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最后的交易
曾经精美如同宫殿的庄园只剩下一堆残破的碎石, 烧焦的漆黑树木无声地指向天穹。
焦炭和血腥味顺着风吹过和景弥生的发梢,飘扬的乌黑发丝下,他金色的瞳孔璀璨而又明亮, 是这破碎世界里面唯一的光亮。
在这座死城之上,也许只有这里稍微有点人气, 几只飞翔的鸟儿发出嘶哑的啼鸣, 盘旋在空旷回响的上空。
之前和景弥生还没来得及吸收的灵魂都在这里, 他便挥挥手, 把这些无助徘徊的灵魂全部吸收掉。
总算有一点好事情是吧, 起码现在他的次数变成了642,这可不是一个轻易能用完的数字。
路上没有任何阻碍, 也没有遇到任何活人,组织似乎相当确信他会如约前往, 没有做任何的其他准备。
庄园空无一人,一直走到宴会厅的门口, 才看见废墟之上站着身穿黑衣的几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停留在此,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然后准备分食殆尽的乌鸦。
“你来了, 宝石,那个死而复生的老鼠怎么没有跟在你的身后?”鸦群为首的琴酒叼着烟,斜靠在一面还算完整的墙上。他的手里缠着一条项圈,上面镶嵌着一颗眼熟的黑色石头。
那是和奥山主教右眼一样的石头——原罪之石。
原罪之石只会诞生在时间和空间权柄之下, 奥山主教的被他扔进了海里,那这大概是乌丸莲耶的。
也不知道乌丸莲耶是身体的哪一部分被原罪腐蚀,变成了如今石头的样子。
再次感受到从石头上传来的, 剧烈的吸引力,和景弥生难受得直皱眉,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不快的回忆。那种意识和力量逐渐不受他控制的流失,直到剥夺他思考和反抗权利的滋味并不好受。
明明他已经处理了一切和火灵教有关的事情,也第一时间控制了奥山主教,保证他没有向外传递信息。也确保怪盗基德不会和任何人讲出他在船上干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组织还是知道了原罪之石对他的影响。
而这也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弑神的办法。
和景弥生不由得暗下眸子,咬了咬下唇。
感受到和景弥生的目光,琴酒下意识地紧握着项链,“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你们找的只有我而已,hiro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他伸出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携带,甚至那条寄宿着诸伏景光的手链也没有佩戴,“我已经到了,安室先生在哪里?”
琴酒丢下嘴里的烟,用脚大力地踩灭,就像是正在碾死一只蚂蚁,“我没有傻到把人质放在一位神明的面前。他现在很安全,只要您能按我们的要求做。”
他的话语里面充满着威胁,但却反常的保留了一丝敬语,虽然不多。
“朗姆开始和我说你会为了波本过来,我根本不信,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莫非就是身为神明的自信,觉得我身为人类奈何不了你?”
“……不,我只是知道不来的代价。”即使面对生命危险,冷漠的神明也还是面无表情地说着,“说实话,原本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杀了我,现在看来,我们还能谈谈?”
虽然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琴酒还是啧了一声,似乎相当头疼和景弥生的反应。毕竟神明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平淡太多,他无法从中读出任何的情绪。未知带来恐惧,更何况对手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但还好,BOSS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琴酒按照乌丸莲耶的要求,解开项圈的锁扣,站起身走到和景弥生一臂远的地方伸出手,“戴上它,我就带你去见BOSS。”
在琴酒的构想里面,他原以为和景弥生会不愿,会愤怒,会反击,甚至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和景弥生什么反应也没有,平淡地伸出手。
百思不得其解的琴酒只好更加戒备地捏着按钮,以几乎是最快的速度递到和景弥生手上。
见和景弥生没有丝毫犹豫地戴上项圈,就像是在商场试戴什么首饰一样随意,琴酒下意识跟了一句,“别耍小心思,你不会想知道我手上的按钮有什么用的。”
但和景弥生对这次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吐槽起了这个项圈的设计,“真难看,你们就这么喜欢黑色的吗?就不能做得好看一点吗?”
“见谅,和景先生,这毕竟是我们赶工做出来的半成品,样式比较简单。”坐在地上的贝尔摩德捂着肚子,她中了伊丽莎白下的致命毒药,但现在却反常的没有死,只是虚弱而痛苦地笑着。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看起来就算没有死,那份毒药也有她好受的。
和景弥生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你换了我的一部分?”
“是的,一部分的声带。”贝尔摩德难忍地控制着自己,不想表情过于难看扭曲。但毒药的损伤和身体的修复在同时发生,痛苦让她几近崩溃,但她却清醒着,甚至无法昏迷。
就如同每一个喝下噩梦的夜晚,他们谁都无法入眠。痛苦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传来,连脚掌接触鞋子都如同尖刺扎脚,连盖上被子都如同刀片割肤,甚至连喝水都成为一种奢侈,需要顶着咽下烙铁的勇气。
这就是僭越神明的代价,他们需要永生永世用痛苦去抵消自己的罪业。
甚至连死亡都无法终止这份酷刑,她将在时间的长河里循环,永远也找不到离开这片地狱的道路。
但现在,这份出口就在她的眼前。
只要和景弥生,这位神明甘愿牺牲,用神力打破这无限循环的命运之轮,为她破败而绝望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她什么都愿意。
“很痛苦吧,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诅咒会惨绕你一生。”
和景弥生的语气悲悯又平淡,贝尔摩德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在为她感到伤心,还是在嘲讽她无知又愚蠢的行为。
“我没有选择,神明大人,我从出生起就沾上了罪业,血脉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梦魇。”
“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的,而无法选择出生,就相当于无法选择命运。”
某种程度上,贝尔摩德的话是正确的。
在这个世界上,世界线决定了所有人的生命线,虽然祂有所偏爱,但所有人都是祂的玩具。这个玩具出厂的时候就非常好看漂亮,自然就会受到祂的喜欢。但如果出厂就自带残缺,不说没有人买,甚至可能一开始就被丢进了回收站。
“听起来你知道的很多,乌丸莲耶的权柄,也遗传了一部分给你?”
贝尔摩德正张开口准备说些什么,琴酒就打断了她的发言。
“什么权柄不权柄的,你们要聊天,回去的路上,你们想聊多久聊多久,现在我们该走了。”
嗯?
和景弥生疑惑地看了一眼琴酒,琴酒居然连权柄都不知道。波本明明说过,乌丸莲耶信任琴酒远胜于朗姆,为什么琴酒却对此表现得一无所知。
还是说,正因为琴酒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乌丸莲耶才更加信任他?
“对了,既然我都已经跟你们走了,那安室先生就可以放他走了吧。他现在对你们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他不适地动动自己的脖子,强行忽略上面致命的威胁。
原以为琴酒不会同意,但没想到他意外的好说话。
“可以,”他拿起电话,“朗姆,任务完成,可以把波本放了。”
听到手机里面传来朗姆的确认声,琴酒放下电话,“这样可以了吧,神明大人?”
“……”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和景弥生狐疑地看着琴酒。
对方答应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不信。
琴酒的表情看不出问题,毕竟他长期一副面瘫脸,“波本活着还是死了,对于我们不重要。”
“不……但你们知道波本对于我很重要,所以你不会放了波本,而是用他继续威胁我。”
和景弥生眯起眼,虽然脖子上的装置让他无所适从,但只是揍琴酒一顿,相信乌丸莲耶也不会说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乌丸莲耶需要他活着,起码活着见到他为止。
知道乌丸莲耶暂时还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和景弥生撸起袖子,就打算给琴酒一点点小小的武力震撼。
琴酒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拿出按钮威胁到:“别乱动,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我陪葬的。波本还没有死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吧?”
和景弥生却冷笑一声,“但是我死了的话,你们麻烦看起来也挺大的吧。”
……
琴酒被噎住,他收到的命令确实要确保和景弥生活着回去。
他虽然相信自己的实力,但绝对不相信自己能打得过一位神明。所以一开始,他还对BOSS的命令感到奇怪,但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BOSS说要确保和景弥生活着回去了。
因为和景弥生会自.杀。
“……我可以放了波本。”琴酒虽然不清楚缘由,但直觉告诉他,他还是妥协为妙。更何况,只是他放了波本,现在在那边看守的,可是朗姆。
朗姆放还是不放,和他可没有任何关系。
第122章 最后的交易
在谁也不知道的倒塌的废墟之下, 有一间被分割出来的审讯室。墙上挂着骇人的刑具,每一样上面都是满满血液干涸留下的黑色颗粒。
墙壁上满是抓痕和凹槽,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经历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又有几个人幸运的离开这座监牢。
在房间的正中心,安室透满身污秽的低垂着头, 鲜血从他的脖子后方流下, 滴在锈迹斑斑的铁链上。他双手在身后被铁链牢牢地绑住, 再被人用粗制的尼龙绳绑在铁质的椅子上。空旷的房间里, 只有朗姆一个人靠着墙, 静静地听着琴酒的电话。
“朗姆……把波本放了吧,不然我们的神明大人要自.杀。啧, 真麻烦。”
听见手机里琴酒的话语,朗姆嘲讽地说道, “这点戏都演不好,琴酒。真是白瞎了先生对你的信任。”
琴酒似乎相当生气, 他直接在手机里面和朗姆开始对骂。可朗姆的语速比琴酒快多了,他一口气骂了十来条不重复的不带脏字的句子。趁琴酒还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地挂掉电话。
“一个两个, 全是废物……还有你,波本,真是浪费我的信任。”
朗姆打量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安室透,从发丝到裤脚, 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个遍。随后,他抬起手中的枪猛地砸在安室透的头上,力道让安室透带着椅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露出他被砸得血肉模糊的额角。
剧烈的撞击让安室透的眼皮微颤,他似乎因攻击而惊醒, 下一秒就要苏醒。
“虽然琴酒说要放你走,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走?”朗姆一脚踩在安室透的肩上,他用手枪抵在安室透的太阳穴上。
“恶心的叛徒,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朗姆狂笑着拨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
预料中的血肉横飞和鲜血淋漓都没有发生
因为枪支中飞出的不是子弹,而是象征庆祝的彩带。
彩带飘落在安室透的脸上,为他惨白的脸上增添出色彩,他睁开自己纯净的紫灰色眸子,静静地看着朗姆。
而做了一切的朗姆却满意地笑着收回手里的枪,“晚上好,很高兴见到您。”
“和景弥生先生。”
……
椅子上的安室透,不,和景弥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朗姆,审视着对方的表情。但朗姆仍然是杰克丹尼的外貌,虚假的面具遮盖了朗姆的表情,和景弥生读不出来朗姆的想法。
他干脆抖抖手,松开绑着自己的铁链,“你找我有事?”
朗姆手里的枪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来见的安室透不是真正的安室透。也就是说,朗姆预判他在得知安室透被抓的消息后,会选择假扮成安室透,替对方假死以逃脱组织的追杀。
所以朗姆特意一个人在这里处决安室透,就是故意的,他想见自己。
“当然,我在这里等您,是希望和您达成合作。”
嗯?合作?这可真是没想到的展开。
和景弥生欲言又止,他疑惑地歪着头看向朗姆。
“是的,合作。我知道乌丸莲耶那家伙想要杀您,我知道他的计划。我也知道您之所以同意去见他,肯定也是想杀掉他。”
“正巧,我也想杀掉乌丸莲耶。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了?”
和景弥生没有回答能还是不能,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乌丸莲耶?”
听到这个问题,朗姆淡定的表情瞬间转换为阴沉,“因为他不信任我!他宁愿去信任那个蠢货琴酒,一个捡来的狗!”
“他不信任我,处处防备着我,指使我去为他卖命,但是一旦做错,他就要惩罚我,让我生不如死。神明的遗骸不是那么容易拥有的,他以此把握着我们的生命。而等他成为神之后,我的日子肯定更难过。那我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哦不,换一个神投靠。”
朗姆说着说着,便恢复了平静,他又变回自己的好好先生,“至于我的计划……我知道您缺少能量,所以您才会被他们逼到这步。而实际上,乌丸莲耶把您的遗骸一分为五,分别由他、我、贝尔摩德、琴酒和查特绿持有。”
“我可以把我的这份能量……也就是您的遗骸还给您。虽然您可能不信,但贝尔摩德如果知道能换走遗骸,她也会把她的那部分交出来的。”
“我知道查特绿他死了。火灵教的事情闹的很大,我们之间都互相有所耳闻。查特绿的遗骸和能量也在您手里吧?至于琴酒那边,他自认为自己威胁能到您,但那边其实是诸伏先生,那条项圈对诸伏先生可没有任何用。”
“所以,您可以立刻获得五分之四的能量。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您全胜时期的多少,但乌丸莲耶那家伙只有五分之一的能量,您一定能打赢他的。”
朗姆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恭敬地行礼,“和景先生,我只需要您成神后杀死乌丸莲耶还有琴酒,这就是合作的内容,很简单吧?您和乌丸莲耶以及琴酒也都有仇,就算我不说,您应该也会这么做的。”
可和景弥生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这个计划而心动,他平静得可怕。
“那么……朗姆。”和景弥生淡淡地说,“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就杀了你,你有什么反抗的手段吗?”
他伸出手,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浮现在手中。巨大的杀意从和景弥生的眸子间溢出,如寒风般席卷整个房间。顺着他抬眸的动作,一股足以化成实质的杀意围绕在朗姆身边。
“朗姆,要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和你合作。”
可朗姆丝毫没有因为和景弥生的话语而惊慌,他大笑着指指自己的心脏,“哈哈哈,您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早就知道您会替换波本,我怎么不会在真正的波本身上放些小东西了?”
他满怀恶意地警告道:“如果我死了,波本会跟着我一起死。”
可和景弥生却完全无视这份威胁,面无表情地走到朗姆面前,“那我就把你的手脚舌头全部砍断,用火封住你的四肢,用刀割掉你的耳朵,直到安室先生身上的东西被取下来再杀你。”
听到和景弥生的话,朗姆却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愧是冷漠的神明大人,您的设想有够恐怖的,我听了都害怕得睡不着觉咧。”
“但可惜啊,我被换的是心脏。您如果想取走我身上的能量,就必须取走我的心脏。”
“也就是说,如果您要从我身上拿走能量,还不打算把自己的心脏换给我,我就会死。而可怜的安室先生,也会跟着我死。所以您的设想不可能实现,毕竟我们人类,可不是失去心脏还能活的物种。”
“您选吧。”
“是和我合作,交换我们的心脏,还是直接把我杀了,然后我带走可怜的安室先生?我认为我的要求很简单,您完全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见朗姆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和景弥生没有言语。
随后,他高举起镰刀,目空一切地道:“看来你们都错误的判断了安室先生对我的重要性。是我给了你们我一定要救他的错觉吗?”
“安室先生死就死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景弥生不仅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甚至步步紧逼。
见镰刀已经抬至他的头顶,朗姆终于明白和景弥生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等等,什么?可是你一直都在救波本。如果,如果他不重要的话,为什么胜利女神号的时候,你要单独把他一个人送下船?!你当时谁也没有管,就管了波本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对你不重要?”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我看见流浪猫心生怜悯,而不是因为我不得不去救?”和景弥生冷笑一声,“看着你们真的把安室先生当成一个宝贝来威胁我,多少有点可笑了。”
“是什么小说看多了?言情还是童话?”
“真可惜啊,这可是残酷的现实。面对陌生的神明,还是少点用人类的逻辑去思考吧。”
和景弥生眯着眼,举着镰刀猛地往下一挥,“那么,再见了,朗姆先生。”
“等,等一下!我们还能……”
朗姆瞪着自己唯一的眼睛,吓得连连后退,他徒劳地抬起手试图抵挡致命的攻击。
可惜,黑光闪过,他的身体被斜分成了两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鲜血黏腻地溅到和景弥生白色的鞋上,就像为它绣出朵朵梅花。
和景弥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尸体,明明被镰刀劈成两瓣的心脏渐渐修复,在残缺的胸腔里面努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似乎是不甘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仍然努力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能量就进一步的汇聚,熟悉的能量吸引着和景弥生,他忍不住伸出手。
这不是原罪之石,这是他最重要的心脏,他修复身躯的最重要的一步。只要取回了它,到时候就算是对抗不了世界线,但只是从这个世界离开是错错有余的。
但是……
他的手停在心脏上方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不再向下。
和景弥生轻笑一声,“有没有人告诉你,过于美好和简单的获得胜利的果实,往往不会是戏剧的最末尾。演的很好,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佳演员奖。”
“乌丸莲耶?”
随着和景弥生话语的尾音,尸体胸口的伤口缓慢地凝聚在一起,伤口从下向上逐渐复原,就像一条被拉上的拉链。
倒地的尸体以一种非科学的行动轨迹站起来,并且睁开了眼。
这具身体的时间仿佛倒退回了镰刀劈下之前。
乌丸莲耶脸色阴沉地看着和景弥生。
第123章 最后的交易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乌丸莲耶撕下自己脸上杰克丹尼的面具。他看上去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 长相温和,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受到过极其正规的贵族教育。
他与和景弥生看见的灵魂长相一致,也和安室透形容的朗姆一致。
男性, 中老年,独眼。
“你知道我能看见灵魂的长相, 并且会找安室先生询问朗姆的特征, 所以你挖掉了自己的左眼?”和景弥生指了指乌丸莲耶空洞的眼眶。
“不完全算是, 您也猜到了吧, 琴酒手里那条项圈上的石头, 我不知道您管它叫什么,但我管它叫诺沃斯, 它曾经属于海伦娜女士。”
“海伦娜女士的两只眼睛,一只被我带走, 一只留下给了伊丽莎白小姐,我带走的便是诺沃斯。”
乌丸莲耶整理了一下自己粘上灰尘的西装, 随后行了一个古老而优雅的贵族礼。
“那么,再次向您问好,和景弥生先生。”
和景弥生收起手上的镰刀, 他早就看出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朗姆,而是乌丸莲耶。但他不确定对方套了双重皮套的目的为何,干脆顺着演戏。
反正他一开始的计划,便是杀掉乌丸莲耶, 而看起来对方的计划,是被他杀掉。
这多少有点意思。
“久仰大名,乌丸莲耶先生。”
和景弥生回以一礼, “至于你问我从什么时候发现你不是朗姆先生。是从你说你获得了我的身体开始,我知道贝尔摩德和查特绿身上有我的一部分身体。但宝石鸡尾酒的配方是金酒(琴酒), 甜味美思(贝尔摩德)和查特绿,这里面可没有朗姆。”
“你的品位很好,选的酒名代号都非常适合本人,那我当然也会认为我的代号是有它特殊的意义。毕竟我是唯一的鸡尾酒,如果告诉我这个代号没有任何含义,我是不会信的。”
“而如果这个代号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这份多出来的朗姆酒,实在是过于惹人心烦了。我宁愿相信心脏在琴酒身上,也不会相信它在朗姆身上。毕竟,金酒是鸡尾酒的心脏,朗姆可不是。”
乌丸莲耶低低地笑出声,他的脸上浮现出愉悦而非慌张,“呵呵,感谢您的赞誉,我这点小心思没想到能被您捕捉到,实在受宠若惊。”
“毕竟乌鸦生来便喜欢亮闪闪的物品,我也不例外。从我知道必须寻到一位消失的神明之时,我便觉得自己在寻找一枚世间最大最珍贵的宝石。”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见到了祂,我便在心底呼唤祂为宝石。因为祂是世界上最纯净最无暇的宝石,是珠宝,是明玉,是一切美好的凝聚以及永恒不变的希望。”
“祂会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迷雾,走出这个无限循环的长廊,抵达真正的新世界。”
“但很可惜……祂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乌丸莲耶抬眸看着和景弥生,温和而悲伤的笑着,“查特绿,他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位信徒身上,只要他有一位信徒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会死。”
“但他还是死了,死在了有‘宝石’参加的胜利女神号上。”
“那时我就确认,神明祂啊,不仅不想帮忙,还恨不得我们都去死,最好死得干干净净,连骨灰和灵魂都不要剩下。”
“查特绿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他虔诚的希望能复活神明,并归还自己手上的能量和遗骸。但他却死了。”
“我困扰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对于神明来说,固然只是蝼蚁,只是砂石,但也没有任何必要杀死一只一心想帮自己的蝼蚁,移开一颗并不挡路的砂石。”
“最后我想明白了,那一定是因为人类一定比我们想象中的重要,甚至重要得多。人类能威胁到神明,神明甚至会因我们死亡。所以神明才会如此费力地去铲除一个人类,抹去他所有的痕迹。”
“但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拥有了权柄,我能在时间的长河里保持自身的不毁。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在神明面前显摆的资格。既然如此,神明在害怕什么,在担心什么,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诺沃斯……虽然我叫它新生和希望,但看来这对于您来说,是莫斯才对吧。(注1)”
“也难怪您一直说‘愿宁静的黑夜陪伴诸位’,毕竟黑夜等待着我们所有人(注2),死亡是谁都逃不过的终点,即使是神明也是如此。”
祂一直都觉得乌丸莲耶很聪明,但乌丸莲耶比祂想象的还要聪明,聪明到可怕。
仅仅是一点点的细枝末节,就能推理出全部的真相,甚至能准确的判断出祂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确实是足以弑神的智慧,以人类的天资比肩神明。
塔纳托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祂并不慌张也不仇恨。祂金色的眸子像一壶美酒,像一轮明月,迷幻而虚无。
神明脱去了一切的伪装,回到了自己最本来的姿态。
“新生……火灵教的教义我看过,他认为当下的世界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只有神明能开辟出真正的世界,到时候,人们自会走向他们的极乐净土(注3)。”
“而你提到了诺沃斯,你既然给它如此取名,想必你认为它能为你带来新生。明明掌握着时间权柄的你又在渴求什么呢?”
“这个世界你们不满意,你们寄希望于一位神明,或者说,一个拥有神明力量的人打破这一切。”
“奥山光正,我多少理解他的想法,你呢?乌丸莲耶,你在不满意什么?”
闻言,乌丸莲耶微垂下头,岁月虽然无法在他身上刻下真正的痕迹,但苍老依旧出现在他的脸上,“那我可以和你讲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第一世,我的家境优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我的妻子心地善良,她喜欢做些能帮助他人的事情,我也乐意她去做些自己开心的事情。”
“一天夜里,我不在家,有人找上门来,请求我妻子的帮助。我妻子见来人是自己的亲叔叔,便让管家开门请他们进来。”
“可惜,她被骗了。”
“等我回到家里时,只剩下了赤.裸疯癫的妻子,和我三个失去脑袋的孩子。”
“犯人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亲叔叔嫉妒她优渥的生活,令人艳羡的家庭,勾结土匪,里应外合,把庄园里的财物洗劫一空,在我家里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很多女仆因为不甘受辱,选择跳楼自.尽。我散尽家产,多方打听,花费了数十年,就为了确保当初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
这个故事很不幸,但塔纳托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毕竟,这世间的苦难太多了,他不会为此感到一丝的难过。
乌丸莲耶也没有在意神明的反应,他继续开口说道:“第二世,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出生的年纪。我很开心自己能回到最初的时间,这意味着我能弥补之前所有的错处。我可以更有钱,更有权,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再失去我的妻子和孩子。”
“可是,您猜发生了什么?”
“这一世,我没有青梅竹马,我的女仆甚至也不是之前熟悉的人。我以为只是我的选择改变了一些事情,这不重要。于是我在成年后便主动寻到她家去,我这时才知道,她的父亲这辈子不仅没有任何一个女儿也没有任何一个兄弟。”
“我的妻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乌丸莲耶目光深邃悠远地看着眼前的神明,“您猜是为什么?”
塔纳托斯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祂微微蹙眉,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有一个祂不想承认,但却合理的解释缠上祂的心头。
乌丸莲耶注意到塔纳托斯表情的变化,他畅快而又愉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神明啊神明,我原以为你不会承认,但看来,你是根本就不知情啊。”
“这世间的灵魂一直在减少,每一世都有我熟悉的人和我真正的永别,每一世都有人再也无法和世界一起重生。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一颗心脏,一颗失去了一切,单独跳动着的心脏。”
“每一世过去,这颗心脏就会更加完整。渐渐地,心脏上方长出了血管,长出了骨骼,长出了皮肤……”
“它在复原,即使这个世界的时间一直倒退,但它一直在生长。”
“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嗯?神明大人,我请问您,我应该怎么想?”
乌丸莲耶微笑着,塔纳托斯却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了嘲讽和不甘,但祂也反驳不了什么。祂的苏醒需要能量,祂一直都知道肯定有人会为此付出了代价,但祂并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亡灵本就是死神的食物,没有人会因为自己吃了顿饭而对米饭感到愧疚。
“所以你便希望这颗心脏的主人能够苏醒,终结这个无限循环的世界?”
“不,”乌丸莲耶轻笑一声,“我希望祂能去死。”
“如果祂是恶魔,我便是上帝,如果祂是上帝,我便是恶魔。我要亲手斩断祂的羽翼,剥去祂的皮肤,吸干祂的血液。让时间逆转回祂未曾到来的那刻,把所有被祂掠取的灵魂全部带回这个世界!”
“我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者复生!”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愿牺牲一切!”
第124章 最后的交易
“牺牲……”
塔纳托斯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据我所知,你这些年过得挺好的,称不上什么牺牲吧?”
“你犯下的罪行, 不说在人类眼中,在我眼中也称得上罪大恶极。放在我的世界, 可是要被判去塔尔塔罗斯永生永世受罚的程度。”
在这世界上, 只要知道组织罪行的人, 没有一个不认为它应当罪该万死。那些受害者的血泪和冤屈, 痛苦和挣扎, 都淹没在这只巨型的乌鸦啼叫声下,无处述说。
他们原本璀璨光明的人生, 只因为一片鸦羽覆盖住了天空,从此便变得暗无天日。
塔纳托斯再不为人类的情感而动容, 也会因此感到同情和怜悯。祂拥有许多人的记忆,那些和组织相关的记忆, 就像是一间黑暗得照不进一丝光亮的房间。
呆在里面的人没有希望,没有光明,甚至最后逐渐失去自我。
如果现在和祂说, 乌丸莲耶自诩为正义,祂多少为这些冤魂感到不值。
可是乌丸莲耶的思路异于常人,又或者说,在他的思维里, 他已经自成一套完整的逻辑,不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罪大恶极?不,我之所以被世人认为是罪恶的。不是因为我想成神或者弑神, 也不是因为我想拯救这个世界,而是因为我无能。”
“我没有办法一个人解决问题,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所以我需要靠不断地牺牲他人,来达成我的目标。”
“就像我明知道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我也无力阻止他人的死亡。我无法阻止意外和纷争,我也无法阻止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我想要延长人类的寿命。如果我没办法阻止死亡,我就让死亡降临的少一点,慢一点,我希望可以拖慢他们死亡的步伐。我的想法是错的吗?是罪恶的吗?我不认为。”
乌丸莲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表情温和而悲伤,比起塔纳托斯,也许他更像是那个悲悯世人的神明。
“但问题在于,我太过于愚蠢和无能。我空有愿望而不知道方法,我空有目标而没有能力。所以我不得不做大量的实验,牺牲大量的人来达成我的目标。”
“我知道实验中死了很多的人,每一个实验者都有专门的档案,他们每一个我都记得名字。如果你只看实验,我无疑是罪恶的。但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的人少死一点,最好一个也不要死。”
“可如果我是神明,我只用高坐在神位上,然后轻易地挥挥手,就能播下我的福音,让人们长生不老,永世安康。”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因为我的愿望受到苦难,也没有人会指责我为罪恶,甚至他们都会赞颂我的仁慈和善良。”
“神明大人,你明白了吗?我之所以牺牲他们,不是因为我想,也不是因为我是生性邪恶,而是因为我无能。”
“但当我能拥有足以改变一切的实力时,我就不再是邪恶,而是正义。”
“而你,神明大人,你明明拥有足以改变一切的实力,你可以轻易的拯救他们,不用像我一样牺牲这么多人,但你却拒绝拯救他们。我们两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邪恶?”
善良从来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他如果要以人类之躯挑战神明,他就不可能顾得上善良。但真正上位者的神明,却选择袖手旁观。
所以,到底是应该谴责他身为弱小者的求生,还是应该谴责塔纳托斯身为强大者的漠视?
可塔纳托斯没有丝毫被骂的自觉,祂平静地看着乌丸莲耶,“但我不是人类,我没有任何义务拯救人类。人类对于我来说,只是食物。如果食物稀少,你只会选择多种点种子,多施点肥,而不是把自己杀了去埋地里。”
“不过你说的对,对于神明来说,世间的一切没有对错善恶之分。只要你有能力改造这个世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
“但你是人类,乌丸莲耶。道德向来是人类繁衍路上必带的枷锁,你突破了枷锁,自然会被认为是邪恶。你对于你的同族所进行的杀戮,不会因为你的目标为何而发生变化。”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道德毕竟只是为了制约力量不足的人类。但你的目标是比肩神明,那人类的道德自然不该约束你的行为。”
“但我能告诉你,道德是一种制约也是一种保护,规则也同样是一种制约和保护。你要冲破身为人类的道德和规则,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塔纳托斯已经明白了乌丸莲耶的意图,祂也并不打算阻止对方。
乌丸莲耶似乎错误地理解了祂和原罪之石的关系,他认为只要杀了自己,就可以终结这个世界的循环。
毕竟在乌丸莲耶的视角里面,是因为塔纳托斯的出现,这个世界才会不断的循环,人类的灵魂才会不断的减少。
他认为一切都是因为塔纳托斯的到来,是祂的罪过。
而如果他能弑神,那么一切都能改变。
乌丸莲耶察觉到塔纳托斯害怕取回遗骸,并认为取回遗骸会导致神明的死亡,所以他试图欺骗塔纳托斯接触自己的心脏。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起了作用,他只能粗浅地把整个东西都丢进陷阱。
可惜,塔纳托斯发现了异常,祂并没有遵循自己的本心,取回自己的心脏。毕竟乌丸莲耶的权柄是时间,那他的心脏一定侵染了原罪。
对于乌丸莲耶来说,既然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弑神方法已经失败,那就只能被迫走第二条路——成神。
他会在成神后逆转时间,把世界倒退回塔纳托斯未曾到来的那天。
这是相当疯狂的计划,而且成功率几近于零。就算乌丸莲耶的身体被祂的心脏影响了数百年,他的身体也绝不可能承受住成神带来的冲击。
但塔纳托斯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既然乌丸莲耶做出了选择,祂就绝不会干预对方的选择。
只是……
乌丸莲耶诧异地看着神明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和同情。似乎对方在费解他的选择为何如此的错误,可怜他的结果是如此的悲惨。
“看来您已经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而且您知道这不会有好的下场,”乌丸莲耶沉吟了片刻,“我会死?”
“不……生不如死”
持有时间权柄成神的结果和空间一致,都是被世界线一点点地蚕食,然后清醒地看着自己肢解死亡。
塔纳托斯想了想,用人类可以理解的方法形容道:“就像把你装进一个铁桶里面,再往里面放进一个老鼠,老鼠饿了啃噬你的肌肉,渴了就喝你的血液,想玩了就用爪子刨开你的内脏。”
“你能感受到老鼠残缺的牙齿在撕咬你的皮肤,你的鲜血在你的身上流淌。你能感觉到老鼠肮脏的爪子在抓破你的肌肉,毛茸茸的鼠头埋入你的内脏。”
“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等死,但在这个期间,你只能一直清醒着,甚至没有办法昏迷过去。”
“直到你的骨头都被啃噬殆尽,你的脑袋才会掉进桶里。你能看见那只因为你而变得肥硕的老鼠,它在打量下一次应该吃掉你的哪里。你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丧失意识和思维。”
“但这是个好消息,因为你总算可以死了。”
“可惜,这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酷刑。人类常用千刀万剐来形容刑罚的恐怖,但对比这个,千刀万剐都只是轻松的。乌丸莲耶先生,你可能在装进桶的那一刻就受不住而精神崩溃。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而且你误会了什么,你口中的沃诺斯,确实只是权柄和能量的浓缩体。严格意义上,它不会杀死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真正杀死我的,是因为我僭越了高天之上的统治。”
“而我不愿意取回权柄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我绝不愿意经历第二次。”
“如果你自认为自己愿意牺牲,并且能够撑完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酷刑,那你就去吧。”
乌丸莲耶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微抬起头看向在地下室中并不能看见的天空,“我一共杀了26,793人,如果杀一个人需要坐十年的牢,我需要坐267,930年,我会活这么久吗?”
塔纳托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似乎在讥讽乌丸莲耶的无知,“我不知道,在得到时间权柄后,人类的时间尺度并不能衡量你的时间。运气好的话,只觉得是一瞬,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永恒。”
“如果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并仍然愿意为此牺牲,我也同意把我目前所有的权柄交给你,帮助你走完成神的道路。”
“嗯?”
乌丸莲耶微皱着眉,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你明明不愿意死,也不愿意为了人类付出。为什么突然愿意帮助我?”
“帮助?”塔纳托斯有些好笑地摇头,“不……我是不想死,但如果世界线只是需要有神明用生命去填祂的窟窿洞,你又愿意去当填窟窿的人,我为什么不搭把手?等你去填了窟窿,祂就不会老盯着我杀了。”
“我当了很久的神明,这个位置没有人类想象中的好。人类无能为力的事情,变成神明也一样无能为力。如果在一切结束之后,我还能是神明,我自然高兴。如果我不能,世界线选择收走我手里的一切权柄,我也不介意。”
“成为人类没有什么不好的,我说不定还能当个厨师,做出美味的糕点。”
“但是你,乌丸莲耶,你没有结束一说。你会被困在永恒的绝望里,这份绝望可比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绝望得多,你真的对此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吗?”
乌丸莲耶沉默了,他沉默的原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一切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故事的最后,要不是他用计谋骗杀了神明,要不就是他强行成神,然后被神明像碾碎虫子一样斩杀。
他的结局可能是个卑鄙的小人,也可能是个可笑的小丑。
在他的计划里,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可以成神。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位孤身救世的英雄,这多少有点好笑。
“我从未想过人类可以真的改变这个世界……但我现在成为了那个人类,这种感觉真奇妙。如果我的牺牲能让一切走到终点,我没有理由不去尝试。”
“我会成为神明,然后把时间逆转回到一切的最开始。”
“我会终结这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乌丸莲耶越说越平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见此,塔纳托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同情。人类对未知的事物只能靠已有的知识去推测,他们并不能想象出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所以,乌丸莲耶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正如乌丸莲耶自己所说,他杀了26,793人,如果杀一个人需要坐十年的牢,他需要坐267,930年。而实际上,他不会活这么久,所以他所谓的牺牲,甚至无法为自己的杀戮赎罪。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回去吧,去取回所有的遗骸,我会帮你成神。”
第125章 最后的交易
和景弥生断开了和诸伏景光的对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诸伏景光只能坐在车里发呆。他不知道和景弥生突然和他断联的原因,只觉得恐怕是有什么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而在他身旁,贝尔摩德正一管接着一管, 一刻不停地喝着药。
与其说是药,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感觉更像是血液, 还是人类的血液。
“和景先生, 你也要来一点噩梦吗?”贝尔摩德见诸伏景光的视线投过来, 总算缓过来的她甚至开起玩笑般地递出一管噩梦。
“……不了, 谢谢。”
无法判断贝尔摩德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和景弥生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奇怪玻璃管里面的东西,诸伏景光只能选择先静观其变。
“呵呵, ”贝尔摩德捂嘴笑道,“之前听杰克丹尼说, 你让他悄悄收走了大久保亚盛家里的所有噩梦。”
她踢了踢脚旁的箱子,里面响起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组织别的没有,噩梦还是管够的。”
噩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记得之前弥生有和他讲过,应该是组织研发的, 类似毒品一类的东西才对。为什么贝尔摩德却把它当止痛剂,或者万能药在用?
“那是因为乌丸莲耶在给你们供血。你们只要离开噩梦,就会因缺乏能量而感到抓心挠肺的疼痛。”和景弥生打开车门,低头温声道, “辛苦了,hiro,出来吧。”
正感觉自己好了一点的贝尔摩德, 看着两个和景弥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嗯?”
而靠在车边抽烟的琴酒则是一个踏射起步, 拿着手枪就冲了过来。就在他跨过车辆走到跟前时,被和景弥生身后的男人抬手制止,“别激动,GIN。”
听到乌丸莲耶的话,琴酒停下了动作。他打量着两人,脸色阴沉得可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上去先生和和景弥生达成了某种协议。
看见琴酒因对方一句话就停下,多少感觉到不对的诸伏景光用目光扫过站在和景弥生身边的独眼男人,下意识皱眉问道,“朗姆?”
“不是,这位是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先生,我和他达成了合作。对了……项圈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和景弥生回头温柔地笑着,看向乌丸莲耶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位老友。这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感疑惑不解。
而和景弥生的表情,更是让刚才见识过塔纳托斯冷漠脸的乌丸莲耶忍不住咂舌。
这位神明的演技,会不会也太好了点?现在哪里有刚才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
“合作?”诸伏景光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句话,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弥生你和……组织的BOSS的合作?!”
他抬起手想要说什么,但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不是,等一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一下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一旁的贝尔摩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在干什么?”
“呵呵,贝尔摩德,是我理解错了和景先生的想法,原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乌丸莲耶和蔼地向诸伏景光伸出手,“抱歉,你是苏格兰对吗?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对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
说得和你没关系一样。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又无语地看着乌丸莲耶伸出来的手,一点也没有回握的打算,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只手给他砍下来寄回日本展出,“是,你想说什么?”
“抱歉,我只是想先把你脖子上的项圈取下来。虽然你戴着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和景先生会很不舒服。”乌丸莲耶上前一步,伸手欲帮诸伏景光摘下项圈。他们合作的第一步,和景弥生的要求便是取下诸伏景光现在戴着的项圈。
见乌丸莲耶的手快伸到自己面前,虽然明知道对方真的只是打算帮他解开项圈,但诸伏景光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狐疑又愤恨地看着乌丸莲耶,思考片刻后才偏头看向和景弥生,“……真的假的?”
弥生你真的和组织达成了合作?为什么?
“真的,”和景弥生耸耸肩,“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受到的教育如此,也确实受到了组织的迫害,甚至失去了生命。”
“但我和乌丸莲耶沟通过发现,我们的利益确实完全一致。安室先生说的没错,利益和目的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相处的办法。当我们知道利益一致时,我们就打算合作了。当然,这不会让你难做的,别担心,hiro,我们的合作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嗯……组织以外的人受到伤害。”
乌丸莲耶也跟着笑了笑,“就是这样,苏格兰先生。哦,抱歉,也许你更喜欢我叫你的本名?诸伏先生?”
“……”这真是没想到的对话源源不断,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还是叫我苏格兰吧,我能问问是什么利益吗?”
“嘘,这个等会儿再问。”和景弥生笑眯眯地伸手比了个噤声,“先让乌丸莲耶先生帮你把项圈取下来。他说的没错,这东西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对于我来说不是。请不要在饿着肚子的人面前大快朵颐,这简直是在考验我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
虽然诸伏景光很想拒绝,但既然弥生都说自己很难受,他还是低下头让乌丸莲耶把项圈取下来。
琴酒双手环胸,有些困惑地打量着这幕,虽然他因对BOSS的敬畏心还是让他没有选择开口反驳,但心理的警戒值已经拉到最满。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到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然后拉开车门,斜靠在门框上。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不会有组织以外的人受伤’,换言之,不就是组织里面的人要死吗。如果说和景弥生最想杀组织里面的谁,琴酒自认为自己能排名第一位。
毕竟伏特加前段时间,还吓得一直和他说宝石会不会报复他之类的话。他对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和景弥生想要报复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贝尔摩德无心观察琴酒的小动作,她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颇有些愉悦地笑着,“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乌丸莲耶慈祥地笑着,“是的,我亲爱的孩子。我们总算能够脱离这间地狱,通往新生的大门。和景弥生先生答应他会倾其所有为我们达成目标。”
“真的吗?太好了!”贝尔摩德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开心,“我们总算能结束这场刑罚了。”
她因带有乌丸莲耶的血液,虽然无法在每一世保持完整的记忆,但每一世都会在年纪增长时不断地想起以前的记忆。那些压抑,悲伤,绝望的记忆,在每一天的梦里向她砸来,她无法安睡,甚至不敢合眼。她只要活得越久,就会越痛苦。但这种痛苦没有止境。因为下一世,再下一世,她都会在梦里和之前的自己见面,然后再体验一次当初的绝望。
“倾其所有?弥生……你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诸伏景光迟疑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事情的展开超出他的想象。他原本以为他们应该会是组织的敌人,他们应该把乌丸莲耶的头砍下来,或者把他押送到日本,接受正义的审判。
但现在,他们和谐得就像是什么相见恨晚的好朋友。
“嗯……稍等一下,乌丸莲耶先生,道别就到这里结束了吧,你还有什么想和他们说的吗?”和景弥生笑眯眯地召唤出镰刀,“如果已经道别完了,我就动手了。”
什么?动什么手?
诸伏景光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看见乌丸莲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那抹不忍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很快就变成了死一样的平静,他轻声说道:“那麻烦您了。”
乌丸莲耶的话刚落。
“砰!砰!!”
剧烈而密集的枪声就在耳边响起。
琴酒显然早就察觉到了杀意,他在乌丸莲耶还未回答开始,就立刻抬枪对准和景弥生头连开了9枪。
可和景弥生没有移动,甚至连眼神都不看向琴酒。他用手轻挥过眼前,等再次展开手掌时,9颗子弹整齐的躺在他的手心。
他松开手掌,子弹像花朵一般落下,在地上砸出清脆的乐音。
琴酒没有犹豫,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炸弹就丢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跑。
“唔……别跑啊,拿了我的东西,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和景弥生似乎有些困扰地歪着头,见琴酒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地开门,上车,加速驶离。他便向前迈出一步,微风从他的衣摆处吹拂,众人眼前一花,下一秒,他一个闪身就出现在琴酒的车前。
饶是琴酒也被和景弥生突然出现在引擎盖上的一幕吓了一跳,他迅速偏头躲过致命一击,然后猛打方向盘试图甩掉和景弥生的同时,抬起手中的枪就是清空弹匣。
可再多的攻击,对于一位真正的神明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和景弥生只用抬起镰刀轻轻向下一挥,连子弹都能防住的越野车被凭空砍成了两半。车辆因为惯性在地上拖行,刺耳的摩擦声震得每一个人都心里一颤,烟尘四起,一道人影从空中慢慢浮现。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你就当这是我对你当初的报仇吧,琴酒先生。”
随着和景弥生的话语落下,鲜血像泉水一样从车的断面处涌出,流淌在地上,把整个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人类在神明面前,脆弱得仿佛豆腐或者纸片,神明只需要稍微认真一点,就是人类无法反抗的结果。
“和景先生……你太暴力了吧,完全可以让琴酒死得更……完整一点?”
乌丸莲耶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直接蹲下,掏出了尸体上的肺。然后在诸伏景光惊恐的目光中,从手里拿出一把小刀,原地给自己动了一个开胸手术。
“我以为这样你取得会更方便,你看都不用解剖了。”和景弥生耸耸肩,“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完整一点。”
“那我感谢您的体贴,确实方便很多。”
“不用谢。”和景弥生笑眯眯地回头看向贝尔摩德,“伊丽莎白给你下的毒让你很痛对吧?没关系,马上就解脱了哦。”
说完他也不等贝尔摩德的反应,直接高举起镰刀,“那么,也和你说再见了,贝尔摩德。”
黑光闪过,又是一道巨大的血迹喷溅在地面之上。
这位曾经以美貌和智慧著名的女性,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至此,所有祂尸体被分解的部分都收集完成。
第126章 最后的交易
诸伏景光紧皱双眉, 就在刚刚,剩下的人如惊弓之鸟,瞬间跑得一干二净。只有伏特加还站在断成两截的越野车旁, 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垂着手, 只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见状, 乌丸莲耶低叹一声, 走上前, 伸手轻拍伏特加的背部, “离开这里吧,伏特加, 剩下的事情和你无关。”
伏特加就像是一只被摔坏的士兵玩偶,他一卡一顿地抬起头, 双眼空洞地看向自己并不熟悉的BOSS,“……为什么?大哥他, 他明明,只是听你的话行动……”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随着思维的回转, 伏特加愤怒地扭头,他的手搭在枪上准备抽出。就算BOSS表现出来非人的特质,靠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杀死对方,他也要为大哥报仇。
但面对手下激烈的反抗, 乌丸莲耶没有动作,他沉默地看着伏特加,任由对方把枪口抵在自己的额头。他的眼中流淌着复杂的感情, 连不善感情表达的伏特加都从中读出了愧疚和悲悯。
触及此,伏特加扣下扳机的动作一滞, 这个表情他熟悉又陌生。
就好像他的父母去世时,教堂的神父看他的表情。那种充满关心却无能为力的表情,那种悲天悯人又无计可施的表情。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乌丸莲耶就开口道。
“我知道,琴酒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贝尔摩德那孩子还经常和我闹脾气,为我找点事情做,但琴酒从来没有。”
“朗姆,贝尔摩德,琴酒,他们三个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未知的事物放在他们身体里面。”
“但贝尔摩德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我的鲜血,就算她不接受神明的遗骸也没有第二个选择,我的血液早已经给她带来了永世的诅咒和痛苦,她无处可逃。至于琴酒……我当时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快死了,我不得不把最后一份神明的遗骸给他。”
“所以我并不是想杀琴酒,只是单纯因为我当初想要救他,而我除了神明的遗骸,想不出第二个方法。但同样的,早该逝去的生命存活到了现在,他必须要为当初的活命付出代价。我认为这是公平且合理的。”
“至于朗姆,他很忠心,就算我因为神明的遗骸更重用琴酒,他也没有说过任何的怨言。在海伦娜女士去世后,我也不打算让朗姆再失去一只眼睛。朗姆为我付出的够多了,而事情也没有到他不得不牺牲的地步。”
“我想,我已经解答你心中的疑问。所以伏特加,从这里离开吧,我会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到时候你们自然还会相见。”
乌丸莲耶伸手捡起地上的帽子,帽子的主人很爱惜它,上面的绸缎熠熠生辉,但此时上面却沾满鲜血和尘土。
“拿着它离开吧。”
伏特加怔怔地看着乌丸莲耶手里的高礼帽出神,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缓缓放下手里的枪。
他望着礼帽呆立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从乌丸莲耶手中接过高礼帽,转身把自己头上的礼帽取下,盖在了尸体上,他低声说道:“我听不懂这些,BOSS,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别人好使,更比不上高瞻远瞩,算无遗漏的BOSS。但他还是隐约察觉出了乌丸莲耶话语下的暗流涌动。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能听出来,BOSS不想杀他们,做出这些也是无奈之举。
乌丸莲耶笑着道,“我知道,我从未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我会为你们开辟道路,解决阻碍。到时候,你们可以在更友善,更正常的环境里面相见,不好吗?”
友善?正常?
指的是像那些傻子一样去朝九晚五的上班,苦哈哈地给上司和客户鞠躬,就为了那么一点破钱?还是指的找个不好看的胖老婆,生三四个小萝卜头,一辈子上班就为了给他们挣房子钱?
是他嫌组织里面赚的钱不够多,还是嫌自己的小弟不够多,还是嫌泡的妞不够好看?
伏特加欲言又止,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不正常的。
看见伏特加的表情,乌丸莲耶无奈地轻笑着,温柔而悲悯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感受过正常的生活,所以你并不明白我说的话有什么意义。”
“你们看见幸福的人只会感觉愤怒,看见天真的人只会觉得他愚蠢,感受到有人对你的付出只会以为对方在算计。你们防备、猜忌、为了不受到伤害所以选择不去相信。因为没有得到过爱,所以拒绝付出任何的爱。”
“你们自认为自己潇洒果敢,活得自由且肆意。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爱。你们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凭借自我消化一切情绪,可以凭借自己解决一切。”
“但伏特加,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们,这是不正常的。”
“我体验过正常的人生,有幸福的家庭,有体贴的妻儿。我知道正常人不用担心自己会在下一秒死亡,不用担心信任的朋友会在背后捅我一刀。痛了就哭,开心就笑,生气了就骂人,简单,平凡,但真正足够自由的人生。”
“我希望你们也能过上这种生活。”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过这样的人生,但我想给你一个可以去过这种人生的机会。伏特加,你当初走上这条路,真的是自愿的吗?你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
当然没有。
相信组织里面的其他人也没有。
所以伏特加沉默了。
在此之前,伏特加从未真正见过这位神秘又名声赫赫的上司,但现在,他竟然诡异地生出,BOSS也许真的是为了他们好的感觉。
即使明明刚刚他还杀了琴酒和贝尔摩德。
伏特加沉默良久,他望着这位陌生但真诚的上司,心中涌起一股他都不知道何处升起的酸涩感。
“我明白了,那么祝你成功,BOSS。”他说完便转过头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BOSS巧舌如簧洗了脑,还是今天的一切本就是一场没有边际的噩梦。
他只知道,他没有死,但大哥死了。
他想要离开这里。
乌鸦的羽翼被砍断,附着在上面的羽毛也只能跟着镰刀落下。
仍然在原地的三人看着伏特加摇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所以……现在能讲是什么情况了吗?”诸伏景光忍不住叹口气,他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即使他现在没有“头疼”这个生理现象。
和景弥生收回镰刀,他无所谓这些人的离开还是反抗,既然乌丸莲耶有心劝伏特加离开,他也没有追上去杀人的想法。
“Hiro,虽然整件事情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可以为你讲一下我和乌丸先生的合作,同时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合作。根据乌丸先生所说,这个世界在不受他控制的循环,循环区间是从他出生到他死亡。”
“而在他出生到死亡的这个过程中死亡的人,灵魂会被我残留的遗骸吞噬,而后每一次世界重启,我的遗骸都会生长一部分。”
“为了不诞生出一个未知的生物,并阻止遗骸继续生长。乌丸先生做了大量的实验,最后试图把遗骸放进人类的身体里面限制其生长,这次他成功了。”
“当然,我对此完全不知情,我是在今年4月3号才恢复了意识,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我甚至也无法保证那个遗骸真的恢复完全后,里面是否还诞生的是我的意识。”
“同时,乌丸先生考虑到世界的循环区间是他自己的生命长度,所以他自然就想到了长生不老。只要他不死,这个世界就不会循环,死去的灵魂也不会被未知的事物吞噬。”
“这就是组织研究长生不老药的原因。当然,乌丸先生也想过去成为数字生命,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计算机里,但失败了。”
“在研究长生不老药也失败后,乌丸先生试图杀了我。他以为我是导致这一切的幕后真凶。当然,我在发现乌丸先生的陷阱后,向他解释我其实对此并不知情,而且我同意他去成为神明。”
“我会交出我目前所有的能量和权柄,帮助他成为神明。到时候,乌丸先生会使用时间权柄,把世界逆转回我到来之前。而我,因为伊丽莎白之前换给我的眼睛中含有一丝时间的权柄,我可以保住自己不灭。”
“嗯……就是大概会变成地缚灵那种级别的存在。”
“但这样的话,世界线也没有理由杀我了,因为乌丸先生会帮我去替死。他成为神明后,为了逆转时间而使用的时间权柄的分量,一定会让世界线毫不犹豫地把他绞杀。当世界线吞掉了时间权柄的持有者,我就安全了。”
“乌丸先生的心愿就是逆转时间,拯救世界,自己的死活无所谓,我的目的就是活着就行。所以这样子看,我们的合作也就顺理成章了吧。”
和景弥生笑眯眯地伸手拍拍诸伏景光的后背,“当然,地缚灵是没办法离开屋子的,到时候还要麻烦hiro你找我啦,不然我都只能一辈子困在房间里面出不来了。”
“什……”诸伏景光皱眉疑惑地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两人,“弥生你可是神明,你真的愿意变成一只地缚灵吗?至于……乌丸先生……我对你的一切都是靠我的想象,虽然你现在和我想象的差别很大,但我对此不做评价。”
“我只想问,你们两个都打算为此牺牲吗?”
他怎么一点也不信呢?
一个是手眼通天,一呼万应的黑手党BOSS,不说多肆意潇洒,为所欲为,但肯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能比他活得更舒服的了。
另外一个是世间唯一的神明,还是以人类灵魂为食的神明,就算是有世界线在暗中谋划,也不至于为了救人类把自己搭上吧?
他们两个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这样想的吗?
第127章 最后的交易
“成为地缚灵也比死了好吧, 有乌丸先生替我去死,我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和景弥生无奈地耸耸肩,“毕竟我把所有的权柄都拿回来, 也打不过世界线,反抗没有什么意思。”
乌丸莲耶也附和道:“我已经活了很久了, 继续活下去也只是徒增我的痛苦。如果我一个人的牺牲可以结束这场噩梦, 我没有理由不同意吧。”
“而且, 我是一个人类, 以人类的身份挑战神明, 成为神明,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却实现了。我打破了人类的规则成为神明,也未尝不能打破神明的规则, 挑战世界线。”
“如果我信守规则,循规蹈矩, 懦弱胆怯,我早就在无尽的循环中失去反抗的能力。只有不断的坚持和反抗,才能为自己创造出生存空间。外部的压力不会让我屈服, 只有自己本身的放弃才是最终的屈服。”
“我会抗争到最后一刻,为此将不惜任何代价。”
“这就是我在这场无限循环的噩梦里学会的生存方式。”
听到两人的发言,诸伏景光沉默了,弥生比他想象的更不在意权势和地位, 而乌丸莲耶更是完全颠覆了他的所有想象。
乌丸莲耶甚至比所有人看起来都更像是个正派人物。
这多少有些离谱。
“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情本身就和我无关,你们既然达成了合作, 我也无法阻止你们。”诸伏景光默默后退一步,他的目光看向和景弥生, 温柔而担忧。
他不在意乌丸莲耶,乌丸莲耶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人类,想要成神,必须获得和景弥生的帮助。
但和景弥生很重要,一方面,他对和景弥生充满了感激和信任,毕竟是和景弥生把他从死亡中拉回来的;另外一方面,事情的走向完全由对方控制,如果他不想交出权柄和能量,乌丸莲耶根本不可能成神。
“别担心,hiro,不管我们失败还是成功,你都不会有事的。”和景弥生浅笑着割破自己的手掌,金色的神血像不要钱一样从他的掌中源源不断地流淌。他紧握着手链,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从他指间泄出,但绝不刺目。
诸伏景光只感觉一道暖流从心中开始向四肢涌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从手里浮现。他遵循心中的想法,让力量流转全身,随后为自己凝聚出了实体。
他成为了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他怔怔地看着和景弥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景弥生满意地点头,随后伸手将手链递给对方,“hiro,我把世界线赐下的创生权柄交于你,它会护你不灭不伤,永世安康。你不必担心今后的生活,就算我们失败了,这份权柄也会给你带来安稳的生活。”
“它能治愈疾病,复原伤口,甚至可以让死人复生。但使用权柄是有代价的,你一定要小心。”
说完,和景弥生便收回自己的手,诸伏景光却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拉住,“等等,弥生。把权柄交给我真的可以吗?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交出权柄,就好像你知道你要死去一样。
“hiro,别皱着一张脸了,这对于人类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和景弥生好笑地轻拍他的手,“创生权柄和我本身的权柄相冲突,我留着也是麻烦事。”
“这个权柄对于乌丸先生的成神没有帮助,而且还有可能和其他权柄打架,你拿着反而正好。它能保护你的安全,而且保证你不会轻易被世界线绞杀。”
“好了,你离开这里吧,hiro。等会儿成神仪式的余波可能会波及你,要是你出事了,我岂不是白护着你了。”
“对了,hiro,记得来找我,地缚灵可是没办法离开房子的。”
和景弥生松开和诸伏景光牵着的手,歪着头冲他摆摆手,“那么,下辈子再见了,hiro。”
诸伏景光摩挲着手里的项链,他眉宇间全是凝重的阴云,嘴角也绷成一条直线,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地位的差距让他无法说出任何建议。
“……我明白了,祝你武运昌隆。”
随着这句话,诸伏景光的表情变得柔和,“我会去找你的,弥生。”
“那么,再见了。”
他闭上眼,倒映在最后的仍是和景弥生的笑脸,对方的目光温和而平静,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样。
等他再次睁眼,身边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迹。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远方,随后低下头掩去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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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先生真应该看看您现在的表情。”
乌丸莲耶嗤笑一声,眼前的神明面容俊美,眼睛如同稀碎的金沙翻涌,头发如同光洁的丝绸,用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形容祂都相形见绌。
但祂的表情,冷漠得如同冰霜,如同石雕,没有温度,没有波澜。
“你刚才不是也演的很好吗,伏特加都被你忽悠进去了,明明你杀了他最爱的大哥。”塔纳托斯无感乌丸莲耶的嘲讽,“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面对自己喜欢的孩子,总想留下自己最光辉伟岸的一面,即使我也不例外。”乌丸莲耶耸耸肩,“我只是没想到神明对自己的信徒也会这样。”
“信徒?不,hiro是我的朋友,我的信徒只有伊丽莎白,她已经死了。”塔纳托斯意有所指地说道。
乌丸莲耶听出了塔纳托斯语气下深埋着的不满,他勾唇轻笑,随后优雅地鞠躬,“见谅,和景先生,我当时并不知道您的目标,伊丽莎白小姐明显持有权柄,而且她和你是一伙的,所以我只能先想办法带走了她。当然,您不必担心,世界重启之后,伊丽莎白小姐会回到您身边的。”
“最好如此。”
面对这位临时的合作伙伴,塔纳托斯无意多聊,抬手唤出镰刀,“那就开始吧,乌丸先生。”
见塔纳托斯进入正题,乌丸莲耶也只好耸耸肩,他默默取下项圈上的原罪之石,把它整个塞入眼中。鲜血顺着他的眼眶滴在洁白的衬衫上,他也丝毫不觉得疼痛,“除了查特绿的部分,所有的遗骸都在我身体里面了。”
“查特绿的部分,我可以给你补上。我吞掉了他的灵魂,虽然比不上原罪之石上面的能量,但也算聊胜于无。”
塔纳托斯割破手掌,金色的神血在祂的掌心四周飘散,风从祂的脚底升起,吹得他们两人衣摆翻飞。祂向前伸出手,“割破你的手掌,与我相握。”
“这么简单?”虽然这么说着,乌丸莲耶还是毫不犹豫地掏出小刀,同样为自己划破一道伤口,他伸出手与塔纳托斯交握。
一瞬间,金色的神血像一根根触手缠绕上对方的身体,下一秒,无情的尖刺捅穿乌丸莲耶的身体。大量的鲜血通过孔洞飞溅到空中,乌丸莲耶整个人像被荆棘刺穿的血豆腐,鲜血顺着脚尖流淌在地面上。
他很快因失血而晕厥,他的手臂被塔纳托斯撑着,头却不受控制地歪在一侧。
塔纳托斯面无表情地继续祂的工作,直到乌丸莲耶已经变成了一具完全干枯的尸体。祂这才将神血顺着伤口灌入乌丸莲耶的身体。
随着神血的涌入,乌丸莲耶缓缓睁开了眼。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下一秒,难以言喻地疼痛从手掌交握处传来,接着是灵魂被撕碎重组的剧烈疼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细胞在破裂,纤维被拉扯,痛觉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却仍然没有尽头。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手,金色的神血却霸道地把他扯了回来。
“是你自己说你可以坚持的,乌丸莲耶。我已经将全部的神血都灌入你的身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塔纳托斯波澜不惊地说着,即使乌丸莲耶表现得再痛苦,比起原罪的磨损,那还是太轻微了。如果他连成神都坚持不下去,又哪里能撑到死亡的那一天。
况且不光是乌丸莲耶,祂自己本身也承担着神血亏空的巨大痛苦。祂能感受到困意逐渐向祂袭来,失去血液让祂的动作变得迟缓的同时,也让祂的身体感受到全身被针扎的疼痛。
这毕竟是让一位人类成为神明,不管是祂还是乌丸莲耶,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乌丸莲耶喘着粗气,几乎是从舌尖上吐出的单词。
他只感觉有人在硬生生撕扯他的大腿,或者有人在灼烧他的内脏。他的肠子掉在外面,骨头被生锈的锯子切割,心脏被人切片雕花。
这太疼了,疼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疼痛拉长了时间,时间的刻度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不重要,毕竟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乌丸莲耶却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下一秒,金色的神血全部涌入祂的身体,祂本是被塔纳托斯架在空中,现在祂却像是上帝向祂的子民伸出了手指般漂浮在空中。
见事情步入正轨,塔纳托斯总算松口气,祂有些疲惫地眯着眼,过度的能量消耗让祂几乎濒临沉睡。
“可以了……”塔纳托斯松开他们交握的手,“你去用你的时间权柄吧,我需要休息……”
“不……”
“什么?”塔纳托斯不知道是自己快要陷入晕厥,还是乌丸莲耶本身说得就太过于轻声。
“我说不够。”
还没等塔纳托斯做出反应,乌丸莲耶就迅速地伸出手,紧紧地抓着塔纳托斯。祂的笑容满含恶意,但眼神明亮异常,看塔纳托斯就像是在看一块肥肉,一把珠宝,“我说不够,这点神血,不够我成神。把你的……你的全部都给我!”
塔纳托斯当机立断地用镰刀去砍乌丸莲耶的手臂,可却落了个空。对方不止何时来到了祂的身后,乌丸莲耶凑在祂耳边低语道:“现在我才是神明。”
随着乌丸莲耶的话,塔纳托斯只感觉一道凉意从祂的背后传来,乌丸莲耶用小刀划破了祂的背,祂转身欲挡,却被乌丸莲耶一掌打跪在地上。
鲜血从塔纳托斯的口中喷出,祂已经将所有的神血都传给了乌丸莲耶,现在祂只是一个普通人。
乌丸莲耶可没有停手的打算,祂直接伸出手,撕开了塔纳托斯的后背。下一秒,塔纳托斯只感觉从后背处传来了无法反抗的巨大吸力,这股吸力简直要把祂的所有全部吞噬。祂立马试图起身攻击离开,却被乌丸莲耶一脚踩回了地面。
“我已经给了你所有了……乌丸莲耶!”塔纳托斯愤怒地试图举起镰刀,却发现自己连镰刀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祂的窘境被乌丸莲耶识破,对方像是看乐子一样环胸而立。
“我说了,不够。神明大人,我怎么可能会放你在我死后,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要是骗我的怎么办。我死了,可没有人能再杀你了,你是打着这样子的主意吧?”乌丸莲耶轻轻地笑着,祂只用了一点力,就轻易地从塔纳托斯手里夺过了镰刀。
“死神的镰刀……你收走了这世界多少人的灵魂?现在,全部给我吧!”
“你……”塔纳托斯艰难地抬起手,费力地转身想给乌丸莲耶来一拳。
可下一秒,那把夺去许多人生命的镰刀,就没有一丝犹豫地劈到了祂的头上。
完了
塔纳托斯心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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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莲耶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镰刀,眼前是男孩死不瞑目的尸体,这位曾经的神明就像一具普通的尸体一样倒在地上。祂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我做到了?”
【告:已识别个体名“塔纳托斯”死亡,祂所持有的642份灵魂被全部收回。辛苦了,乌丸莲耶,那么,第22次世界即将重启,欢迎你获得新生。】
乌丸莲耶无视这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播报,他有一个更加关心的问题,“所以……你是世界线?”
【告:正解。塔纳托斯是黑暗属性的神明,祂恶意闯入本世界,携带原罪破坏世界的平衡。当祂死后,这个世界的平衡才会恢复到正常情况,这就是吾需要你帮助修正的原因。】
果然,当塔纳托斯说出“世界线”的时候,他脑子里面的所有事情才对上了号。
塔纳托斯意外闯入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原罪,破坏了平衡,增加了额外的死亡。而世界线困于自己无法出手,所以只能降下权柄,委托他去处理这个巨大的麻烦。
不过这本身也是人类的一种自救,就算世界线不出手,人类也必须靠自己去解决神明的问题。所以,乌丸莲耶并不记恨世界线选中他,由此为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会保证这个世界不会再出乱子了,对吧?”
【告:吾乃世界秩序的存在,没有理由不维护世界。】
【须知,下一世,吾不再出现在你身边,你的一切权柄吾都会收回。】
“可以,没有问题……”乌丸莲耶也不想有一个东西天天在自己脑子里面说话,祂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皱眉问道:“但你真的保证塔纳托斯死了吗?他看上去……应该不是这么容易杀的神明?”
随着祂的问题,原本的机械音中却传来了一丝笑意,就好像一台ai拥有了自己的情绪。
【告:塔纳托斯是掌管灵魂的神明,为了防止祂编造篡改灵魂的数据,假装死亡骗过吾的视线,吾为此制定了计划。吾之所以命你去击杀伊丽莎白,是因吾在伊丽莎白的灵魂中种下标记。塔纳托斯见伊丽莎白死亡,必会吸收其灵魂以帮助其转世。吾确认标记存在于这份灵魂之中,死亡者确为“塔纳托斯”。】
原来有考虑到这个份上吗?
【不必担心,失去了全部的权柄和能量,就算塔纳托斯真的没有死,也不可能逃过吾的视线。如果祂真的再次出现,吾将其直接击杀即可。】
乌丸莲耶一愣,“是……是吗?”
第128章 最后的交易
“景光, 醒醒,别睡了,父亲母亲回来了。”
一道熟悉的男孩声在他耳边响起, 表面冷酷的语气下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
诸伏景光猛地坐起来,他呆愣地看着眼前黑发的凤眼男孩, “哥哥?”
诸伏高明有些奇怪自己弟弟的反应, 他看自己的表情就好像看一个阔别已久的熟人, 可明明他们分开才不到八个小时。
“……你睡前看了什么?”
“没什么……”诸伏景光撑起身子就准备下床, 手却碰到一个有些冰冷的物体, 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然后把东西塞进了枕头底。
诸伏高明打量着突然停顿下来的弟弟, 掀开被子就把他藏起来的东西给翻了出来,“手链?是谁送你的?”
“不知道, 不记得了。”诸伏景光歪着头费力地思考,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给他送了一条如此花里胡哨的手链。
“黑曜石, 灰水晶……看上去不是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能买得起的东西……”诸伏高明捏着手链,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你没接触什么不对劲的大人吧?”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哥哥在说什么, 他疑惑地问道:“什么叫不对劲的大人?”
“就是……会摸……算了,明天开始,我会和父亲母亲交换送你上下学。”和弟弟讲x骚扰他也听不懂,还是直接和父母讲吧。
“诶?”诸伏景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的脸涨得有些通红,“可是,大家都是自己上下学, 我会被同学笑话的。”
他已经上小学了,为什么家里人还要接送他上下学啊!
诸伏高明无视弟弟的反抗, 拿起手链就往外走,“作为你不知道为什么就随便收别人礼物的惩罚。”
“可是……”诸伏景光慌张地追上去,拉着诸伏高明的衣摆,“它对我好像很重要……哥哥,你不能带走它。”
他有一种直觉,他不能失去这条手链,因为他与一个人约定好了。
约定?
他约定了什么?
“重要?明明你都不知道是谁送的。”诸伏高明再次确认手链上的细节,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他原本以为是有些大人在讨好景光,或者是某种奇怪的封口费。
但他仔细确认后,发现并不是这样。手链的做工极其精细,款式也不是他们这个县城能买到的,起码应该是从大阪、东京之类的大城市购买的。送这个礼物的人要不不是本地人,要不就是刚出去旅游的人。
长度大约有17cm,合适中等偏瘦的成年男性腕围。购买这条手链的人原本送礼的对象肯定不是景光,而是一个成年男性。
手链上挂着一个挂坠,上面写着ay,材质看上去是银质,而手链整体无银质装饰,挂坠与整体不匹配,所以挂坠是后面特意加上的。而景光的首字母不是ay,也就是说,原本送礼的对象,应该是这位ay先生才对。
“你不是偷了谁的东西吧?”
不是诸伏高明想怀疑弟弟,但这条手链怎么看都像是一位女士出门旅游,特意为自己的男朋友选的手链。
“不是!我才没有偷东西,真的是有人送我的,他和我说这个东西很重要,让我一定保管好。”
诸伏景光没想到自己会被哥哥怀疑人品,原本就因焦急而红透的脸愈发红得滴血,“还给我,这真的是我的!”
他很担心哥哥会因为怀疑他,而收缴这条手链,那他就再也没办法找回来了。
见自己弟弟急得恨不得直接跳起来抢,诸伏高明还是选择相信弟弟的人品,把手链递了回去,“你明明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你却知道是个男性?”
男性?不,好像也不完全是。
但这个问题不重要,诸伏景光一把从哥哥手里拿走手链,抱在胸前戒备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
看着平时小跟班一样的弟弟,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诸伏高明深深地叹气。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他这个当哥哥的没必要强行逼迫对方说出来。
于是他伸手摸摸弟弟的头顶,“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但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既然这个ay代表的不是景光,而景光又如此肯定这条手链是送给他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送礼者的首字母是ay,而且还是一个成年男性。而交换带有各自名字的首饰实在是一件过于充满暗示的行为,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下对方的用意。
“我知道的,哥哥。”诸伏景光脑海里面似乎闪过了什么回忆,却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可以出去吃饭了吗?”
诸伏高明牵起他的手,“当然,你想戴着手链吗?现在它对你太大了,我可以帮你找同学改小一点,或者看妈妈有没有空。”
戴着吗?
真的可以吗?
诸伏景光的眼底闪过迷茫和纠结,但他还是在片刻后坚定地说道:“嗯……我要戴着,它很重要。那麻烦哥哥和妈妈了。”
本就是钓鱼试探的诸伏高明,看着弟弟的表现,心里咯噔一下。
最近还是早点回家,也不要离开景光身边吧。
这个反应,景光看起来就像是被谁催眠洗脑了。
到底是谁干的!
他不会放过这个人。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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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只是去找安酱玩,你不用跟着吧?你不是要考试了吗,不复习真的可以吗?”
诸伏景光无语地看着最近变成贴身保镖的哥哥,虽然他很开心哥哥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是啦。但哥哥基本推掉了一切的娱乐活动和课外学习,势必不离开自己三米远的行为还是让诸伏景光倍感压力。
诸伏高明借着还算明亮的路灯,头也不抬地翻着手里的书,“我认为我的成绩还没有差到一定要坐在教室复习的程度。等你到家,我自然会开始学习。”
“算了吧……我不去找安酱了,我们回去吧。”诸伏景光无奈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册,礼物还是明天再送给安酱吧。哥哥跟着他去生日聚会,他的朋友们到时候压力也会很大的。哥哥毕竟是整个县城里面学生的公敌,所有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这种欢乐的场合,还是不要给安酱增加麻烦了。更何况,他也不想耽误哥哥读书。
“我跟着你只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不是为了限制你,景光,你不用在意我。”诸伏高明哪里看不出弟弟是在为他考虑,被迫妥协。
他只是担心景光接触到了不好的人,又不是打算把弟弟拴在裤腰带上。
“我知道,但是明天送礼物也没有什么关系,走吧,哥哥。”诸伏景光又不是没看见自家哥哥的黑眼圈,虽然高明一直给人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但他其实也还是个尚在生长期的未成年罢了。
诸伏景光已经连续几晚看见哥哥挑灯夜读,为了哥哥的身心健康以及未来身高着想,他今天还是早点回家吧。
“回去我给你讲故事,上次讲到哪里了?”诸伏高明伸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脑袋,他知道弟弟今晚不能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心里肯定不舒服。弟弟虽然不说,但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诸伏景光眼前一亮,自从哥哥上了初中,睡前故事都变成了爸爸讲,他好久没有听哥哥讲故事了,他连忙接道:“司马懿诛杀曹爽。”
“那差不多快讲完了,下一本……你想听什么?”
“唔……我想听……”
诸伏景光一愣,他应该听什么呢?他好像没有什么想听的,那些故事他都知道了。
奇怪,他怎么知道的?
可是这是难得的,哥哥讲的故事,他不想错过。
如果非要让他选一个睡前故事,他迟疑地说,“小红帽和大灰狼?”
诸伏高明回家的步伐一停,他困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嗯?景光你喜欢安徒生童话?”
“不……我想听听正常的小红帽和大灰狼是什么剧情?”
为什么他脑子里面的小红帽和大灰狼终成眷属了啊!?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吧?
正常?诸伏高明不明所以,“虽然安徒生童话有很多个版本,但大概的剧情都是一个老婆婆,好心放凶恶的狼进入自己的家里,然后被狼吃进了肚子。她的孙女小红帽前来看望外婆,狼就披上她外婆的衣服,假装老婆婆接待她。最后,聪明的小红帽识破了狼的伪装,她找到猎人,杀死了大灰狼……救出了……自己的外婆……”
诸伏高明的话语越来越慢,最后松开了牵着弟弟的手。
诸伏景光抬头看着诸伏高明,只见对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只好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
他家门敞开着,顺着风在空中摇晃。
就好像一头吃人的怪兽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大灰狼已经来了。
“景光,去找警察。”诸伏高明迅速冷静下来,他伸手把景光转了个身,“你记得最近的警察局在哪里的对吧,往那边跑。”
“不……哥哥,是父亲母亲放人进来的,对方是熟人。警察……也是熟人,你能保证他们不是凶手吗?”诸伏景光抬起头,他的表情冷静而又平淡,“我们一起进去,父亲母亲说不定还没有事。”
不可否认,景光的猜想虽然极端,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就算警察没有问题,要是景光在路上碰见熟人去求救,正好就遇到凶手怎么办。
他现在赌不起。
“……我明白了,跟在我的身后。”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很奇怪景光为什么会如此冷静,但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必须先带着弟弟从这场危机中活下来。
诸伏高明不敢贸然进去,他打量着门厅小小的一块区域。门口有大量的血脚印,脚尖方向朝外。血脚印的鞋底花纹为同一种,凶手只有一个人。同时门把手内侧有血迹,证明凶手已经从他们家里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推断还是让他松口气,起码景光不会有事。
“凶手应该不在里面了,先进去找父亲母亲,做好心理准备,景光。”
如此大量的血迹,父亲母亲恐怕凶多吉少,他已经预见了惨剧。
但他不得不进去,万一呢,万一他们的父母还没死呢?
“我知道的,哥哥。”诸伏景光缓缓抬起头,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焦距,就像整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抽离开。他听不清哥哥在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只能感受到,从刚才起,手上的手链就烫得惊人,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给了手链。
可是就算他听不见,看不见,他也非常清楚地知道,父亲母亲已经死了。
诸伏高明还没有学过心理学,还不知道景光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解离现象。他见弟弟情绪相当稳定,便拉着他顺着血脚印的方向前行。很快,两具尸体就映入眼帘,他们的父母倒在地上,鲜血泼满了整个房间。
“我……去打报警电话。”
诸伏高明哽咽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他立马转身前往客厅,准备拨打电话。
而就在他转身的下一刻,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诸伏景光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哀恸,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
他取下手链,手链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他却面无表情地双手合十,紧握着手链。他低着头,对着父母的尸体跪下,轻声道。
“死神大人,您忠诚的信徒向您祷告,祈愿您归还我父母的灵魂,我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如果您还存在于这个世间,就请回应我的呼唤。”
诸伏景光缓走过去,将父母的手交叠在一起,随后把手链放在他们相交的地方。
他跪在旁边等了又等,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诸伏高明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自己弟弟跪在父母的尸体之间,还没从父母去世的打击里面缓过来的诸伏高明,被景光吓了一跳。
景光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到他误以为对方可以承受这一切,但现在看来,是他失策了。
“景光,”诸伏高明轻声走到景光身边蹲下,“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可以哭出来。”
“不,哥哥,你听。”诸伏景光完全无视哥哥的话语,他眯着眼,笑着抬头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哥哥。
听?听什么?
诸伏高明环顾四周,除了墙壁上的挂钟发出的滴答声,这个屋子安静的可怕。
但诸伏景光却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一样歪着头,微笑道:“听到了吗?祂的回答。”
虽然面前有两具尸体,但诸伏高明现在觉得弟弟更加恐怖,他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转念一想,发现应该是弟弟被父母的死亡刺激得精神失常了,他连忙上前准备强制带走景光。
他不应该放任景光看见父母的尸体。
可下一秒,他真的听到了。
父母微弱的呼吸声。
第129章 最后的交易
“弥生, 来,这是火腿鸡蛋三明治,我还做了味增汤和咖喱饭在冰箱里面, 记得吃。”
安冬弥生停下手上敲击的动作,从电脑前抬起头, “姐姐, 你今天不是要去考公务员吗?怎么还在做饭, 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吧。”
听到弟弟的话, 安冬智美连忙抬头确认时间, 见时间还尚早,这才放心地解开围裙, “我知道,但是你已经在电脑面前坐了十个小时没吃饭了。我很担心考完回来, 自己弟弟没了。”
安冬弥生无语地看着自家姐姐,他们刚在一起生活不到一个月, 也许是出于愧疚或者是新奇,现在姐姐几乎是以老妈子的心态在照顾他。让他有一种自己不能生活自理的错觉。
“姐姐,我只是没吃正餐, 零食和水果你就没断过地给我。”
正因为姐姐给他的东西太多了,他都已经没肚子去吃正餐了。
“抱歉抱歉,姐姐不是怕你饿了嘛。”安冬智美尴尬地笑笑,她拿起挎包, 穿上熨烫整齐的西装外套,“那姐姐出门了,记得, 一定要吃饭!”
“是、是,一路顺风。”安冬弥生站起来送姐姐出门, “考不上也没有关系,你弟弟我很能赚钱的。”
“我知道,但哪里有小的养大的的道理。好啦,你就看姐姐的发挥吧,我一定能考出很好的成绩!”
安冬弥生笑着伸出手,两姐弟在门口互相拥抱道别。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姐姐的身影,直到确认她进入电梯,才回身打算关门。
“您好,请问是安冬弥生先生吗?”
一道温和但颇具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冬弥生一愣,他透过猫眼看去,一个长相帅气,看起来和姐姐差不多岁数的男人,穿着警服站在他家门后。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门后走了出来。
看见安冬弥生愣神没有回答,男人也没有生气,反而先道歉道:“抱歉,我是负责这片区的警察,诸伏景光,这是我的警官证。”
“您好?”安冬弥生瞥了一眼警官证,随后又抬头疑惑地看着这个完全不眼熟的警察,“我们这栋公寓发生了什么案件吗?”
“……不,没有,只是接到举报电话,说最近有人大晚上玩游戏,声音很大,希望我们能上门调查一下情况。”
诸伏景光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得体又亲和,配合着警服,让人生不出拒绝之意,“所以,方便我进去查看一下吗?”
安冬弥生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男人,“可以……但是你不要乱动家里的……”
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看似温和的警察就自顾自地推门走进家里。
安冬弥生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警察,随后带上了房门。不过他还是向警察解释道,“我晚上确实在用电脑,但我的键盘都是静音的,也没有外放声音。报警的人估计是看见我房间里面一直亮着灯,误会了。”
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电脑在这……喂,你在看什么?”
相框上安冬姐姐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眼熟的字母项链,诸伏景光则收回看相框的视线,“没什么,听说你们姐弟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一个月前,姐姐大学毕业了,我也要来东京上高中,所以我们就合租在一起。”安冬弥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问这些,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只有你们姐弟在一起住,你的父母呢?你看上去才15、6岁吧,你姐姐,既然大学毕业,年纪应该才20出头?”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屋主的生活习惯良好,同时证明他们家教很好。这栋公寓地处东京最繁华的位置,房租价格不菲,以他们姐弟的年纪,绝对不可能负担起如此的高价。
他们应该出生在相当富足有爱的家庭。
ay,安冬弥生(antong yayoyi),会是你吗?
除了这个名字,眼前的男孩和他记忆里的和景弥生没有任何关系。不一样的长相,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家庭。
如果不是在街上偶然听到安冬智美在打电话,对象还是她读高中的弟弟,而弟弟名字叫弥生,他也不至于找上门来。
弥生曾经向他抱怨过,自己其实已经成年,但因为组织修改了他的年纪,所以才变成了未成年。
弥生当时抱怨是因为缠着他想喝酒,而日本法定允许喝酒的年纪是20岁,也就是说,当时和景弥生实际上应该是20岁。
而他现在是24岁,那和景弥生就应该是15岁,正好是上高中的年纪。
“我15岁,姐姐是22岁。我们的父母在老家种地,没空管我们。”安冬弥生双手环胸,“你到底是来查噪音的,还是来查我家户籍的?”
“抱歉,我必须要了解清楚。这里的房租很高,你们的生活压力应该很大吧。”
这不就是变相说他们会大喊大叫,精神不稳定吗?被无辜怀疑的安冬弥生无语地翻个白眼,“我赚的钱都够直接买下这间房子了。”
“真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能赚这么多。”诸伏景光夸赞着,“用电脑?”
“……对,所以你还要不要看电脑了?”安冬弥生斜靠在卧室的门框上,打量着眼前的人。
“当然,劳烦。”
诸伏景光顺着安冬弥生手指的方向进入卧室。除开整洁的床铺和满墙的书籍,更显眼的是一台巨大的电脑,那不是这个时代能有的电脑。
他没有戳破这个问题,反而假装敲击了一下键盘,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来检查噪音的问题。
“听起来确实没有声音。”诸伏景光假模假样地检查一遍,随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可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呐,警察先生。”
“日本出警规定必须两人及两人以上一同出警。偏远的地区人手不够就算了,这里可是东京。”
“警察先生,你真的是接到了报警电话才来找我的吗?”
诸伏景光回过头去,原本还活泼灵动的男孩表情变得冰冷而漠然,看他的表情和看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放在其他场合,诸伏景光早抽出自己的配枪,但这毕竟是弥生,他只好说道:“我不是出示了警官证吗?”
安冬弥生伸手撑在门框上,堵住了诸伏景光的出路。他微低着头,目光从上方掠过,他嗤笑一声,“你指的是那个假证?哦,也不完全是假的,毕竟只是外壳是假的,里面的内容是真的。”
“那么,我重新问一遍,公安的诸伏景光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您既然一个人来,也就是说,不是公事,对吧?”
……
在这句话之前,诸伏景光本来只有百分之十的怀疑,但他现在则是百分之百确认。
眼前的人就是和景弥生,虽然样貌不一样,但绝对是和景弥生无疑。
他笑着轻叹一声,看来弥生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他虽然没有变成地缚灵,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捡到了一个珍贵的东西,所以我想物归原主。”诸伏景光意有所指。就算弥生现在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但如果他归还权柄,相信还是能让对方多想起来一些事情。
毕竟他也是个普通的人类,他之所以能想起上辈子的记忆,完全是因为弥生当初留给自己的权柄。
可安冬弥生完全不知道诸伏景光在讲什么,他无语地看着诸伏景光,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失物招领处就在派出所里面。”
……
诸伏景光沉默了。
他久违的感受到当初和弥生交流的那种阻塞感。他说的没错,对方说的也没错,但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他选择少用点比喻。
“好吧,你说得对,但或许你见过这个东西。”诸伏景光从怀里拿出手链,“我看见你姐姐项链上的挂坠和这上面的挂坠款式一模一样,所以我猜这条手链是你的。”
看见手链上眼熟的挂坠,安冬弥生这才略微放下戒备,他伸手拿过手链,“看起来确实像姐姐送我的挂坠,但这条手链不是我的。”
安冬弥生没有犹豫,迅速把挂坠从手链上取下来,然后把手链丢了回去,“好了,你可以走了。”
嗯?
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应该闪一些黑的白的亮光,起一些风,然后安冬弥生闭上眼,就变成和景弥生之类的吗?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怎么?不是说还东西吗?我拿走了我的,剩下的你再去找失主吧。”安冬弥生走到落尘区,直接打开房门,明示诸伏景光抓紧时间离开。
“……嗯?”
诸伏景光一脑袋的问号,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就是和景弥生,曾经的神明大人。但为什么,对方完全没有认出他的意思。
“我……”
还没等诸伏景光开口说话,安冬弥生就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走。等拖他走到门口了,再往外一推。
诸伏景光被推得在门口踉跄了两步,他呆愣地看着安冬弥生。
而安冬弥生却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似乎手上粘上什么脏东西一样,“好了,赶紧离开我家。真是的,还个东西还耍这么多小心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也不等诸伏景光反应,对着他比了个鬼脸就猛得关上了房门。
嗯?
等等
耍小心思?
弥生指的是他假装有人报警,还是指他在套话,还是指……他的一系列前期准备?
如果一个普通人知道公安假装警察上门,还伪装有人报警,怎么也称不上是“小心思”吧,没当场举报都算好的了。
诸伏景光无奈地揉揉额角,难道说……
不是吧?弥生没这么幼稚吧?
不过他还是转身轻敲房门,低声道:“弥生,我错了,你开门吧。”
门扉后很快传来男孩不满的声音,似乎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你错什么了?”
对方都明示到这个份上,诸伏景光还能不知道对方在气什么吗。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滑轨道歉,“我不应该入侵你的电脑,不应该在你家安监控,不应该跟踪你姐姐……嗯……我也不应该这么晚才来找你。”
“弥生,开门好不好?我出发前做了很多蛋糕,就放在我楼下的车里,想吃巧克力,树莓还是提拉米苏?”
可恶的hiro!
明明都重生了18年,他都不知道呼唤对方多少次,结果hiro硬是等到他快死了,才找上门。
他好不容易骗过世界线,最后差一点被hiro送走了。
而且,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还用蛋糕威胁他,太过分了!
安冬弥生气得直咬牙,恨不得暴打一顿诸伏景光。但最后他也只是无语地翻个白眼,恶狠狠地打开房门。
看着门口诸伏景光讨好的表情,他责备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毕竟,他曾经说过,他不会指责诸伏景光的任何选择。
即使这个选择的代价是他的死亡。
无法对着hiro发火,他干脆化怒气为食欲,毫不客气地回道:“我要一个10寸的巧克力树莓提拉米苏!”
人类才做选择,他全要!
第130章 最后的交易
温馨的房间, 温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在桌上形成了彩虹的斑驳。
弥生总算吃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蛋糕,他心满意足地包圆了诸伏景光送来的三个蛋糕。他笑眯眯地舔着勺子, 愉悦的情绪谁都能感受到。如果这是漫画,他的身边肯定已经飞起了粉红色的小花朵。
“hiro你的手艺真好。”弥生挖了满满一勺放入口中, 根本不带停, “姐姐她虽然做饭也很好吃, 但是完全不会做蛋糕。”
“我也不好意思让姐姐去买, 她最近在考公务员, 挺忙的。”
“我有学着做蛋糕,但姐姐说我做的狗都不吃, 叫我别浪费粮食……”
吃蛋糕并不妨碍他讲话,他像个小松鼠一样, 鼓着腮帮,捧着食物, 眼睛亮闪闪的。
诸伏景光好笑地帮弥生递了杯茶,“下次我和你一起做。对了,你还记得zero吗?我现在和他合租, 虽然他的手艺没有上辈子那么好,但也还算不错。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去找zero,他会为你做蛋糕。”
“安室先生吗?他最后也还是去当了警察?”他原本还以为, 原罪消失之后,这个世界的犯罪率会低很多,原本的几人就不会再选择做警察了。
“是, 不仅是zero,我当初的同期也都在。我和zero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加入了公安。但这辈子, 因为没有组织的存在,所以我们处理的事情都变得简单许多。虽然也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杀人案,但起码没有爆炸案了。”
“所以,松田和萩原他们两个,只有萩原进了爆.炸物处理班,松田去了搜查四课。教官说他太性子活泼,争强好胜,现在平稳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的爆.炸物处理课不适合他。”
见弥生吃完蛋糕,眯着眼在揉肚子,诸伏景光起身从冰箱里面拿出一个苹果削起来。
“他们都是些好人,还有班长也是。弥生你之后也可以和他们认识一下。”
弥生没有接话,他放下手里的叉子,安静地托腮看着诸伏景光。他的目光温和而宁静,就像是山林间吹过的微风,令人感到舒适。
他淡淡地问道,“hiro,你过得幸福吗?”
诸伏景光切苹果的动作一停,他抬头看向弥生,随后点点头,“……当然。”
“我的父母没有在我面前死去,他们成功获救并指认了犯人。后面我们一家搬去了东京,我重新认识了zero。他带我去见了一位女医生,后面那位医生生了两个女儿……”
诸伏景光抬头看向窗外,白色的飞鸟在树枝间掠过,孩童手里多彩的气球飞向蓝天,“我上辈子见过那个小的女儿,她的代号是雪莉。她当时看起来很不开心,听说组织一直用她的姐姐威胁她参加实验。”
“但现在,她有一个健全的家庭,父母和睦,姐妹友善。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梦一样。”
“我很幸福,我相信这些曾经的受害者,也很幸福。我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但是……”
诸伏景光的视线从窗外移回到和景弥生身上。
“弥生……我想问你,当初你复活我,真的只是因为那天你碰巧看见了我吗?”
随着他的话语,笑容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他的目光就像黑夜里的深井,照不出任何的光亮。
和景弥生则是轻笑一声,他略微低下头,斜眼瞥着前方。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是反问句,但和景弥生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提问。
他是在警告。
但诸伏景光既然敢提问,就无惧于这份警告。
“你留下了很多提示……我不得不对此感到怀疑。如果你不想我知情,你大可以欺骗我,催眠我,让我心甘情愿地来找你,但你没有。”
“你从一开始就隐晦地告诉我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并放任我自由的行动。”
“如果我真的没来找你怎么办?我发现了真相,拒绝唤醒你怎么办?实际上,从我想明白一切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犹豫,甚至一度想过你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从我知道安东智美开始,我便跟踪了你整整一个月,我确定你无法离开这个房子,如果我不来找你,你真的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
“你明明不能出门,但你却是从其他地方搬来东京的。所以我去拜访你的老家,他们所有人对你的记忆都模糊又暧昧不清。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我感觉你就像是一个突然插入他们记忆的角色。”
“你篡改了他们的记忆。和你有关的所有人,他们的记忆都有问题。安冬智美,她与你有关的记忆最完整,她真的相信自己的弟弟在和自己一起生活。”
“所以,弥生,你……”
“嘘,hiro,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和景弥生缓缓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唇上轻点,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说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你知道吗,物品其实并不能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壁垒。你手里的手链之所以能从上辈子留存到这辈子,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一条虚假的手链,一个虚假的吊坠,一个虚假的安冬弥生。”
“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我没有杀死安冬弥生,因为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不存在。我虚构出一个人类的身份,并让其他人相信这个人存在,于是,我真的存在了。我在4月3日那天,真的用安东弥生的身份连接上了世界线。”
“我便明白了,只要他人相信,便是真实。只要他人不信,便是虚假。你相信我真的给了你一条手链,你的相信,就会让它变成真实。”
诸伏景光面带复杂地看向对方,和景弥生的回答解答了他很多的疑问,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先确认。
“我相信你的回答,但我迟迟不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伊丽莎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死,对吗?”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连冰箱运转的轰鸣声都显得格外格外刺耳。
诸伏景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和景弥生的表情,可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只静静地吃着苹果。空气似乎都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走了一部分的生命,压抑,恐惧,就像是镰刀举到了他的头上。正当诸伏景光被这无形的压力逼迫得开口的上一秒,和景弥生先轻笑出声。
“hiro,我曾经夸过你很聪明,我现在还是这么觉得。我没有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和景弥生笑得异常开心,他真心实感地夸奖着,“伊丽莎白。是的,我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会因我而死。”
“她以为自己没有权柄,只获得了神明的遗骸,但其实不对。海伦娜的权柄和原罪一分为二,原罪被乌丸莲耶拿走,权柄被伊丽莎白继承。”
“但原罪和权柄从来不会轻易分开,除非一开始,它的分开就在世界线的刻意操作之下。”
“世界线让我在缺少能量的时候遇见了伊丽莎白,一个携带着微量时间权柄的无害人类。它鼓励我去取回遗骸和权柄,并把此包装得没有任何危害。”
“伊丽莎白就是一个被世界线抛出来的潘多拉魔盒。她早就被世界线设计好了所有的命途。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迷惑我,杀害我,用尽手段把我拖进深渊。”
“即使她本人完全不知情,她也会被世界线压榨掉最后一丝价值。而死亡,就是世界线为她设计的最隐秘的登场。它在她的灵魂里面埋入印记,并以此追踪我的存在。”
“所以,我知道这个女孩会被杀死。并且为了获得我的同情,确保我会带走她的灵魂,她会死的很惨。惨到我会为她愤怒,为她悲伤,为她报仇,并许以她新生。”
“但伊丽莎白没有复活。”诸伏景光冰冷的目光就像钢针刺向和景弥生,“我找到了海伦娜,她还是和保利诺在一起,但这辈子,保利诺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他们生了两个儿子,里面没有伊丽莎白。”
“虽然你曾经答应过她,会为她挑选一个富裕友善的家庭。但她只要出生,她没道理不会回去见自己的母亲,那可是在她眼前惨死的母亲。”
“所以,伊丽莎白根本就没有被你复活,是吗?”
和景弥生淡淡地笑着,并不为这个指控而担忧,“伊丽莎白,是的,她现在还没有被我复活。但别担心,她从来就不是牌桌上的赌注,我会履行承诺的。”
诸伏景光没有因为和景弥生的话被劝慰,他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半句;“因为我才是。”
什么?
和景弥生疑惑地歪着头看向诸伏景光,对方没有躲避眼神,反而直勾勾地望过来。他的眼神坚定而冰冷,“因为我才是那个赌注,对吗?”
……
“为什么这么想?”和景弥生移开目光,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手链。诸伏景光读不出他的心思,也许是逃避,也许是愧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嘲讽谁,“在宴会前,你对伊丽莎白说过,‘这是一场豪赌,但赌注不是你’,下一句是‘明天也许永远不会到来,但能到来的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
“而伊丽莎白就死在了那一天,她的明天确实没有到来。如果你战胜了组织和世界线,成功将她复活,她的‘明天’就能到来了。到时候,有你的庇佑,她的明天肯定比被世界线操控的‘今天’更好。”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伊丽莎白活不过今天。你不可能把一个注定今天死亡的人押上明天的牌桌。”
“那么,如果伊丽莎白不是你押在牌桌上的筹码,那就只剩下了我。所以,我才是你真正的赌注。”
“豪赌,指的不是你和组织或者世界线的战斗会不会胜利,而是赌我会不会来唤醒你。”
“你坚信自己的胜利,唯一的不确定因数是需要有人前去唤醒你。那么,我作为这场关乎一位神明自身生死的豪赌里最重要的赌注。我一开始为什么会被这位神明复活,就显得格外有深意了,不是吗?”
“我被这位神明拯救,被这位神明爱护,被赐予权柄,被赐予能力。祂让我回到最初,让我见到所有我想见的人,拯救我所有想拯救的人,祂愿意实现我所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和幻想。”
“面对这样的神明,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就算我知道自己被神明利用,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应该放弃祂吗?我应该放任祂死亡吗?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祂的世界,仍由祂的存在被时间吞噬。”
诸伏景光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赌对了,我做不到。”
“就算我看透了一切的真相,我也做不到看着你去死。”
诸伏景光目光悲伤地看着桌面,他不知道自己唤醒神明的做法是对是错,他的语气低沉而落寞,“我很害怕你真的死了,所以在你停下呼唤我的那一刻,我就着急地找了上来。”
“但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你的计划罢了。”
“神明啊,你所表现的不谙世事,也不过是虚假的谎言吗?你看人心的本事是如此可怕,自始至终都在算计我们所有人。我们沿着你的计划行动,甚至连我看透真相都仍然在你计划的一环。”
“神明啊,人心对于你来说,是如此不值一提,随意摆弄的存在吗?”
诸伏景光从没有这么悲伤过,这份悲伤甚至超越了他经历的一切。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即使在他看透一切谎言后,他却依然相信和景弥生。但实际上,他以为的背叛,原谅,妥协,也不过早就在神明的计算之中。神明装成天真的样子,肆意的玩弄人心,他们却傻傻的以为对方真的单纯至此。
“hiro,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是我的朋友。我说过,我不会指责你的任何选择,即使这份选择的代价是我的生命。我百分百的信任你,就像你百分百的信任我。”
和景弥生站起来,温柔地抱着诸伏景光,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我承认,我复活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证明我的存在。”
“只要相信就会存在。只要世界上有一个人相信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就是不灭的。我需要那个人全身心的信任我,并相信我会在一切结束之后仍然活着。”
“他要足够聪明,足够大胆,足够冷静,才能逃过世界线的监控,才能不至于心神崩溃。”
“他也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接受权柄。他也要足够克制,克制自己不会乱用权柄。他也要足够有同情心,他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并真心想帮助所有人。”
“hiro,这样的人,全世界我也找不到几个。”
“我很高兴我能遇见你,我不能失去你。”
……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
“你表现的不谙世事,不是虚假的谎言。你刚才的发言,就像是在和我告白。”
啊?
和景弥生动作一滞,他诧异地抬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称述事实。像hiro你这样完美符合我要求的人真的很难找。我本来是想找柯南小朋友,但他过于死板和条条框框了。我总觉得他会在知道真相后,放弃救我,或者干脆不唤醒我,把我直接关进监狱。”
“后面我也试着接触了安室,哦,现在叫降谷先生,还有赤井先生。说真的,他们和柯南小朋友的区别就是,太不守规矩了。我很担心他们一个会把权柄上缴给国家,一个会把国家给扬了。”
“hiro你介于他们之间,又遵守规矩,但又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无视规矩。你是在黑夜里面行走也追寻光明的人,你不会被完全的染黑,但也不会被黑暗剔除。我简直不能找到比你更合……”
诸伏景光忍无可忍地上手捂住和景弥生的嘴,“好了,我明白了,你别夸了。”
再夸他真的想把萩原送过来,让他们两个互夸。
看着诸伏景光泛红的耳尖,和景弥生眨眨眼,啊,好像逗过头了。
“所以,你还生气吗?”
诸伏景光现在觉得自己不是生气,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都把我夸的上天入地,世间仅有了,我还生什么气。”
“那……你能给我一个和降谷先生一样的拥抱吗?”
和景弥生伸开手,眼睛里面闪烁着浓浓地期待。
诸伏景光怎么可能忍心拒绝,就算和景弥生这么做大概率只是想卖卖萌,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点了。和景弥生已经表现得足够友好,他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上前一步,和和景弥生交换了这个拥抱。
“欢迎回来,弥生。”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