?”
乐清:“至少你有病。”
“……”
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江随之放下筷子:“报复我?”
他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就贴了一下,还没怎么着呢,还被那连大带小的误解了,这会儿连他的家门都不想进。
担心这人又忽然犯病,乐清忙转移话题:“我是有个想法。”
“什么?”
“既然Annie还在,那你哥哥有没有可能也还在呢?”乐清放低声音,因为这话不好当着Annie的面说,她只好单独出来找江随之。
闻言后者动作忽顿。
如今整个家里只剩一个平平无奇的自己,那江言…会不会也像孩子的母亲一样,在某一个角落也失去了记忆,等待着所有人找到他。
如果真是这样…
江随之瞳色忽然重了很多。
他沉声道:“我想办法让人找一找。”
“你要怎么找?”
江随之问:“你跟Annie是怎么遇到的?”
这还真是意外的缘分,乐清将Annie在视频上听到自己名字的事情说了。
江随之压着眉。
那难不成自己也要做个网红,在各大视频里面露个面?万一江言真的还在,那也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再想想。”
“好,那我先回去了。”乐清站起身来,“你们看着小叔吃完,让他自己把饭盒洗了再拿回家。”
两个崽崽马上乖乖点头:“好哒!”
这就走了?
江随之仰起头,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无情的女人,说完就走,根本不负责。
但他现在不仅仅考虑乐清的事,也在考虑江言和Annie。
在人走后,江随之的视线缓缓移到两个孩子身上,首先是妹妹那双眼睛:“来,看看小叔在想什么?”
像是在大人面前表演才艺的小朋友,妹妹十分自豪地挪动小板凳走到小叔面前,看着那双凌厉的双眼。
隔了几秒高兴地说:“小叔喜欢小姨!可惜没有啵啵小姨!”
显然她理解的喜欢并不是江随之想的那种喜欢。
但江随之却轻挑了下眉,有点意思。
“以后在小姨面前,要常看小叔眼睛。”他循循善诱,“告诉她我在想什么,知道吗?”
“为什么?”小乐安疑惑地问,“小叔没有长嘴巴吗?”
小乐嘉:“难怪小姨不让小叔啵啵,喜欢都不说。”
不像他和妹妹,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小姨还很喜欢呢。
江随之:“……”
他倒是想说,这不是也要人愿意听吗!
“还有你。”面对男娃子,江随之就没惯着,“那个系统叔叔都教你什么东西?”
让孩子不要脸?
提到系统叔叔,小乐嘉可自豪了:“讲故事!还教小叔找脑婆!让我们监督小叔吃……”
听到这里,江言迅速阻止:“宝宝!”
小乐嘉不明所以,但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可江随之已经听出来了不对,他眸色一点点凝起:“说下去,让你们监督小叔吃什么?”
小乐嘉眨着眼睛却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话可以说给小姨和妈妈听,却不能说给小叔听。
“叔叔,你怕小叔凶吗?”他问。
但江言已经看到了江随之愈发深沉的眼神。
晚了。
一旦被他发现一点怀疑的蛛丝马迹,这人一定会深究下去。
果然,江随之见小乐嘉紧紧捂住嘴巴不愿再说,直接抬眸直直望向了他的眼睛:“系统叔叔不让你说了?”
小乐嘉脑袋转着圈圈,似回答,又似没有回答。
作为系统要帮助孩子江随之可以理解,也愿意相信对方可以完成孩子的心愿帮助Annie的眼睛恢复。
但如果手伸得太长,甚至已经伸到了他这里,管他吃饭管他追老婆。
江随之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他慢条斯理问:“系统叔叔这会儿在听吗?”
小乐嘉还是转着脑袋。
“行。”江随之点点头,低低吐出一口气,“那你让他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
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个灵魂,江随之问:“是你吗?”
不明所以的小乐嘉:“叔叔,小叔是什么意思呀?”
江言心情十分复杂。
他不愿意让孩子们知道自己身份,而现在被江随之察觉,以后怕是不好收场。
但这个问题问了跟没问没区别。
因为不管答是或者不是,都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江随之已经确定他是谁了。
偏偏问完这个问题后江随之也没有再催促,而是沉沉稳稳吃着饭,好像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似的。
只是熟悉他的江言知道,他这是压抑得狠了。
隔了好一会儿,江言才轻轻叹了口气:“跟他说,是。”
小乐嘉立刻转达:“叔叔说,是的。”
江随之依旧低头吃着自己的饭,直到将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就像孩子们说的那样一点都没有留下,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声音低到几可不察:“我知道了。”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江言会用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孩子身边,但他想自己或许应该知道为什么至今孩子们也只叫江言叔叔。
这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
真蠢啊。
江随之回到屋子里,将整个饭盒一点点洗干净。
就像当初江言每次在他那里过夜第二天要去上班一样。
公司食堂有很多吃的,再不济也有秘书和助理会给江言点各种各样的私厨,但他就是买了个奇丑无比的大饭盒,每次来都要打包一份带走。
直到下一次再来,但是饭盒永远没洗。
每次都要人臭着脸帮他把饭盒洗干净,第二天再给他准备另一盒饭。
还厚着脸皮说:“弟弟就是这么用的。”
甚至还很挑食,这不想吃那不想吃。
多亏了江言,原本能活就活的自己那段时间厨艺飞涨。
饭盒洗干净后,江随之用厨房纸将水一点点擦干,这才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走出来,将饭盒递给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的两个崽。
“告诉他。”他轻声说,“以后你们两个的视频账号,我负责了。”
接过饭盒的小乐嘉:“唔?”
可是已经有个剪辑视频的阿姨了呀。
可江言却预料到了这个弟弟要做什么。
“一千万治眼睛是吧。”江随之俯身,“让他好好算算,自己值几个一千万。”
既然他能把江言当初那么在意的公司和江家都掌握在手里,他也能把江言再换回来。
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
崽崽听不懂,崽崽很懵逼。
但崽崽很吃苦。
此时此刻的小乐嘉还没有想过以前跟妹妹都觉得没用了的成就点,现在会那么稀缺,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小叔和小姨一起从睡梦中叫醒。
“今天是星期六。”小乐嘉揉着眼睛,“老师说星期六不上幼儿园。”
“嗯。”江随之随手从旁边他们的衣柜里挑出两套衣服出来,“星期六要上小叔园。”
崽崽们:“???”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小叔又掏出了好几张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图案。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小叔昨晚让传媒子公司弄出来的方案,专门培养那些大网红用的,上面作品质量以及内容都写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这一份是针对小孩子的。
比起其他小孩子,这两个崽已经有了颜值上的优势以及一定的粉丝基础。
所以起步要容易得多。
看到这些纸,以及小叔那副以前把她们带去公司“上班”的表情,兄妹两被上班支配的恐惧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加上没有睡饱的起床气,直勾勾地瞪了小叔很久。
“看我做什么?”江随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理直气壮地拿出两个纸折的皇冠给他们戴上,“你不是还拍过视频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么?我这是限量款皇冠,足金镶钻,都给我戴好。”
上面的钻石还是黑色的签字笔画的,颜色都不对。
两个崽崽小嘴一瘪,本就水汪汪的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呜哇!!!”
哭泣声冲破了天花板。
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乐清听见声音忙跑过来:“怎么了?”
然后就看到江随之拎着两件衣服,跟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崽崽大眼瞪小眼,崽崽脑袋上还顶着乱七八糟的小皇冠。
乐清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给他们穿衣服。”江随之也是第一次给小孩穿衣服,哪里想到他们哭得这么厉害。
乐清说:“今天周六,他们不用上学,可以多睡一会儿。”
两个崽崽泪眼汪汪点头:“就是就是!”
“该起床拍视频了。”江随之淡淡地说,“你们是祖国的未来的花朵,是初升的太阳,这个年纪正是努力的时候,现在太阳都照屁股了,你们是怎么睡得着的?”
乐清:“……”
她两步上前,把手里的锅铲塞进江随之手里:“出去。”
合着昨晚大半夜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有事要过来,让两个崽崽单独睡是这么个意思。
为了崽崽的安全着想,他们的房门一般都不关严,给了这个混蛋可趁之机。
Annie走进房间去哄孩子,乐清退出来关上门,抱着手用眼神谴责江随之。
被灰头土脸赶出来的江哥坐在沙发上,试图狡辩:“快十二点了,不早了。”
乐清看了一眼墙上只有不到八点半的挂钟。
“你是疯了吗?”
江随之叹气:“时间紧任务重。”
乐清压低声音:“我姐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有苦说不出的江随之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这不也是为了她老公?!
相处这么久,哪怕江随之有病或者当初追到英国时都没这么迟疑过,乐清发现了不对劲:“你有事儿?”
江随之沉吟半秒,才压低声音:“那个系统,是江言。”
没办法,他瞒不了乐清一点儿。
乐清:“!!!”
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明白了江随之那么着急的原因。
但她看向了江随之手里的那些资料:“但这个不行,他们不是来上班的。”
江随之嘴唇动了动,黑眸颤颤。
“你干什么?”乐清往后坐了坐,“你也要哭?”
“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江随之目光幽幽,语气也幽幽。
乐清视线心虚移开。
“我让人特殊定制,不会流水线让他们上班,只是给他们的周末生活安排了些活动,不仅能增加素材,还能带他们出去玩。”江随之无奈,“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我的……”
越说语气越低,看起来委屈极了。
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乐清这才把他手里的文件接过来翻看了一下,确定真的不是给孩子增加工作量才放心,抿抿唇:“对不起,误会你了。”
大尾巴狼的尾巴摇起来:“就这样吗?”
乐清眯眼:“你还想怎么样?”
大有你再得寸进尺,就给我滚出去的模样。
江随之马上见好就收:“那我今天可以上桌吃饭吗?”
不知怎么,乐清居然也想要回一句“就这样吗”的冲动。
把自己恐怖的念头摇开,她忙站起身:“随你。”
半分钟后,两个崽崽的房门被再次打开。
崽崽们窝在妈妈怀里,义愤填膺地瞪着万恶的资本家小叔,并且朝小姨主动挥手:“小姨快来,我们一起睡觉觉!不理小叔。”
乐清轻咳一声,走到了窗前,刷的一下拉开窗帘:“小叔说得对,你们正是该闯荡的年纪,该起床了。”
两个崽顿时天塌,不可置信地望着小姨。
江随之冷笑一声。
想孤立我,没门儿。
第72章
◎使命感(二更)◎
同样以前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Annie反应不比两个孩子好到哪里去:“你们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妈妈放在眼里了。”
乐清的方式始终要比江随之的要委婉一些,两个崽显然还在被工作统治的阴影里,但凡多提一个字就要哭出来。
她忙道:“今天是周末,带你们出去玩,别听小叔胡说。”
哭声戛然而止,连带那个有起床气的大人都好奇看过来,三人异口同声:“出去玩?”
好,现在知道孩子是随谁了。
“对,出去玩。”乐清扭头看向“始作俑者”,挤挤眼睛,“我们去哪玩?”
江随之臭着脸:“别听小叔胡说。”
还挺记仇,乐清扬眉:“好,那就不带小叔了。”
架子端不起来三秒,江随之立刻认怂:“小叔要去。”
一生倔强的小叔让陈秘书拟定了一些好玩的周末亲子活动方案,除开那些常见去的游乐场,现在入了春还有很多出去春游的。
考虑到Annie的眼睛不方便,也没有打算去人很多的地方。
“开车三个小时,有个主题亲子动漫主题露营营地。”江随之将其中一张纸递给两个崽,“想去吗?”
前一秒还在痛哭流涕谴责小叔的两个崽崽这会儿恨不得都挂到小叔身上去,只不过才靠近一点点就被小叔用手指抵住了脑袋。
“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
“哼。”小乐嘉小小声,“小叔明明也跟小姨贴贴的。”
“不同情况不同分析。”江随之看了妹妹一眼,“安安,早上好。”
妹宝眨巴着大眼睛:“小叔早上好。”
嗯?她已经说早上好了呀,小叔为什么还在看她!
疑惑的妹妹忘进小叔的眼睛里后才恍然大悟,扬起大大的笑脸:“今天也是小叔特别喜欢小姨的一天!”
认真看攻略的乐清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瞪着江随之:“你又教他们什么了?”
江哥无辜:“妹妹只是比较诚实,这也要教?”
一大早上,一家人鸡飞狗跳吵吵闹闹从家里出发。
江随之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直到已经到达主题营地都没想起来。
此时此刻的江家,江老爷子和江和昌一起守着手机,一早上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一个想听的电话。
已经得知现在的乐清并不是以前那个孙媳妇的江老爷子觉得十分可惜,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
虽然听说小孙子在打人家的歪主意,但江老爷子觉得这事儿一定成不了。
他那孙子空有一张脸和经商的脑子,但脾气实在古怪,老爷子舍不得乐清那样的乖女吃苦。
好就好在,江和昌说孩子们的亲妈也回来了,还是跟乐清一起回来的,不过现在改名了叫Annie?
“你确定你没有老年痴呆?”等不到电话的江老爷子问,“你跟随之说了具体情况了吗?”
自从江和昌回家后就总是坐立不安的,一想到Annie因为他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就自责得睡不着,所以大半夜骚扰了一下儿子。
想让他把Annie请回家来,一家人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他郑重地道一次歉。
今天一早起来整个江家都在为了今天做准备,他跟老爷子也盛装打扮准备迎接她们的到来。
没想到这都要到中午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就说不能跟你在一起。”江老爷子没好气道,“我自己去还能见上她们,你个拖后腿的玩意儿。”
江和昌:“……”
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
江老爷子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没出息的东西。”
还是要靠他出马。
为了不打草惊蛇,江老爷子先打了个电话给陈秘书,很快就得知了几个孩子的动向。
“他们去春游了。”他蹙眉,“没带你。”
又被戳了一剑的江和昌面无表情:“也没带你。”
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齐刷刷起身。
“你去干什么?”儿子一撅屁股老爷子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先弄弄清楚自己的地位。”
江和昌打碎了牙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我远远看看都不行?您今天跟我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绳子断了。”
老爷子毫不留情。
但最终父子两还是一人抱着一大堆玩具零食还有给两个姑娘的礼物上了车。
江和昌想得很好,既然他们都一起出去玩了,那说明心情还是不错的,自己当面诚挚邀请,玩累了一天还能带回家来吃晚饭。
再带上江言的遗照。
一家人完完整整。
江老爷子想得也很好,先骗儿子把自己送到地点,如果两个乖女好说话,那他就顺其自然一家和睦还能凑一个和事佬的好名声。
如果乖女不原谅儿子,那他就大义灭亲。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一起出发了-
主题亲子营地主要是用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搭建的,加上春天绿草蓝天流水小桥、适合孩子们玩的安全游乐园,还有那些被盖在草坪底下的蘑菇屋简直就是崽崽们的天堂。
江随之来之前已经跟这边老板沟通过包了场,但依旧让老板放了一些游客进来,所以今天的客流量被控制了一些,不拥挤也不空荡,阳光和身边的人,一切都正正好。
他将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他们这边的营地里,抬头一看,乐清正拿着相机在给两个孩子和Annie拍照。
因为Annie眼睛看不见,视频也只能听到声音,所以来之前她就准备好了相机,打算回去以后将照片都处理一下,也能让Annie摸到,以后眼睛好了还能看。
见状江随之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三个人都拍在自己的镜头里。
拍完照片的乐清回头想帮“苦力”也整理一下东西,却发现他拿手机对着自己,哪怕被发现了他也一点都没有偷拍的自觉,反而明目张胆又拍了几张正脸照。
江随之按下拍摄键,将树荫底下被光眷顾的她一起笼在了自己的镜头里。
两人似乎隔着手机镜头对视上。
虽然在摄影师的相机里已经拍过很多照片,但乐清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摄影师”宛如浓墨的眼神。
让一向在镜头底下自如应对的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迈哪一只脚往前走。
她眼睫颤了颤,回避江随之的目光,没头没脑地上前打趣,好让两人接下来的对话显得自然一些。
“江总,一般人拍我是要付钱的。”
“我们做批发的挣不了几个钱。”江随之失笑,“付人行不行?”
此时此刻的江总十分愉悦地采纳了崽崽说的意见。
要老婆,就不能要脸。
虽然他过去觉得江言话痨,但退一万步来说,江言有老婆。
这是江言唯一可取的长处。
建议还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的。
想到江言26岁的时候不仅有老婆,还有孩子。
而自己的26岁的时候不仅没老婆,还要被心理医生嘲笑早恋,江随之就十分不平。
乐清选择性忽略他这种无赖行为,但却有些在意他手机里拍的照片。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照片在江随之手机里,会被他实时翻看,乐清就有种他时时刻刻都在看自己的感觉。
在别人手机里留下照片很奇怪吧。
尤其是一个追求者。
见她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机上,江随之坦然将手机递过去:“要看看吗?”
乐清:“你不怕我把它们删了?”
“拍的是你。”江随之将手机解锁放在她面前,点开相册,“你有权决定照片的去留。”
虽然自己是个神经病流氓,但流氓也是一直踩着她的底线来的。
江随之觉得自己是个有道德的流氓。
听他这么说,乐清立刻把手机拿了起来。
不过第一时间不是去晒照片,而是看自己在他的镜头里是什么样,他怎么能拍得那么认真。
这是江随之的私人手机,相册里除了以前每天拍给孩子们打卡的早餐图片就是那些乱七八糟P出来的跳楼大甩卖货品图。
那些小图实在过于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乐清没点开大图,唇边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直到她点开了最前面那几张自己的照片,下一个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都好看。”江随之还不知道危险的来临,试图夸夸让她留几张给自己,“在光点里的最好看。”
乐清看着图片里被拍得曝光拉满,头发丝都比脸白的自己。
觉得刚才那些心理建设都是白给。
其实这些图片留在他手机里也没什么,她面无表情地想,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在看第二眼。
在每个摄影师镜头下都会被夸爆、被称作360度无死角的大模特,第一次遭遇了自己人生事业的滑铁卢。
“难为你了。”乐清真心实意地说。
江随之眼睛微亮,试着靠近一点:“也还好。”
乐清:“能找到把我拍得这么丑的角度,挺不容易的。”
一般摄影师都做不到。
“……”
江总挪了一半的屁股又默默挪回原地。
不好看吗?
他觉得很漂亮啊!
拍的时候心脏都怦怦跳。
乐清把手机还回去,开始整理孩子们的小零食包。
江随之将手机里那些图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还是觉得她好看,但好像她不是很喜欢。
他问:“你不删吗?”
乐清笑道:“不删了,留给你。”
还有这种好事儿?
“多看看,包下头的。”她补充。
还能治恋爱脑。
“不可能。”既然她允许了不删,哪怕她觉得不好看,江随之也要留下,还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个机会。
他在乐清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分了一个单独相册讲那些照片分类进去,抬头轻笑:“不然乐清老师教教我拍?让我以后拍出你满意的照片。”
乐清觉得这是挖坑给自己跳,无情拒绝:“乐清老师不教没有天赋的选手。”
“那我只好勤能补拙了。”江随之自我结论,“再多拍一点。”
乐清没忍住将手里的一根奶酪棒塞进他嘴里堵住他胡说八道的嘴巴:“就非要拍我吗?”
“当然了。”那双漆黑的眼眸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咬着奶酪棒的声音混杂着几分沉意,“我也想让乐清老师看看开心的她自己。”
乐清迟钝地愣怔了一秒。
脑海里回忆出来的那几张照片,抛开构图和光线逆天以外,她的确每一张都是认真笑着的。
是她从来没有去想过的,自己的样子。
在她发愣的时候,江随之也拿了一根奶酪棒递到她唇边,轻轻抵住她的唇:“既然你总是习惯性看着别人开心,那以后我来看你的开心。”
乐清下意识将唇边的奶酪棒咬住。
奶味在嘴巴里化开时,她才轻轻垂下眼。
“谢谢。”
不知道是谢奶酪棒,还是谢刚才江随之说的那句话。
江随之轻捻自己又一次发痒的指尖:“那给个谢礼吧。”
“什么?”
那只修长的指尖伸到她面前,被头顶散落下来的光照着,像是给她递了独属于她的一束阳光。
“传一点能量吗乐清老师?”江随之莞尔,“我要没电了。”
这是以前骗小孩的话,却一直被他当做借口,还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乐清还是注意到了他微颤的指尖。
“药呢?”她问。
江随之看着她,笑意不减:“在我面前啊。”
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个得寸进尺的流氓,可乐清此时耳边回想的却是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在没有Annie没有孩子的过去很多年,她一直都游离在世界之外,跟那些人的热闹格格不入,哪怕她曾经学着那些人去买个小甜点,让自己感受一下那些人的快乐,也都是徒劳。
她好像一直在围观别人的幸福,也习惯将自己放在围观者的角度。
但这一次,有个人把她放在了视线中心,在观看她的快乐。
好一会儿后,乐清才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只是给他碰一下,治治病。
她想。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另一只小手却忽然伸了出来,直接怼上了江随之的指尖。
“啪!”小乐嘉趴在桌子上,伸长了手去够小叔的手指,在主题营地里彻底入戏的他激动地说,“能量传输中!滋滋滋!”
安安排在哥哥的身后:“我也要我也要!”
江随之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他明明都看到乐清伸手了!
他好不容易挣来的贴贴机会!
看着乐清将手收回去,他立刻抬头,眼神比两个崽崽还要渴求:“我还没碰到。”
乐清莫名有种被人撞破的窘迫感,红着耳朵站起身,语气故作轻松:“你的药来了,多碰碰。”
又对小乐嘉道:“抱抱小叔,能量传得更多。”
小乐嘉眼睛跟探照大灯一样亮:“真的吗?!”
江随之:“……”
江言,你儿子完了。
Annie抱着手臂站在后面,为了跟两个孩子好好交流,她买了一个便携式翻译机,此时此刻她轻轻挑眉:“他要碰什么?”
乐清现在清楚了Annie的恶趣味,拒绝给她八卦的机会:“不知道呢。”
Annie哼笑:“撒谎。”
乐清耳朵更红。
都看不见怎么知道自己撒谎!
“你没发现吗?”Annie敲敲她的脑袋,“你不说实话的时候,语气像在撒娇。”
乐清极力否认:“怎么可能!”
“双重否定就是肯定。”Annie往前靠了一些,循着她的耳畔低声笑道,“要小心咯~”
小心什么?
乐清直觉,她一定又在打趣自己。
现在局面对自己十分不友好,于是忙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过来了?”
“噢。”Annie这才想起来正经事,“有个人说今天会举办亲子活动,我行动不便,过来叫你们。”
亲子活动?
小乐安抱住小姨的腿:“小姨!有很大很大的球!赢了会有奖品噢!”
看来崽崽们很感兴趣了。
“好,去看看。”
今天的活动是这边老板专门给大金主老板准备的,表示一定要让金主的孩子玩得尽兴玩得开心,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一场互动游戏。
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庭都已经坐在场边了,看到乐清她们出现时眼睛微微睁大。
什么家庭啊?
每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
还有几个孩子认出了两个崽崽:“乐嘉和乐安!还有漂亮小姨!”
他们常常在手机上刷到这两个漂亮小孩的视频!
跟妹妹坐在最前面小椅子上的小乐嘉缓缓站起,整理衣领,挥挥小手:“没错没错,就是我们!”
现场顿时响起阵阵掌声。
乐清忍不住捂脸,社牛崽崽永远都走在第一线。
第一个游戏是齐心协力推超大的布球,第一个推到终点的家庭可以拿到一颗小太阳,每家出一个家长。
像哥哥妹妹这样的双胞胎家庭,两个孩子都可以参加。
所以可以有两个家长和两个球。
乐清和妹妹推一个,江随之和哥哥推一个。
“小姨妹妹不着急。”小乐嘉站在小叔身边,他觉得这个球有点大,妹妹和小姨的力气一定小,所以信誓旦旦地说,“小叔给我传过能量啦,我跟他一定能拿第一的。”
他相信大英雄小叔。
乐清觉得江随之身高腿长,是在场所有家长里最占优势的一个,也认为他们能拿第一。
她点头:“加油。”
又看向江随之:“你也是。”
奖品是一个超大的兔子玩偶。
难怪崽崽们那么激动,乐清认同:“还挺可爱。”
只是上来陪跑的江随之耳朵微微一动,原本只打算划划水让崽崽自己玩开心就行,但乐清难得表达自己喜欢什么东西。
江哥的使命感瞬间就上来了。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所有的家庭都飞快滚着大球往前走。
乐清跟安安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配合十分默契还很安全。
忽然,她觉得自己旁边有什么东西咻一下就飞过去了,旁边围观的人也顿时哗然。
乐清原本还在认认真真推球,忽然就听到了哥哥的大喊大叫的声音。
“小叔小叔!”
“鞋子掉了鞋子掉了!”
“?”她抽空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只见前面小乐嘉被江随之整个腾空拎着衣服提在手里,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跟螺旋桨似的来回疯狂扑腾。
江随之一只手拎人一只手推球,把所有人远远甩在后面,包括小乐嘉被蹬掉的鞋。
下一秒,旁边的小蘑菇屋旁边就有一块草突然冒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顶着“草帽”的老人家偷偷摸摸地把那只鞋子捡了起来,举着拐杖跟在后面健步如飞:“天杀的江随之,你放开我曾孙!”
乐清:“……”
【作者有话说】
江哥:我这该死的胜负欲
第73章
◎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任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个顶着草皮的老人,还以为是营地安排的NPC,有些小朋友甚至已经放弃要推球跑去跟NPC玩了。
而营地的工作人员生怕是哪里蹿出来的怪人,出于安全着想匆忙叫工作人员去阻拦。
只有跑在最前面的江随之和被拎着的小乐嘉丝毫不受影响。
谁在喊,只有被甩在后面的鞋子知道。
最后虽然小乐嘉没能推到球,但鉴于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营地工作人员十分懂眼色的将第一个奖品给了他们那组。
玩偶太大,小乐嘉揪着兔子的脚,那只没有鞋子的脚在地面一蹦一蹦,站在小叔身边昂首阔步就回来了。
气得刚被乐清安抚下来的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不看看什么天气,怎么能让孩子不穿鞋跑那么远!”
“嗯。”江随之语调欠欠,“一会儿您给他脚裹上棉被就不会凉着了。”
江老爷子眼睛都气直了。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子比以前还难搞,话都变多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乐嘉费力地从兔子屁股后面探出脑袋:“太爷爷来啦,看,大兔子!我和小叔换的!”
江老爷子见他激动得小脸通红,但视线下移又看到他在草地上无所适从的脚趾扣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没有得到第一名,但哥哥得了妹妹也很开心,张大嘴巴:“哇好大的兔兔!”
乐清将刚才老爷子捡起来的鞋拿起来,刚要俯身给哥哥穿上,从兔子玩偶后面就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然后怀里就就毛绒绒的兔子塞满了。
江随之将她手里的鞋接过去,眼尾微微上挑:“可爱吗?”
乐清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开始比赛前说的那句话,微微愣神。
而江随之已经俯下身去将鞋子放在地面,抓着小孩的脚就往里面塞,但小孩穿鞋比较麻烦,脚后跟对他来说实在是很难塞进去,最后他直接撒手:“三岁了还不会穿鞋?”
“我会的。”小乐嘉自己蹲下去拉上鞋,“是小叔不会。”
“胡说八道。”
乐清抱着大兔子垂眸,没来由忽然想笑。
她把兔子放在旁边给妹妹抱着腿玩,注意到老爷子还站在旁边,看着Annie略微踌躇,便道:“爷爷,这是Annie,我们一起从国外回来的,她才是孩子们的妈妈,只不过因为以前身体不好,所以现在眼睛看不见,记忆也有些缺失。”
还失忆了!
这杀千刀的江和昌!
乐清又对向坐在椅子上的Annie道:“姐,江言的爷爷来了。”
在国外的这些日子,Annie一向都是众星捧月,跟家里的长辈也不用很拘束。
但江言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也是一片空白,更别提是江言的爷爷了,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猝不及防的。
她才要起身就被老爷子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乖女你坐,不用管我。”
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久没见你们了,想着你们带孩子出来玩,我一个老家伙在家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就过来看看。”
江随之这才想起来昨天江和昌跟他说了什么。
原来是忘了这个。
他问:“江和昌呢?”
“他……”江老爷子磕磕绊绊,“我哪知道他在哪里,不是在家吗?”
江随之轻嗤:“他如果在家,您就不是这副打扮了。”
偷偷摸摸,狗狗祟祟。
一看就是坐了亏心事的样子。
此时此刻依旧被迫顶着草皮躲在蘑菇屋后面的江和昌很是焦躁和痛心。
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能成事儿的。
恰好这边营地第二轮比赛又要开始了,为了让自己从修罗场里逃开,不被波及,也为了让江随之离孩子们远一点,江老爷子主动请缨:“这次我带他们去,你们在这儿聊。”
他一只手牵着一个就走,拐杖都忘了拿。
其余几人:“……”
“聊什么?”Annie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那天在家门口的那个叔叔和如今的江爷爷,对她好像都挺忌惮的。
江随之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乐清面前,另一杯放在Annie面前,轻轻敲了敲杯壁提示她东西在哪,然后在乐清身边坐下:“江和昌昨天打过电话,想请你们吃饭。”
然后视线往周围轻扫一圈:“估计在哪猫着吧。”
乐清低声提醒:“当初你带着孩子们出国之前,跟他见过一面,你的那些钱也是他给的。”
Annie恍然:“这个我熟。”
家族旁支有很多整天无所事事的二代三代,时常在外面惹出一身风流债来,但她们家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尤其是那些为了钱为了权蓄意接近的人。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有些长辈就会出面拿钱让那些人离开。
但这些情况在Annie身上永远不会出现,她只是稍加思考了一下,便不在意似的懒洋洋笑道:“好啊。”
“竟然叔叔来了,就让他过来吧。”她说,“挺不礼貌的。”
一分钟后,穿着正装顶着草皮的江和昌面色凝重的在几个年轻人面前坐下。
他将自己的的草皮取下来在,整理了一下头发确保自己形象上还过得去,这才说:“以前的事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次来是想亲自请你们回去,哪怕江言不在了……”
啪嗒一声,江随之在小桌子上放下一杯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江和昌:“……”
自己说的话有任何问题吗?
他可是再三斟酌过很多遍的,以前以为乐清是孩子妈时就开始准备了!
“江随之。”乐清起身扯了一下江随之的袖子,“你跟我去看看哥哥妹妹。”
她觉得江随之在这里待着只会让场面显得更糟糕。
江随之一点都没有反抗,顺着袖子那点轻微的力道就跟着走了,虽然明明知道她就是不让自己在旁边捣乱。
但这种贴贴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多久。
他沉默地跟在乐清身边,原本以为这人会说什么“不要这么跟你爸说话”或是“这样不礼貌”的劝解,但两分钟过去了,乐清还真的只是单纯在看两个孩子的比赛情况,像是压根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江随之将自己的衣袖往后面扯了扯,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乐清顺势放开手,回头眼神疑惑。
怎么了?
“不是要支开我?”江随之问。
“是啊。”乐清点头,“虽然我姐不记得了,但是她清楚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会有自己的判断的,我们就不用碍事儿了。”
这可能也是江家人对于这件事从来都不掺和,只让江叔叔自己出面的原因吧。
江随之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闻言敛了下眸:“我以为你会问点什么。”
莫名的,乐清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扭过头:“那是你的私事。”
“你也是我的私事。”江随之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这次乐清却没有接话。
其实直到今天江随之已经告诉了她很多事,哪怕是他唯一的弱点。
以前她能把这个当做是两个人互相帮助,但现在却掺杂了其他感情在里面,她怕自己问得太多知道了太多,最后却无法抽身,对江随之不公平。
在她短暂的沉默后,江随之却忽然笑了一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乐清某根神经仿佛被拨弄了一般,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了。
江随之看着她轻抿的嘴唇,放缓了语调:“当然你可以一直这么下去,我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你逃避,但是……”
他顿了顿,含笑说:“我会一直踩着你的底线试探,你也要由着我这样吗?”
大尾巴狼轻叹:“那也挺不错,总有你没有底线的时候。”
这人怎么总是把一件正事说得那么不正经,乐清终于回头瞪他。
见状江随之才正色了点,他笑意盈盈地说:“我跟江和昌不像父子,对我来说他只是给了我生命的另一半而已,至于现在,合作关系更大于亲情。”
这件事乐清听老爷子说过,江随之从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她忍不住问:“你很恨他?”
“不恨。”
江随之挑眉:“恨的前提是要有原因和交集,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过去那些年江和昌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忙着生存,哪里有时间去恨别人。
回到江家是为了江言,哪怕到现在也只是为了留下江言想要的江家,感情么,真说不上有几分。
就算他知道当初江和昌有自己的苦衷和想法,知道他也曾背地里跟那些邻居沟通过,否则他不可能吃到百家饭长大,但那又怎么样。
他无法共情江和昌的做法。
或许江和昌对他是有所谓的父子情的,但没有得到任何一方的认可,这份情都不算数。
以前的江家人,感情都很冰冷,也很畸形。
如果不是他强硬地从江和昌手里拿到了所有的控制权,或许至今江和昌都不会把当初的打算说给他听。
他们习惯处于高位,习惯性的不相信任何一个人,除了他们自己。
所以能够周旋在其中的江言不在后,江随之也不会惯着他们,要让他们知道抛开权利和金钱不谈,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一切都在江雨的事情水落石出后被全部击碎,打破了他们一直引以为傲自以为是的平衡,才会自我反省。
江随之给不了他们的亲情,他们才会想要在孩子和乐清他们身上找到。
“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我也很陌生。”江随之笑道,“毕竟前几年在他们眼里的,只是为了能在公司站住脚的江随之。”
听到这里,乐清忽然有了种自己其实跟江随之是同一种人的认同感。
对他来说哪怕现在拥有得再多,那也是什么都没有。
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这时的江随之却忽然抬起一只手,他露出手腕上的表。
那块表是之前乐清挑给他的,现在他都一直戴着。
“但是我觉得你眼里的我,应该一直都是我。”江随之说,“就像你送的这块表。”
是他所有的表里,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不是送给江氏集团的江总,也不是给孩子们的小叔,就是单纯给他——给江随之的。
江随之觉得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个细心并且很在意别人的人。
“其实……”乐清看着他的那块表,轻声说,“他们也不是不算了解你。”
“嗯?”
乐清:“爷爷很久以前就跟我说过,你是一个流氓了。”
“……”
江随之愣了一下,想起那天在电梯里的事。
“每个人都不会完美,我也是。”乐清望着他说,“但是总要变成比以前更好的自己吧,我在学习了,你不是也说了吗?你也会学的。”
她的神情和眼睛跟初见时一样,却比那时候多了几分清亮和灵气。
这时候的江随之才恍然,原来一直原地踏步的只有自己,她的确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朝着她想改变的方向改变了。
“知道了。”江随之伸出一跟手指,是一直没能碰到的那一根,“那我向你学习,乐清老师传一点能量给我吧。”
“我看你拎着哥哥跑得那么快,他应该给你传了不少。”
江随之轻哼:“跑得快是因为乐清老师说奖品可爱。”
乐清的心像是忽然跳了跳,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眼神,想起了自己之前没做完的事。
本来也是要给他碰一碰的,就当是谢谢他了,现在也是补上。
她抬起手,在江随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这次没有任何人打断她。
好像真的能传能量,不然为什么她的手指会那么烫。
“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说。
江随之反应了一秒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将视线从自己的指尖强行挪开,他插兜轻笑:“说了也没关系。”
“是我自愿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你听,想让你更了解我。”江随之语气轻松,好像对于把弱点交到另一个人手上这件事浑不在意,“自然一切后果我都承担。”
“乐清。”他声音又缓又沉,“我相信你,更超过相信自己。”
两个人站的这方天地此时此刻让乐清觉得有点发闷和不自在,低下头:“又开始胡说。”
“不信?”江随之抬手,“再碰我一次试试?”
“试什么?”
“再碰我一次,看看我现在能不能控制自己?”
乐清呆了一下,紧接着咬牙切齿:“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江随之喉间发出两声低笑,他将手收回去,带着几分可惜:“你看,我不能控制自己,但你能控制我。”
这次乐清再没有给他继续发挥的空间了,转身就走。
而另一边的江和昌和Annie却没有他们那么好的氛围,主要是江和昌单方面的,因为Annie根本不记得当初的事了。
还要请他把那天的情况复述一遍!
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江和昌这一生除了家庭,也算是顺风顺水吧,却接连两次在这个年轻姑娘身上栽了跟斗,开股东大会时都没这么紧张迫切过。
这么一想,果然Annie才是当初那个“乐清”,这压迫感简直一抹一眼,他还不能拒绝。
听完后Annie并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看不清喜怒。
这让本就心虚的江和昌更加坐如针毡,刚要说什么就听Annie懒声开了口:“您不该跟我道歉。”
“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我当初选择离开跟您没有任何关系。”Annie淡淡地说,“我只是为了他和两个孩子,如果没有您,在得知他面临的困难时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不然也不会瞒着他我怀孕了的事。”
她低声道:“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不会被人逼着做选择。”
除非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或许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和江言,都还没有那么成熟。
这一切或许都是某种必定的安排,就像如果那些事情没有发生,或许真正的乐清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而江随之也不会回到江家。
只是江言……
想到这个名字,Annie胸口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漫开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想去他的墓看看。”
如今两个孩子天人永隔,江和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改天我会带你去。”
说着就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自从那天知道Annie眼睛失明以后,他就把江言的遗照特殊处理过了,就是为了给她留下一些念想。
Annie接过来摸了摸。
跟以前摸妹妹的照片感觉不一样,此时摸上这张照片,好像真的能把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脑海里逐渐拼凑出来,渐渐清晰。
是她想象中自己会喜欢的人的样子,成熟温和,让人很有安全感。
Annie眨了眨眼,将自己眼里不受控制的涩意忍了下去。
另一只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水洒落了一些在地面。
已经比完赛的两个崽崽牵着太爷爷和小叔小姨一起走过来,见妈妈正对着照片在往地上倒水,疑惑地问太爷爷:“太爷爷,妈妈在做什么?”
江老爷子熟悉这套流程,看到孙媳妇手里的照片,泪眼朦胧:“在祭……”
考虑到孩子们的承受能力,老爷子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乐清:“…”
江随之:“……”
他无声低头看向左手边藏着系统爸爸的崽。
追不到老婆和被老婆祭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惨。
亲眼目睹老婆祭奠自己的江言:“………………”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死,爱情也没有死,不用那么着急祭奠。
第74章
◎成熟的爱情是不依赖贴贴的(二更)◎
让江家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谁也没想到Annie居然一点都不生江和昌这个罪魁祸首的气。
哪怕是乐清都有些意外,她想如果是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多少是会有些在意的吧。
去江家吃晚饭的途中两个孩子跟太爷爷和爷爷坐一辆车说话去了,原本乐清打算自己开车载着Annie,只不过江随之非跟了上来,说辛苦一天了,她再自己一个人开三个小时路不安全。
结果到现在都是他一个人在开,乐清干脆坐到后面跟Annie聊天。
听见她的疑惑,Annie笑了笑:“恩怨在意不清,如果真的要在意……”
她转头看向窗外,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如果真的很爱那个人,那最在意的不过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死也没能死在一起。”她说。
乐清很少见到Annie情绪这么外露浓重的时候,哪怕是见到两个孩子时她心疼或是自责,都没有像现在那样看起来孤独。
像Annie这样的人,哪怕是爱一个人也会倾尽全力去爱他的。
“时间还早?”Annie忽然说,“我想去他墓前看看,万一想起什么了呢。”
她更在意的是江言已经不在了,可是她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过去的事情。
回江家的路上拐到墓园比较顺路。
乐清引着Annie到江言的墓前后就站远了很多,看着一向高傲慵懒的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把江言的事瞒着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决策。
“我觉得她应该有权利知道。”她轻声说,“就像她说的,遗憾的是死也没能死在一起,哪怕最后你哥回不来,至少Annie知道他是一直存在的,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说到这儿,乐清忽然有些好奇:“你哥应该没有失忆吧?”
江随之觉得没有。
毕竟这个人管天管地,还管他吃饭找老婆。
但从来没听他说过关于Annie的任何事情。
这人习惯报喜不报忧,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压力说给任何一个人听。
“没有。”他回答。
乐清:“那他还能帮Annie找回以前的记忆呢。”
原本江随之觉得自己也赞同乐清的建议,但这么一听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本来就话多,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听到他碎碎念跟他老婆的甜蜜往昔了?
啧。
但换个思路,也不是不行,说不准还能学到点什么。
乐清越说越觉得这个事情可成,眼睛微亮:“你说以前我姐有跟你哥说过我跟她的事吗?”
说不准还能找到大家共同缺失的那些记忆。
见她眼里活络出过去从未有过的光彩,江随之又觉得自己不管是对谁的顾虑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希望能一直看到她这样。
而此时站在墓前的Annie,由于四周都是黑暗,带给她更多的是一种什么都抓不到的无助感,墓碑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她拿出那张江言父亲给的照片,轻轻抚摸着碑上属于江言的这两个字。
脑海里一点点将那个人具象化,勾勒出他的轮廓。
是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身旁,好像永远都不会有脾气,哪怕她一再冷脸,那人都会锲而不舍地笑脸相迎。
黑暗无人巷子里,她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包,那人脸上挂着替她打跑混混时的伤口。
却依旧笑得温柔。
“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隔了很久,她听到自己的无奈却含着笑意的声音:“Annie。”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果然很酷。”
“虽然你听过很多次了,但现在应该郑重交换一下名字。”他伸出修长的手,“我叫江言。”
那双手比她向来冰冷的手要温暖很多,让人记忆深刻。
Annie不自觉抬起自己的手,只是现在只有傍晚微凉的拂在指尖,她很久很久都没感受到那个温度了。
“江言。”
她轻轻喊出口,是自己从未说出过的,标准的中文。
“江言,你不要跟着我了,你惹不起我的。”
“江言,你每天都很闲吗?”
“江言,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江言,明天来听我唱歌吧。”
“江言,你赢了。”
铺天盖地的江言两个字沾满了原本空空荡荡的回忆,连带很多模糊的记忆都一点点满溢出来,那个人的身影和笑脸也渐渐铺开。
Annie的手轻轻落在照片上,笑了下:“江言啊。”
笑着笑着,眼睛就模糊了。
记忆中那个男人坐在她的重机后座,她回头给他戴好头盔,轻轻敲了一下:“江言,你害怕吗?”
那时她为了赢得奖金跟人打赌在盘山公路上赛车,每个人的后座都要带一个人。
比的不仅是骑者的技术的胆量,还有后座那个人。
那天下了班的江言匆匆赶来,还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蓝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站在一群五颜六色的骑者中格格不入,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而她也在远远的看着他。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长腿一跨,一言不发地上了她的后座。
一身红色的女骑和一身蓝色的总裁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周围尖叫声一个比一个刺耳。
在震天响的尖叫声中,Annie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回头将另一个头盔戴在了他的头上,问他害不害怕。
她听见江言含笑的声音:“怕什么,要死也是一起死。”
她也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那天的盘山路是她跑过最长也是最短的一条路,能感受到身后的人紧紧圈住她的腰,在冲破终点线的那一刻,她车尾甩停。
耳畔听到江言含笑的声音:“你赢了。”
Annie也跟着笑了会儿,然后回头摘下了他的头盔,对上那双眼镜下的眸子,几秒后再次摘下他的眼镜。
在主动吻上去的那一秒,她听见自己说:“你也赢了,江言。”
她在满山的车灯和所有人狂欢的尖叫声中,与他定情。
直到死前,都不后悔。
乐清在外面看了很久,看到Annie低下头后有些担心,走上前:“姐。”
“嗯。”Annie应了一声站起来,将照片收好,“走吧。”
听到她字正腔圆的中文,乐清瞪大眼睛。
姐夫还能治疗疑难杂症呢!
她惊喜地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大部分。”
至少关于江言的那些,她是都想起来了。
乐清又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姐姐的回忆不是一片空白了,失落的是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可两人愣是没有把以前的事情完全想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墓碑?
乐清这一刻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江叔叔说过早些年在孤儿院的乐清五岁就死了,那她的后事和尸体都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能看到的话,是不是也都能想起来了。
这件事江叔叔可能知道得会更多一些,回去可以多问问他。
回去的路上,已经不用再费力用英文交流的乐清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跟江言哥是怎么认识的?”
还在前面尽职尽责的江随之牙真的很酸。
面都没见过,见个遗照都能叫江言哥,直到现在每次叫他却都还是江随之。
难道是因为自己名字是三个字?
呵,连个批发哥都不如,批发哥还叫江哥呢。
Annie仔细回想了一下:“碰瓷。”
碰瓷?
应该是江言被碰瓷,他开出去的车从来没下过七位数,被碰瓷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只不过每一次江言都是直接让助理报警处理,只有一次例外是他遇到了Annie。
接完夜场的Annie实在太累,担心出现意外便没有骑车,而是想打车回家。
没想到才走到街边一个不注意就摔在了旁边停车位的车前。
那时的江言也刚应酬完,正坐在车里等司机去买解酒药。
看到自己车前慢慢爬起来一个女人时十分无奈,只好亲自出去解决。
两人第一次因为这个误会闹得还挺不愉快,Annie被误会了也很生气,抽了十块钱放在他的引擎盖上表示自己的愤怒。
不能再多了,多了就亏了。
江言可能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人用十块钱来赔自己,愣是傻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但是人家已经打车走了。
后来再遇到是江言跟合作伙伴来酒吧谈事情,在二楼一眼就注意到了台上唱歌的人是谁。
不得不说,Annie真的是人群之中最显眼的人,有不少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她。
而她唱歌时跟下了班时的疲惫很不一样,整个人慵懒又很有魅力,而这一次出去再遇到,她长腿一迈就上了那辆很酷的重机,戴上头盔绝尘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那以后江言有意无意都会去那边谈生意,一次又一次地去了解这个人。
却没有一次是正面交集。
主要是Annie来去总是匆匆的,来了就唱歌,唱完就走,谁都没有搭讪机会。
江言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唱完歌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吧台点了一杯酒,自己喝。
虽然平时看着这个人随性自由,但江言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很奇怪的孤独感,很吸引人,那也是他第一次上前搭话,借口还她那十块钱。
但Annie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把他当成了空气。
江言也就默默在她身边坐了很久,直到她离开。
两人维持这种诡异的平衡很久,直到偶然遇到她下班后被一些喝醉的混混拦住,才有机会第一次搭上话,知道她的名字。
“Annie?”乐清疑惑,“那时候你就叫Annie吗?”
为什么江叔叔说她叫乐清?
Annie轻轻皱了下眉:“不。”
“只有在江言身边,我才是Annie。”
因为不想用乐清的名字去参与自己那段意外的人生,所以她第一次告诉鼻青脸肿的江言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是动心的时候,她只能是Annie,那是她驻唱时的名字。
乐清点点头。
对于自己的名字被占用这件事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压力大的应该是Annie,因为她好像很努力地在替自己过完那个早死的小女孩没能过完的人生。
“江言哥他……”乐清斟酌了一下语气,“好像就是嘉嘉的系统。”
陷在回忆里的Annie倏忽愣住:“什么?”
“江随之说的。”乐清指着正在开车的人。
后者:“……”
不知道怎么个事儿,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被孤立了。
“嗯。”他应了声,“他承认了。”
愣怔过后,Annie却忽然笑了。
怎么说呢,她并不意外。
乐清悄悄把自己跟江随之的打算跟她说了一下,也算提前给她打一个预防针。
出乎预料,Annie并没有想象中情绪那么激动,或者那么在意江言最后能不能真的再一次活过来。
她轻笑:“如果一开始就做了最好的打算,就等于给自己埋下一颗明知道它会随时会炸掉的地雷,我能接受失去,但我接受不了有预知的失去。”
如果一开始就不抱有他还能再活过来的期待,等到结局到来的那一天她是能继续活下去的。
但如果抱有了期待,她就要再一次承受失去江言的痛苦,余生都会。
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妹妹。
并不是当初那个只剩自己的Annie了。
她怕自己崩溃。
“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告诉孩子们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被江随之认出来,他或许永远都不会说。
这个人啊,有时候话多到让人觉得烦。
但很多时候,他从来不会说别人不想听的话。
“那要告诉他你知道了吗?”乐清问。
Annie挑眉:“我会亲自告诉他的。”
乐清摸摸耳垂,她并不是很懂这种小情侣的把戏。
但是她觉得Annie跟江言看起来好有默契的样子,两个人好像都对彼此充满了自信。
这就是爱情吗?
哪里跟前面开车那个人一样,整天动不动就想贴贴,一点精神层面的提高都没有,成熟的爱情是不依赖贴贴的。
乐清觉得自己悟了。
回到江家以后,两个崽崽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一人开着一辆迷你版的小兰博基尼一左一右等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直到见小姨的车从外面开进来。
“来啦来啦!”小乐嘉打起精神打开车灯掉头,“给妈妈和小叔小姨带路~”
爷爷说过妈妈和小姨是第一次来家里,所以不认识路,需要他们指引的。
江随之也有意降下车速,以龟速跟在两个崽身后,由着他们带着进了车库。
江家的车库很大,各式各样停了很多的车,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最前面那一排小小的车位,一看就是大车位给改的。
两个崽崽轻车熟路就把自己的小跑车安安稳稳停在了车库里,而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迷你版轿车,宝马奔驰宾利,还有些车标乐清根本认不出来,甚至还有挖掘机。
小小年纪居然就拥有这么大的“财富”了。
乐清叹为观止,可想而知在江家这段时间两个崽过得有多开心。
小乐嘉停好自己的小跑车,还有模有样地按了锁车键,然后牵着妹妹跑到了妈妈和小姨跟前:“妈妈和小姨去哪里啦?”
Annie:“见了一个朋友。”
她蹲下身,先是把妹妹抱在一边怀里,摸了摸她的脸,循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小乐嘉顿时瞪大眼睛举起手:“我也要啵啵!”
“就是!”江言在他脑海里也很激动,“要两次!”
“一次就够了叭。”小乐嘉还是很知道公平的,“妹妹一次,哥哥一次,这样才不会偏心。”
江言:“……”
那他也想要怎么办?
他说:“叔叔也想要妈妈亲亲。”
在小乐嘉的心里,啵啵就代表着喜欢,系统叔叔想要妈妈啵啵,那也是喜欢妈妈!
“叔叔也喜欢妈妈吗?”
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系统叔叔的回答。
“叔叔很爱妈妈。”
“可是……”小乐嘉十分为难,“叔叔不是说,你和我们不一样,是碰不到的。”
他天真回答:“妈妈啵啵叔叔没用。”
江言:“……”
这臭小子现在又不倔了?
这是该你举一反三的时候吗!
他正要想办法反驳一下过去说的话,但Annie已经朝崽崽招手了。
“过来。”Annie说。
哥哥激动地朝妈妈靠近,刚要跟妹妹一样埋进妈妈怀里,就被妈妈抵住了脑门。
他眼睛亮晶晶:“妈妈要啵啵我了吗?”
回答他的是妈妈软软的唇在额头上的轻轻一吻。
小乐嘉刚要一本满足地抱住妈妈,忽然又察觉到妈妈再次在自己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咦?”安安嘟嘴,“哥哥为什么可以啵两次!”
Annie勾唇:“因为第二次不是给哥哥的。”
小乐嘉疑惑:“唔?”
啵在我头上,但不是给我的?
还能给谁?
Annie在自己吻过的地方轻轻抚了抚:“给妈妈很爱的人。”
妹妹和哥哥纷纷指着自己异口同声:“是我!”
而小乐嘉却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系统叔叔在短暂的安静以后,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克制不住的低笑声。
“叔叔,你笑什么?”
就好像每天得到了幼儿园老师盖章的妹妹,系统叔叔的声音隐约又那么几分嘚瑟:“笑叔叔又活过来的爱情。”
小乐嘉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而妹妹看到站在妈妈后面神色难辨的小叔和小姨,也觉得很奇怪。
小姨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小叔为什么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
噢!
一定是今天安安没有做小叔的嘴替!
妹宝抱着妈妈的脖子,脑袋朝后扬起:“叔叔也喜欢小姨,叔叔和小姨也啵一个!”
磕得正上头的乐清:“?”
上一秒还酸气熏天的江随之,下一秒就轻轻挑眉,俯身凑到乐清耳边低声说:“小叔的爱情能不能也活一活?”
乐清抬手将他脑袋往后推,回头注视了他几秒。
这眼神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江随之心也不受控制地揪了起来,黑眸沉沉锁住她。
然后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江随之,成熟的爱情是不依赖贴贴的。”
江随之:“?”
谁踏马胡说八道的?
第75章
◎棺材板按不住了◎
江随之十分纳闷,自己都没能让这木头开窍,她又是从哪学来这些歪理学说的。
再一看那两个还不知道什么形态的,隔着孩子都要假模假样亲亲额头。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他沉默几秒,决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老婆,不要脸。
“第一次谈恋爱,不成熟也可以。”他说。
闻言乐清轻轻皱眉,目光有些责备和不赞同:“那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江随之:“……”
学习什么?怎么柏拉图吗?
等一下,她在意的点并不是要不要在一起,而是能不能贴贴,感情成不成熟。
江哥原本有些幽怨的目光忽然亮了亮:“所以不贴就有爱情了?”
“不是。”乐清被他的脑回路震惊,“我只是……”
只是什么来着?
她只是想纠正一下江随之这种动辄贴贴碰碰的坏习惯!
江随之眉眼含笑:“慢慢说。”
他乐意听。
乐清恨不得扒开他的脑瓜子看看这人一整天都在想什么,怎么总是能抓到一个让人很无奈的点,她刚要解释。
底下一直在等着看小叔小姨啵啵的妹宝忽然道:“小姨~”
“嗯?”
“不要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妹宝学着小姨以前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意义哒!”
小叔一看就不想讲道理。
小棉袄始终还是小棉袄,江随之轻笑,目光却落在乐清微红的耳根上:“小叔现在不想讲道理。”
“安安。”他视线缓缓往前移,明明是在对妹宝说话,却是在看乐清的眼睛,“喜欢是不讲道理的,知道吗?”
妹宝恍然大悟:“资道!”
就像她跟哥哥喜欢扭扭机,但是小姨每次看到都要躲远远的一样!
她就是觉得扭扭机很好呀!
一大一小在这儿给自己下套呢,乐清回头捂住妹宝的嘴巴:“再说知道,今晚你就去跟小叔睡。”
在小叔那里密不透风的小棉袄在小姨这里已经四面透风了。
安安偷偷看向小姨的眼睛,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害羞都不让说。
看来哥哥说得对,大人都是要面子的,她让小姨没有面子了!
但是她还是想跟小姨和妈妈睡,小叔一看就不会讲故事,硬邦邦的,没有小姨和妈妈那样香香软软。
“对不起啦小叔。”安安缩了回去,扒拉开小姨的手指,露出一张小嘴巴,“今天安安没有嘴咯~小叔自己长嘴巴叭。”
不能做小叔的嘴替噜!
乐清直起身,往身后的人看了一眼,警告道:“你也不许有嘴。”
后者眉梢轻轻抬起,似笑非笑点了下头。
大家一起朝电梯走过去,乐清的手机忽然响了几下。
因为家里有小孩子,加上江随之因为联系不上她追着跑到英国病倒,她的手机就一直都是开着声音提示的。
乐清拿起来一看。
是江随之那个私人号,这人至今都没有把批发江哥的头像和名字换过来,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身份。
“放心。”
乐清往身旁的人看了一眼,这人手机的光映在脸上,唇边笑意似有若无,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游走敲打。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
“小孩子才做选择。”
“但是贴贴和爱情,我都要。”
乐清心里轻轻跳了下,再次抬眼。
正好撞进江随之看过来的眼神里,没有在车库时那样的不正经和试探,幽闭的环境中,靠近的距离里,他的黑眸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她。
乐清没来由想到在英国时Annie曾经说过——爱要让人感知到,那才是爱。
自从江随之表白的那天起,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言语和行动告诉她这一点,从来没有避开任何人,哪怕面对她不止一次的拒绝。
乐清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看着正在跳动的电梯按键。
她不会爱人,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爱谁。
过去的她连爱自己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如果真的有人爱她,那一定会很辛苦。
曾经她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平平淡淡,一个人过完这一生的。
前无追求,后无挂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小的一个电梯里,吵吵嚷嚷站着的都是她在意的人。
而她们正在去往的,是挂念着她们的人身边。
好神奇的感觉。
让她忍不住期待,期待自己会越来越明媚光彩的未来,和自己爱的人。
两个崽崽一会儿当引路崽,一会儿又当电梯管理员,时刻注意着电梯的楼层,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声喊道:“到啦!”
乐清被唤回神,牵起他们的小手准备出去,给Annie留下方便出入的空间。
但在看到电梯外的情景时却临时停住了脚步。
偌大的会客厅里说是张灯结彩也不为过,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电梯往外的路被鲜花和花篮堆满,每一束花上都挂着纸联——热烈欢迎两个乖女来到我们家!
甚至远在西北的二叔都远程署名了。
花路的尽头是江叔叔和江爷爷,他们的头顶还拉了个好几米长的横幅——“致Annie和乐清两个乖女的道歉宴和答谢宴”
啪的一声,明亮的大灯暗了下去,只留下那些挂在花束上闪烁的小彩灯。
以及两个长辈手里忽然拿出来的两个彩灯环绕的牌子,一个写着Annie,一个写着乐清。
墙上有张被彩灯围绕的黑白遗照,江言的脸在其中显得那么五光十色。
乐清:“……”
“小姨!妈妈!”两个崽崽按着电梯,激动地说,“走呀!很漂亮呢!”
这可是太爷爷和爷爷准备了好久的惊喜!
乐清放开了牵着两个崽崽的手,走不动了。
迈出一步她都觉得脚步沉重。
Annie还不知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事。”乐清眉心轻跳,想着要不要硬着头皮走出去。
下一秒就见江随之将两个崽挥舞的爪子给挡了回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关门按钮,将外面那诡异的情形和紧张茫然的两个长辈隔绝在外。
江和昌。
他追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好在家里还有楼梯,见电梯门忽然关上,江和昌脸色大变。
不会吧,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走了!
他忙让人把灯打开,抱着灯牌从楼梯跑下去,好在人不是真的走,而是坐在一楼的会客厅里。
“怎么了?”他问,“是不喜欢吗?”
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吧,家里没什么女眷,平时几个大老爷们也不注意这些,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隆重又正式的欢迎仪式了,公司年会以前不也这样吗?
江随之将他手里写着乐清名字的灯牌抽了出去,凉凉道:“那些玩意儿不弄干净,这顿饭别吃了。”
第一次乐清觉得自己很想站在江随之这边,虽然很不礼貌。
但这比在海底捞大厅里过生日还要让人羞耻。
“为什么呀?”小乐嘉站在爷爷这边,“我觉得漂亮!”
在里面吃饭简直酷极了。
江随之睨他一眼:“你坐你爸那桌。”
小乐嘉瞪着眼睛,小叔说什么呢!
他又没有爸爸!
“别理他。”江言安慰自己的崽,“他什么都不懂,活该他追不到老婆。”
“哼。”
系统叔叔说得对!
乐清看看两个兴致勃勃的崽,又看着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江叔叔,这瞬间醍醐灌顶。
都流着江家的血,合理了。
倒是江随之这个还算是基因突变了的。
只要不是不想见自己,江和昌觉得都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家里佣人多,没一会儿就能把东西撤完:“没事,不喜欢我让人撤了就好。”
算了,也是长辈的一番苦心。
乐清扭头跟Annie口头描述了一下楼上的盛况,哪里知道她一点都不意外:“合理。”
江言也是这样的。
还好江言上班的时间多,那些奇奇怪怪的审美只会在私底下的一些小物件上,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尊重,但偷偷扔掉。
最后大家还是回到了楼上奇奇怪怪的餐厅里。
好在这次没有关灯了,所以看上去除了有点怪异以外其他一切都还好。
之前江和昌还想过把大儿子的遗照放在椅子上,但想想这样很不礼貌,万一让Annie误会了怎么办,这孩子以后还年轻,总不能耽误她以后的人生。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到Annie把那张自己给她的小遗照放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江和昌:“这……”
Annie神色自然,仿佛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让人震惊的事:“让他也能有点参与感。”
老实待在儿子那里的江言泪目。
这就是爱情。
老婆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还不嫌弃他。
不像那个以为自己很拽的小子,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的。
乐清埋着头,忍不住无声笑了下。
也不知道现在的江言哥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估计也是江随之那样的反应吧。
坐在她身边的江随之见状,也微微低下头轻声问:“笑什么?”
“你哥。”乐清压低声音。
江随之轻哼:“他爽死了。”
这里的一切都完美地戳中了他的审美点。
听他这么说,乐清是真的很好奇:“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很多。”江随之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自以为很厉害的傻白甜。”
实际上比谁都心软。
乐清想了想,决定这样的一个人跟Annie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很突兀,挺互补的。
她点了一半头,却看江随之掀起眼睑:“你对他很感兴趣?”
这个问题让乐清忍不住冒出了一点点危机感,好像自己回答不好这人就会当场发病一样。
“只是好奇Annie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她说。
江随之笑:“怎么不好奇喜欢你的人是什么样?”
乐清下意识道:“我看得见你。”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顿时变得安静不少。
面对身边人徒然变得深邃的眼神,乐清一个激灵:“我是说,你都告诉我了。”
见的第一面开始,她见到的都是真实的江随之,他也把自己从头到尾都坦诚给她看,所以她对这个人从来没有任何的怀疑,甚至是很信任。
但江随之并没有纠缠她这个答案,而是问:“所以呢,你好奇吗?”
这瞬间乐清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自己的答案变得有些烫嘴。
她好奇吗?
她好奇,她对身边的对自己好的人都好奇。
可面对Annie或者其他人,她都能坦然地应对和回答,江随之却不行。
似乎自从江随之袒露心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很刻意的回避这些问题,哪怕这个答案对待朋友也同样适用。
但是江随之从来都不会给她一个让她可以逃避的空间,每一次的提问都像是在提醒她。
他不仅仅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江随之却忽然弯了弯唇:“好了。”
“嗯?”
“我不问了。”他说。
乐清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但她隐隐觉得这人一定会有更大的招在后面等着她。
果然,下一秒这人伸手在她的手腕处,隔着那条手链点了点:“你的迟疑和犹豫已经是答案了。”
“只要你在认真思考这一段关系,那我就不算没有进展。”他轻声说。
乐清被他眼中的志在必得烫到,猛地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并且将凳子移得离他远了点儿。
直接告诉她,这个时候要是离这人很近,一定会很危险。
见状江随之也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弯了下唇角抿了口杯中的酒。
“小叔。”安安悄咪咪凑过来,“你又惹小姨生气啦,她不泥你惹。”
“谁说的。”江随之心情很好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叫拉扯,你懂什么?”
安安捂住自己的脑袋:“安安不懂,但小姨才不会离安安那么远。”
算了,不跟小孩计较。
江随之可以肯定自己在乐清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她一向都是一个很有规划而且遇事都会冷静应对的人。
所以哪怕在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变质时,她也没有将过去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笔勾销,她心里自然会衡量。
出于朋友的角度,她当然会对自己好奇。
所以如果她只当自己是朋友,在被问到那个问题时就不会犹豫,因为她一定知道答案。
但她刚才迟疑了,因为连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好奇到底是不是朋友关系。
江言懂什么。
医者自医,他也是分析情感的大师。
江哥现在无比自信,她心里有我。
虽然白天已经在营地那边说开,但江和昌还是没有忘记这顿饭的目的,见气氛这么融洽,他举起酒杯轻咳一声:“Annie。”
闻言,Annie轻轻抬头望向他的方向。
“这顿饭我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江和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和孩子都吃了不少苦,这是我们家的责任。”
Annie指尖碰到酒杯。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很郑重的氛围,也觉得跟其他人你来我往的推拒和社交很无聊,但这是江言的父亲,他这些话也的的确确是在替她着想,她不至于不懂这些礼仪。
然而酒杯才送到嘴边,下一秒就听到江和昌道:“以后无论你选择跟孩子在哪里,或者有自己其他的感情打算,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Annie:“……”
才觉得自己老父亲成长了的江言:“?”
江和昌:“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一个姑娘小辈,所以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认你做一个干女儿,或者老爷子的干孙女也可以,江言没有那么福分,但我们一定会把你当自家人对待,就跟亲生的一样。”
江言怒了:“谁没那个福分!”
这是我老婆!当你干女儿怎么回事!
小乐嘉被系统叔叔吓了一跳,捂住脑袋:“叔叔你肿么了!”
江随之往旁边睨了一眼,托着下巴看戏一样幸灾乐祸:“棺材板按不住了。”
“咳。”
听到这话的乐清呛了一下。
没想到还引起了感动中的江和昌的注意:“还有乐清,你也是一个好孩子。”
他看了江随之一眼,露出几分痛心的表情,真的不想嚯嚯人家好姑娘:“叔叔知道你的难处,如果你们姐妹一起……”
啪嗒一声,江随之的酒杯放在桌面上打断了还没说完的话。
他往后一靠,抬头看着那个跟自己面不和心也不和的老父亲,语气凉凉:“你最好再组织一下语言。”
“要了干女儿。”他淡淡威胁,“我明天就能单开户口本。”
第76章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二更)◎
江和昌有时候真的会被气得肝疼。
但偏偏这死小子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他还真的毫无办法。
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家乐清能忍吗?
“你去开!”江和昌怒道,“你开了有什么用,你再开一百个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写上自己的名字!”
前一秒还在忍笑的乐清后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来了!
“愿不愿意是她的事。”江随之丝毫不惧,反而这嘴越顶越凶,“但从中作梗就是你的错了。”
乐清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人。
还以为这两人要吵起来,但没想到江叔叔气了半天给自己气得又坐回去了。
“算了算了。”老爷子沉思了很久,中肯地说,“我觉得我们家的家风不太好,两个乖女跟你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说的。”
再一次被孤立的江和昌头顶都快冒烟了,自己就是想弥补一下有什么错的!
“当我没说。”他哼哼道。
吵吵闹闹的餐桌好像又一次恢复了平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乐清对这家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感到难以理解,只好默默往嘴里塞吃的。
而此时此刻从自己儿子眼中看到这一幕的江言却心绪难明。
过去的很多年他一直认为整个江家都是冷冰冰的,不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其他人,大家好像都在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滤镜在看彼此。
谁也不了解谁,谁也不靠近谁。
他从小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在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他很多的处事作风。
唯有不在江家的弟弟和爱人才能让他喘一口气,他自以为已经在很努力的打破这一种平衡,想要得到江家所有的主事权,认为到了那一刻或许这个家就会有所改变。
但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改变这一切的不是权利,是人。
只有江随之,也只能是江随之,才能用他毫不在意一视同仁,看所有人都是垃圾的态度打破这么多年以来江家维持在表面的那种虚伪的假象。
因为他不会按照任何人安排的路线来活,不管在什么地方,他就仅仅只是他自己。
而如果换做是江言自己,哪怕没有遭遇那些意外,等到了真正掌权的那一天,他或许能给弟弟和爱人一个新的家,但却没有办法去解决上一辈留给他的那些影响。
江言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在自己看到的结局当中,不管是两个孩子还是弟弟,最后还是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但现在却忽然明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没有他和Annie的死亡,可能就不会有后来乐清的这些意外。
江随之会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但孩子的天真和他的常年以来的孤单阴鸷也会注定,他不一定能很好的带好孩子,他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出自己的弱点,也不会把孩子带回江家。
甚至会因为孩子压抑自己的病症,到最后把自己逼疯。
整个江家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此时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饭、哪怕是江随之语气态度再怎么不好、亲也只会被他制衡的画面。
少了任何一步,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现在的结果。
在这一刻,江言终于对命运释然。
“对了。”吃着饭的江和昌忽然想起什么,“这些年你在国外都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吗?”
他记得前段时间自己去找乐清的时候,乐清只是说自己从别人手里把孩子接回来的,却从来没提过Annie的存在。
Annie当初怎么从江雨手中逃脱,又是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他很想知道。
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一切都说清楚比较好。
江和昌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叫乐清。”
“的确叫乐清。”Annie顿了顿,“不过有些事,已经不记得了。”
提到这个,乐清正好也有事要麻烦一下江叔叔,她放下筷子:“叔叔,那天您给我看的文件,上面是说我以前跟姐姐在那个孤儿院里,那个孤儿院现在还在吗?”
“不在。”江和昌蹙眉,“说是……”
他望向真正的乐清,也有些疑惑:“说是你五岁的时候出了意外,那之后孤儿院就散了。”
Annie挑眉:“一个小孩出意外,跟孤儿院散了有什么关系?”
当时江和昌的主要注意力都在乐清的身份上,也没去深究这些事:“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叔叔再去给你们查,我现在时间多。”
户口本怼了自己老父亲好一顿的江随之这会儿才开口:“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江和昌不想让他抢自己的功劳,“不上班了?”
江随之冷笑:“你查的东西,有一次查准过?”
查一次送走一个,谁还敢让他再查。
乐清小声逼逼:“你也没准过,后爸哥。”
“啧。”江随之曲起指尖弹了一下她放在桌面的手背,“过不去了?”
乐清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揣好,不给他可乘之机。
不仅过不去,她还要存起来以后见一次嘲笑一次。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亲自来。”江随之哼笑,“免得到时候有些人自己查着查着就跑了。”
乐清欲言又止。
行,互相伤害。
扯平了。
她抬手去拿杯子想要喝一口缓解一下自己此时此刻自找的尴尬,一抬头就发现满桌的人都在看自己,神色不一。
连带看不见的Annie都似笑非笑地侧着头。
乐清被看得毛骨悚然,缩回拿杯子的手,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Annie笑眯眯地说,“看你们聊得挺好。”
乐清:“……”
再一看,爷爷和江叔叔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感,隐隐有些不可置信的复杂。
这一刻乐清很想学着妹宝的样子用头撞两下桌面,她只是没忍住皮了一下,怎么会是这种局面。
“爷爷你看!”小乐嘉十分欣慰地大声说,“我就说小叔不会打小姨的,他们可好了!还啵啵呢!”
江和昌:“!!!”
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嘴唇颤抖:“你们……”
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两头猪都拱了人家的白菜。
这就是江家人的风水,专门嚯嚯其他好姑娘。
更内疚了!
这次误会可就大了,乐清恨不得塞两个胡萝卜到崽崽嘴里让他们好好明目,整天听到风就是雨的,死的都能被他们说活了,她窘迫又无奈:“叔叔别误会。”
“嗯。”江随之淡淡点头,难得走心又认真地回答,“暂时还没有。”
乐清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后者眉梢轻轻一扬,安静了有那么一两秒,随后偏过头弯着唇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
谢什……
乐清的脸瞬间爆红,忙把自己的脚收回来,捏紧拳头:“说正事!”
时常痛恨自己这一身灵窍的身手没有用武之地。
真的很想揍他一顿,但又担心这人让她打得重一点。
真的很离谱。
还有点无可奈何。
江随之的无赖和厚脸皮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好在江随之的脑子也不全是恋爱脑,关键时刻还是管用的,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踩着人家的底线蹦迪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能蹦得太过。
他缓声说:“你跟我说了那些事后,我安排了人去查。”
乐清一愣:“那不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
“嗯。”江随之点头,“应该快有结果了。”
见对方似乎还有些犯傻,他轻笑:“怎么,你不说还不准我自己动手查?”
他是指她从未跟他坦白过的那些过去。
但只要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个人正在费心费力的想尽一切办法了解自己,乐清就总觉得心里憋的慌。
并不是难受,而是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满足。
在被人忽视和忽视自己的那些时间里。
她其实也想跟普通人一样,被人在意。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觉得自己在哪里活下去都无所谓,左右不过也是一个人,也很少去回忆过去的日子自找苦吃。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很在意的。
从有记忆以来就是在孤儿院,被同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子们欺负导致不敢出去见人,直到年纪很大了才终于被一对中年夫妻领走。
养父母不能生育感情几乎破裂才将她领养回家,但也仅仅过了那几个月,养父还是出了轨,从那以后她就成为了这个家庭的累赘。
养父养母离婚后,她被养母甩给了养父,但是重新结婚后的新妈妈也不喜欢她。
她的存在不被任何一个人喜欢,这是小时候的她唯一确定的事。
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幼儿园,七岁开始上小学。
但她由于总是漂泊不定的原因,幼儿园从没上过,到了九岁才上一年级,那时候的她对这个急剧变化的世界感到十分陌生,也难以融入,小朋友们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更是插不上话,她是整个班级里的另类。
所以那时候开始乐清就很不喜欢小孩子,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喜欢小时候的自己。
她慢于同龄人很多步,十分谨慎又小心地长大,让自己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避免自己被抛弃。
因为年龄的问题她甚至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不需要家长的接送,所以哪怕养父母总是会忘了她还没有回家;忘了她还没有吃饭;忘了降温要换厚衣服;忘了她生病要送去医院;后来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每每过年都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出门买年货发红包买新衣服,除夕晚上会带着孩子出去看烟花。
而她跟在那家人身后,只因为摔了一跤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转眼就被遗忘在人海里。
等她自己找到路回到家,他们已经熟睡,而她在敲了三次门以后终于没有勇气再敲下去,独自蜷缩在门口过完了一个新年。
甚至后来连她叫什么,他们都要先想一会儿。
这些事情乐清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要在意。
世界上有很多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因为那样会让自己活不下去。
所以她从来不想,过年的那天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发现她被淹没在了人群里,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没听见敲门的声音。
还是只想找到一个机会,彻底将她这个人遗忘丢下。
活着已经很难了,如果再奢求更多,怎么才能找到借口让自己活下去呢。
小时候的乐清想不明白,长大后就更不想了。
她只想找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合适自己的角落,平淡地过完一生,不去觊觎和窥探别人的人生。
来到这个世界后,哪怕她再怎么不喜欢孩子,不想跟这些人有过多的牵扯。
但每次在看到孩子们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她害怕,害怕如果不对他们好一点。
他们就会变成下一个乐清。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自己也越来越贪心。
可在贪心之后,却有人一直在告诉她,她可以更贪心。
乐清不清楚这是什么感情,但她否认不了,每次被江随之需要的时候,她都没有办法拒绝。
她很依赖这种被需要感,这能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就像当初跟江随之一起跑马的时候,让她能够感受到在那一刻她是在为自己活着,能感受到自己的蓬勃的生命力。
她得承认这些都是江随之带给她的。
她很感谢江随之。
吃完饭还要再回名章园,没有一个人是想留在江家过夜的。
这让江和昌和老爷子都十分头痛,甚至在想是不是也该在他们那栋楼买套房子了,整天闲着也是闲着,去那里还能跳跳广场舞,每天接送孩子放学。
在这一点上江和昌难得跟老爷子达成了共识。
两人都心知肚明,江随之是不会愿意让他们长时间住在他房子里的,不如自己买。
在回家路上乐清接到了于舒琦的电话:“你回国啦?”
乐清唇角不自觉扬起来,她喜欢这种有人在期待自己归来的感觉:“嗯,回来两天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你家崽发视频了。”
于舒琦现在可是两个崽崽的忠实粉丝。
因为找了一个专职的剪辑师,为了让孩子们每天的素材能分成很多段来发,所以在营地时,小摄像机都是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剪辑师送过去的。
这个点应该是早些时候的视频发出去了。
“你家孩子最近视频发得很频繁呐,你能抽出来那么多时间剪辑吗?”于舒琦问。
“没有,他们有专门的剪辑师。”
于舒琦:“听这个意思,你们这是要给孩子做账号?”
“也不算。”乐清隐去一些关键点,“但有更多人喜欢会更好。”
“那太好了。”那头的于舒琦兴奋道,“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呢。”
“什么?”
“我不是拍了新戏吗,为了给新戏预热要在各大综艺里刷一刷存在感,我们导演给我推荐了个好机会。”于舒琦说,“有个直播综艺叫实习家长的,我想你家孩子那么乖,能不能借我两天,借一个就好,我会好好对他们的,如果你们正好有要给他们做账号的话,这样也能给他们引流。”
实习家长?
于舒琦说:“一会儿我把节目流程策划书给你看看?我之前看过了,对孩子没有什么负面影响,我这一期节目就直播两天。”
乐清想了想:“我需要跟孩子妈妈说一下,也要问问孩子的意见。”
“行。”于舒琦爽快答应,“那我就等你的消息啦。”
没一会儿对方就把节目策划书发了过来,乐清一条一条仔细看下来,确保没有任何隐藏陷阱后才把这件事告诉了Annie。
直播时间也是在周末,相当于给孩子们一个不一样的周末游玩方式。
Annie根本没看那份策划书,竟然乐清看过了,她就放心。
她直接问两个探头探脑的崽崽:“想去吗?”
上电视欸!跟上次去谈叔叔那里做小英雄一样!
宝宝喜欢。
于是两个崽纷纷点头:“想的!”
“那就去吧。”Annie点头,“你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去。”
可是面对这种好事,哥哥妹妹怎么都分不开了,互相小恐龙让梨,眼巴巴地问:“不能一起去吗?”
这个乐清倒是不知道,但是她觉得于舒琦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可能会不太吃得消。
得到回复的于舒琦咨询了一下节目制片的意见后,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乐清,你也一起上吧!”
乐清惊讶:“什么?”
“如果你周末没有拍摄行程的话,你跟两个孩子一起来,我们各自带一个,反正你也是孩子的小姨,制片说之前看过你跟林简的杂志采访,如果你们一起来可能热度会更高,他们这边按三个人的通告费给。”
由于Annie的一些事没有处理完,所以在回国之前乐清没有着急接下其他工作,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稳定后再说,时间倒是都空得出来。
她思考了一下,热度更高的话Annie的眼睛也会好得更快,说不准江言哥也能尽早出来,而且自己亲眼看着孩子也会比较放心。
“好。”她立刻应下,“我明天带孩子过来签合同。”
挂了电话,她点开手机去看两个崽的账号,想看看进度有多少了。
今天发出去的视频里,热度最高的还是江随之拎着哥哥往前冲的那条,太爷爷顶着草皮在后面追把整个视频的好笑度拉满。
乐清也不自禁轻笑一声,紧接着就看到抱着奖品回来的江随之和小乐嘉。
一个大长腿在前面走,一个没有鞋的小短腿在后面后脚追前脚忙碌地跟。
哥哥把自己唯一能揪到的兔子脚递到了妹妹手里。
而江随之则是把整个兔子都塞到了她怀里,问她“可爱吗”。
在妹妹的视角能看到小叔的目光一直坚定不移,拿到了奖品后直直就走到了小姨的面前。
【这一句话一定是在回应开始比赛的时候乐清说的那句“还挺可爱的”!】
【侄子的脚都成螺旋桨了,合着他只是你讨好老婆的工具而已,呵,男人。】
【抱娃娃算什么,你抱她啊!】
【笑死,抱什么抱,找个机会要跟老婆贴贴,没想到还被侄子截胡了,我合理怀疑这男人是在蓄意报复。】
【嘉嘉:为我发声!】
乐清滑动着那些评论,直到车在停车场停下她才回过神。
今天东西有些多,除了给孩子们带去营地的那些东西,还有些是老爷子和江叔叔送的礼物。
江随之提了大部分,两个孩子抱着小部分,乐清最后只能帮着按了一下电梯。
等江随之把那些东西都搬回家里后,乐清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察觉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江随之有些意外:“怎么了?”
“一点小事。”乐清将门带上了点儿,抿抿唇,将想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谢谢你江随之。”
闻言江随之垂眸笑了下:“走了一晚上神,就想了这个?”
走一晚上神?他发现了么。
“有些事,光靠自己是想不过来的。”见她还在发愣,江随之几可不察叹了口气,随即含笑道,“不过你既然说谢谢了,那我要个谢礼不过分吧?”
果不其然,在他的视线里这人已经从愣怔里回神,耳朵又一次红了起来。
“想什么呢?”他故意问。
乐清反问:“你想什么呢?”
她想不到这人的谢礼会是什么正经的谢礼。
“要谢谢的话,抱一下应该不过分?”江随之掩着眸色,“评论区造谣说我因为没抱到在欺负小孩,现在想想有点亏。”
说完后他微微张开手,却没有再往前一步,而是耐心地等着乐清的动作。
哪怕是如此,乐清也依旧觉得自己被他在一寸寸地注视着,这人的视线太过于凌厉,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江随之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他觉得自己今天要到的好处已经很多了。
但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就总觉得不够,尤其是面对自己极度渴望想要得到的人。
见乐清迟迟没有动,他轻敛眼睑,想将手放下说算了。
但下一秒对方却动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很轻的地抱了他一下,在明知道他心思的前提下。
江随之难得怔了那么一秒,在对方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收手,将人环在了怀里,低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总是让人意外,又却也令人招架不了,难以自控。
乐清轻轻挣了一下,闷声说:“你抱了很多下了。”
“嗯。”江随之坦然承认,“我也有件小事要说。”
“什么?”
男人带着热意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夹着他发沉的笑意:“我爱你。”
乐清:“……”
她僵了一下,好像被对方传染一样,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了。
好在这个时候江随之已经将她放开,他微微俯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耳畔的碎发,指尖在他觊觎许久又不敢碰的耳垂那轻轻擦过:“不用跟我说谢谢。”
“就跟我爱你一样。”他说,“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普通平凡,却又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乐清喉间轻哽,却难以发出声音。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虚掩的门缝里大大小小三个脑袋叠在一起,三折叠,怎么折都那么显眼。
Annie问:“啵了吗?”
两个崽崽十分失落:“没有噢!”
连带江言都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乐清:“……”
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很小声吗?
第77章
◎脱敏◎
江随之的流量方案十分可行,短短两天时间加上两个崽之前攒下来的成就点,已经突破了五百万大关。
当然其中也不缺“团队”所有人的努力,包括顶着草皮的爷爷和太爷爷。
尤其是当晚回到江家以后,先是两个崽开着小跑车带路去车库的视频小爆了一把,整个热搜榜无论大小都在嚎啕着要车,要迷你车库。
别说网友了,有时候乐清看到那个小停车位里精致又迷你的各种小车,自己都忍不住要看两眼。
【别人家的车库还能腾出位置给两个小孩停车,而有的人连买自己的停车位都要衡量再三。】
【该说不说,虽然是给孩子玩的车,但我查过那车的价格,咱们也买不起。】
【笑着笑着就哭了。】
紧接着就是直接飙升到热搜榜第一的“欢迎仪式”,可谓是震惊全网。
尤其是两个长辈拿着灯牌跟墙上的闪烁的遗照相得益彰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无法忘怀。
【怎么说呢,现在我知道上帝给他们关上了哪一扇门了。】
【但是人家整个庄园都是窗呀,要是我有这种待遇,送我一个亿我也愿意。】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江总。】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按电梯的动作也是认真的吗?】
乐清都没想到两个长辈会愿意让剪辑师把这个片段剪辑出来,可能他们人生中最受人关注的时刻莫过于此了吧。
随着点赞量还在突突突上升,连带着她带两个孩子去签合同时通告费也增加了不少,整个节目组都是笑脸相迎,恨不得明天就直接开机直播。
更是当天就发出了乐清和于舒琦会带着双胞胎一起上直播的预热,这更是把两个小崽的热度又推上了另一个高峰,直播间预约的人直线飞升,也给两个崽崽以前的视频带来了不少热度。
崽崽们每天看着飞快上涨的数字,只恨自己识数不清。
就算把妈妈小姨小叔,还有好多个爷爷的手指借来,都数不完。
两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用儿童计数棒扒拉了好久都没数清楚。
江言实在看不过去了,出口帮着他们做了总结:“应该你们直播回来,妈妈就能看见了。”
“资道呀!”小乐嘉依旧埋着头,“我在数叔叔呢。”
他口中的叔叔现在也只有江言一个人。
“数叔叔做什么?”
“叔叔出来呀。”小乐嘉还记得那天妈妈啵啵自己时,叔叔说的话,“叔叔也很爱妈妈,那叔叔也要一起出来,给妈妈啵啵。”
他还分不清感情,但如果说了爱,那就一定很重要。
因为他很爱妹妹,也很爱妈妈小姨,希望一直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叔叔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江言哑然。
从那天系统任务变了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埋在他心底。
他真的还有再活过来的一天吗?
像过去想的那样,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而不是墙上挂着彩灯的冰冷的遗照。
“叔叔别急,我和妹妹会很努力的!”
小乐嘉已经紧急复习过上电视该表演的节目了,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喜欢!
江言失笑:“我不急。”
又问:“妈妈呢?”
“妈妈在听视频。”小乐嘉坐起来,爬到妈妈身边,见妈妈正在听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在系统叔叔指导之下拍的那些视频,邀功一样,“妈妈,好听吗?”
小姨和小叔都不喜欢,其他人也不喜欢。
但是他觉得妈妈跟自己一定是站在一边的。
可惜了,Annie根本看不到视频里这孩子都在扭什么,只是觉得这音乐听起来不太对劲:“你在里面做什么?”
“摇手手呀!”想到妈妈看不见,小乐嘉立刻站起身拉过妈妈的手,再爬到沙发上,教妈妈像自己过去一样摇手手。
这下Annie就心领神会这个视频里是个什么玩意儿了,配合着视频里的音乐,让人额头突突直跳。
“下来。”她说。
小乐嘉不明所以,乖乖从沙发上爬下来。
妹妹看看妈妈的脸色,又看看哥哥,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安安说过,精神小崽是不可取的。”
可不像她的闪闪公主。
Annie摸着他的脑袋,点了点他的额头:“系统叔叔教你的?”
小乐嘉刚要点头,就听到系统叔叔发出了警报声:“谨慎发言。”
江言毫不犹豫就要抛弃自己的娃:“宝宝,牺牲你一个总比两个人都阵亡好。”
精神发言?
什么声声,什么震震。
小乐嘉思考片刻,把自己的词库都用烂了,才恍然大悟系统叔叔的意思就是让自己要大声说话,体现出精神小崽的气质。
于是他抬手指天,小脚趾在地面上有节奏地轻点,气沉丹田底气十足:“没错!精神叔叔和精神小崽!家人们我们是最棒的!”
Annie:“……”
江言:“!!!”
看到Annie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决定暂时远离一会儿,反正现在打也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男孩子打一打也是没有关系的。
正在厨房里跟王姐学习怎么提高自己甜品水平的乐清听到客厅里崽崽的哀嚎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
但迎面就撞上妹宝冲了进来。
乐清接住她:“怎么了?”
“哥哥变成大耳朵图图啦!”妹宝抱住小姨的腿,悄悄咪咪往外看,“哥哥说他是精神小崽,被妈妈揪耳朵。”
闻言乐清打消了要往外走的心思,探出身子看了一眼。
哥哥被按在沙发上揪着耳朵戳着脑袋,Annie也不知道是在跟哥哥说还是跟江言说,神色冷艳:“再乱教,再乱学,精神小崽,我让你变成无精打采的小崽。”
哥哥双手扑腾:“小姨,救救!”
乐清默默把厨房门关上,将妹宝按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没事,等妈妈把耳朵揪对称了我们再出去。”
妹宝瞪大眼睛。
第一次觉得一条心的妈妈和小姨那么恐怖。
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小姨在做什么?”
“小饼干。”乐清觉得在王姐的指导下自己的技术有所提升了,语气都扬起了不少,“一会儿先给你吃,哥哥不吃!”
“为什么!”安安想也不想就站起来,着急地说,“是哥哥做错了,安安没有错做事情!”
为什么要惩罚安安!
乐清:“?”
她默了默,果断转身回头,打开厨房门,把这个崽拎着也丢了出去。
江随之进门的时候就见整个家里一团乱,客厅有在打架的,厨房门口有个蹲着画圈圈的,厨房门紧紧闭着就露出半张乐清的脸。
一看到小叔来了,小乐嘉还以为找到了救星,小爪子挥舞:“小叔捞捞!”
江随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厨房门口,揪了揪地上蹲着的那个崽的冲天炮,望向乐清:“怎么了?”
乐清抿着唇不说话。
倒是妹宝哭唧唧告状:“小姨罚妹妹吃饼干。”
江随之:“……”
他的确闻到了烤饼干的味道。
间隔这么久,她的小饼干又要重出江湖了吗?
乐清站在门后反驳:“我跟着王姐做的。”
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委屈,原本还有些同情妹妹的江随之立场立刻就变了。
这是什么!乐清难得示弱,这不就是撒娇!
对他撒娇那就等于依赖,都依赖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还会遥远吗!
妹妹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他收回手:“那不叫罚,是奖励。”
妹妹不明白小叔为什么要撒谎,撒谎是不对的,她抬起头望向小叔的眼睛,随即被小叔心里那些欢天喜地的声音吵得脑袋疼。
“小叔真是太喜欢小姨了。”她闷声说,“那小姨奖励小叔吧。”
正好王姐的声音传出来:“乐清小姐,已经烤好了。”
乐清看了江随之一眼。
后者瞬间福至心灵,这会儿还不去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趁虚而入还等什么?
“是。”他拉开挡住乐清半张脸的厨房门,“我试试。”
见状王姐很识趣地从厨房退了出来,抱着妹妹远离战场。
江随之走进厨房,觉得外面小乐嘉的声音吵闹得很,打扰他品尝佳肴了,于是“顺手”把厨房门也给关上。
乐清刚从烤箱把小饼干拿出来。
为了让自己做的东西能稍微好入口一些,这次她没有加很多东西,都是按照正常步骤来的。
但想到这么多人都不爱吃,她还是自己拿起一块,打算先试试。
不行就算了,再换个赛道。
她刚伸出手,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江随之皱眉:“不烫?”
“噢。”乐清刚才去看妹妹,把手套摘了忘了戴,她回头想拿手套戴上,可江随之另一只手却已经拿起了手套。
轻垂眼睑,动作轻柔的替她把手套给戴上了。
这人的手怎么比饼干还要烫。
乐清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弯曲起来。
江随之视线落在上面,随即轻笑一声:“我脱敏了还是你脱敏了。”
“什么?”
这人是有多迟钝,现在这么碰她她都没有以前那么反应激烈了,但这话江随之却没说。
一旦说出口那就碰不到了。
戴好手套后他也没放开手,而是看向烤盘里的小饼干:“我试试?”
“我先试试吧。”乐清说,“烤的第一盘,还没试过。”
“嗯,不是奖励吗?”江随之靠在旁边,“没有吃到第一块,怎么能是奖励。”
乐清无语:“这又不是什么很好吃的东西。”
还讲究什么第一块的仪式感。
可江随之却笑笑没说话,引着她的手碰到其中一块饼干,答非所问道:“我没戴手套,拿一块。”
乐清的已经捻了一块在指尖,还没送到自己嘴边手就被人拉了过去,靠在橱柜旁的江随之微微倾身,就着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吹了两下,温热的风仿佛透过手套触碰到了手指。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矜贵桀骜的男人乖顺地垂眼,薄唇轻启,咬了一口她手里的饼干。
刚烤出来的饼干还没那么酥脆,也听不到咔嚓的声音,乐清却觉得自己的神经在他咬下去的那一瞬间就紧绷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好几秒才找到一个借口:“现在还不好吃。”
男人动作微顿,没忍住偏过头笑了好一会儿。
乐清当即冷脸:“我做的饼干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
其实没有以前那么难以下咽,味道正常了很多,至少已经不是小孩口中“惩罚”的程度了,只不过还没冷却所以吃起来口感也还不太好。
江随之将她的手轻轻抬起来了一些,指腹按了按她手腕内侧没有被手套覆盖的位置,意味深长道:“真的有人认为,我是来吃饼干的吗?”
这一下直接把乐清给按应激了,她忙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凉声说:“你不是,你是来耍流氓的。”
“是啊。”江随之坦然承认,“但你好像挺配合。”
乐清重重将烤盘放下,回头凝视着他。
两人对视三秒,现在天气见暖,每个人都在开始减衣服,在家里开着空调,乐清也几乎不穿外套,就穿了一件很薄的浅蓝色毛衣,衬得她肤色更白。
尤其是现在被热气和他的话激得白里泛着粉,江随之的视线忍不住黏在她的脖颈上,撕都撕不下来。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江随之强行挪开自己的视线,害怕一会儿真就耍起流氓来了,那、至少一个星期都不能踏入这个家门。
他最先败下阵来,略有些狼狈地转过头:“不说了。”
然后视线里那只手又伸了过来,还带着那块吃了一半的小饼干,乐清硬邦邦道:“吃完,别浪费。”
江随之顺着毛撸:“好。”
然后对上了乐清“你怎么还不走”的视线。
他咬碎小饼干,说起正事儿:“关于孤儿院的事,查出了些眉目。”
乐清立刻认真起来:“什么?”
“我的人找到那个园长,按照她所说当初小孩是意外摔倒导致的脑死亡,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江随之拿出手机,翻开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份器官捐赠的意向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她的名字和院长的名字。
“所以在小孩死后,她的心脏被捐给了另外一个人。”
乐清拿过手机,目光忽的顿住,抬头轻声道:“所以另一个人,是我姐?”
第78章
◎对不起、没关系(二更)◎
乐清看到了被捐献者的名字。
除开那个姓氏,那个人叫乐阳。
“秦局长找到了阳光孤儿院的院长。”江随之说,“按照她的说辞,小孩在摔倒后被送去医院的过程中,表示,如果自己活不下来可以把心脏捐给已经被收养了的姐姐。”
这个结果乐清其实并不意外。
她见过Annie手上监测心率的手环,看来哪怕是重新活了一次,Annie身体也有些问题。
如果当时自己跟Annie的关系真的那么好,在得知对方生病的情况下,自己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是会做出这个选择的。
所以是这个情况,后来的Annie用了自己的名字活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她看到江随之的表情,直觉却没有这么简单:“你还有话要说?”
江随之扫了厨房门一眼,见那里依旧紧闭,才缓缓直起身子:“有些蹊跷。”
他生性多疑,尤其是经过江言的事后,习惯性什么事都往最坏的方面想。
事实上乐清这件事也经不起细细推敲。
“心脏移植需要做HLA配型,至少也要2-3个小时,院长说你在去医院的过程中就停止了心跳,就算你当时是意外摔倒,从配型到取出的时间都对不上,更何况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这其中的巧合太多,你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知道捐献器官这种事情的,除非有人跟你提出,并且已经做了全面的准备,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捐献,并且对方恰好就是你认识的人。”
乐清明白,世上的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我姐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真是我们的猜测,她可能也不知情。”江随之蹙眉,“唯一知道,那是你的心脏。”
所以才会改掉自己的名字,用她的身份活了那么多年。
江随之查过,当年没有乐清的领养资料,但如果查的是乐阳,的确有一个大乐清三岁的女孩,领养这个女孩的家庭条件很好。
但没过几年那对夫妇就因为生意失败自杀死亡,至于已经改名为乐清的乐阳,则是侥幸从父母手里活了下来。
这也就是当初他父亲查到的,为什么乐清也是一个孤儿。
按照她被领养时的家庭条件以及当时她跟小乐清的感情,那对夫妇没道理不知道小乐清的存在。
江随之沉声道:“院长说,那对夫妻本来要领养的是你,但你闹着不愿意去,还极力给他们推荐了你姐,因为你觉得她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而你还能再等几年。”
乐清咬了下唇。
这的确是她现在也能干出来的事。
但江随之在意的不止是这个,那对夫妻的经济情况足以让他们跟院长达成隐秘的交易,提前配型。
又在某个时刻,制造了一个小孩的死亡意外。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死了,没有人会替她细查,也没有人会为了她难过伤心。
哪怕是得到了她心脏的姐姐,可能也认为那只是一个意外。
显然乐清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要告诉她。”
她现在总算知道了这么多年Annie从来不过生日也讨厌生日的原因,为什么那个大师会模棱两可说她欠了债。
可这跟Annie没有任何关系。
Annie做事不会后悔,她也不会后悔。
“我去见她。”她说。
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年只是个意外。
最坏的结果,那最后只有她知道就行了。
而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只需要见那个院长一面就可以。
说完,乐清转头去拿小盘子,打算把饼干都挑拣出来拿出去给Annie和孩子们吃。
但她挪动了一步就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
这一次江随之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大得吓人,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准备一下。”他说。
乐清还没反应过来,脸就被肩上的大手转正了一些,江随之轻轻摩挲了她的侧脸,低声说:“我这次是真的要耍流氓了。”
男人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又柔软的轻吻。
乐清从头到脚都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直挺挺地站着,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额头的温度一触即分,连带手腕上和肩膀上的力道也同时卸下,就好像刚才那个轻轻的触碰只是忽然的幻觉。
“你……”
“抱歉。”江随之纯属先斩后奏,伸出手在她面前,“你打我吧。”
乐清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表情略显茫然:“?”
打什么?
“忍不住了。”江随之的手搭在橱柜上,手背青筋分明,另一只垂在他身侧手轻轻颤抖,只是声音却稳定异常。
“乐清。”他笑了笑,只是跟平常不着调的笑意不同,这次他眼神比任何一次都要深邃,“我很心疼。”
对于自己这种心态江随之都觉得很难理解。
他从来没心疼过自己。
可是看到乐清站在自己面前,面对过去一个可能很残忍的真相却还是要自己藏在心里的时候,他的心就漫开密密麻麻的疼痛。
又害怕,又心疼。
乐清抹了下额头,想让那分明的触感离自己远一点,忙转过头:“我要装饼干了。”
“不打?”江随之很清楚她的身手。
乐清看了眼这人还在发抖的手:“我怕你不禁打。”
欲盖弥彰的回答。
江随之想笑,却笑不出来,也没乖乖听她的话出去,而是替她把那些小饼干都装进了罐子里:“我会跟你一起去。”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仿佛他在说起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
乐清动作微顿,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做什么事都是自己,其实如果多了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吧。
她这才想起来,过去每一次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如果江随之不在就是林生西在。
不论是出于保护孩子还是保护她,他似乎一直都在身边。
这种时时刻刻转头就能看到一个人的感觉,让她觉得异常安心-
趁着还没去录节目,第二天乐清就起了一个大早准备出门,她跟王姐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敲响Annie的门。
最近小乐嘉换了一个讲故事的对象,所以Annie基本都跟他们睡在一起。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可能明天才会回来。”乐清说,“不用担心我。”
Annie睡眼惺忪,搂着孩子半坐起身:“去哪?”
见她一副也要跟着去的架势,乐清想了想:“跟江随之出去玩。”
果然,Annie的动作停住了,隔了几秒又重新倒在床上,懒声说:“去可以,不能在外面过夜。”
说得好像那天在门背后偷看亲亲的不是你一样。
“看情况吧。”乐清含糊道,“我尽快赶回来。”
躺在床上的Annie抬手挥了挥,乐清这才放心出门。
江随之早早就站在了电梯间,见她轻手轻脚关上门,一看就是担心会把其他人吵醒。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低落。
想来是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幸好,江总心想自己昨天主动出击,否则还真有可能在想安慰她一下的时候被这人反应迅速地拿捏。
不过换个思路,一顿打换一次贴贴。
对平常人来说可能不太能接受,可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福利double。
江总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已经铺垫好了基调。
乐清按下电梯发现这人还在发呆,嘴角挂着一种,好像下一秒就要流氓上身的微笑,额头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下次,如果这人再不经过她的允许随便动手动嘴。
她一定会卸掉他一条胳膊。
她走进电梯,故意道:“你等下一趟?”
江随之微微弯唇,迈步走了进去,见她又跟以前一样“面壁”,笑意更浓。
只不过现在不是个耍流氓的好时机,这人现在跟弹簧似的,过于敏感。
得挑其他时间下手。
“想好要怎么做了?”他转移她的注意力。
提到这个乐清就认真了很多:“嗯。”
昨天就想好了。
江随之点点头:“应该势在必得。”
“不然呢。”乐清静静地说,“跟我有关系的只是我姐,不是其他人,我不吃外人的亏。”
换种思路,她也是把自己当“内人”了。
江随之身心舒畅地带着老婆一起出发,去给老婆撑腰。
几个小时后两人到达到朔城。
阳光孤儿院的院长廖明一早就听秦局长说了有人要来找他,廖明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最近来找他的人太多了,每一个问的都是当年的事情,虽然话他已经说了几千几万遍,可还是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小女孩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表情。
说实话在孤儿院那么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小孩,乖的更是不少,但像当年乐清那样的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见。
哪怕是面对死亡她也一点都没有害怕,不哭不闹,安静得像个漂亮的布娃娃,甚至还能忍着痛一滴眼泪都没掉就签下了那份捐献书。
那是她唯一会写的字。
哪怕时隔多年每每想起那天小乐清的表情,廖明还是会有些心有余悸,以至于后来他已经不能继续在孤儿院待下去,而是选择养老。
正想着,就听到院外传来秦局长的声音:“廖院长,客人来了!”
廖明一个激灵忙站起身来,在茶几前走了几个来回才应声:“来了!”
“廖院长离开孤儿院以后就回老家种花养老了。”秦局长带着乐清和江随之穿过院中的小篱墙,“当年的事给他的打击实在不小,如果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看了眼乐清的脸,更加觉得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孩长大后的样子。
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因为他是亲眼看到廖明抱着那个孩子的骨灰盒的。
“所以你当年没有死吗?”
余光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乐清笑了笑:“不好说。”
“欸!廖院长!”秦局长也看到了,立刻招手,“你快看谁来了!”
廖明看到院子里一下站满了人还没太反应过来,除了最前面的秦局长他认识,后面那些应该都是些保镖之类的人,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高大男人,以及一个披着头发的窈窕姑娘。
“谁……”剩下的话在看清那个姑娘转身时的脸后顿时变成了一声变了调了惊呼。
他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这张脸有漂亮,而是那张他时常在午夜梦回都会看到的脸,哪怕长大了也那么相像。
“廖院长。”乐清缓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抬眸,静静地说,“好久不见。”
一声好久不见直接让廖院长双腿发软站不住,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是秦局长发现不对急忙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这时的廖明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别人的问题,整个人的目光都是呆滞恍惚的,直勾勾看着乐清的脸:“你是……”
“乐清。”乐清回答,“我是乐清,您不记得了吗?”
“你怎么、怎么会是乐清。”廖明摇头,“乐清明明已经火化了。”
他亲自让人送进去的。
骨灰盒也还在!
想到这里,廖明匆忙跑到旁边的墙角下拿起了一把铲子,不顾众人的眼光在他种满了花的小院子中疯狂挖掘。
秦局长刚要阻止,却被江随之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秦局长跟江和昌是老相识,以前就知道他有个大儿子,后来又接回家一个小儿子,小儿子比大儿子处事方式还要果决吓人,直接把自己的老父亲逼出了公司。
所以现在面对江随之的眼神,他也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乐清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廖明的动作,直到那里被他挖出一个大坑,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陶罐,上面甚至还贴着一张小孩的照片。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直接嗡的一声。
像是又一把钻头正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打转,让她头晕目眩。
顾不得许多,她忙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江随之。
后者也牢牢将她的手拉住,让她半倚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问:“不舒服?”
“缓一下。”
原本在江言墓前的一句玩笑话此时好像成了真,似乎在看到这个陶罐的时候,脑袋里很多想起的没想起的记忆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让人一时无法理清。
不过廖明已经把陶罐拿了出来,走到众人面前:“这才是乐清,你不是乐清,你是谁?”
乐清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江随之的拇指,在廖明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就控制住了自己表情,淡声道:“你怎么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乐清。”
“我……我看着她被推进去的!”
“但你没有亲眼看到被烧。”
“怎么可能。”廖明死死盯着她的脸,好像要从上面找到一点虚假的痕迹。
可是一触碰到那双眼睛,以及那对眸子里安静又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眼神,他脑子瞬间就转不动了。
那年小孩临死前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一模一样。
这次廖明再也拿不住陶罐,那罐子摔在地上,砸到了旁边的石头破了一个洞,里面露出一截小小的没烧化的骨头。
乐清心里仿佛被石头压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
但看到了廖明的反应,她觉得自己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她蹲在了同样跟陶罐一起摔在地上的廖明面前:“廖院长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廖明条件反射一般摇头,大声道:“不记得!”
“但我记得。”乐清淡淡地说,“记了很多年,每天想的都是那份写着我名字的意向书,如果廖院长不记得,想必也不会把假的骨灰留这么久吧。”
她看着对方已经慌乱无神的眼睛,轻声道:“我今天来,是专程过来报答您当年的收尸之恩的。”
廖明双眼通红,仿佛被人捏到命门一般脸色惨白,抬手想要掐住她的脖子:“你别说了!”
他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就被江随之一脚踹在了他自己挖出来的那个坑里。
屁股怼在里面怎么都拔不出来。
几个保镖也将他团团围住,按住了他的肩膀。
秦局长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探亲来的吗?
“我想廖院长应该更清楚。”乐清笑了笑,“您说是不是。”
“要怪就怪那丧尽天良的夫妻!”廖明这么多年本来就被折磨得十分敏感,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人的心脏取出来了就活不了,他此时此刻面对乐清根本就经不起细细推敲,捂住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都是他们的主意,是他们一定要我这么做的,还给了我很多钱,否则他们不会遭报应的!”
果然。
乐清缓缓站起来,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
可她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很冷:“什么主意?”
乐清身体一僵,惊愕回头。
Annie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小院外面,和她一起的还有江叔叔和江老爷子。
此时的她才真正露出慌乱的神色:“姐,你怎么来了?”
“安安昨晚给我讲故事。”Annie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她的方向,“说小姨今天要来见一个人。”
她没有眼睛,自然有的是人做她的眼睛。
乐清有意不让她跟着来,但她自然有办法过来。
恰好两个长辈去看孩子,便一起过来了。
乐清艰难地走了一步:“我……”
哪里知道廖明在听到乐清喊的那声姐后更加激动:“你姐姐是不是?就是她爸妈的主意!是她们让我想办法带你去配型,让我推你那一把的!你要怪就该怪她!”
“你说什么?”Annie杵着盲杖磕磕绊绊往前,再没有了一贯的懒散和随性,她步伐交集,踩在都是泥土和石块的地面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你说什么!”
乐清忙上前扶她起来:“别听他胡说。”
“谁在胡说!”Annie双目通红,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触碰到了地上露出来的骨节,她颤了一下声音哽咽,“这是什么,连这件事你都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些天来一直埋在乐清心里的那颗炸弹终于在这一刻引爆了。
她倾身抱住Annie,温声安抚:“因为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错。”
“你不记得了。”她轻声说,“我的命也是你捡回来的。”
在回归到脑海中的那些记忆里,她渐渐理清。
当年在她还是孤儿院里那个受到排挤的小孩时,每次出去玩都会被大家孤立,廖明作为院长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发着高烧被其他小孩丢在外面时,是当时同样在流浪的Annie捡到了她。
是Annie拿出自己那段时间在外面捡瓶子和乞讨卖了的钱带她去打了针。
也是后来的Annie在每一次她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她,说要成为她的姐姐,跟她成为一家人。
她每天省吃俭用,把自己省下来那些吃的都拿出去给Annie,后来带着她一起回到孤儿院,约定好了要一起被收养。
有了Annie的保护,这次再也没有小孩敢在有大人过来收养孩子时欺负她了。
只不过乐清知道自己还小,但是Annie已经不小了,她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但是那家人只收养一个,所以她想让Annie先去。
她保证道:“我长得好看,我也一定很快会被收养的。”
“但是姐姐你要先去,你学会了很多知识,就可以一直教我了。”
到了那个时候,她才会跟Annie分开。
可即便是分开了,生活变好了以后的Annie也会经常跑回来,给她带自己的新衣服带好吃的。
后来Annie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乐清却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她觉得姐姐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她们有约定,她还答应了要给姐姐买风筝。
现在她没有钱,只能用孤儿院里发下来的彩纸笨拙地做了一个。
她想留着等到姐姐来的时候给她,兴高采烈地拿着做好的风筝下楼时,却被一直等在那里的廖明推下了楼梯。
孤儿院的楼梯并不高,并不是推下去就没了意识,乐清只是觉得浑身都在疼。
她看着院长一步步走下来,见他蹲在自己身边:“你姐姐生病了,她不会来了,如果你能帮她,你会帮她吗?”
小小的乐清艰难点头。
院长笑道:“乖孩子,那她需要你的心脏,你也会给对不对。”
心脏?
那自己是不是会死掉。
那个年纪的乐清已经知道了死亡的可怕,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濒临死亡了。
没有一个人出来,只有院长拿着一张纸一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疼痛,看着她的意识渐渐流失。
“心脏要在人死后五分钟之内取出来。”院长说,“乖孩子,你再等等。”
又拿着那张纸放在她身边:“你会写自己的名字是吗?写在这里,你跟你姐姐感情那么好,一定会帮她这个忙。”
乐清知道,如果不写下自己的名字自己也活不成,因为院长没有打急救电话。
但如果写下了,她还能帮姐姐治病。
所以她是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点了头。
被院长握着手写下了那个,她几乎没有机会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后来她终于等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可是她也知道,这不是来救她的。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紧紧捏着没有送出去的风筝,等着救护车来取自己的命。
原本早就该在这个世界消失的命。
“姐。”乐清回过神,擦去Annie脸上的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完,“别哭。”
她轻声说:“我现在还在,你也替我活了很多年,我知道的。”
可Annie却紧紧掐住了她的手臂,像是深刻得要掐到她的肉里,张口却是再也说不出话的哭声。
自己当初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妹妹,到头来却是她来护着自己,让她苟且偷生。
“对不起。”Annie几乎不能呼吸,“对不起。”
乐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咽下了自己的哽咽:“没关系。”
她喃喃重复:“没关系。”
没关系。
活下来就很好了。
“怎么会没关系。”
江随之望向坐在地上的廖明,蹲下身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换过心脏的人日夜颠倒,每晚酒吧熬夜驻唱,喝酒飙车,最后还顺利生下了小孩?”
乐清神色忽然一滞。
第79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玩意儿◎
不仅是乐清愣住了,连带Annie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当局者迷,所有的事情夹杂在一起多少会让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对于自己的死亡乐清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而没有那段记忆的Annie在国外身体的确一直不好,加上这些年一直被大师说的那笔债扰乱着,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
江随之这一句话直接点醒了所有人。
是啊。
带Annie去江言墓前回来那天,她说起过跟江言的认识经历,两人是在酒吧相遇的,之后的Annie更是活得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如果她真的知道自己的心脏是被换过的,尤其那还是自己最爱的妹妹的心脏,她能那样做吗?
她恨不得三步一小歇,十步直接躺。
所以她一定没有心脏这方面的问题。
“你不会以为我今天来这里,是来心平气和跟你讲道理的吧?”江随之抓住廖明的头发,让他一直佝偻着的腰瞬间直起来往后仰倒,一脚踩在他落在地面的那只手上,“不说也行,就坐在这儿,既然是你挖的坑,那今天就埋你了。”
廖明:“!!!”
“秦局长!”
“老秦!”江和昌终于有一次跟得上自己儿子的思维了,直接上前两步勾住了秦局长的脖子,挡住他的眼睛,“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找你,我们去旁边说。”
秦局长:“……”
你们真当我是瞎子聋子吗?
但是这周围也就这么一户人家,野猫都抓不出一只来,他皱了皱眉只用了两秒思考就顺势跟着江和昌离开:“是啊是啊,上次跟你还没谈完呢。”
恶人还需恶人磨,只要不真的出事,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了。”江随之示意一个保镖把人的嘴巴捂上,又将他手里的铲子拿起来递给另一个保镖,“把坑再挖大一点。”
廖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钱可以买命是吧?”江随之不慌不忙淡淡笑了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扔在他身上,“钱我有的是,一岁算你一百万,你跟这五千万一起埋了吧。”
几个保镖见状简直大跌眼镜,到底谁才是恶人。
怎么有人能把这么恐怖的事玩笑话一样说出来的!老板看着没少干过啊!
但老板的命令大家不敢不听,没有铲子的甚至开始用手开始刨坑。
这下廖明终于不敢再泼脏水了,一口咬住捂着他嘴巴的那只手,趁保镖吃痛松了些力道时才惊声尖叫:“我说!我说!”
江随之食指往后勾了勾,保镖马上给了廖明可以喘息说话的机会。
“我耐心有限。”江随之淡漠道,“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廖明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坑里,双眼赤红无神:“他们早就来孤儿院做过配型,所以才要收养乐清,但没想到乐清怎么都不愿意去,这样就没有办法去办领养手续,我说另一个孩子跟她关系好,以后也能常来往,所以他们把乐阳领走了。”
“心脏呢?”江随之问。
“他家公司早就出现了问题,加上有个先天心脏病的孩子,所以一直都在着急转移资产和找人配型。”廖明哭着说,“他们说以后会出国谁也找不到他们,没有人会知道的,为了避免以后有人知道他们的孩子,加上找心脏的风险,所以特意没有把孩子登记在自己名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不管是江和昌还是江随之都只能查到这对夫妻只有一个领养的孩子。
摔在地上的Annie捡起自己之前摸到的那小截骨头,一直混乱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就理清了很多。
“我见过。”她忽然颤声说,“我见过那个孩子。”
被领养回去以后那对夫妻对她远远没有口中说的那么好,但却非常踊跃的给她买很多好东西,让她带着回去找孤儿院的妹妹玩。
那时的她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没见过的妹妹,养父母也不准她再次外出,她被关在家里很多天,那段时间她还跟那个妹妹聊了很多关于自己孤儿院妹妹的事情。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养父母和那个妹妹都不见了很久,家里也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只好偷偷出门,但最后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再次醒来就是被好心人看到送进了医院。
养父母也回来了,在她又一次想去找乐清的时候,养父母才说她的妹妹已经出意外死了。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为什么说好要跟自己一起长大妹妹那么小年纪,还没遇到一个对她好的家庭就出了意外。
甚至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好她,明明已经对她做过了承诺。
所以后来她很坚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乐清,发誓一定要带着妹妹一起活下去,替妹妹活出她以前向往的自由生活,养父母一向都不怎么在意她,也随便她要怎么改。
只是后来她没想到养父母会死在家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破产了自杀,但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明明是要收拾东西离开的。
要死在那个家里的,应该是她才对。
养父母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害了,而她自己则是靠着这些年在外面捡垃圾各种翻墙躲流氓城管的身手,自己从窗户跳了出去。
从那以后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一个人了。
乐清问:“那个孩子叫什么?”
“叫……”Annie手忽然一僵,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对夫妻叫她,Eve。”
她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因为身边从来没有人叫英文名。
难怪……
难怪在自己死前会有人找过来,还那么清楚自己跟乐清的事。
因为这些事都是当初她拉着那个小妹妹的手,给她看乐清的照片,一句一句告诉她的。
如果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其他人,他们厌恶乐清都来不及,怎么会整容成乐清的模样,又怎么会有机会小小年纪出国后来却活得那么穷困潦倒。
只有Eve。
她得了乐清的心脏,却没有好好珍惜,甚至还整容成了乐清的模样,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夺走了她的孩子。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廖明崩溃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去坐牢都比在这儿被这个人活埋要好,“这么多年我每晚想到小孩的眼睛都睡不着,我真的知道错了。”
乐清轻轻拍着Annie的背,冷声说:“没有任何坏人是真的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的。”
江随之问:“那个Eve,在哪?”
可下一秒却被乐清扯了下衣摆,乐清轻轻对他摇了下头。
他垂下眼站起身,脚却一直踩在他的那只手上,轻描淡写道:“把秦局长叫回来。”
目光注视着那只被自己踩着的手,指尖发白,他想剁了这双手。
但乐清还在,不能让她看见。
许久以后他轻轻拍了拍拿着铲子的那个保镖,转身将地上的乐清扶了起来。
“等一下。”乐清将地上的陶罐重新捡拾好,还有落在地上的那一小部分。
看到她的动作,廖明忽然疯了一样:“不对,你都死了,心脏也没了!怎么可能还能活过来的!”
乐清眼都没抬一下,也并不打算回他。
她当然不能再活得过来,而是彻彻底底死了,却阴差阳错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长大。
至于再回来…
自己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个世界,出现在那个家里,还能使用那个人的身份不是毫无道理的。
按照Nora所说以及后来林生西他们口里的那个“乐清”,Eve的生活作息并不是很好,如果用了自己心脏的人真的死了,导致在异世的她得以回来取代这个人的人生,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解释不了一个人平白无故的消失。
Eve那么想利用她的脸她的身份,这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好的结果。
或许那个人也穿到了自己长大的那个世界,但那又怎么样,在那里她还是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任何生存技能,只是这些跟乐清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直到廖明被带走,他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乐清安安静静将地上属于五岁乐清的骨灰重新装回罐子里,抱着破了的罐子站了起来。
江随之问:“带回去?”
“不。”乐清说,“随便找个地方,撒了吧。”
旁边有条小河,有座小山,她以前跟姐姐去看风筝的那座山。
撒在那些地方,那是属于五岁的乐清的人生。
而现在的她,已经开启新的人生了。
“姐。”她神色微动,“你会跟我一起的,对吧?”
Annie站在她身边,从头到尾手都没放开过:“会,我一直会跟你一起。”
当初的那条小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只能依稀看到一些路的痕迹,乐清走在前面开路,Annie一只手抱着陶罐,慢慢跟在她身后。
盲杖时不时就能杵到妹妹的脚后跟。
就像当初矮矮的妹妹跟在她身后,走两步就要跌一下栽在她后背一样笨拙。
那时妹妹说:因为是姐姐,所以哪里都不怕。
而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可也一点都不害怕摔倒,因为身前站着的是她活了两辈子都在惦念的人。
是她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两辈子都在亏欠的人,是在在见到乐清那一晚回去就跟父亲说过,要转到国内的国籍,跟这个人上同一个户口本、给她一个家的人。
“我叫乐阳。”她弯唇笑了下。
在没有改成妹妹名字的那段时间里,她就叫乐阳。
这是当初在这座山上,妹妹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以后能飞得像太阳一样那么高。
她仰起头:“以后也叫乐阳。”
走在前面的乐清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睛,轻轻点头:“好。”
没人任何外力的相助,两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山顶,并肩站在一起。
乐阳感受到吹到脸上的风:“下面变了吗?”
现在是春天,应该有很多人都在这里放风筝。
但这里始终偏僻,离城里远,周围很多人已经搬走了,那片宽阔的草地也不再平坦,没人打理长出来了很多杂草。
乐清刚要说变了,却忽然看到那些杂草当中隐约有人头攒动。
她目光倏忽一滞。
紧接着就有风筝渐渐从杂草中飞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有她数不明白的风筝,各种形状各种样式,被一根根线牵连着,越飞越高。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在这种地方放风筝。
乐清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在自己列表里,永远是AAAAA的号码。
“江随之。”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哽咽,“是你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只有男人微乱的呼吸声。
“我不是说过吗?”江随之含着笑意的声音夹在混乱的草丛摩擦声中,“你只管向前走,其他的交给我。”
他不会成为她的顾虑和绊脚石,会追着她的脚步一起走,替她扫平所有阻碍,也会助她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好了。
她的执念不仅仅是没有送出去的风筝,不仅仅是为了任何人,而是那个被困在五岁的、没有等来任何希望的孩子。
“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没关系。”江随之声音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你自己才是第一,在我这里,你同样是。”
江随之无法想象其他人在听到她自己重复说出那句“没关系”时的感觉,但他那一刻却真的觉得眼前的人碎了,他一点点都拼凑不齐,像是漏掉的骨灰,怎么捧都无法全部捧起来。
哪怕是她自己没了生命,哪怕心里有怨念,可她还是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劝说自己没关系。
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开解,自我劝慰。
他不知道在没有人能够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她是怎么一次又一次那么努力又那么绝望地劝说自己的。
“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对你说对不起。”江随之抬起头,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山顶站着的两个小人影,但他依旧分得清谁是自己在意的那个人,“你只管生气,只管委屈,我给你兜底。”
听着手里传出来的声音,乐清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无声在脸颊边滑落。
她很庆幸,很庆幸事实不是最开始那样。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地说着没关系,可她还是忍不住为了自己心痛,却又责怪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无法对五岁的自己释怀。
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她不仅没有释怀五岁的自己,还有此时此刻的自己。
但江随之在告诉她,她可以大胆的、无所顾及地朝前走。
告诉她可以不用对自己说没关系。
“高吗?”电话里的江随之问,“最高的、最显眼的红色那只风筝是我放的,能看见吗?”
乐清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最中心最高的那只风筝,张牙舞爪的一只凤凰:“看得见。”
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么多风筝一起放。
“让人把周围那些店里的风筝都买了。”江随之说,“500块钱雇个人放个风筝,有的是人来。”
江总说过了,他从不缺钱。
乐清失笑:“不浪费吗?”
听到她笑了,江随之也笑:“挣钱不就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花的吗?总不能是为了继承江和昌的遗产上班。”
一大把年纪还在后面奋力跑来跑去跟杂草做斗争放风筝的江和昌:“……”
他忍无可忍,朝着前面小儿子的屁股就是一脚,终于把这么多年来憋的气都踹出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玩意儿。
第80章
◎系统叔叔不见啦(二更)◎
变了吗?
变了。
但人没变。
“没变。”乐清抬头看着落日之前漫天的风筝,像是被余晖隐隐镀了一层金边,她轻声重复,“没变。”
她亲手将五岁的自己埋葬在这里,在她对开始对未来存有期待的地方,并且也会再次从这里出发,去往一个有很多人的未来。
在她将整个陶罐都洒空,将空陶罐在地面砸碎时,身后忽然传来乐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乐清。”
“嗯?”乐清挡了她一下,担心她一会儿踩到地上的碎瓷片。
但手才伸出去就被冰冷的指尖给握住了。
乐清愣了一下,回头,对上一双浅浅的、含着笑意的眸子。
跟过去没有任何视线焦距不同,此时那双眸子隐隐闪着光,发红含泪,眼里能清晰地印出一个人的身影。
“姐。”乐清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你怎么…”
这次乐阳的手第一次没有小心摸索,而是直接触碰到了她的五官,她嘴唇轻启,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是该这样。”
在她的心里,那个漂亮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妹妹,长大后就该是这样。
依旧干净不染尘埃。
“不是说还不够吗?”乐清一时紧张得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怎么会这么突然?”
此时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出了事已经从西北赶回来的二叔已经把两个孩子接回了江家,这会儿在替她们照顾孩子。
听剪辑师说他们最近很频繁地在发短视频,二叔也根据自己多年来看网红经验,在家里传授起了自己的经验。
“并不是有看点就一定能有那么高的点赞量,很多人刷到你们这一次,可能就不会再刷下一次了。”江和令一边哐哐给他们投钱曝光,一边教育,“要的是他们刷视频的粘性,并且下一次一定能刷到你们,那怎么才能做到呢?就是一定要让他们有好奇心,钓足他们的胃口。”
两个崽崽像在幼儿园一样乖乖坐着,小手背到后面去,虽然有点听不懂,但好有道理的样子。
“钓!”小乐嘉举起手,“钓鱼吗?”
“没错。”江和令点开两个崽的视频账号,替他们点开直播,“知道有的人开一场直播能有多少个小心心吗?”
崽崽摇头。
但此时此刻已经有很多关注他们的人涌了进来。
【看我蹲到了什么!】
【是崽崽们那个比我家还大的儿童玩具房。】
【家里建游乐场的还是第一次见,微笑:)】
【这是在干什么?上课?没看到漂亮小姨和漂亮妈妈欸!这是谁?】
感受到小脑瓜子里底下兑换妈妈眼睛的成就点一直在往上涨,小乐嘉立刻激动起来:“二爷爷,有很多啦!”
“这才哪到哪?”江和令开着自己刷视频的号在直播间使用起了钞能力,没五分钟直接把直播间砸到了榜一,看着源源不断的人涌进来,他才自豪地说:“现在才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呵,什么江随之,什么江和昌。
论玩自媒体有谁玩得过他。
这么多年来没什么大事可做的他每天空着的时间光去刷小视频了。
就这都是比较保守的,真正做账号的人后台还有很多人在刷数据。
只不过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玩得开心就行,那些虚假的数据就不用了。
但关于幼儿这个赛道,他还真不知道这些网友喜欢什么。
江和令摸着下巴:“现在你们要想想,大家都想看什么,想知道什么?”
小乐嘉和妹妹对视一眼。
他们怎么知道大家想看什么呢?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小乐嘉认真回答:“想知道小叔什么时候能啵啵小姨。”
跟系统叔叔和妈妈偷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到呢。
可操碎了心。
江和令:“……”
那小兔崽子又每天跟孩子们说的都是什么!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弹幕忽然刷了起来。
【我们也想知道!】
【啵啵的时候崽崽能不能直播一下。】
【什么!还没啵到?那天看他那么熟练,我以为这两已经在一起了呢。】
“啵不到了。”江和令冷笑,“我们家的小子都没长这根筋。”
没有一个是能守住老婆的。
两个崽崽凑在屏幕前,以自己有限的文凭根本看不懂弹幕上滚动的文字。
但是听到二爷爷转达后,小乐嘉立刻表示自己可以!
“我很会讲故事的!”他拍拍胸脯,盘腿坐在手机前,“让我来给你们讲大家的故事叭!”
该说不说,江和令还挺感兴趣江随之谈恋爱是个什么鬼样子,而且这还能当成连续剧来说,怎么不是一种引流的方式呢!
于是在乐清和江随之还在往回赶的路上,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崽爆得一干二净。
等到了江家时,小乐嘉已经手舞足蹈跟妹妹讲到了“老婆危,速归”了。
“等一下。”安安忽然发现有一个自己不懂的名词。
没办法,因为整个家里就没有人有脑婆,她好奇地问:“哥哥,脑婆是什么?”
小乐嘉歪着头想了一下:“脑袋里的婆婆?小姨不是婆婆,应该是小姨在小叔脑袋里的意思!”
【但话又说回来,这怎么不算呢?】
【不仅在脑袋里,还在心里哦!】
“不对啊。”江和令嗑着瓜子,“都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会这么给他打电话?”
小乐嘉扣着手指:“另一个叔叔说的。”
【然后呢然后呢,让我康康霸总是怎么对情敌的!】
“然后?”小乐嘉皱着眉,“我们先走了,小叔自己在后面,好久好久都没回来,小姨去接他。”
他眼珠子转着,跟妹妹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电梯打开,哇的一下!”小乐嘉绘声绘色,“小叔和小姨挤在一起,头挨着头,像是啵啵啦。”
“没有。”安安纠正,“小叔说,‘也不是不行’,还没啵到呢。”
【哈哈哈哈哈哈江总你知道你底裤已经被两个侄子扒干净了吗?】
【笑死,第一次从小孩子的角度磕到CP。】
“唉……”妹宝支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小叔啵不到小姨的,他都没有嘴。”
每次都要让妹妹替他说呢。
江和令点头:“我也觉得,谁会喜欢你小叔啊。”
“也不是呀。”小乐嘉还是站在小叔这边的,“很喜欢很喜欢的话,也可以呀。”
“这样。”江和令放下瓜子,从旁边的零食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平均分成了三份摆在自己和崽崽面前,“我们打个赌,亲得到,我和妹妹的巧克力都是你的,亲不到,以后你们想要什么巧克力,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们买到,不让妈妈和小姨知道。”
妈妈和小姨不准他们吃很多巧克力,零食每天都控制了量。
妹妹算不清楚这笔账,只能呆呆地看着哥哥。
可小乐嘉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可是,这些巧克力本来就是我们的呀。”
为什么还要分给二爷爷!
太爷爷和爷爷也会偷偷买很多零食的。
江和令敲了他脑袋一下:“学你爹,你答不答应吧!”
虽然但是,小乐嘉决定一定要给小叔自己的支持,他相信大英雄什么都能做到:“答应!”
“二爷爷一定输!”他站起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小叔一定能啵到小姨!”
正好打开门进来的乐清:“……”
看到跟崽崽们坐在一起的二叔,再看看他们面前正在直播的手机,乐清定了定神,十分平静地关上了门:“我先回去了。”
让他们在这儿自生自灭,自己去幼儿园吧!
反倒江随之在她身后又打开门,挑了下眉:“赌了什么?”
“小叔!”两个崽一下子蹦起来,“小叔回来啦!”
江和令手忙将乱把那些巧克力藏起来,生怕才回来的自己又被赶回大西北。
但江随之早就发现了。
难得江言的崽说了一句他满意的话,他弯唇:“加我一个?”
小乐嘉:“加什么?”
江随之从自己的兜里拿出昨天已经被乐清密封好分发出来的小饼干,孩子们都推推嚷嚷不想吃,他自己全打包回去了,会揣一些在兜里。
“啵得到。”江随之将小饼干放在他的衣服帽子里,“啵不到小饼干归你们,啵到了小姨归我。”
“???”
小乐嘉拉住自己的帽子盖在头上,小饼干从帽子里顺着额头掉下来。
“小叔你不能恩将仇报!”他唯一从林叔叔那里学来的成语又一次有了用武之地,“明明我是支持你的。”
“二爷爷。”妹宝摆着手指头数,还是没算明白这笔账,“安安觉得,不对。”
“当然不对。”江和令冷笑,“有的人连吃带拿。”
没老婆的人懂什么,江随之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笑意盈盈地问躲在门后的人:“小姨不会让小叔输的对吗?”
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今天两个崽热度会涨得那么快的乐清板着红透的脸:“去把直播关掉。”
乐阳眼睛是好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戒网了。
自从照顾两个孩子以来,她真是一次比一次丢人。
这次更是在榜一丢大人,以后她再也不要在崽崽们的视频里露脸了。
万物都怪江随之,还知道跟着起哄。
【别关!不许关!让我康康门背后那个答不答应!】
手已经触碰到按下关闭直播按钮的江随之挑起眼尾:“不拒绝不就等于答应?小饼干你们吃定了。”
说完啪的一下就关掉了直播。
徒留直播间一众网友空空干瞪眼。
【艹?这是什么流氓言论!】
【我承认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就是关注吗?我点就是了,下次一定要叫我!】
还有不少人跑到视频底下去留言。
【崽啊,下次偷看小叔和小姨啵啵,一定记得拍视频哈!】
【真该死,这评论区什么时候才能发语音,我的崽都不识字!】
【除了小姨和小叔,不是还有爸爸吗?怎么只有妈妈不见爸爸!】
【父母爱情我也要磕!】
网上欢天喜地,江宅也不遑多让。
得知乐阳的眼睛忽然恢复,几个长辈都没有多想,其实他们是想过等事情结束大家生活都正常后带着她去看一看眼睛的。
但他们对乐阳的眼睛失明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只以为是以前受到的刺激太大有了心理阴影,就跟失语症一样,现在心结解开可能也是她眼睛好的一大要素。
要不是被儿子眼神威胁,江和昌还想把收在仓库里那些没丢的小彩灯拿出来再热闹热闹。
真是不解风情。
这臭小子所有的情商全放在乐清那里了。
江和昌看看埋头不说话的乐清,又看看一直紧紧贴在她身边的小儿子。
还是把自己的不满咽了下去。
换个思路想,如果真的被他拱到了白菜,那乐清也是自己的孩子。
至于乐阳……他看着抱着孩子的姑娘,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
此时在妈妈怀里的小乐嘉才意识到系统叔叔给他的那个进度条已经满了,并且没有再更新。
“叔叔!”他激动地说,“你看到了吗?妈妈的眼睛好啦!”
以后他要每天都去直播,跟好多好多人讲小叔和小姨的故事,这样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他们一家人了!
系统叔叔也能回来!
可是他喊了好半天,最近一直都在陪他说话,还说很爱妈妈的叔叔却没有回应。
小乐嘉愣愣地喊了好几次:“系统叔叔?”
每一次呼唤都石沉大海。
应该到了叔叔给他结算成就点的时间了呀,叔叔为什么不说话了。
小乐嘉忽然就慌了起来,抓住妈妈的手:“妈妈,叔叔不见了!”
乐阳脸上笑意微顿。
坐在旁边的乐清和江随之也都忘了过去。
“什么不见了?”江随之问。
“叔叔。”小乐嘉指着自己的脑袋,“叔叔今天不跟我说话了。”
叔叔教过他要做有礼貌的好孩子,不能不理人。
所以叔叔也不会无缘无故不理人的。
一定是叔叔不见了。
乐清下意识去看乐阳的反应。
当初大家心里默认最坏的结果,也是乐阳自己说的不会抱有期待,就是担心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但乐阳只是走神了那么几秒,又忽然看向妹妹。
“安安。”她低头对上妹宝的眼睛,“看看妈妈。”
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露出那么多的害怕:“能看到妈妈这会儿在想什么吗?”
小乐安不太明白,可还是认真地注视妈妈的眼睛。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
她疑惑地说:“妈妈没想什么呀。”
电光火石之间,乐清也起身走到妹宝面前,轻轻掰过她的肩膀面对自己:“那小姨呢,你能看到小姨在想什么吗?”
妹宝懵懂摇头。
不管是小姨还是妈妈,她好像都看不到她们心里的话了诶。
读心术这件事对于妹宝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因为自从她有了自己的意识以来,她就不太敢去看别人的眼睛,甚至是害怕。
但为了自己和哥哥能够平安长大,很多时候她也要努力去看。
哥哥总是说她很笨,不爱跟外人说话,其实是因为她不喜欢看陌生人的眼睛,这些大人眼里好多好多事和情绪她都理解不了。
直到后来遇到了小姨,每次她看到小姨,都能从小姨心里知道自己很重要,能够感受到小姨的爱。
所以安安很喜欢看小姨的眼睛,在小姨的影响下也学会勇敢去看小叔、看爷爷们。
每一个人她都喜欢看。
但是家人们对宝宝的爱不仅仅是能看到的,她也能感受得到,所以能不能看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甚至会有些高兴。
“安安,是不是看不见啦?”她轻声问。
乐阳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克制住自己的微微颤抖的语气:“没关系,以后妈妈就是你的眼睛。”
“安安不难过的。”小乐安欲言又止,还觉得有点自责,最后还是沉重地看向小叔。
“小叔,安安看不见了。”她抓住小叔的手,“不能给你当嘴巴了!”
江随之:“……”
妹宝语重心长:“以后,小叔要自己学会说喜欢小姨。”
乐清:“……”
挺好的,看不见挺好的。
少得整天跟着江随之胡说八道。
“我们不是在说叔叔吗?”小乐嘉扯住妈妈的袖子,“妹妹的眼睛怎么了?”
乐阳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那不是叔叔。”
“那是爸爸。”她扬起唇,“是爸爸一直在保护你们。”
爸爸?
两个崽崽眼睛瞪得像铜铃。
爸爸应该是个人才对,怎么会是系统叔叔!
不对,爸爸是跟妈妈一样,很亲近很亲近的人,爸爸不会不见的!
小乐嘉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爸爸是谁?”
“那个。”江随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张巨大的,还没撤下彩灯的遗照。
原本其他东西撤掉时是要连着这个一起撤的,只不过江随之后来想想,可能江言自己看着也会偷着乐,所以大发慈悲让人留下了。
时至今日,每到晚上那张遗照都会散发着五颜六色的神圣的光。
“那个是……”小乐安眨眨眼睛,她对这个人有印象,那天小姨和小叔带着她跟哥哥去这个叔叔的墓地了。
哥哥还说,安安跟这个叔叔长得很像。
“是小叔的哥哥。”小乐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捂住脑袋。
脑子要坏掉了,有点转不过来。
“小叔的哥哥不是睡在墓地里面吗?”
崽崽们对于死亡还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毕竟身边也没有人死亡过,也没人跟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他没跟你们说过吗?”乐阳缓缓道,“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说过!”
小乐嘉激动得不得了:“说过很多次!”
乐清惊讶,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契合到这种地步了,对方想什么做什么都能知道?
江随之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嘴角压了压。
这有什么了不起,普通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他侧在乐清耳边保证:“我们也会有。”
乐清默了默:“你会不会太熟练了?”
已经开始自己安排自己进步了是吧?
“孩子们只是赌了几块巧克力。”江随之笑道,“我赌了一个人,不想输。”
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乐清没忍住反驳:“赌狗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江随之承认,“不过一切还得看庄家的意思。”
“小叔。”安安见小叔又朝着小姨贴,不满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妈妈在说爸爸呢,很重要的事,小叔不能只想着啵啵。”
那可是小叔的哥哥!
反正安安是不会因为啵啵就忽视哥哥的。
乐清没忍住,抵着唇笑出声。
“放心。”江随之轻啧,“你爸是狗皮膏药,你妈妈在这儿,他一定会回来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
但现在乐阳眼睛好了以后妹宝的眼睛已经没有了读心的能力。
两个崽崽有这些技能不是与生自来的金手指,而是这夫妻两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他们。
这么一来,如果哥哥已经不能跟江言互动了,说明江言已经在某个地方等着、等着有一天出现在他们面前。
“嗯。”乐阳也点头,语气却很坚定,“他没有不见,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