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季然屏住呼吸,心跳却急促起来。

    不想知道吗?他当然想知道。

    季然曾不止一次想象过,虎鲸面具下的样子。

    可他也清楚地明白,如果他现在看了虎鲸的脸,就很难再轻易地离开了。

    虎鲸选择向他揭露秘密,也是想进一步发展关系的证明。

    但季然之前都没有迈出这一步,现在都要结束关系,更不可能去看虎鲸的脸。

    他闭上眼睛,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季然只能听见屋外的海浪声。

    不知过了多久,季然耳边响起一声叹息,然后脚步声远去,虎鲸关门离开了房间。

    季然这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却不料当晚做了一个梦,季然梦见自己昨晚睁眼了。

    覆面之下,他看见了寒深。

    季然被吓醒了。

    梦中的恐惧连同运动过量的肌肉酸痛一起袭来,让季然心情有些低落。

    他穿上衣服出门,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就仿佛昨天的绚烂只是一场梦境。

    季然没在船上看见虎鲸,船员说他去游泳了。

    风这么大,还去海里游泳?真把自己当虎鲸啊?

    季然在甲板上抬头望去,深蓝色的海面上飘着一小点黑,那就是虎鲸。

    黑点越来越近,季然逐渐看清了虎鲸的模样。

    为了防止失温,虎鲸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泳姿标准漂亮,倒是真有些像海里的虎鲸。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虎鲸游完泳上岸了。

    黑色泳衣紧贴皮肤,让他身体呈现出一种油润的光泽。他泳衣是连帽连体,上岸后摘掉了泳镜,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有些像最近网上一个小众热门XP覆面系。

    季然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段小视频,觉得可以当素材放到网上。

    他把镜头对准虎鲸,透过取景框观察屏幕,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肉眼看时会放大周围的环境,可如果只是透过取景框,就会格外关注某些细节。

    虎鲸远远朝季然走来,某个部位的形状一览无余,不管是球还是棍都无比清晰,随着走动轻轻晃动来去,季然都要替他脸红。

    当虎鲸走到季然跟前时,季然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按下手机。

    他有些脸红:“你……你回来了?”

    他垂着目光不去看虎鲸的脸,却一下撞到了那个夸张的部位上。

    季然更尴尬了,几乎手足无措起来。

    虎鲸并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境,站在季然旁边,主动说:“你有想玩的活动告诉我,我们午饭后返程。”

    季然哪里还敢想什么活动,忙摇头说没有。

    虎鲸“嗯”了一声,季然以为他准备离开了,没想到虎鲸又问:“你刚才在拍我?”

    季然:“……”

    “对不起,我现在就把视频删掉!”

    “不用,”虎鲸说,“你发我一份,我可以传到网上。”

    季然:“……”

    这要是传到网上,那你一世英名就不保了。

    季然委婉表示:“可能不太适合……”

    虎鲸:“我相信你的技术。”

    季然面露尴尬:“真的不太好……”

    虎鲸:“我先看看。”

    对方态度坚决,季然满脸通红地交出手机。

    然后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季然看不见虎鲸的表情,但他觉得虎鲸一定是脸红了。

    “咳……”又过了一会儿,虎鲸这才把手机还给他,故作轻松地说,“你说得对,确实不太适合。”

    季然:“那我删了?”

    虎鲸:“嗯,删了吧。”

    虎鲸说完落荒而逃,不知是不是季然错觉,他感觉虎鲸那个地方变得更夸张了。

    啊啊啊啊,搞什么啊!!为什么让他看到这么尴尬的这一幕!!

    季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虎鲸拍家具广告时,虎鲸反应也特别夸张。

    当时他觉得是他们动作太亲密,现在看来可能是虎鲸天赋使然,那玩意儿就这么大,什么都不干就特别明显。

    季然有点儿无颜面对虎鲸了,再加上昨天运动过量身体酸痛,干脆穿上救生衣躲去海里仰漂。

    虎鲸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季然翻着肚皮躺在海里,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舒适地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卡皮巴拉。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光有些刺眼,又掏出一个墨镜戴上,看起来更呆了。

    虎鲸拍了一段视频,偷偷藏在私密相册里。

    他终于又看见季然笑了,就像去年秋天他们约会的那个午后。

    季然笑起来和当时一样甜,让虎鲸一度以为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但不管季然有没有认出他,他都不想继续伪装了。

    他想正大光明地站在季然面前,用自己的本来面目面对他。

    季然在海里躺了很久,直到中午才回来了。虎鲸似乎有话要说,但没留他,让他先回房间洗了澡。

    等季然出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吃过午饭又要回程了。

    天空的乌云越发厚重,不一会儿海面开始起风,游艇在海面飘来飘去,雨也下了起来。

    季然第一次经历海上暴雨,难免有些紧张。

    游艇门窗全都关上了,但依旧有海浪溅上甲板,拨动着季然的神经。

    季然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别怕,只是下雨而已,”虎鲸握着他的手说,“出海前我看过天气预报,没有台风。”

    季然低头看了一眼虎鲸的手,没有推开对方。

    大约一个小时后,游艇驶出乌云范围,阳光穿透云层照亮海面,天晴了。

    大海再次恢复明媚,季然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了虎鲸的掌心。

    他们牵了太久的手,季然又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虎鲸递了张手帕过来。

    季然看了眼,但没有接。

    虎鲸似乎有些疑惑,哪怕已经驶出雨域,季然依旧表现得非常紧张。

    虎鲸以为他是害怕,又问:“Julian,你还好吗?”

    该死的浪漫氛围,该死的吊桥效应。

    他根本连虎鲸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季然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虎鲸,语气无比慎重地说:“虎鲸,我有话想告诉你。”

    季然应该是认出他了。

    他留了这么多线索,昨晚几乎已经是明示。

    虎鲸不想让季然先一步揭穿自己,伸手握住口罩:“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季然已经看见了虎鲸的动作,可他不敢看虎鲸的脸。

    “你别动,”季然几乎是急切地开口,“让我先说。”

    虎鲸动作一滞。

    连小学生都知道,自己承认错误和被别人揭穿错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本想主动告知季然,可季然的表情太紧张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害怕。

    漫长的沉默后,虎鲸最终妥协,点头道:“行,那你先说。”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被季然骂一顿。他骗人是他不对,他愿意赔罪,哄好季然。

    季然却沉默了下来。

    因为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虽然谈不上喜欢虎鲸,但也不是没有留恋,尤其是刚体验过一次这么精彩的旅行。虎鲸就像最初给人的印象那样,代表着一种美好、富裕的生活,没人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比起享受快乐,他更害怕内心的煎熬。

    “我……”季然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地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虎鲸脸上出现明显的错愕:“什么?”

    季然:“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为什么?”虎鲸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行事一向进退有度,游刃有余,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其实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原因,只是季然不想再继续这种关系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虎鲸和女装发挥着同样的作用,他现在不用再通过女装发泄压力,自然也无需和虎鲸继续联系了。

    但这些话题都太私密了,而且真说出来也太对不起虎鲸,就仿佛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工具。

    反正只是个拒绝虎鲸的理由而已,于是季然说:“我准备谈恋爱了。”

    他们都知道这种见面是什么性质,虽然没发生过实际关系,可依旧是约会。

    如果一方准备谈恋爱,自然要断了联系。

    听完答案,虎鲸彻底愣住了。

    “是谁?”他声音沙哑地问,“是你的上司吗?”

    “怎么会?”季然一脸震惊地看向虎鲸,“我只把他当上司。”

    季然确实曾一度憧憬过,对寒深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遐想。但大半年过去,那些缠绵的依恋、隐秘的欲望都已经远去。他和寒深很好地退回了安全距离,他现在只把寒深当做上司。

    “不是他,”季然再次反驳,害怕虎鲸不信,甚至搬出江宁说,“不是上司,是我大学同学。”

    虎鲸难以置信:“大学同学?”

    季然点头:“他现在来沪市念研究生,我们重新产生了联系。”

    虎鲸没说再话,显得安静而沉郁。

    他甚至以为季然已经认出了自己,只等他主动坦白,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可他错估了当下的形势。

    原来在他独自彷徨时,季然早已经走远,甚至准备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他知道季然说的是谁,可江宁那么年轻瘦弱,根本不可能满足季然的精神和身体!

    “为什么不选你上司?”他茫然又不甘,几乎是狼狈地追问。

    “我为什么要选他?”季然不想和旁人谈论那段隐秘的曾经,只把寒深当成普通上司,说,“你知道我ID吧?我当初穿女装擦边就是发泄上司给我的压力。”

    虎鲸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行事作风一向严格,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给季然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他不仅毫无悔意,甚至还妄想季然喜欢他。

    “不过我现在都明白了,”季然又说,“我老板是为了培养我,只是方法有些激进而已。”

    虎鲸紧缩心脏重新舒展,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揉开。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松懈了紧绷的身体。

    “整体来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很开心,虎鲸,谢谢你。”季然伸出右手,想和虎鲸握手道别。

    虎鲸却没伸手。

    季然也不在乎他的冷漠,又放下手说:“我猜你也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那你今后也用不着我了。就此分开,对你我都好。”

    虎鲸依旧没吭声,季然就站了起来,说:“再见,祝你拥有崭新的人生。”

    季然说完,转身离开了那里。

    第52章

    国庆节最后一天,消失三个月之久的@上班哪有不疯的发布了一则视频。

    视频里他穿着一袭花嫁lolita裙,跳着当下热门舞蹈,看起来可爱极了。

    舞蹈结束,视频里还有许多写真照片,他也明白自己身体漂亮,除了整体造型外,也拍了脚腕、小腿、大腿腿环、锁骨、后背这些细节部位。

    但因为摄影视角不含凝视,只是单纯对美的欣赏,照片漂亮而不低俗,视频质量非常高。

    网友高兴疯了。

    [斯哈斯哈,大大终于回来了!!]

    [太可爱了!老婆果然知道我们爱看什么!]

    [写真拍得很有感觉啊,啊啊啊国宴!!!]

    [哼,这次吃得太好了,就勉为其难原谅你消失这么久吧!!]

    已经有人保存视频反复欣赏,以为写真看完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2分钟的内容。

    拉到后面一看,上班哪有不疯的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头前,语气严肃地说:“去年冬天,我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注册这个账号,距离现在也接近一年了。这一年里,我陆续积累了一些粉丝,收到了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关注,喜爱,支持。是你们陪伴我走过最困难的时期,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说完他对着镜头深深一鞠躬,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网友哪儿受得了他这幅样子,连忙表示:

    [呜呜呜别哭别哭,宝宝你是最棒的!]

    [这个我真的很有发言权,博主早期就只有一间出租屋,裙子廉价,视频画质不高,人也有些不自信。后来见证博主换大房子,穿好裙子,作品质量也越来越高,人也变得大方自信了。]

    [点了点了,第一次养成博主就中了彩票!]

    上班哪有不疯的:“因为个人原因,我今后不会再穿女装,应该也不会再登录这个账号。真的很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视频收益我会全额捐赠给公益组织。”

    说完,上班哪有不疯的停顿数秒,再次鞠躬:“再见。”

    视频结束,网友:???

    [什么?!不穿女装?不登账号?我不允许!!]

    [啊啊啊啊不要走不要走!为什么?!!]

    [老婆你PUA我!呜呜呜不管我要你回来!!]

    ……

    网友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剧烈,季然起先还在看评论,后来连看也不敢看了,害怕自己一心软又继续穿女装了。

    上班哪有不疯的不回应消息,心急如焚的网友追问到了虎鲸评论区。

    [大大知不知道什么啊?我老婆为什么要走?QAQ]

    [他真的不回来了吗?呜呜呜,虎鲸大大认识小班吧?能不能劝劝他?]

    [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呜呜呜,不要抛弃可怜的我。]

    [虎鲸]:抱歉,我劝不了他,他也不再和我见面了。

    ·

    刚开始戒断社交平台,季然真的非常不习惯,手指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每次拿起手机总会下意识点进那个地方。尤其是吃饭、上厕所、等电梯这种碎片时间,不看社交软件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他一打开软件,又会点进评论区,被网友动摇心境。

    后来他干脆直接删掉软件,就这样硬熬了几天,终于逐渐习惯了不刷D音、不看小红薯的日子。

    季然开始把精力投入工作中,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个项目他表现还可以,最近寒深开始带他出席一些商务场合。

    和当初的手足无措不同,现在季然已经能很坦然地自我介绍,交换名片了。

    他们这行人脉很重要,投行说白了就是找到一个优质项目,然后包装上市,再以一个优秀的价格把股票卖出去。

    想要在券商做出成绩,离不开企业家和投资人的支持。

    不少人看过他替寒深挡刀的新闻,对他大肆称赞,溢美之词令季然都受之有愧。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但后来发现这只是拉近距离的话题,便也受了下来。

    有时候季然和对面前的人言笑晏晏,心里想的却是这人背后那糟糕的私德。

    不过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分清公与私了。

    偶尔心底会冒出一个声音:季然你也变得虚伪起来了呀。

    但让他选择初入职场时的清高懵懂,还是现在世俗但游刃有余,季然还是会选择后者。

    虽然他现在学会了逢场作戏,但他知道自己的底线,以及真正想要做什么。他或许无法改变大环境,但是他能让大环境不改变自己。

    今天季然要和寒深去见一位资产颇丰的投资人,出门时,恰好在楼道遇到运送家具的工人,他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眼,隔壁这套房一直空着,难道现在有人搬过来了?

    不过季然也就好奇了一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早早就出了门。

    这次见面地点是在高尔夫球场,季然对高尔夫球一窍不通,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稍微学一下。

    但转念一想,人家又不是叫他去打球的,他一个陪同人员而已,有没有机会摸杆都是问题,就放平了心态。

    果不其然,打球根本没他上场的余地,季然也乐得清静,干脆躲到阴凉地方偷闲。

    寒深和这位投资人谈了很久,傍晚时,又由寒深做东请客吃饭。

    这次饭局寒深喝了不少酒,但最终谈下了一大笔订单。

    季然极少见寒深喝得这么醉,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眼看就要摔倒,季然连忙过去扶住寒深:“老板,我送您回家。”

    寒深“嗯”了一声,身上酒气熏人,脸颊泛着一层浅红。

    他一向都是冷冰冰的,极少有如此妍丽的时刻。季然轻咳一声,把目光从寒深脸上移开,让司机进来和他一起把寒深带上车。

    季然也稍微喝了一点酒,但没寒深这么醉,被车摇摇晃晃有些头晕,也跟着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轿车停了下来,季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车停在了自家小区车库。

    他有些意外:“怎么不先去翠湖天地?”

    司机说:“老板说送到这边。”

    季然:?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寒深悠悠转醒,说:“我和家人闹矛盾,搬出来了。”

    啊?闹矛盾?

    怪不得寒深最近工作这么卖力,一下拿了好几个项目。

    不过没想到寒深这样的人,也会和家人吵架。

    季然虽然好奇,但他不是那种打探隐私的人,见寒深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说:“那我送您上楼。”

    寒深是真喝醉了,说了声谢谢,就又闭上了眼。

    季然和司机把人送上楼,司机知道地方,季然跟着他上去,发现寒深竟然搬到了他隔壁。

    怪不得最近几天隔壁一直在装修,原来是寒深过来了。

    司机把人放下就离开了,季然看着醉倒的寒深有些发愁。

    按理说他也可以离开了,可寒深还穿着西装,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看起来被勒得很难受。

    季然就帮他把西装外套脱了,犹豫了一会儿,又顺便帮他把领带和衣领也解开。

    刚才脱西装外套时很顺利,季然还以为寒深已经睡死了。却不料当他碰到寒深领口时,床上的人突然睁眼,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寒深黑漆漆的目光看过来,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压迫感:“你干什么?”

    季然有些尴尬,解释了一遍自己的动机。

    寒深听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松手说:“那你继续吧。”

    季然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正要帮忙解领带,就看见寒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季然:“……”

    他往旁边挪了挪,寒深也跟着看了过来。

    季然莫名有些不自在,起身说道:“既然都醒了,那您自己来吧,我给您倒杯水。”

    说完,季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套房和季然住的是同户型,寒深应该是刚搬过来,客厅里还摆放着一些未拆封的家具。

    好在冰箱已经在工作了,季然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得连一瓶水都没有。

    季然回自己家拿了瓶水过来,进来时却寒深坐在床头脱衣服,他衬衫都脱了一半,下半身只剩下一条内裤。见季然进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此时的寒深酒气未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抬眸看向季然时,有一种情迷意乱的旖旎。

    “对、对不起!”季然连忙转身躲到门后,说,“我不知道您……您……”

    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光是想想都让人臊得脸红了。

    “水呢?”寒深走到了他跟前,倒是表现得非常淡定。只是他喝了酒,音调比平日稍微沉一些,气息感很明显。

    季然低头递出水,然后听见一阵强劲的吞咽声,季然脸更红了。

    “那我先走了……”他不敢再看寒深的模样,头也不回地逃回了自己家里。

    都怪他自己,当时就该直接走了,或者进来时至少敲一下门,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说来说去都怪寒深,怎么偏偏搬到了他隔壁?不是他自己说要公私分明吗?

    季然有些懊恼地脱掉衣服,在浴室呆了很久很久。

    寒深搬来,给季然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后来季然才发现,他和寒深上下班时间不一样,基本不怎么会见面。平日里寒深也不会因为离得近,就吩咐他做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只是有一天周末,寒深突然敲门问他借盐,说做饭忘了买盐。

    季然拿了袋盐给他,又听寒深问:“我做了不少,要不要一起吃饭?”

    季然刚睡醒,懒得做饭,便同意了他的邀请。

    当初乱糟糟的客厅已经收拾好了,多了一些彰显寒深品味的私人收藏,季然穿着睡衣坐在餐桌旁,头发睡得翘起,寒深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伸手帮他按下去。

    季然刚起床,人还是懵的,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累?”寒深端上今天的主菜。

    “还好。”季然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卖惨,说,“我就是天生觉多。”

    寒深:“挺好,多睡觉可以长高。”

    寒深当他是小孩子呢?季然有些无语:“我都22岁了,不可能还会再长吧?”

    寒深又说:“长肉也行。”

    季然:“……”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保持沉默,认真干饭。

    寒深手艺很好,食材也是他喜欢的,季然白吃了一顿好的,有点儿纠结要不要送点儿回礼。

    毕竟寒深现在是他邻居了,就算是个陌生邻居请他吃饭,他也应该礼尚往来。

    可他又怕一来二去和寒深牵扯不清,说好了要公私分明,可最近寒深的行为,让他有些搞不清了。

    算了,仅此一次,他送个回礼就结束。

    这种回礼也有讲究,太贵重的不行,品类差太远的也不行。比如说寒深请他吃饭,他总不能送对方一套书吧?但送厨具又容易引发二次碰面。

    思来想去,季然决定送寒深一个小蛋糕。

    蛋糕是网红款,每天限定发售,季然排队才买到了一个。尺寸不大,季然自己一天就能吃完。

    等寒深回了家,季然敲门把蛋糕当做回礼。

    寒深露出意外的表情:“你知道我过生日?”

    季然震惊:“今天是您生日?”

    “不是,”寒深说,“我开玩笑。”

    季然:“……”

    什么啊,怎么还开他玩笑了。

    寒深侧身让出过道,说:“进来一起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季然有些冷淡,说完回到了自己家里。

    季然莫名有些烦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寒深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他本就擅长感受别人的情绪,更别提那人是寒深了,一丁点儿细微的态度变化他都能察觉出来。

    就像是那次寒深喝醉,放在之前,寒深不会在他面前脱得这么干净。

    当然他也有错,拿水回来时没敲门,可他都说了自己要去帮他倒水,寒深就不能先忍忍吗?

    季然心里有些乱,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那次寒深在他面前脱衣服,可能是他喝醉了,又或者是听见防盗门开关声音,觉得他离开了。

    至于请他吃饭也好理解,因为他们凑巧是邻居而已。如果是Asher或者Luke住在这里,寒深应该也会同样对待他们吧?

    Asher和寒深关系比他更好,季然甚至还见过他们一起去买衣服。

    都是正常互动,应该只是他太敏感了。

    季然在心里安慰自己。

    直到第二天去公司,季然要向寒深汇报工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听见Asher大喊:“什么?你出柜了??”

    季然呼吸一滞,心脏瞬间跳漏了一拍。

    寒深平静的声音传来:“我爷爷已经知道了。”

    Asher还在表达惊讶,季然却已经无暇顾及谈话内容。他呆呆回到工位,整个人都愣住了。

    寒深出柜了?所以他确实是喜欢男生?

    可为什么啊?他不继承家业了吗?

    季然又想起那天寒深说和家人闹了矛盾,所以才搬出来住,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可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柜?

    明明当初都不愿意和他继续,还假惺惺的问他一个人可不可以。

    现在突然出柜,难道是遇到了足以让他不惜放弃家业的男生?

    季然心头一颤,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Julian,”下一刻,Asher敲了敲他桌子,说,“Samuel叫你进去。”

    第53章

    季然来到寒深办公室,竭力不让自己回想刚才听到的内容,平铺直叙谈完工作。

    寒深没有说话,办公室里有一种令人紧绷的安静。

    季然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寒深却突然开口。

    季然:“还有什么事?”

    寒深问他:“周末有安排吗?”

    季然:“要加班?”

    “不是,”寒深说,“是我私人约你。”

    寒深私下约他……

    明明有了更亲密的对象,为什么还要来撩拨他……

    季然垂下眼眸,语气冷淡起来:“周末我约了朋友。”

    寒深挑了挑眉:“江宁?”

    季然看了回去:“有问题吗?”

    寒深和他对视片刻,最终摇头:“没有。”

    季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周末确实有事,江宁接了个骑马相关的游戏角色宣传,约他去学骑马。

    这种活动季然根本不会考虑,但江宁有个叔叔是马术俱乐部会籍成员,孩子出国课上不完,转给了江宁。江宁不想一个人去,就约季然一起。反正不要他出钱,季然就同意了。

    马场在郊区,公共交通不便,江宁开了辆车接季然过去。

    这是季然第一次看江宁开车,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的欣慰感。

    只是很快,这种欣慰感就被糟糕的乘坐体验无情打破。

    季然坐过不少车,其中车技最好的要数寒深。他开车很平顺,提速减速都没有明显的阻滞感,而且速度也不慢,乘坐体验非常好。

    而江宁,就是车技最烂的那批人。

    当江宁一个甩尾通过弯道时,季然吓得抓住了头顶的扶手:“江宁,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当然会,我刚拿到驾照,”江宁一轰油门,自信满满,“现在就让你看看我高超的车技。”

    季然:“啊啊啊啊啊啊!!!”

    抵达马场时,季然已经被甩得头晕眼花,差点儿在车上吐了出来。

    江宁拍了拍他肩膀,说:“到了。”

    季然捂着胸口,面如菜色:“你让我缓缓。”

    光是站在外面,已经能闻到马场特有的气味。不算臭,但对现在的季然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

    季然喝了半瓶水,这才终于恢复过来,和江宁一起去注册信息。

    马场面积很大,中间是一块圈起来的跑马地,两侧一排别墅一样的小屋,有些是马舍,有些是办公场所。

    江宁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很快就注册完毕,录入信息后,工作人员告诉他们10点有一堂公开课,会有教练向他们讲解上马前的理论知识。

    季然和江宁点点头,打算先去换衣服。这家俱乐部特别高冷,只接待会籍会员,没有面向大众的体验课,也不提供试穿装备,季然只能自己买。

    贵的一律不考虑,全套迪卡侬已经是他对这项运动最大的尊重。

    马裤又薄又紧身,季然穿上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但一看江宁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又放下心来。

    换好衣服,季然和江宁去教室听课。

    让他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有不少小孩子,他们这样的成年人都是少数了。

    起初季然还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骑马终究是一项有风险的运动,又是新兴产业,年轻人更愿意尝试。

    9点55分,季然听见门外有人说:“没想到还能请到您亲自来讲课,这一期会员太幸运了。”

    “也是凑巧,”一道熟悉的男声说,“我今天恰好过来看离弦。”

    “您放心,离弦一直很健康,状态好得都能参加比赛了。”

    “辛苦了。”

    话音落下,工作人员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们今天非常幸运邀请到了本俱乐部一位资深骑手,带领大家入门马术。”工作人员往旁边站了一步,让出位置说,“寒骑手曾是哈佛马术队成员,荣获过多项国际赛事奖项,现在是马术协会场地障碍、盛装舞步项目的中一级骑手。”

    “寒骑手不仅技术出众,对理论知识的研究也尤为深刻,不少盛装舞步骑手都会向他寻求经验。现在请寒骑手给大家讲解一下,马术入门的基础知识。”

    工作人员退场,一个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季然和江宁齐齐愣住,谁也没想到,他们的马术老师竟然是寒深。

    他穿着全套马术装备,季然穿起来像个紧身衣变态,寒深却透着一股颇具腔调的贵族式优雅。虽然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儿像嘲讽,但季然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进来时季然也看见了一些穿马术服的人,但从来没有谁能把马术服穿得像寒深这么好看。

    在寒深身上,筒靴一样的马靴变得干练飒爽,紧身马裤也不再显得变态,白色裤子包裹着男人紧实的大腿,肌肉线条明显,优雅和力量并存。

    看得季然完全移不开眼。

    不过他这样成年人还会装做淡定,年纪小一点的直接“哇”出了声。

    小朋友们脆生生地冲寒深喊:“老师好。”

    “大家好,”寒深走到台前,说,“今天由我为大家讲解基本的马术知识。”

    说完,他把收纳包放到一旁,开启了今天的话题。

    “马术历史悠久,是一项优雅且充满挑战性的运动,它最重要的一个特征,是需要人和动物协作完成……”

    寒深沉而优雅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季然却有些走神,目光落在了收纳包伸出的半截马鞭上。

    不是古代影视剧里那种可以绕在手上的软鞭,这支鞭子杆很长,那么大的马术包都装不下,还冒了半截头出来,露出尖端柔软的皮质。这根马鞭又长又韧,做工非常好,几乎能想象鞭子挥舞时发出的哨声。

    然后他看见寒深拿起了鞭子,寒深戴着一副黑色手套,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紧绷而禁欲。

    看着寒深握住马鞭,季然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首先来了解马的基本生理结构和习性,”寒深的声音变得遥远,蛊惑,且空旷,“马是食草动物,训练良好的马匹很容易骑乘,但也有些注意事项需要我们了解,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和马匹建立起联系……”

    “啪!”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季然猛地惊醒,发现寒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寒深握着马鞭,垂眸看向季然:“这位同学,我刚才说了什么?”

    季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说:“骑乘前,首先要和马建立起联系。”

    寒深:“有哪些具体方法?”

    季然:“可以通过牵引、抚摸、喂养进行。”

    “很准确的概括,”寒深这才从他位置前离开,又说,“与此同时,马术也是一项高风险运动,我们在骑乘前需要准备好头盔,手套,马靴,马裤等装备。”

    “知道啦。”小萝卜丁整齐划一地点头,他们大多出身优渥,家人早早就替孩子准备好了一切。

    又有人问:“那寒老师,您手上的鞭子又有什么用?我看电视剧里的马鞭都是软的,您的鞭子为什么是硬硬的?”

    寒深低头看了眼,说:“这叫做障碍马鞭,作用不是为了恐吓或者惩罚,而是用来发出指令,给予恰当的引导。”

    季然又想起了数月前,自己和寒深进行的那场对话。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时寒深给予的教导,依旧还在影响着他。

    季然垂下眼眸,不去看寒深现在的模样。可哪怕他闭上眼,寒深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现代马术运动使用的马鞭分为三类:打圈马鞭,障碍马鞭,舞步马鞭,具体作用……当然,学习初期也不必使用马刺,”寒深又说,“新手姿势和力道控制不当,马刺这样激烈的工具可能会伤害到马匹。”

    小孩子们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季然越听越不对劲,可他知道这都是马术的正经知识。他双手握拳,暗骂自己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笨蛋。

    寒深:“具体的骑乘技巧我不再赘述,大家去马厩牵马吧,等到了室外再由我和其他教练给大家演示。”

    “好的!”

    小孩子们乖巧排队离开,季然也跟着去了马厩。

    队伍前方,马场工作人员有些震惊地问寒深:“您还要负责接下来的教学工作吗?”

    “可以吗?”寒深说,“如果不符合马场规范,我可以结束。”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又说,“那我找两个教练来配合您。”

    学马术花费固然高,但对马场来说也只是一小部分收益,真正有价值的是会买马的那一批客人。一匹马少说6位数,追求血统的甚至要7位数。

    寒深在他们这里寄养了一匹价值超过100万美金的赛级马,外形和性格都是顶级,拉出来溜一溜,那广告效果杠杠的。

    而且寒深本身骑乘技术就很好,据说当初中一级考试时,障碍赛和盛装舞步成绩都已经达到国二水平,只是大少爷不走职业道路,就没继续往上考。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季然和江宁朝着马厩走去,这时已经可以透过栏杆看见马了。

    马厩建在室内,面积不大,四四方方的,只比季然最初住的单人间大一点。

    但话说回来,连马的马厩都比他当初住的地方大……

    想到这里,季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江宁问他。

    季然把自己刚才想的告诉江宁,江宁也笑了起来,又安慰季然:“没事的,大部分人都比不上马的,大学生月薪几千块,人家一匹马动辄几百万。”

    季然:“……”

    听起来更惨了呢。

    江宁还想说什么,突然靠了一声,朝着前方的马厩冲了过去。

    他双手抓着栏杆,人几乎都要贴了上去:“帅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弗里斯兰吗?”

    “弗里斯兰?”季然顺着江宁的目光看去,发现马厩里有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哪怕是在室内,它的毛发都乌黑顺亮,散发出珍珠一样的光泽,精神和外形都非常好,肉眼可见的昂贵。

    “准确来说,这种马叫弗里斯马,是原产荷兰弗里斯兰省的温血马。”旁边的教练介绍。

    江宁点点头,又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离弦,是我们一位高级会籍会员的马,”教练往队伍后面看了眼,说,“恰好离弦主人在马场,如果幸运,你们今天可以看到离弦活动哦。”

    江宁双眼放光:“好漂亮啊,真想看看它跑起来的样子。”

    这匹马确实很漂亮,它骨骼比季然之前看见的那些马都要大,身上肌肉块垒分明,非常具有安全感。更独特的是它身上的毛发,鬣毛和尾毛又厚又长,呈现天然卷曲,十足的发量王者。

    而且它的性格也非常好,他们在外面谈话,马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它半闭着双眼,看起来放松且惬意。

    季然之前对马术的印象只有贵,要不是江宁邀请,他也不会接触这种超出个人消费水平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倒是稍微能体会到这项运动的魅力了。

    学马术除了运动,还能体会到养宠物的乐趣。普通人养猫养狗,有钱人养马,似乎也没多少区别。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会所工作人员问:“寒先生,有会员想观摩一下离弦,您介意吗?”

    寒深说:“可以,正好给大家做一下示范。”

    得到允许,工作人员上前打开马厩,马儿看见寒深,伸长脖子凑了过来,发出一声友善的低鸣。

    寒深很熟练地摸它嘴巴,脑袋,又去检查马厩的粮食,水,矿盐,垫料,又提醒工作人员该换成秋冬干粮配方了。

    顾吃顾喝,真的很像养宠物啊。

    见寒深和马互动,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想要一睹这匹赛级马的风采。

    小孩儿们都是颜控,仰着脑袋一脸憧憬:“马好好看呀。”

    还有家长询问价格,得知夸张的数字后又打了退堂鼓。

    季然来得早,幸运地站在了前头,能清晰地看见马大腿冒出凸起的青筋,壮硕的肌肉,还有皮肤下的青筋……

    季然:“……”

    他莫名有些脸红,尴尬地移开了眼。

    马却一点儿也不怕生,甚至挺起胸膛扬起脑袋,一脸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好巧不巧,那壮硕的胸肌恰好就凑到了季然眼睛前。

    不是他故意看,这东西凑到他面前,他不看也不行。

    马胸肌鼓鼓囊囊两大块,饱满圆润,弹性十足。

    一看就是引人去摸的。

    但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马,他贸然上手也太不礼貌了。

    季然抬头看了眼寒深,就听寒深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马的习性和肢体言语。”

    “马比较喜欢被触碰鼻唇、头顶、后颈、背部区域,马尾和脸颊要尽量避免。在接触时,不要拍马的头,只能顺毛抚摸。”寒深伸手摸了摸马脑袋,又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季然看了一圈,没人说话,他鼓起勇气问:“胸部可以摸吗?”

    寒深看了他一眼,说:“看心情。”

    季然:?

    看什么心情?马的心情还是主人的心情?

    可他又不是摸寒深的胸,为什么还要看寒深的心情?

    可寒深却不回答他了,只是开口:“哪位想来体验一下?”

    季然不好意思和一帮小孩子抢,孩子们一个个过来上手,有些小孩儿个子不高,够不到马脑袋,就摸了摸马胸,前腿。

    马反应良好,连胸膛都挺得更高了。

    有小孩儿也想摸,又有点儿害怕,眼巴巴地看着寒深。

    寒深就说:“这是安全部位,马不会生气。”

    孩子这才紧张地伸出手,摸到马后,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来是可以摸的嘛,季然放下心来,等别人都摸完了,这才伸手摸了下马胸肌。

    和他想象中有点儿不一样,马毛摸起来没有那么柔顺,甚至稍微有些刺手。

    不过胸肌比他想象中要软,他本来以为这里是骨头,没想到摸上去DuangDuang的。

    季然又伸手拍了下,霎时发出一阵响亮的啪啪声。

    声音太大了,季然被弄得面红耳赤。他抬头看了寒深一眼,对方淡定地看着他,一副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表情。

    季然:“……”

    他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正准备见好就收,手掌突然一热。

    马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季然:“……???”

    这就是寒深说的安全部位???

    他试着抽了下,没抽出来,反而让马嘴咬得更紧了。马嘴巴热乎乎的气息烘着他,舌头又滑又腻地顶着他,怪恶心人的。

    季然有点儿崩溃,忍不住求助马的主人:“寒老师,帮帮我。”

    寒深垂眸看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模样,莫名带上了几分训斥的意味。

    就在季然以为他会责备自己时,寒深却伸手捏了下马鼻,说:“松口。”

    原来他在骂马……

    季然松了口气,马恰好松了口,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整只手都被舔湿了,全是马的口水。

    季然低头闻了一下。

    呕……

    有点儿臭。

    他讪搭搭地把手藏到身后,心想以后再也不乱摸别人的胸了。

    第54章

    没有耽搁太久,寒深把马牵出马厩,带去了拴马室。

    其他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马厩领取自己的马。

    季然混在人群中,又低头闻了下自己右手,口水已经风干了,但那股味道却依旧挥之不去。

    江宁笑他:“完了,它用口水标记你了。”

    “别说了,我有点恶心。”季然说完,去洗手间洗了下手。

    回来时却发现江宁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季然:“怎么了?”

    江宁:“他们马不够,说有两匹马感冒了。”

    就在他们面前的马厩里,一个饲养员正在训斥一个年轻男生:“两匹马都感冒了,是不是你昨天给它们洗了澡?这是短毛马,现在已经入秋,本来就要少洗澡,更别提你用水直接冲。”

    年轻饲养员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饲养员又抬头对工作人员说:“这两都感冒了,不能用,你们换别的吧。”

    工作人员看了一圈,有些抱歉地对季然和江宁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得请两位等一下了,等他们骑完就轮到你们了。”

    江宁皱眉:“没有别的马了吗?”

    他叔叔在这里有马,他可以骑叔叔的马,可也不能晾着季然一个人吧?

    工作人员面露苦恼:“先生您理解一下,我们俱乐部只服务会籍成员,大多会员都有自己的马,可供体验试骑的马本来就不太多,只能辛苦你们等一会儿了。”

    一起来学马的有七八个人,其他人都领到马了,怎么就他们两没有?

    还不是看他们装备便宜,又是转课过来,所以才怠慢了。

    马场倒也不是故意为难他俩,只是其他小孩儿都是家长陪着,也不吝后续投入,江宁和季然只是过来体验上课。两方对比,马场自然会优先服务更有潜力的客户。

    江宁还想说什么,季然拉住了他,摇头道:“没事,你先去吧,我等等就行。”

    季然没太在意,他本就是来陪江宁上课,一没花钱,二没打算学会骑马,等一等也无所谓。

    江宁很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是要学骑马,也就同意了季然的说辞。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和季然换着骑。

    于是,当寒深把离弦牵至驯马场时,就看见季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别人都有马,就他面前空空荡荡,虽然季然面色如常,但寒深觉得他心里一定非常委屈。

    “怎么回事?”寒深问教练。

    没想到寒深还会关注一个普通学员,教练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寒深其实可以理解,正规马场都很重视马的健康,不可能让马带病上场。但怎么别人都有,怎么就偏偏季然没有?

    寒深对教练说:“你把他叫过来。”

    教练:“啊?”

    寒深又说:“把离弦给他用。”

    另一边,季然站在江宁旁,看着他给马套上鼻革、水勒、颈环和胸带。

    江宁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有些生疏,马也不太配合。

    江宁说:“季然,你帮我绑一下胸带呢。”

    胸带和马鞍相连,可以让马鞍固定在正确位置,季然绕到另一边扣上扣子。

    “搞什么啊?不是说俱乐部没有体验课吗?”旁边传来一声嘲弄,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满脸嫌弃,“怎么还有网红来拼课打卡?连马都没有,还要轮流用。”

    “说什么呢?”江宁走到季然旁边,冷冷道,“我们也是正式会员。”

    男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跳什么脚?我又没说你们。”

    “你——”

    江宁还想再说,教练朝他们走了过来,对季然恭恭敬敬道,“季先生,寒先生请您过去。”

    寒深找他?

    季然抬头,寒深牵着他那匹价值不菲的流氓马站在训马场,人帅马更帅,几乎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季然:“找我什么事?”

    教练:“他说可以把离弦给您练习。”

    “给他用离弦?”耳钉男叫了起来,表情难看得要命。

    江宁拍了拍季然肩膀,终于扬眉吐气:“好兄弟,去吧。”

    季然有些犹豫,他不想这么高调引人注目,但他更不想和这个耳钉男待在一起。

    最终季然还是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去。”

    季然走到寒深跟前,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寒深一个人就足够高大了,再加上这匹身高一米七、体重600公斤的弗里斯马,一人一马给人的视觉冲击非常强。

    外界对弗里斯马的评价是风度翩翩、动作优雅、温柔驯良。

    离弦血统纯正,也确实对得起这些描述。它虽然体型高大,骨骼壮硕,但一直很安静,优雅,像是一个温柔的巨人。

    站在同样优雅矜贵的寒深身边,没人能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

    但当季然过来时,离弦却突然兴奋起来,不停地用嘴巴拱寒深的背,似乎想让他再往前走。

    寒深往前一步把缰绳交给季然,说:“你用离弦试试。”

    季然不太放心地看了马一眼,心有余悸:“它不会再咬我了吧?”

    寒深:“不会。”

    得到保证,季然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缰绳,又伸手拍了拍它鼻子以示友好,说:“离弦,请别咬我了。”

    “嗷呜~!”话音刚落,马就兴奋地把季然的手含进嘴里。

    季然:“……?”

    寒深:“……”

    四目相对,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马场教练也很奇怪,“离弦被调教得很好,之前从不咬人的。”

    可能是马随主人吧。

    寒深默了默,伸手掰马嘴巴,感觉有点儿丢脸:“松口。”

    离弦松开嘴巴,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鼻响。

    它似乎还想咬季然,但看到寒深手里的马鞭又老实了。

    但它依旧很兴奋。

    一方面是寒深很久没过来了,早上本来就是它放风时间,而且作为和主人关系密切的动物,它能微妙地感受到,主人渴望在这个年轻雄性面前展示自己,和它向隔壁那匹白金汉血马求偶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离弦一直很骄傲,它喜欢展示自己的身体,也愿意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赢得掌声。

    它兴奋地刨动着前蹄,寒深和它非常默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它想做什么。

    寒深今天本来只想跑马,所以只带了障碍马鞭,但这依旧不影响离弦理解他的意思。

    寒深抬高手里的马鞭,离弦霎时朝空中扬起双腿,发出兴奋的嘶鸣。

    这是盛装舞步里很经典的一个动作,动作类似《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口的拿破仑》,具有很强的表演性质。

    季然近距离观摩,被震惊得几乎失语。

    这匹马站立身高一米七,抬起前蹄时足足有两米多,扑向季然时带有明显的压迫感。

    它动作非常大,可又异常温柔灵活,完全没有碰到季然一丁点儿。

    落地后,黑色大马骄傲又优雅地挺起胸膛,它用鼻子拱寒深,催促主人再来一次。

    寒深再次发出指令,第二次离弦跳得更高了,几乎直接跳了起来。

    “哇哦~!”

    一群小孩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叽叽喳喳道:“好帅!!!”

    “太好看了吧!!!”

    四蹄落地,在地面扬起一阵沙尘。

    然而这次却出了意外,落地后的离弦不仅没有停下,反而直接朝季然扑了过来。

    它其实没动脚,就是把马脖子伸了过来,但距离太近了,再加上季然被它咬怕了,被吓得直接叫出了声。

    “离弦,停下!”

    寒深立刻拉紧缰绳,迅速后撤一步。

    马在寒深的操作下停了下来,不仅如此,它甚至在季然面前单膝下跪,对他行了一个古典的骑士礼。

    季然呆呆看着这一幕,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梦吗?

    一匹马向他行礼了?

    那他应该做什么??要回礼吗???

    “没受伤吧?”寒深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志。

    “没有……”季然摇头,刚才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季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动静太大了,江宁也跑了过来,担心道:“季然,你没事吧?”

    季然:“我没事。”

    “那就好。”江宁松了口气,毕竟是他让季然来学骑马,季然受伤了他也要担责。

    季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也有事。”

    “啊?”江宁心脏又提了起来,“你怎么了?”

    季然看了眼弗里斯马,小声向江宁吐槽:“我该不会是单身太久吧,现在看一匹马都觉得眉清目秀。”

    江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实不相瞒,俺也一样。”

    明明只是朋友间的XP分享,可这话落在寒深耳里,却变成了暧昧对象互相试探的证据。

    寒深皱起眉头,不悦地看了过来,季然真想和这个小白脸发展关系?

    没他高,没他壮,身体瘦弱得甚至抱不起季然,唯一的优势是比他年轻。

    江宁被看得突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抬起头,寒深却已经转过头,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怎么回事?他怎么感觉季然老板对他敌意?可自己没惹到他吧?

    寒深走到季然面前,说:“离弦太兴奋了,我先陪它玩一会儿。”

    季然没有多想,点头道:“嗯嗯,好的。”

    猫猫狗狗许久不见主人也要缠着人玩,马估计也差不多。

    寒深把马牵引至训练场,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背。弗兰斯马光站在那儿就气场惊人,奔跑起来更是气势十足。

    马场里还有别人,寒深奔跑的速度不算特别快,但骑手和马都非常具有观赏性,把现代马术的典雅、贵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季然看得心潮澎湃,转身正想和江宁分享心情,却发现这人早跑没了影。

    “小鸡你好好学,”江宁在远方冲他喊道,“别让你老板失望。”

    季然:?

    是他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江宁有些怕寒深?但寒深修养摆在那里,应该不至于对江宁做什么吧?

    最终,季然把这归于寒深气场太强,江宁又还是学生,怕老板也正常。季然刚进来时,也怕寒深怕得要命,不过现在已经可以正常相处了。

    等寒深骑完马回来,季然终于开始学习骑术。

    首先是接触马,和马建立起信赖关系。

    这一步已经通过咬手完成。

    然后是牵马遛马,习惯和马的互动。

    季然从没干过这种事,接过缰绳时还有些担心,心道马这么大一头,万一不听他的怎么办?

    季然之前在小区里见别人溜过猫,那个猫啊根本溜不了一点儿,随时随地大小躺,简直像个祖宗。

    更别提这么大的一匹马,季然以为自己会溜不动,没想到他轻轻一扯,马就跟了过来。

    季然回头看了眼,马就停了下来。

    季然往前一步,马就跟一步,他停下,马又停了下来。

    季然震惊不已,难以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大只,但同时通晓人性的动物。

    溜了一圈,然后就要学习上马了。

    寒深不是那种长篇大论讲解理论的教练,只简单讲了一遍,就让季然上马试骑。

    季然起初还有些紧张,但上马后却发现比他想象中容易,弗兰斯马体格强壮,比轻型马更容易保持平衡,骑上去很有安全感。

    但只限于能骑上去,他不知道怎么让马前进。

    寒深又说:“小腿碰一下马肚,给出前进指令。”

    季然轻轻碰了下,马纹丝不动。

    “太温柔了,”寒深说,“再重一点。”

    季然有些脸红,稍微加重了力道,马往前走了出去。

    马鞍开始摇晃,季然发现自己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

    “挺直后背,保持身体重心和马一致,”寒深提醒,“放松身体,身体随着马浪有节奏地起伏。”

    季然试着做了一遍,发现果然好很多了。却没想到一下冲太快,马直接从小步变成了快走!

    后半截寒深又给他讲了什么马浪,压浪,季然根本学不过来,只记得寒深说他腰太僵硬,让他试着软一点。

    季然:“……”

    一圈骑下来,季然浑身肌肉都在酸痛,更难以启齿的是,大腿内侧也被磨得好难受,连中间那个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当寒深还要继续教他时,季然说什么也不乐意了,直接丢下他们跑过去等江宁下课。

    离弦正在看旁边训马场的那匹白金汗血马,突然被马鞭拍了下屁股。

    然后它听见自己主人说:“你怎么连个人都留不住?”

    离弦:昂???

    会籍课时2小时一节课,季然过来时江宁也下课了,二人一起回到更衣室。

    季然面露难色,意有所指:“你痛不痛?”

    江宁:“我懂,我也好痛。”

    两个毫无经验的倒霉蛋第一天就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季然打开更衣室衣柜,刚准备换衣服,就看见寒深走了进来。

    寒深这种高级会员,不是有单独的更衣间吗?怎么还要到公共更衣室?

    江宁也很意外,冲季然眨了眨眼睛:你领导怎么过来了?

    季然摇头:我也不清楚。

    还在眉目传情。

    寒深面色沉沉走到季然面前,说:“让我看看你裤子。”

    季然:“啊?”

    江宁表情同样震惊,害怕被余波波及,连忙拿着东西挪到了旁边的更衣凳。

    “咳,”寒深这才意识到这番话有些不妥,转身背对季然说,“你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季然:“……?”

    这不还是一样吗!!

    季然被逼得面红耳赤,抓紧裤头说:“您究竟要干什么呀?”

    寒深轻咳一声,耳尖泛红:“我就是想看看你大腿。”

    季然:?

    江宁:???

    寒深:“…………”

    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寒深,此刻竟离奇的不善言辞。

    他缓了好几秒,这才继续说道:“你离开时我看你走路姿势不太对劲,想着你是不是磨破了大腿。”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季然松了口气,说:“是的,我和江宁都有些不舒服。”

    寒深听完,又沉默了下来。

    季然:?

    搞什么?他又说错话了?

    不过现在季然已经不是那么内耗的人了,之前别人沉默他会反省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现在他只会觉得寒深有毛病。

    寒深也觉得自己有毛病,他追过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但又不能放着季然不管。

    他沉默了一会儿,忍辱负重地把江宁包括了进来,又说:“你们的骑术裤是不是没有硅胶垫?”

    季然捏了捏自己的裤子,说没有。

    寒深:“下次换有硅胶垫的会好一些。”

    “哦,我知道了。”季然答得乖巧,但他心里想的他只过来上几节课,不可能再为这个换条裤子,随便应付一下寒深得了。

    寒深一眼就看出了季然的敷衍,现在说得好好儿的,指定一转身就忘了,下次骑马还得被磨。

    但说多了惹人厌烦,寒深假装不知道,转身离开了那里。

    季然换好衣服出来,走到门口时,江宁接了个导师的电话,竟掏出电脑开始改数据。

    季然:“……”

    看来当研究牲也不容易。

    见江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工作,季然打算去外面转转打发时间。

    不远处,寒深正在对几个人说话,似乎是在教学。

    学习的人换了一波,不是季然他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新手,这批人装备都很正式,看起来非常专业的样子。

    季然走过去,听见寒深说:“我不是专业的舞步教练,离弦也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只能说一些自己的心得和体会。”

    这个角度寒深看不见他,季然心安理得地旁观起来。

    “我相信你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技巧,也能够做出丰富的动作,但我想强调一点,那就是感情。”寒深看向离弦,声音温柔而平静,“作为骑手,你需要尽你可能和你的马培养感情,把马当成伙伴,朋友,甚至是你的家人。”

    寒深戴着黑色手套,手里握着一支长鞭,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通过照顾马的饮食起居、动作训练建立起联系,赢得它的信赖。一旦建立起联系,就不要随意更改,破坏这份难得的信赖。”

    骑手们看看自己的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季然却在看寒深手里的马鞭,他只是把马鞭拿在手里,从不使用,却让季然莫名感到口干舌燥。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回去喝口水,但又舍不得走开。

    “当然也有例外,”寒深又说,“如果你们情感已经深到一定程度,也可以偶尔打破规则。”

    季然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寒深手中的马鞭动了。

    “啪”的一声响,马鞭落到马儿身上。

    季然身体颤栗,霎时涌出一股热流。

    就仿佛寒深刚才是打的他……

    这一下声音很响,可以看出来寒深力气用得比较大,但马却没有惊慌失措,依旧温驯地站在原地。

    大家脸上写满了震惊:“怎么会这样?”

    寒深摸了摸马头,说:“因为它信任我,知道我不会伤害它。当然,不建议新手这么用,混乱的指令会打乱你们和马的联系。”

    ……

    江宁结束工作抬起头,发现季然正坐在他对面发呆。

    江宁:“你不是要去外面转转吗?”

    季然:“回来了。”

    江宁又看了他一眼:“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季然摸了把自己脸颊,面无表情,“可能是太阳太晒了。”

    江宁:……?

    今天是阴天,气温只有十几度,晒个鬼哦?

    第55章

    季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浓雾中,又仿佛被蒙住眼睛,关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浓雾散去,季然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体,他穿着黑西装,衬衫雪白,薄而紧的皮手套贴着骨节,手里拿了一支通体漆黑的马鞭。

    当他正想细看时,男人却已经消失在了浓雾中。

    再次出现,季然看见男人在训马,他手里的鞭子换成了一根更加细长的舞步鞭,能指引马匹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季然正欲上前,男人又消失了。

    再次睁眼,季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马靴,再往上是修长紧实的大腿,黑色燕尾服。

    男人垂眸看他,说:“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好了?

    不是在训马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季然正要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啪——”

    身体泛出细细密密地麻痒,季然霎时头晕目眩,坠入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季然从梦中惊醒,他呆呆看着天花板,不知是不是被子太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脸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就这样缓了好几分钟,季然终于恢复神志,有些崩溃地去洗裤子。

    刚洗完内裤,门铃就响了,季然连忙套上裤子去开门。

    屋外却没人,只是门口多了一个橙色袋子,里面装着一条带硅胶垫的马裤,袋子里面斜斜插着一支马鞭。

    漆黑的障碍马鞭又粗又黑,和季然梦里梦见的那支一模一样。

    没有留言或落款,但季然一下就猜出来了,这是寒深的手笔。

    意识到这点后,季然无端陷入了一股窘迫,就仿佛昨夜真是寒深入了他的梦。

    而且送马裤就算了,马鞭又是怎么回事?

    别说上司和下属了,正常朋友之间会送这种东西吗?

    季然不想收,直接把东西退了回去。

    自那以后,季然开始有意和寒深拉开距离。他不再和寒深独处,吃饭时也会尽力避开他,就连在公司开会也公事公办,绝不谈任何多余的事情。

    季然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做得太明显,让公司同事误以为他讨厌寒深。但他很快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压根儿就没人注意到他们关系的变化。

    Asher会和寒深吃饭,Luke也会。Asher会和寒深谈私事,Luke虽然很少谈,但也不是没有,而且他们也都经常出现在寒深办公室里。

    他以为那些亲密的举动、暧昧的互动,其实在别人眼里,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事情。

    他季然并不特别。

    意识到这点后,季然终于放下心来。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他摇摇头,把这当成是当初太依赖寒深,残留下来的雏鸟情结。

    月末,寒深去海外出差,没带季然一起。

    他一走走一周,期间给季然安排了几次工作,可双方有时差,等季然看见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至此,双方恢复到正常的工作交流。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直到兰亭酒业上市当晚,季然在庆功宴上不小心喝多了。

    这个项目季然没有跟全程,只在初期考察,末尾支持项目收尾。和合成智能的项目相比,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虽然也参加了庆功宴,但更像是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酒席过半,上市大老板开始上台讲话,季然趁机出门透了口气。

    深秋雨夜冰凉,细细密密的雨水落下,浸湿了季然的肩膀。

    他在屋檐下吹了一会儿风,感觉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去,没想到撞见了寒深。

    此时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季然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Samuel。”

    寒深走到他旁边,说:“不进去吗?外面冷,当心感冒。”

    季然确实是有点儿冷,但听寒深这么说,又嘴硬起来,说:“还好。”

    寒深:“那陪我呆会儿。”

    季然:“……”

    可恶,这人又给他挖坑。

    但或许是酒气上头,亦或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寒深这样说话了,季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离开。

    寒深站在季然身旁,但他没有开口,季然只能听见细密的秋雨打在树叶上,发出一阵阵春蚕啃食般的沙沙声。

    雨渐渐大了起来,但谁也没开口,也没说要离开。

    直到雨水浸湿了季然衣袖,寒深这才说:“换一下。”

    季然不想和他靠这么近,正要说不用,寒深已经换到了外面的位置。季然抿了抿唇,和寒深交换站位躲在了檐下。

    寒深拿出了一支烟,问:“介意吗?”

    季然摇头,寒深就低头点烟,很安静地抽了起来。

    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照亮寒深冷峻的侧脸。

    季然都不知道他还会抽烟。

    抽烟的寒深也有很强的精英感,但或许是花园路灯昏暗,他抽烟动作很轻很缓,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深情的意味。

    寒深抽完烟,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没再点第二支。

    夜雨阵阵,连空气都变得粘滞起来,仿佛随时准备要发生些什么。

    季然有些待不住了,起身说:“我先走了……”

    “季然,”寒深却一把握住他手腕,漆黑的目光直直地看了过来,“你在躲我?”

    “没有。”季然迅速反驳。

    说完后才有些懊恼反驳太快,显得自己仿佛做贼心虚。

    他张嘴还想说点儿什么补救,寒深却往前一步将他抵在墙上,说:“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太近了,寒深微屈的膝盖几乎抵住他大腿,季然完全被他笼罩,连呼吸都是寒深的气息。

    心跳无端急促起来,但季然表情如常,冷静地提醒:“老板,快到您发言了。”

    “嗯。”寒深声音很低,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季然一抬头就能瞧见他的胸膛与喉结,寒深给自己包裹上一层优雅的外壳,却依旧挡不住骨子里自带的侵略性。

    不止是侵略,还有引诱。

    寒深外形太优越了,他根本不需要强迫别人,光是站在这里,就足以让季然喘不过气。

    太过分了。

    明明他都为别人出柜了,怎么还这么对他?

    他就真的吃定了自己不敢拒绝吗?!

    季然莫名生出一股委屈,伸手一下推了出去——

    他使了全力,寒深却毫无防备,一下被他推得撞到了身后的柱子。

    “咚——”

    季然听见寒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季然心慌又心虚,还很惊讶自己怎么做出了这种事情?

    他盯着寒深看了两秒,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回了大厅。

    回来后季然又喝了杯酒,假装自己已经醉了,趴在桌上躲避寒深的质问。

    寒深却没有过来,季然听见他上台发言,又过来感谢项目的执行人。没过多久,寒深亲自来他们这桌敬酒,一桌人全都站了起来,季然趴在桌上继续装醉。

    闹哄哄的宴会厅,寒深声音却准确地传进他耳朵里:“Julian喝醉了?”

    同事替季然回答:“估计是吧,他趴下有一会儿了。”

    寒深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同事:“记得把人送回去。”

    季然一直趴到散场,正准备醒来自己离开,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没人送你?”

    季然:?

    这么走运,那他不是正好可以自己回去了。

    季然正要起来,就听旁边的同事说:“我送他,但不知道他住哪儿。”

    寒深:“我知道,我顺路带回去吧。”

    季然:“……”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装醉了。

    季然被寒深背着走出宴会厅,外面还在下雨,寒深一手背着他,还能抽出一只手撑伞。

    真是可怕的臂力。

    但寒深的肩膀很宽阔,也很温暖,季然把脸颊贴在他颈侧,听着雨滴敲打伞布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候,他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装了醉。

    回程路上季然全程保持昏睡,直到进入小区,寒深轻拍他脸颊,试图唤醒他开门。

    季然嘟哝了一声,正准备醒来,寒深却失去耐心,转身把季然带进了自己家。

    季然:???

    脚步声远去,季然在床上偷偷睁眼,毫无疑问,这就是寒深的卧室。寒深的床单,寒深的被子,每天晚上,寒深就是在这里入睡……

    季然闭上眼,心跳无端快了几分。

    可他很快又惶恐起来,寒深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样可以交心的关系。

    季然脑子一团乱麻,还没想清楚,寒深已经走了进来。

    季然连忙闭眼。

    身旁的床铺下陷,随后寒深扶起他脑袋,过了一会儿,季然察觉嘴唇湿湿热热的。

    寒深正在给他喂水。

    季然喝了小半杯,寒深就不再喂了,他把杯子放到一旁,开始解季然的领带,衬衫扣子。

    他之前也照顾过喝醉的寒深,也同样帮对方解了领带,扣子。

    可当他成为那个被照顾的人,季然这才明白,这是多么难熬的酷刑。

    寒深一直很绅士,可这个地方离他身体太近了,解扣子时,寒深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下巴、锁骨、喉结……

    领带被人抽走,衬衫纽扣解开一颗,季然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他非常瘦,躺下时锁骨中间有一块儿明显的凹陷。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摸。

    寒深盯着这个凹陷看了好几秒,然后伸手轻轻按了一下。

    薄薄的皮肤之下,就是季然的气管。微弱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同时传来,季然瞬间头皮发麻,几乎要叫了出来。

    可很快压力就消失了,变成了轻轻的抚摸。

    这下更是要人命,季然脖子又酥又麻,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吞咽的渴望。

    不只是吞咽,他甚至连呼吸都憋住了,害怕自己一张嘴就是一串喘息。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就在他快要窒息时,寒深终于大发慈悲收了手,又帮他脱掉外套,转身出了房间。

    季然再也按捺不住,他伸手按住自己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再次进来时,寒深端了一盆水,又挽起衣袖,拧干毛巾给季然洗脸。

    热而重的毛巾压在脸上,带来很轻微的窒息感和安全感,季然张开嘴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潮湿闷热的夏季。

    他感觉自己状态有点儿糟,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已经快要伪装不下去了。

    不过没过多久,毛巾就从他脸上挪开了。寒深又帮他擦了手,季然以为这就已经是结束,却不料床尾传来一阵凹陷,寒深半跪在床边,正在给他脱鞋。

    季然大脑空白了一瞬,唯一的念头是,他今天没穿那双起球破洞的烂袜子。

    可很快他就连这也无暇顾及了,寒深不仅脱了他的鞋,甚至连他袜子也脱了,季然双脚毫无预料地暴露在了空气里,他甚至能感受到寒深喷出的炽热呼吸。

    太过了。

    季然整张脸红得彻底,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脚指。

    可他很快又意识到喝醉的人不会这样,又强迫自己松懈下来。

    季然有一双很漂亮的脚,脚型窄而流畅,足弓弧度优雅,指甲圆润,干干净净,毫无异味。

    因为瘦,他脚腕也非常细,寒深一只手就能抓住他双腿。

    寒深这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握住季然脚腕,用热毛巾给季然擦脚。

    季然人有点儿麻,太痒了,他小时候都没这么被人这么照顾过。

    而且这是他的脚,寒深就不嫌弃吗?

    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季然无时无刻不在忍耐脚下传来的痒意。不知过了多久,寒深终于放过了他的脚,端着水盆离开了房间。

    季然这才从那种无措的状态中抽离,他满脸通红地蜷缩在被窝,呼吸急促,身体发烫,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当寒深进来给季然盖被子时,他发现季然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根领带,见他进来,又仿佛心虚一般迅速扔了出去。

    “谢谢你送我回来,”季然垂下眼眸不敢看寒深,语速飞快地说,“我要回去了。”

    寒深:“酒醒了?”

    装了这么久,季然多多少少有点儿尴尬,好在寒深没戳破他的伪装,稍替他微保留了一点儿颜面。

    季然点头说:“刚醒,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完他也不等寒深回应,急匆匆就要过去,刚走出两步,就被寒深拦在了门口。

    季然是真的要崩溃了,他急得满脸通红,几乎是无措地抬起头:“还有事啊?”

    他就差在脸上写着“求求你,快让我离开吧,我真的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寒深喉结滚了滚,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以后别躲着我,行吗?”

    季然只想离开,一口答应:“好!”

    寒深却非常不满意这个回答。

    太过敷衍,一点儿也不诚心。

    他早知道季然是这种性格,看起来乖巧,其实自己主意大了去。

    这么不听话的人,就该让他狠狠地,狠狠地……

    寒深闭眼做了次深呼吸,强行按下心中汹涌的悸动。

    “我可以走了吗?”季然还在问他。

    寒深没说话,但侧身让出了通行的距离。

    他不确定再让季然待在这里,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得到允诺,季然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瞬,寒深其实很想把季然抓回来扔在自己床上,亦或者直接闯进他家门,他要捆住季然的手脚,让他再也无法逃离自己。

    但最终,他只是闭上眼,躺在季然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

    季然身体的味道已经很浅了,被窝里只剩下一股淡淡的酒味。

    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没能得到满足。

    他就像是一头处于发情期的野兽,焦躁不安,仿佛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直到他燥热的手掌摸到一片柔软……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深蓝色领带,季然刚才落下的。

    寒深盯着领带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这小片布料盖在脸上,闭眼做了一次深长的深呼吸。

    紧绷的肌肉下,写满了深沉的渴望。

    第56章

    三天后,寒深携礼物参加了蒋亦的生日宴。蒋亦和他同住翠湖,这还是寒深净身出户后第一次回来。

    寒深按响门铃,前来应门的却是冷令辞。

    蒋亦握着锅铲在厨房大喊:“媳妇儿,谁来了?”

    寒深:“……”

    他就说蒋亦怎么会选在家里过生日,原来是来秀恩爱的。

    数月前,蒋亦高调宣布恋爱,彻底把朋友圈变成了日记本。一天要发十几条朋友圈,屁大点儿事儿也要分享,甚至连冷令辞给他煎了个乌漆嘛黑的荷包蛋也要晒。

    寒深看得头疼,直接屏蔽了他朋友圈。

    但蒋亦是他朋友里唯一一个有对象的,寒深忍辱负重,携带礼物亲自上门。

    开放式厨房里,蒋亦穿着件白衬衫,衣袖挽到手肘炒油爆虾,抬头对寒深说:“我还以为你不过来。”

    “今天恰好有空,”寒深把礼物交过去,说,“生日快乐。”

    蒋亦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说:“我没空,东西给我媳妇儿吧。”

    寒深把礼物递给冷令辞,他和冷令辞不太熟,留在蒋亦身边看他做菜。

    没过多久,冷令辞端了杯水过来,寒深说了句谢谢。

    蒋亦:“我也要。”

    冷令辞冷冷看了蒋亦一眼,就在寒深以为他会拒绝时,冷令辞却同样给蒋亦倒了水。

    蒋亦仰头一口喝完,对寒深说:“羡慕吧?”

    寒深:“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呢?”

    “尊严算什么?”蒋亦舔得毫无原则,“媳妇儿才是最重要的。”

    寒深:“……”

    寒深看了眼一旁留着长发,冷淡得几乎不食人烟火的冷令辞,又看了眼面前这个性格糟糕、毫无品味的发小。

    一瞬间,他脑海里冒出了诸如牛嚼牡丹、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类形容词。

    但偏偏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了。

    寒深问蒋亦:“你是怎么追到冷令辞的?”

    “我要追?”蒋亦哼了一声,神色骄傲地说,“老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夜七次,自然是我媳妇儿倒追我。看见了吗?刚才我一个眼神儿他就给我倒水了。”

    寒深:“……”

    他已经开始后悔来这一趟了。

    “问这些干嘛?”蒋亦却不放过他,又问,“难道你也想追人?”

    寒深:“谁说的?”

    “你就装,”蒋亦笑了起来,“我听说你和家人出柜,都净身出户了。”

    寒深决定再给蒋亦一个机会。

    他说:“我有个朋友喜欢上了一个人,但对方总躲着他,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蒋亦:“你这个朋友就是你吧?”

    冷令辞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捧着杯热茶问:“你要追季然?”

    寒深:“。”

    冷令辞:“你们竟然还没在一起?”

    寒深:“。”

    “对啊,”蒋亦也很意外,“距离你们当时在会所假戏真做,也快有一年了吧?”

    寒深面容冷峻:“首先,我们没有假戏真做。其次,我当时也不想趁虚而入,这样的行为不道德。”

    蒋亦嗤之以鼻:“你谈恋爱还讲究道德?等老婆跑了你就知道道德毫无用处。”

    寒深没接话,蒋亦又说:“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老婆真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嘎?真跑了?”

    寒深沉默数秒,终于说:“他喜欢上了别人。”

    “那又怎么样?”蒋亦难以置信,“人家喜欢别人你就不追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种时候就该直接上啊。”

    寒深:“他躲我。”

    “躲你又怎么了?”蒋亦很不可思议,“你都为他净身出户了,你直接告诉他感动他啊。”

    “不行,”寒深表情很严肃,“我不想给他压力。”

    蒋亦被气笑了:“好好好,你高尚,你了不起,那你还追个屁,直接把对象拱手让人吧!”

    寒深:“我本来就没有追他。”

    蒋亦:?

    “那你来问个屁。”

    “追求来的爱情毫无意义,”寒深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我要他发自内心的爱我,只有发源于他本心的爱才有价值,而不是通过追求、感动、摇尾乞怜、甚至是胁迫获取。”

    “你就装,”蒋亦冷笑,毫不留情道,“等你媳妇儿跑了,你就知道什么尊严,什么真心都是狗屁,留住人才是最紧要的。留不住他的心,至少也要留住他的人……”

    冷令辞:“我认同你的观点。”

    “是吧?”蒋亦翘起尾巴,“我媳妇儿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冷令辞:“我是说寒深。”

    蒋亦:“……”

    他们都足够高傲,也足够理想主义,不屑于做出追求、感动、胁迫另一半的事情。

    寒深这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求助目标。

    “要我说啊,你就是太绅士了,显得假惺惺。”身后蒋亦还在喋喋不休,“是男人就给我上,雄竞懂不懂?你练那么一身肌肉,脱了给他看啊,展现你的雄性荷尔蒙啊!你要是连这都不敢,那你趁早滚蛋。”

    寒深询问冷令辞,后者很干脆地给出两个字——勾引。

    ·

    第二天,季然出门跑步,遇见了一身紧身速干衣的寒深。

    十一月沪市已经入冬,早上气温只有十来度,季然都已经换上了冬装,寒深却还穿着薄薄的夏季运动服。

    黑色短裤露出结实的大腿,上身是一件黑色紧身速干短袖,显得他肩宽胸大,腰细腿长,像是韩漫里的主角攻。

    冬天穿成这样不冷吗?

    但寒深一定有他的深意,季然没有发表评价,下楼热身跑步。

    寒深也在跑步,而且刚好在他前面两步的位置,足以让季然清晰看清楚他每一个动作。

    平心而论,寒深跑姿很标准,速度也不慢,每个动作都很赏心悦目。

    但季然不想在他后面吃尾气,打算加速往前超他,偏偏在他提速同时,寒深也开始提速。

    那他减速慢一点总可以了吧?

    于是季然放慢速度,可寒深也开始减速,始终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超他两步的距离,就仿佛故意展示自己的身材。

    季然:“……”

    寒深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吧?

    季然拐了个弯,决定往回跑,这次寒深没再跟过来,季然这才放下心来,刚才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

    可还有一件事让季然有些在意,那天他喝醉被寒深带回家,离开时走得太急,忘记把领带拿回来了。

    领带其实不贵重,季然最近有意避开寒深,也不想又因为这点儿事找上他。可他又怕寒深用自己领带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季然等了一周,都没有等来寒深主动归还领带,季然这才委婉提起。

    寒深表情有一瞬的怪异,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说:“领带弄脏了,我买一条新的给你。”

    季然:弄脏了?怎么弄脏的??

    季然不敢深想,寒深已经带着他去了楼下的专卖店,要给他选一条新领带。

    他们写字楼在CBD,下面就是购物中心,午休时间就能购物。

    季然晕乎乎地站在专柜前,看着寒深手指拂过花色各异的领带,最后拿了一条和他之前那条差不多,但是价格翻了几十倍的商品。

    “试试这个。”寒深把领带取下来。

    售货员正要上手,寒深却摇头,说:“我来吧。”

    季然呼吸一滞,却已错过最佳拒绝时机,寒深已经开始上手解他领带。

    此时他们距离不到半步,季然甚至能感受到寒深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别动。”寒深却抓着领带,又把人拽了回来,季然几乎撞上寒深胸膛。

    这下他们距离更近了,季然一抬眼就能看见寒深喉结。又大又突出,在他的注视下,重重滑动了一下。

    季然移开视线,呼吸有些发紧。

    够了。

    他不想再继续了。

    当他几乎就要推开寒深时,寒深终于给他打好领带,后退半步说:“你看看,怎么样?”

    季然根本不敢抬头,他害怕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通红的脸。

    “就这个吧,”寒深说,“再拿一条一样的包起来。”

    季然戴着新领带回到公司,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再加上工作繁忙,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件事了。

    直到当天下班回家,脱下衬衫时突然发现:等等,他原来那条领带呢?

    他找遍全身都没有发现,又回忆当初在店里发生的一切,这才反应过来:寒深买一换一,又把他领带顺走了。

    季然:……?

    这种不对劲的苗头,在季然再次在马场遇见寒深时,达到了巅峰。

    他和江宁本打算周六去上骑马课,周五晚上,季然突然让江宁把上课时间改到周日。

    非常临时的变更,而且寒深周日有一个会议要参加。

    可季然在周日去马场时,还是遇见了寒深。

    看着寒深一袭燕尾服向他走来时,那一瞬,季然心中闪过许多离谱的念头。

    寒深却只是点点头,又很快就离开了。

    一位工作人员跟在他身后,说:“大家一直想看您和离弦的共演,今天总算能一饱眼福了。”

    寒深:“临时改时间,希望不会影响到大家。”

    寒深背影逐渐远去,季然突然开口:“江宁,你之前都是怎么处理追求者的?”

    江宁:“有人追你?”

    “不是,”季然反驳,“就是突然好奇。”

    江宁:“干嘛问我,你不是最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季然:“……”

    他怀疑江宁在损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江宁笑了起来,说:“大一你连拒36人的英勇事迹都忘了?”

    季然大学四年很低调,但他长得好,性格也不错,在无形中吸引了不少人。

    大一开学时,新生们从极度压抑的高中进入大学,不少人都渴望发展一段美好的恋情。

    恰好这一届出了季然这样的人物,他长得极好看,性格也高冷,但其实只是害羞不善言辞,军训时穿着军装往那儿一站,腰细腿长,像是小说里的清秀校草。

    不过十几天,就有数不清的人要他联系方式,男的女的都有,其中不乏家境外貌都非常优越的人。

    可季然对待追求者非常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酷无情。

    追求者问他微信他从来不给,就算因为别的原因加上微信,一旦有人透露一丁点儿喜欢他的苗头,他就会迅速掐断这一点儿火苗。

    不回消息,拉黑微信,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江宁记得很清楚,大二时有个小富二代追季然,非常霸道强势。

    富二代是学校知名男同,因为略有姿色、家境尚可,大一时就换了好几个男朋友,还经常被前任挂在表白墙。

    一次季然骑自行车路过学校,那天他刚好穿了件白衬衫,初夏的风吹起他头发和衣摆,既清纯又漂亮。

    富二代对季然一见钟情,直接甩了当时还在谈的现任,下定决心要把季然搞到手。

    长得小帅又有钱的人,其实很容易谈恋爱。这富二代压根儿也不会怎么追人,1本就稀缺,更何况是他这种长得好又有钱的,他以为季然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随便撩拨一下就能得手。

    却没想到季然竟是个硬骨头,第一次富二代说自己选修经济学,要借季然教材,一来二去就加上了微信。

    没想到他刚暗示了几下,季然就直接把他拉黑了。

    自那以后,富二代开始对季然进行穷追猛打,经常送花送礼物送各种吃的,来他们教室堵人,甚至追到寝室里骚扰季然。

    季然每次都拒绝得很直接,偏偏富二代就喜欢这种难搞的。

    得知季然家境不好,大学时吃穿都很节俭,还要四处打工后,富二代在宿舍楼下摆了个蜡烛桃心,买了当时的最新款手机,还有一双昂贵的球鞋,礼品,用个大喇叭在楼下喊:“季然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我养你一辈子。”

    当时季然正在申请助学金,偏偏学校里开始传他私生活混乱,是个男同性恋。

    季然气得一盆水泼了下去,平时脾气那么好的他,破天荒发了次大脾气:“你是不是有病?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凭什么你觉得自己就能追到我?还在这里摆蜡烛,你以为自己很深情吗?可我只会觉得恶心!”

    至此,季然一战成名。

    自那以后,围在他身边的狂蜂浪蝶少了许多,就算真有人喜欢他,也只敢偷偷暗恋。

    富二代当初骂他假清高,江宁觉得不是,季然是真的清高,而且高傲。

    他不觉得这是贬义词,这是季然身上美好的品质。

    “你不是最会拒绝人吗?”江宁纳闷,“干嘛这么犹豫,甭管谁喜欢你,直接拒绝不就行了?”

    季然有些着急:“可他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江宁:“怎么不一样了?”

    季然又急又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干脆开始摆烂:“哎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江宁:“……”

    说不清楚,其实因为自己也动摇了吧?

    江宁很早以前就知道季然这位上司了,印象最深的是去年季然发短信向他求救,暗示他等到一定时间就去报警。当时江宁急得要命,生怕季然出了什么事情,好在后来季然打电话报了平安。

    当时季然就说,是自己上司帮了他。自那以后,江宁就记住了寒深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江宁没再听季然提起寒深,以为这位领导只是普通的心善上司。可领导再心善,会冒着危险把季然带出会所?大老远过来参加季然毕业典礼?甚至三番两次制造意外在马场偶遇?

    江宁不觉得。

    他们之间的一切,早超出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了。

    他隐约能感觉到寒深在追求季然,但季然没有表态,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去点破,或者擅自推进进度。

    季然是他朋友,他无条件站在季然这边,季然怎么选择都可以。

    不过当他们上完马术课,看见寒深穿着燕尾服表演盛装舞步时,江宁又觉得,这个未来弟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尤其是在他询问能不能摸一下马,并且得到寒深允许时,这种心情更是达到了巅峰。

    看着江宁一脸兴奋地和离弦互动,寒深想的却是:江宁果然不是季然的良配。

    明明在追求季然,竟然还找他这个情敌借马,没有一点儿竞争意识和占有欲,这样的男人根本护不住季然。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掌握了问题的关键。

    只有季然一个人还在烦躁。

    在寒深盛装舞步演出时,季然有好几次都觉得。寒深的动作和视线意有所指,可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更让季然崩溃的是,年底他和寒深有一次出差,他们要去瑞士参加世界经济论坛。

    论坛规格很高,审查也严格,他们提前半年就报了名,季然和寒深的信息早早就已经注册,临时换人根本就来不及。

    一起出差都不是最糟的,更要命的是会场住宿紧俏,他们当初只定到了一间民宿。这也就意味着,在参会的那一周里,他必须要和寒深同吃同住。

    当初季然坦坦荡荡,根本不在乎究竟和谁住一起,可现在他后悔了……

    可名额早在半年前就报上去,现在根本来不及更改或撤回,不去那更不行,一年只有一次的盛会,大家都是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去。

    出差前一周,季然洗了两次冷水澡,甚至打算装病逃避。

    可不知是不是他锻炼卓有成效,体质增强,区区两次冷水澡根本毫无影响。

    季然:“……”

    就这样,在大雪弥漫的季节里,季然和寒深一起,登上了前往瑞士的飞机。

    第57章

    这次出差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又是一个独栋民宿,季然本还担心寒深会趁机对他做点儿什么。

    可等他过去了才发现,实际上他和寒深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真的太忙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寒深作为受邀嘉宾,要参加各种分论坛,媒体采访,官方晚宴。

    季然有时会跟着寒深当他助理,但更多时候,他会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种大型论坛是天然的社交场所,季然带了一盒名片全发光了,也加了不少企业家、投资人的联系方式。

    甚至还有媒体抓他做专访,做一级市场的行研分析。

    今天季然结束工作比较早,他要提前回去写一个采访提纲,明天有媒体约他做专访。

    会场安保严格,小镇位置好的酒店都是入驻各国政府首脑、政要,大部分企业家和媒体都驻扎在会场外。

    季然他们的民宿在小镇边缘,是坐落在山间的独栋小别墅,环境比镇上酒店好,距离会场车程也只有10分钟。

    过来时寒深租了辆车,早上去会场时会把季然捎过去。但他们返程时间不是总在一块儿,偶尔季然也会自己走回去。步行时间40分钟,季然喜欢这段安静漂亮的路程。

    冬季的瑞士漂亮极了,路边是童话一样的尖顶小屋,季然出来时恰逢漫天飞雪,橘黄的路灯点缀其间,屋后是苍翠的松柏、巍峨的雪山,漂亮得宛如童话仙境。

    据说今年是寒冬,降雪量格外庞大,此时路边已经堆了半人多高的积雪。季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行走其间,他外面套了件防水冲锋衣,虽然很冷,但他感觉非常开心。

    雪越下越大,季然回到民宿时脸都冻红了,他输入密码进屋,脱掉外套开始写采访提纲。

    季然极少被媒体约采访,因此他准备得非常认真。提纲写到一半时,他接到寒深电话:“你在哪儿?我接你回去。”

    季然:“我已经回来了。”

    寒深:“怎么回的?”

    季然:“我走回来的。”

    寒深沉默了两秒,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别感冒了,你之前把药都借给了别人。”

    他们住的民宿是独栋群,大概有十几户独栋坐落在半山腰,刚来第一天,就有不少住客发烧感冒。民宿里有医药箱,季然把退烧药借了出去。

    季然点头:“嗯,我知道。”

    他身体好得出发前洗两次冷水澡都没事,不觉得自己会生病。

    寒深没再说话,但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季然就主动开口:“没事那我挂了。”

    寒深:“嗯,再见。”

    等季然完成工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寒深还没回来。

    季然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刚才寒深打电话说要送他回来,季然以为寒深已经准备离开了,没想到迟迟不见人影。

    晚上9点,季然看见有媒体发布论坛花絮,寒深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地走在一起。

    季然记得这个人,她去年圣诞节也出现在了寒深朋友圈。

    难道是曾经的相亲对象?可寒深他都出柜了,季然继续往后看,又看见寒深和一个白男拥抱,互相行吻面礼。

    所以这才是寒深晚归的原因?所以这次来瑞士出差,寒深才突然开始对他冷淡?

    季然闭上眼,有些不想再想下去了。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季然翻出手机里存的冥想视频,这是寒深很早以前发他的那版,季然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已经可以背下整个视频。

    他一直用这个视频催眠,可这次季然听了一会儿,就又退了出去,他不想再听见寒深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门口传来一阵密码声,季然戴上眼罩,强迫自己睡过去。

    寒深深夜归来,本想和季然说些什么,但看见季然紧闭的眼,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明天再告诉季然也不迟。

    第二天,寒深开车载季然去会场,路上季然却一直在接电话,和媒体讨论采访的事情,直到抵达目的地都没有结束。

    寒深上午有一个论坛要参加,全球现场直播,不能耽搁。现在时机不凑巧,他只得先把这件事搁置。

    ·

    中午,会场餐厅。

    季然面无表情地吃着会场提供的白人饭,味同嚼蜡。

    真的太难吃了,出国才不到5天,他肚子里已经毫无油水,甚至已经饿得瘪了下去。

    季然强迫自己塞完鸡胸肉,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寒深,旁边是他在照片上见过两次的女人。

    “季然。”

    寒深走到季然身边,正要开口,季然已经端着餐盘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得太快了,甚至不让寒深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姜舒晴看了眼季然的背影,说:“那就是你喜欢的人?”

    寒深:“嗯。”

    “很年轻,看起来也很能干,”姜舒晴回忆着季然的模样,评价道,“可我看人家怎么不待见你?”

    寒深:“你看错了。”

    “你自己有数就好,”姜舒晴没再多谈,又说,“我和Ethan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月,你能来吗?”

    寒深点头:“我会。”

    季然吃完午饭,去听了他一直很关注的消除贫困议题。论坛有中方官员发言,分享脱贫攻坚战的方法和经验。

    等他听完两场论坛,出来时已经是黄昏。却看不见夕阳,雪又下了起来,已经大得季然无法徒步回家。

    手机里有寒深发来的消息,季然跟随地点过去,恰好看见寒深和一个白男拥抱送别。

    季然又想起那个不惜让寒深出柜的男人。

    会是面前这个人吗?

    虽然有些大了,但寒深也比他大了十几岁,而且年纪大会疼人,人生经验和经济条件也比年轻人优越。

    寒深净身出户,至少更愿意找一个家底丰厚的人吧?

    当然,季然只是随便想想,他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他无意探究寒深喜欢的人是谁。

    火车门关闭,寒深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季然,对他说:“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但一直没机会,怕大雪封路,他们今天就要走了。那是我……”

    “我们回去吧。”季然突兀打断了他的话。

    寒深意识到季然语气里的冷淡,这显然不是介绍父母的好时机,他点点头,发动轿车往民宿驶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短短一夜过去,路边的雪已经堆到一人多高了。哪怕有好多台除雪车在工作,也无法完全保持路面干净。开车行驶在路上,像是在通过一道峡谷。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堵车、车祸、大雪,不到4公里的路,竟然开了足足半个小时。

    民宿里开了暖气,可不知道是不是季然太冷,他感觉暖气温度似乎有所降低。

    害怕感冒,季然当晚没敢洗澡,简单的洗了脸脚就睡了过去。

    他久违地梦见了自己小时候,那时他在镇上小学寄宿,冬天只有一张薄薄的棉被。盖一半,垫一半,可依旧觉得冷。

    小学时很多事情季然都忘记了,可那种刺骨的冰冷依旧深入骨髓。

    季然裹紧被子,可热气依旧源源不断地逃逸他的身体……

    “季然,醒醒。”有人轻拍他脸颊。

    季然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天亮了吗?”

    寒深说:“停电了。”

    “哦……停电了啊……”季然迷迷糊糊地裹紧被子,心道怪不得这么冷,他手脚都冰了。

    不过他其实已经习惯这种寒冷,季然应了一声,又闭眼睡了过去。

    “季然,醒醒,别睡了。”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季然来了脾气:“干嘛啊!”

    “暖气停了,”寒深说,“大雪压倒了电缆,工人正在抢修,估计得明天才能恢复。你先别睡,会感冒。”

    季然有些茫然:“那怎么办?”

    他在南方长大,不太有应对极寒天气的经验。

    寒深:“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炉子,还能用,我去外面拿木柴生炉子。”

    季然不好让他一个人忙碌,穿好衣服下床:“我帮你。”

    “不用。”寒深说,“你帮我找找生火设备。”

    季然在房间里找到了火柴,没过一会儿,寒深抱着木柴走了进来。

    大门打开,狂风裹挟着大雪迅速涌了进来,带走了房间里仅存的一点儿热气。

    季然被冻得打了个寒噤。

    十分钟后,火生了起来,柴火毕毕剥剥,窗外是呼啸的风雪,如果没有停电,倒是挺有意境。

    现在才四点多,季然在炉前烤暖僵硬的四肢,打算回床上再睡一会儿。转身一看,他床上的被子竟被寒深拿了过去。

    季然:?

    寒深应该做不出抢他被子这种事情吧?

    寒深说:“炉子温度不稳定,我们一起睡。”

    “不用。”季然说完,又把被子抱回了自己床上。

    他把枕头换到挨着炉子那一边,又穿上羊绒衫,羽绒服,觉得万无一失,这才终于睡了过去。

    季然这一觉睡了很久,但又仿佛一点儿也没睡。

    自从成年后去北方上大学,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寒冷了。

    “季然,醒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有人拍他脸颊。

    季然头晕得要命,他好不容易才睡暖和了,才不想起床。

    “不起。”季然嘟哝一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一只可恶的手伸了进来,强行把他拽出被窝。季然睁开眼,对上寒深沉沉的眼神:“季然,你在发烧。”

    季然愣了下,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发烧了?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是烫的。

    可发烧不行。

    他不能生病。

    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季然强撑着爬起来,想要去医药箱里拿治病的东西。

    窗外天光渐亮,雪依旧在下,民宿窗户被积雪封了一半,窗户上吊着一串尖尖的冰棱,像是古典推理小说中的暴风雪山庄场景。

    季然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找退烧药。

    “药都被用光了,”寒深说,“其他小屋也没有退烧感冒药,大雪封路,我们暂时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季然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原来情况这么糟糕了啊。

    不过他还有退烧的土方法。

    季然跌跌撞撞走向浴室,打算用冷敷法降温。

    寒深看出了他的意图,说:“你先躺着,我来吧。”

    季然实在是头晕,就乖乖躺回了床。寒深把他的被子也拿了过来,季然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可依旧还是觉得冷。

    没过多久,寒深拿着湿毛巾搭在他额头,又说:“张嘴。”

    季然乖乖张开嘴巴,嘴里戳进来一个硬硬的小棍,是口腔温度计。

    “含着,”寒深说,“响了才能取。”

    季然从没用过口腔温度计,感觉怪恶心的,忍不住问了一句:“是新的吗?”

    寒深:“我舔过。”

    季然:“……?”

    他张嘴就要吐,被寒深一把捏住嘴巴。

    “是新的,”寒深改口,又说,“生病了脾气连也大了?”

    季然有些委屈:“明明是你骗我。”

    骗他就算了,还要骂他脾气大。

    要是他也给寒深用自己舔过的温度计,寒深绝对反应比他更激烈!

    季然含住温度计,没过多久,温度计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寒深拿出一看,39.5℃,能把季然烧傻。

    季然被烧得浑身发软,意识不清,甚至连问一句多少度都没有力气。

    额头上的毛巾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季然想提醒寒深,却发现寒深不知去了哪里。他挣扎着爬起来打算自己换毛巾,就看见寒深戴着手套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枚注射器,配上他天生的冷淡脸,像是什么恐怖片里的邪恶医生。

    季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干什么?”

    寒深:“打针。”

    他还以为寒深是开玩笑,又问:“打什么针?”

    寒深说:“给你打屁股针。”

    第58章

    季然:?

    什么??寒深要给他打屁股针???

    是他烧迷糊了,还是寒深在和他开玩笑?

    季然震惊又茫然:“你哪儿来的注射器?”

    寒深:“医药箱里有。”

    季然有点儿崩溃,什么医药箱啊,怎么还有注射器呢?!

    季然从小就怕打针,小时候他住乡下,最害怕村头的那个乡村医生。对方喜欢给他开苦的要死的配方药,季然每次都要吃得干呕。打针更是不得了,大得可怕的针头硬生生往他屁股里戳,打一次针,季然屁股能痛三天。

    不可能,寒深在和他开玩笑吧?

    可为什么寒深已经开始调配药剂?甚至开始往上排空注射器里的空气。

    季然看见这个动作就头皮发麻,因为医生一旦这么做,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遭殃了。

    “不行,”季然抓紧被子,强烈反对,“你又不是医生护士,你怎么能打针?”

    寒深语气严肃:“我本科时上过Pre-med课,虽然没有从医,但基本临床知识都有,也给马和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打过针。”

    季然彻底崩溃了:“我又不是马和动物,我不要打针!”

    他反抗得太激烈,就在季然以为寒深要骂他,或者强迫他就范时,寒深却伸手摸了摸他脑袋,语气温柔地问:“为什么不愿意打针?能不能告诉我?”

    寒深态度软化,季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咬了咬嘴唇,有些心虚地说:“反正不想打针。”

    寒深又问:“是不是怕疼?”

    季然本来不想承认,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也太丢脸了。可寒深的语气太过温柔,让他一度觉得自己说怕,寒深就不会强迫他。

    于是季然点点头,很可怜地说:“嗯,打屁股针好痛的。”

    “拍拍就不疼了。”寒深说完,竟然真的拍了他一下,以示安抚。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上这么轻易的当?

    而且、而且寒深怎么真的能上手拍他那里……?

    季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羞得满脸通红:“你、你干什么?”

    寒深语气很正经:“给你做准备。”

    怎么又绕回来了,季然如临大敌,死死拽着被子:“我不要。”

    寒深试图和他讲道理:“可如果你一直不退烧,工作要怎么办?采访就算能推迟,可我们后天就要返程了,你要放媒体鸽子吗?”

    季然被戳中痛处,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寒深又说:“那我们继续?”

    却不料季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往被窝里一钻,灵活得像是一只进洞的兔子。

    “那我也不要打针,”隔着被子,季然小声但固执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自己换毛巾退烧……啊!”

    季然口中溢出一声惊呼,他话还没说完,被窝里就伸进一只大手。季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寒深膝盖上。

    季然:?

    哪有这样强行打针的!

    季然激烈地挣扎起来:“我要举报,要投诉,我要报警抓你……”

    “啪!”

    寒深一巴掌拍下来,季然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麻与疼,彻底失了神。

    他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先是茫然,然后就是委屈,还有一种害怕自己变得奇怪的慌乱与惊恐。

    寒深怎么能打他那里……

    虽然隔着裤子,可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能被打屁股啊!

    季然突然间变得无比安静,寒深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抬起季然的脸,才发现上面早已布满泪痕。

    寒深意志坚决,他早已下定决心,就算季然不愿意也要坚定执行。可当他看见季然脸上的眼泪后,突然慌了神。

    “你……”他有些无措地擦掉季然脸上的泪,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寒深不道歉还没什么,他一道歉,季然就觉得自己遭受了泼天的委屈,哭着喊了出来:“你……你怎么能打我?”

    他烧得整个人都红了,软趴趴的瘫软在寒深坚硬的膝盖上,又白又嫩,露出来的皮肤泛着粉,像是一块儿刚出炉的白米糕。

    寒深哪里还能强迫他做什么,霎时丢掉了所有坚持和原则,缓声道:“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们不打针了行不行?”

    季然却无暇高兴,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你打我,你体罚我,你家暴我……呜……”

    话未说完,季然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寒深手掌轻拂过他刚才被打的地方,轻缓又温柔,像是母亲安抚哭泣的孩子。

    “乖,放松。”寒深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他音量很低,还带着轻微的气音,因此显得温柔得要命。

    季然脸迅速红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但奇怪之余,又有一种羞怯到极致的欢愉。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羞怯。

    季然死死地低着脑袋,意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寒深却误把这当成了紧张,为了缓解季然紧绷的情绪,他开始谈一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

    寒深告诉季然:“这次过来,我本来打算介绍我母亲和继父给你认识,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机会。我母亲很想认识你,下次有机会,你愿意和她见面吗?”

    季然有些茫然地抬头:“你母亲和继父?”

    寒深说:“你在餐厅和火车站见过他们。”

    原来那是寒深的母亲和继父?

    突然间,这些天一直压在季然心头的奇怪不满消失了,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的叛逆,重新变得听话起来。

    季然抓着寒深膝盖,可怜巴巴地问:“一定要打针才能退烧吗?”

    寒深:“你体温太高了,肌肉注射效果最好。”

    季然犹豫了一会儿,变得更可怜了:“那你能不能轻一点儿?”

    寒深看向他被烧得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用手掌摸他额头:“好,我尽量。”

    季然又重新趴了回去,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如果他身体不是这么紧绷,声音不是这么颤抖,寒深是会相信他的确准备好了。

    季然握紧拳头闭上眼,就像小时候打针时那样,等待着尖锐的痛苦降临。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阵温柔的抚摸,寒深轻轻扯下他睡裤,通过抚摸和手指的轻敲,让他放松身体。

    “别怕,相信我,不会疼。”寒深手掌干燥微凉,声音磁性温柔,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季然刚开始还非常紧绷,他太害羞了,可羞涩之余,又有一点被照顾的开心。

    寒深语气冷静,动作有条有理,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正在做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季然暗骂自己不正经,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在寒深耐心地安抚之下,逐渐放松了下来。

    “乖,就是这样,很快就好了……”

    寒深一只手继续放松季然的身体,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注射器。

    季然听见动作,有些紧张地问:“你要打哪边?”

    寒深:“左边。”

    季然注意力落到左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等待的过程中,季然惊讶地发现,害怕寒深会在身体上对他做什么,居然会令他感到兴奋。

    “嘘……别紧张,放松……”寒深声音依旧温柔,带着强劲的安抚和鼓励,“别怕,不疼的,很快就过去了……”

    季然知道他要开始了。

    在他身体左边。

    然而下一刻,他右侧传来一阵刺痛。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季然皱起眉头,他双手抓紧寒深膝盖,嘴里溢出了小声的呻吟。

    呜……

    骗子!

    还告诉他是左边!

    最初的刺痛过去,然后就是一阵冰凉,再后来是一股酸酸涨涨的疼。

    “别怕,很快就好了,”寒深一边注射药物,一边安抚道,“再忍忍,很快就结束了……”

    针头抽离带来一阵刺痛,然后便是一凉,寒深正用酒精棉球按压针孔。

    “好了,都结束了。”寒深帮他提起裤子,又说,“我知道你很疼,握住我的手,深呼吸……”

    季然抓住寒深手掌,有一种奇怪的难堪与委屈。

    寒深一下下轻抚他头发,耳后,脖颈,轻声安抚:“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才没这么脆弱呢。

    打个针而已。

    季然觉得寒深小题大做,把他当成小孩儿哄。

    可季然却有些舍不得离开,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窗外大雪纷纷,屋内炉火哔啵,他趴在寒深膝盖上,被他一遍遍安抚,包容,鼓励。

    寒深的手掌很大,拂过头顶时会带来很强的安全感,让人渴望像猫一样把脑袋拱进他掌心,邀请他再次抚摸自己。

    季然这么想着,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他侧身往寒深怀里缩了缩。

    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紧绷,可很快就抱住他,用双臂彻底圈禁了季然的身体。

    季然感到很害羞,可心底又涌现出一股深长的满足,足以让他抛却所有理智,完全遵从自己的本能。

    季然心想,他果然是喜欢寒深的。

    不是父母的替代品,也不是对上司的崇拜。

    他对寒深是男人对男人,是想和他睡觉、也想和他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可他现在还不能够完全确定,寒深对自己是否也怀有同样的心情。

    生病让人意志薄弱,季然不想现在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很有可能会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他现在只想借着生病,短暂地躲进寒深的怀里。

    害怕会被寒深拒绝,季然难免有些忐忑。

    可他刚一抬手,寒深就把他抱得更紧了,带着季然一起倒在了这张狭窄的单人床里。

    寒深已经做好准备,但凡季然有丝毫抗拒,他就放开他,离开这个房间。

    可他没有。

    季然没有推开他。

    寒深此时安静得可怕,可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汹涌。

    发烧后的季然软得不像话,又羞又怯地藏在他的怀抱里,足以激起他所有保护欲。

    渐渐的,安抚的动作有些变了意味。

    疼痛散去,季然逐渐感到了一股燥热与难耐……

    “不、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他胡乱地推开寒深的手,想在事态进一步发酵前拉开距离。可他没想到欧洲单人床这么窄,他往后一躲就滚了下去。

    “小心。”寒深及时伸手捞住他,季然身体因为惯性,重重撞上了寒深。

    一股奇怪的触感让寒深低下了头……

    寒深震惊:“你……”

    季然:“……”

    “啊啊啊啊啊!不许说!!”

    季然直接炸毛,连忙伸手捂住寒深嘴巴。

    “好,我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寒深伸手抓住季然的双手,冷酷的眼里突然写满笑意。

    季然快要被自己气死了,他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能那样啊!

    寒深看出了他的羞恼,好心安慰:“别害羞,都是正常反应。”

    季然很生气:“都怪你!”

    寒深:“好,怪我。”

    都怪寒深对他说那些话,还对他做出这些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哪怕他骂寒深一百遍,依旧无法缓解内心的尴尬。

    这对寒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他本来想再说点儿什么,可季然太害羞了,他担心要是自己再开口,季然会羞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且季然现在还在发烧,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很正常,可他比季然年长这么多,理应学会控制尺度。

    寒深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季然肩膀:“别想了,睡吧。”

    季然早就想睡觉了,他头晕得要命,身体也软得使不上一点儿力。可只要他一闭眼,就满脑子都是刚才尴尬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季然问:“可以给我唱歌吗?”

    寒深:“想听什么歌?”

    季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说:“都可以。”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一道温柔的歌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寒深的声音缓而沉,仿佛一道安全的堡垒,足以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繁杂。

    季然沉浸在这样安全的环境中,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你也会这样对别人吗?”他突然开口,说不清是说梦话还是在真正询问。

    歌声停止了,窗外雪落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明显,壁炉里炉火摇曳,烧得季然心底一片焦急。

    就在他开始后悔,想给自己找个劣质借口,或者装作说梦话糊弄过去时——

    “不会。”寒深声音沉沉响起。

    季然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寒深就低头看向他眼睛,严肃认真地保证:“季然,我只会这样对你。”

    第59章

    季然在寒深怀里睡着了,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屋子里暖烘烘的,看来是被雪压坏的电缆修好了。

    炉火依旧还未熄灭,寒深坐在壁炉旁的桌子前办公,肩宽体阔,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窗外雪已经停了,太阳在蓝天下洒下一片金光,斜斜落在寒深身上,季然看得有些出神。

    寒深可真好看啊。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长在他的审美上,身材也很好,还有那双手,连敲键盘都这么赏心悦目。

    季然又想起自己发烧时,寒深用这双手一遍遍擦拭他的身体,替他更换额头的降温毛巾,甚至帮他换下被汗水打湿的睡衣……

    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很正常吧?

    季然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寒深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霎时四目相对——

    季然一愣,迅速缩进了被窝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可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季然蜷缩在温暖被窝,闻着寒深残留下来的味道,感觉有些难为情。

    “退烧了吗?”一只大手隔着被子准确按在他头顶。

    季然“嗯”了一声,怕寒深没听清楚,又说:“退烧了。”

    寒深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头顶说:“热水器恢复了,去洗个澡吧。”

    不用他提醒季然也会去,但因为寒深在发烧时一直帮他擦汗,又替他换下被打湿的睡衣,季然并没有感觉身上很黏腻。

    可他现在有些不敢看寒深,借着洗澡躲进了浴室里。

    他走得太急了,直到洗完澡才发现没带换洗衣物。

    季然:“……”

    啊啊啊,怎么这点小事也会忘记!

    可进来时穿的睡衣已经被他丢进了脏衣篓,季然爱干净,也不愿意再穿被弄脏的衣服。

    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麻烦寒深,自己披着浴巾冲了出去。

    门外,寒深正在处理停电期间堆积的工作,电脑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段落。刚看到一半,浴室门突然打开,季然披着浴巾冲了出来。浴巾下方露出两条腿,又白又直。

    季然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随即露出尴尬茫然的表情。

    寒深停下工作,抬头问他:“你找什么?”

    季然抓紧浴巾,尴尬得脚趾扣地:“我的睡衣呢?”

    寒深说:“我给你洗了,正在烘干。”

    季然过去看了看,烘干机还在工作,屏幕显示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除了睡衣,他昨天穿的衬衫和西裤也一并被寒深洗了,甚至连内裤都……

    注意到这点,季然多多少少有点儿崩溃。

    寒深解释:“我手洗的。”

    季然更崩溃了,他完全无法想象寒深帮他手洗内裤的样子。

    “谢谢您,”他支支吾吾,“但下次我自己来就行了。”

    寒深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季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又看了眼烘干机,还有九分钟。季然从来没有觉得,10分钟时间竟如此漫长。

    他躲在被窝里,开始回复手机里堆积的工作消息。

    今晚要参加一个商务晚宴,采访改到了明天,还有一篇宏观分析报告要完成。

    而寒深只会比他更忙。

    明明寒深的时间这么宝贵,可还是照顾他这么久。

    季然突然有些愧疚起来,心头的那一丁点儿旖旎也消失了。

    又过了两天,这次漫长会议终于结束,季然和寒深一起登上回国的飞机。

    看着越来越近的航线距离,季然忍不住心头的雀跃。

    在这几天里,他经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几乎已经确认,寒深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不然寒深怎么会让自己别躲着他?又要介绍母亲给他认识?还在他发烧时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

    季然抬头看向寒深,突然觉得他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另有含义。

    寒深耳朵红了,那一定是在害羞;寒深身体发烫,那一定是碰到他手激动。

    一旦想到寒深也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情,季然就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季然不是被动等待别人告白的人,只要他喜欢,他愿意主动争取。

    可今天才周二,还有整整三天才到周末,甚至都不一定能休息。

    不行,他一天都等不下去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可季然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皱皱巴巴的西装衣摆,他们都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身上一股机舱味儿,连头发都油了。

    那就明天!

    季然正要约寒深明天见面,却听见寒深问他:“明天可以见面吗?”

    季然心跳漏了一拍,竭力克制自己的悸动:“明天不是要上班吗?”

    “嗯,要上班,”寒深说,“但下班后我还想和你见面。”

    季然心跳如雷:“可、可以啊。”

    原来寒深和他一样心怀急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关系。

    季然晕乎乎的下了飞机,出关,来到熟悉的出站口,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

    寒深先送季然上了车,然后替他关了门。

    季然按下车窗,愣了愣:“您不和我一起吗?”

    寒深摇头,说:“我回翠湖。”

    季然没再多问,以为寒深是暂时不敢和他共乘一辆车。

    其实季然也不太敢,回去路上一个多小时,他怕自己忍不住,满身咸菜味儿就和寒深告白。

    季然冲他挥手:“那我先走了。”

    寒深:“嗯,再见。”

    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寒深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季然沉浸在即将告白的兴奋中,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

    ·

    季然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光是挑明天要穿的衣服就选了半小时,可他依旧激动,又忍不住下楼跑了五公里。

    等他气喘吁吁地回来,突然接到Luke的电话,说寒深发烧了,Luke人在外地,问季然能不能帮忙去看看他。

    寒深发烧了?

    季然回忆起分别时寒深的模样和声音,确实不像是健康的样子。

    可他当时只顾着自己开心,都没有关注到寒深的身体,而且说不定还是他把感冒传染了过去。

    季然心中愧疚,急匆匆穿好衣服赶过去。

    他在路上买了退烧药,用Luke告诉他的密码进了寒深家。

    上次季然来这里,还在寒深面前崩溃大哭。

    当时季然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如今这样的关系。

    一楼没人,季然端了杯热水来到二楼,房间里静悄悄的,寒深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似乎烧得很严重,甚至都没有发现季然进来了。

    季然伸手摸了下寒深额头,烫得要命。

    一向强势的寒深,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脆弱的表情?

    季然有点儿心疼,拆开温度计给他量体温。

    电子温度计口腔腋下都能测温,但寒深还穿着衬衫,系着领带,要解开衣服才能伸进去。

    季然犹豫了一会儿,打算先试试用嘴测温。

    他伸手碰了碰寒深脸颊,说:“Samuel,Luke说你发烧了,让我过来照顾你。张一下嘴,我帮你量体温。”

    寒深神志不清地“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季然不愿放弃,又伸手去掰他下巴:“张一下嘴,给你测体温……唔……”

    湿热的触感让季然为之一愣,寒深竟直接把他手指含进了嘴里!

    寒深在发烧,口腔内部温暖潮湿,牙齿轻轻咬着季然手指,带来一股陌生而奇怪的痒意。

    季然霎时烧得面脸通红,他迅速把温度计塞进寒深嘴里,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手指离开嘴唇发出“啵”的一声响,季然被舔得湿漉漉的,指间牵出一缕黏腻的银丝,在昏暗的夜色下,泛着某种淫靡的光泽。

    季然脸变得更红了,连忙用纸巾擦干水渍,又暗自鄙弃自己:搞什么啊,寒深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了几分钟,温度计响了起来,显示体温397℃,怪不得烧得连意识都要没有了。

    季然打算喂他吃布洛芬,又不确定寒深之前有没有吃药,可偏偏人也叫不醒。

    但寒深都回来两个小时了,吃了药现在应该退烧了吧?季然决定喂他吃一颗布洛芬。

    给昏睡的人喂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季然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撬不开寒深嘴巴,手足无措之际,他又想起刚才寒深咬他手指……

    季然抿了抿唇,用指尖夹着药伸进寒深嘴里,又顺势灌了他几口水,这才终于把药喂了进去。

    但寒深衣服也被弄湿了,季然不敢让他穿湿衣服,打算给寒深换一套睡衣。

    他刚解开寒深领带,还没来得及解扣子,床上的人突然睁眼,声音很哑地问:“你干什么?”

    寒深烧得眼睛都水了,在昏暗的房间里,透着一股别样的深情。

    季然有点儿受不了被他这么盯着,他抬起目光,还算镇定地解释:“你衣服打湿了,我给你换一套。”

    寒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滚烫有力的手死死扣住季然手腕。

    季然挣扎了一下没能甩开,便也随他去了,腾出另一只手帮寒深解扣子。

    扣子一路解到腹部,已经隐约可见下方旺盛的毛发,季然有些脸红,松开手对寒深说:“你自己来吧……唔!”

    寒深却直接把他拉进了怀里。

    季然还没来得及挣扎,两根铁棍一样的手臂就圈住他,死死扣住了季然的身体。

    季然后背霎时贴上寒深胸膛,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滚烫的【——】。

    啊啊啊啊啊啊。

    寒深都发着烧,怎么还能发sao啊!

    季然人都要崩溃了,却只能被迫忍受,寒深以这幅过分亲密的姿势抱着他。

    寒深的身体真的好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季然耳边,迅速烧红了他的脖颈。

    啊啊啊季然你给我冷静一点!说不定寒深只是觉得你冰冰凉凉,抱起来很舒服呢?

    不要再满脑子颜色视频了!!!

    好在寒深没有进一步动作,让季然勉强找回了一些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环顾他身体的双臂力道松懈,季然趁机要走,不料刚一动,寒深又抱紧了他的腰。

    一来二去,季然被弄烦了,故意很凶地威胁寒深:“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讨厌你了。”

    他不知道寒深有没有听见,但寒深明显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季然连忙从床上起来,寒深出了一身汗,弄得他身上也黏腻腻的。

    季然自己可以忍受,但寒深还在发烧,不能继续穿着湿衣服,他打算给寒深换一套睡衣。

    寒深卧室很大,有好几道一模一样的房门,季然一间间开过去,终于在第三扇门背后发现了衣帽间。

    睡衣,睡衣,睡衣在哪里呢?

    季然念叨着,走过一扇扇开放式衣柜,然后脚步一滞,有些好奇地停了下来。

    裙子?

    寒深衣柜里怎么会有裙子?

    季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暂时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甚至还自娱自乐地想,难道寒深和他一样,喜欢背着别人偷偷穿女装?

    直到他继续往里走,看到了墙上熟悉的西服,季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又返回挂裙子的衣柜,检查完尺码后,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寒深的卧室里,为什么会有满满一墙的虎鲸同款西服?还有众多符合自己尺码的、从未拆封的女装?

    第60章

    一个一直沉浮在季然心底,却始终不敢承认的念头,终于在此刻浮出水面,几乎是直白地砸在了他面前。

    季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冲击,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寒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季然……”

    季然盯着他,声音竟出奇地冷静:“寒深,你就是虎鲸?”

    寒深喉结滚动,语气很艰难地说:“我是。”

    季然又问:“那你也知道我的网络ID?”

    寒深:“我知道。”

    季然呼吸轻了轻:“什么时候知道的?”

    寒深烧得头脑发沉,可依旧能准确地辨认出,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可他不敢不答,只得承认:“在第一次和你拍广告前。”

    竟然那时就……

    季然呼吸一滞,双手指甲掐进掌心,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是有些难受的。

    其实季然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不敢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自己有过一丁点儿这样的猜测,就会暴露他当初无法戒掉寒深的软弱,仿佛他和虎鲸的约会只是自欺欺人。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季然更加在意……

    他抬头看向寒深,喉头发干发紧:“你当初决定培养我,是认可我的工作能力,还是因为已经看过了我的身体?”

    从他和虎鲸拍摄广告后,寒深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当时季然以为是自己的工作能力打动了寒深,可现在他心中却有了一个令人崩溃的猜测。

    寒深睁大了被烧得湿润的眼睛,仿佛在震惊季然竟能问出这种问题。

    季然却越想越难受,冷声质问:“你当初强迫我留在你手下,屡次叫我去办公室汇报工作,你当真公事公办,全无私情?”

    寒深几乎出现了哀求的神色,可季然却不放过他,冷冷补充:“Samuel,你看我穿西装在你面前工作的样子,你敢保证从没幻想过,我穿裙子擦边时的样子吗?”

    寒深闭上眼,声音痛苦起来:“季然,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这不受我的控制。”

    这本该是一句深情的告白,可却以一种脱罪辩护从寒深嘴里说了出来。

    季然呼吸困难,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肺部的所有空气。

    “但我提携你和这没有关系,”寒深又立刻补充说,“你不该怀疑自己的优秀,我是真正想要培养你。”

    季然没有说话,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羞辱和难堪。

    他无法想象自己衣冠楚楚地向寒深汇报工作,寒深却在想象他穿上裙子的样子……

    或许寒深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可季然无法克制自己做出这种揣测。

    毕竟他曾经那么信任他,甚至一度已经喜欢上了他。

    季然呼吸发紧,感觉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不去看寒深眼睛,语气冷淡地说:“我先走了。”

    寒深在门口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沉而紧绷:“季然。”

    季然抬眸起眼眸,温润的眼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寒深,别让我讨厌你。”

    寒深愣愣地松开手,季然就转身离开了那里。

    夜风哗哗吹过季然脸颊,季然转头看向车窗外璀璨的夜景,眼里却留不下任何东西。

    网约车抵达小区大门,季然开车往里走去,他整个人仿佛被罩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中,再也无法感知外界的任何动静。

    直到他耳边听见了一阵“喵嗷~喵嗷~~”的猫叫声。

    尖声尖气的,像是小鸟叫。但声音很小,似乎是生病了。

    季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手电筒循声找去,没过多久,他在绿化带下方看见了一只小奶牛猫。约莫两个月大,身上还有绒毛,小猫可怜兮兮地坐在草丛里,鼻子眼泪糊了一脸,似乎是感冒了。

    季然没有条件养猫,但这只小猫真的太可怜了,冬天气温又这么低,他要是不管,小猫肯定熬不过去。

    季然在菜鸟驿站要了个箱子,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舒化奶,这才把猫接回了家里。

    他短暂地把猫安置在客厅角落,猫饿极了,喝了一碟舒化奶,见它还饿,季然又给它开了支猫条,加了半粒宠物感冒药。

    猫状况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能吃能睡,就是脸上有些分泌物,季然用棉签帮它擦干净,打算暂时收养几天,等猫感冒好了再找人家领养。

    吃完饭后,小猫坐在毛毯上舔爪子,季然打算出门买一些猫咪用品。

    刚一开门,却在门口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竟然是还在发烧的寒深。

    他脸上还带着病容的憔悴,只在身上胡乱地披了件羽绒服,能从领口看见他凌乱的衬衣。

    一向体面的寒深,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狼狈的神情,他甚至还在生病。

    季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语气却冷冰冰地说:“你来干什么?”

    “季然,”寒深小声叫他名字,竟有些可怜,“我来向你道歉。”

    季然抿了抿嘴唇,说:“我要出门。”

    寒深就说:“我陪你一起。”

    季然:“不需要。”

    寒深“哦”了一声,也没有坚持,又说:“那我等你回来。”

    季然看了眼寒深被烧红的脸颊,表现得很生气:“你就这幅样子等我回来?你是烧傻了想赖上我吗?”

    寒深有些委屈:“我就是怕你生气……”

    季然深吸一口气,怀疑寒深是不是私下排练过,不然一向强势冰冷的人,现在怎么装可怜装得这么熟练?

    可他没法儿丢下这样的寒深不管,只得打开防盗门让寒深进屋,冷冰冰地说:“你自己跑出来,病倒了可不关我的事。”

    寒深坐在沙发上,似乎因为有点儿高兴,罕见流露出了一分孩子气:“我不赖着你。”

    季然:“不赖着我,那你现在又算什么?”

    “我来向你表白,”寒深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用他那张烧得红通通的脸说,“季然,我喜欢你。”

    季然抿了抿唇,神情有些紧绷。

    他竭力想装作不在意,却无法抑制自己心脏的跳动。

    寒深把戒指放在他掌心,说:“寒深喜欢,虎鲸也喜欢。”

    季然看了寒深十几秒,终于受不了了,有些难过地说:“你怎么这样啊!前脚刚骗完我,后脚就向我表白……”

    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告白,以为会是一次灵肉交融的体验,结果却被寒深弄成了这幅样子。

    “对不起,”寒深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充满诚意,“可当初骗你不是我的本意。”

    季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寒深又说:“当初是我说要公私分明,但分开后才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我根本无法放下你,也不想和你只保持上下级关系,所以才用虎鲸身份一直和你见面。”

    听他这么说,季然几乎瞬间就记起了和虎鲸约会的那段经历。

    就在他和寒深说要公私分明后,虎鲸开始频繁和他接触。

    他只想到自己被寒深隐瞒的难过,却从未想过,当时寒深又是以什么心情和他接触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寒深才会不惜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伪装出完全陌生的声音,用一个毫不相干的身份接近自己。

    而他当时对虎鲸可以说得上是冷淡……

    想到这里,季然突然又有点儿心疼寒深了。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寒深解释,“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像借口,但我却是不止一次想向你坦白,只是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

    季然当然记得,当初在海上就是如此,是他坚持不让虎鲸继续说下去。说起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他自己的一份原因。

    季然表情有些松动,可依旧觉得难受:“我理解你的苦衷,可你确实也骗了我。”

    而且他甚至对虎鲸说过寒深的坏话,每每想到这里,季然有一种被愚弄的难堪。

    “我也不是故意想骗你,虎鲸这个账号其实是……”寒深顿了顿,突然抬头问季然,“你想听吗?”

    季然其实非常好奇,之前信誓旦旦地认为虎鲸不是寒深,就是觉得寒深这样的人,不会在网上发这种视频。

    可事实证明他们是一个人,而且这个账号已经持续经营很多年了。

    季然好奇这背后的原因,可明明是寒深自己想说,为什么还要他开口问?

    于是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有,我想说的,”寒深立刻说道,“我只是怕你觉得,我过去的经历无聊。”

    寒深一直是配得感很高的人,季然还从没见过他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

    季然抿了抿唇,又莫名有些难过又开心,他对寒深说:“那你说。”

    寒深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抬头看着季然。

    他还在发烧,冷厉的气势全然不见,反而透着一股罕见的深情。

    季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寒深说:“我15岁那年出了车祸,父亲在车祸中去世了。”

    虽然早就从旁人口中听过这件事,但现在听见寒深亲自说出来,季然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疼。

    他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可又意识到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只是怔怔地看着寒深。

    寒深告诉季然:“自那以后,我就被爷爷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大家对我要求十分严厉。我当时压力很大,于是开始拍摄一些视频发泄情绪。是网友的支持让我找回了信心。虽然我后来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支持,但拍视频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寒深这番话半真半假,账号确实是那段时间申请的,可他夸大了自己的脆弱与压力。寒深对自己的优秀有着清晰的认知,从来就不是需要别人认可的类型。

    他是从季然角度出发,选择了一种最能让他心软的说辞。

    在被季然发现他就是虎鲸后,寒深用他那颗烧到接近40度的脑袋,迅速而严密地制定出了这个策略。

    他不觉得这是欺骗,这只是他选择的恰当说辞而已。

    ——等你媳妇儿跑了,你就知道什么尊严,什么真心都是狗屁,留住人才是最紧要的。留不住他的心,至少也要留住他的人。

    他开始认同蒋亦的说辞,并且愿意为了季然,改变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

    季然听完后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寒深的心路历程和他自己太像了,季然无法不共情。

    而且论迹不论心,不管是寒深还是虎鲸,其实都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季然已经没那么生寒深的气了,但又拉不下来面子,他觉得有些丢脸,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寒深见好就收,没有强迫季然立刻给出回应。

    而且他现在还在发烧,已经没有精力再继续下去了。

    纸箱里的小猫叫了起来,季然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去买猫砂和猫粮。他给寒深倒了杯热水,转身出门了。

    等季然从外面回来,发现寒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舒服。

    季然过去摸了摸他额头,还是很烫,可能是刚才出来时吹风了。

    一排睫毛扫过季然掌心,寒深缓缓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下,眼睛泛着罕见的水润,像是浓稠的西湖水。

    季然突然又生起气起来,寒深都病得这么严重,怎么还敢冒着寒冬追过来?

    他推了推寒深胳膊,说:“去医院。”

    寒深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摇头说:“我不去。”

    因为声音太低,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季然咬了咬唇,感觉自己被寒深拿捏了。

    可他才不会这么好哄,才不会因为寒深撒娇就放过他!

    季然盯着寒深这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冷冷说道:“可你骗了我这么久,我很生气。”

    “是我不对,”寒深抓着季然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声音很哑地说,“我向你道歉,我愿意接受惩罚。”

    寒深是不是烧糊涂了?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季然看着男人烧得发红的脸颊,喉结有些发干:“什么惩罚?”

    寒深往季然这边靠了一下,被子在翻身过程中滑了下去,不经意间露出大片饱满的胸膛。

    寒深却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只是对季然说:“只要是你,什么惩罚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