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平静许多，艾瑞尔让明格斯跟在红头罩身后，警惕着安静到只剩下脚步声与呼吸声的四周。
只是一直到完成任务，都没有别的声音响起，也没再出现袭击。
“看来它被烧怕了。”
红头罩环顾了一圈四周，语气不屑地说，像是在挑衅。
艾瑞尔没有吱声。
他实在很难分清红头罩是真的自大，还是有其他目的。上一次他产生同样想法，是二十分钟前，红头罩把他留在原地单独去完成安装任务——他成功了。不仅成功安装，没让那些装置引起圣树的注意，还顺利摆脱了圣树的追击。
……很厉害。
艾瑞尔不清楚红头罩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想问。总觉得真要问出来，会听见一连串的嘲讽和炫耀。
总之，在这之后，他学会了不去妄下定论。
只是，在其他方面还是必须得问一问。
他注意到周围的街景都很陌生，而且他们似乎离被他烧干净的街道更远了。
“你在带我去哪？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去找你的临时‘负责人’。”红头罩发出一声嗤笑，“真想看看他见到你跑出来的惊讶表情。”
“你是说蝙蝠……侠？”之前戈登似乎就是这么称呼的，“他认识我？”
“我以为是你认识他——你叫他‘布鲁西’。”
“……”提起这件事，艾瑞尔就有些懊恼，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名字为什么会自动从嘴里跑出来，但这么解释绝对没人信，“很显然，我喊错人了。他的名字是‘蝙蝠侠’，不是吗？”
红头罩转过脑袋盯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瑞尔微微一僵，总觉得他在怀疑自己，说不定枪都已经偷偷上膛了。
出乎意料的是，红头罩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那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艾瑞尔：“……”
他干巴巴地说：“我不想告诉你。”
“明格斯”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绝对会被枪击。
不过现在……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
艾瑞尔暗暗提起警惕，随时准备逃跑或是动手。
而这种细微的神态变化落在红头罩眼里，简直是把“不要欺负我”这句话直接写在了脸上。
“huh，你看起来像个闹脾气的小男孩。”
他半开玩笑地讽刺道。
艾瑞尔：“……”
过分了。
如果按照角色卡的年龄来说，他甚至刚“出生”不到一天。
这件事绝对得保密，也许……他应该把“明格斯”这个名字改掉。
正想着怎么合理反驳会更有说服力，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打断了这场试探：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
控制明格斯仰起头，艾瑞尔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那双钢蓝色的眼睛。蝙蝠侠正站在楼顶，漆黑的披风垂落在他身后，几乎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任务已经完成了，多亏了这小子。”红头罩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姑且放下试探“明格斯”的想法，拍了拍艾瑞尔的肩膀，提议说，“你应该注意到刚刚的大火了，不重新考虑一下吗——他干得简直又快又好。”
艾瑞尔实话实说：“我确实能烧光那些树。”
他不打算干涉他们的任务。不管是“系统托管”，还是让他消失1%的反语魔法……都很危险。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不确定蝙蝠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想听一听蝙蝠侠的理由。
蝙蝠侠依旧平静地拒绝了他：“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还是更想用我们的方式。”
艾瑞尔不解。
“为什么？”
蝙蝠侠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问：
“你叫什么名字？”
“明格斯。”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艾瑞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只是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等等，这个名字——你是那只蜘蛛？”
红头罩侧过头打量起他的模样，还是和刚刚一样的语气，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危险。
艾瑞尔没敢与他直视，也没回答。
红头罩不以为意，看向蝙蝠侠继续说了下去：“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夜翼跟我调查的那个巫毒教案子吗？‘明格斯’就是那只小怪物的名字。不过，艾瑞尔又是谁？”
“……我不知道。”
艾瑞尔讷讷地说。
这倒也不算谎话，他确实不知道，一点关于“艾瑞尔”的记忆都没有。只是这听上去很没说服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接下来会被盘问。
……他或许应该学会怎么说谎。
“我可以留在外面，你们不用管我，我不会妨碍你们的事。”艾瑞尔扭过脸，回避两人投来的目光，声音也抬高了点。
“是。你只是会‘进食’。”
红头罩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
“那不是我做的。”
和“系统”不欢而散后，艾瑞尔对排斥、反对和敌意十分警惕，他下意识控制明格斯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向红头罩，仿佛一下子竖起了浑身的刺。
“我来这里只是想找回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就应该归我！任何人都不能拿走！”
见状，红头罩不打算轻易放过。根据过往的经验，他能确定，只要再逼迫下去说不定就能挖出点什么。
然而，蝙蝠侠跳下来，一个眼神阻止了红头罩继续逼问的打算，走上前继续刚才的话题：“明格斯，我看得出你的魔法学得很好。但是我认识不止一个魔法师，他们的经历告诉我，所有的力量都会有代价，很显然，你不清楚这一点。”
蝙蝠侠没有轻视布鲁德海文的案子，尤其它还牵扯到了哥谭。只是现在的“明格斯”明显有着理智，和红头罩描述中不太会说话，只知道吞食血肉与灵魂的“尼亚”不同，也和他预想中的“魔法师”不同。
这种情况，语言往往比暴力更加有用。
想到明格斯的死亡年龄，以及他刚刚表现出的对所有物归属权的在乎，蝙蝠侠有理有据地劝说道：“我知道一扇门锁不住你，包括奇迹之城的安全门也是。可你要知道，现在这个身体不属于你，奇迹之城的住所也不属于你，而你暴力破坏了它们——这是不礼貌的，也会导致你受伤。”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只能吃人的蜘蛛怪物，而是一个走错路，亟需纠正的孩子。
艾瑞尔完全没想到蝙蝠侠会这么说，一时愕然，甚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让明格斯做出回应。
这就导致他看上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收敛起敌意。
“噢……我知道了。我很抱歉。”
艾瑞尔明白，蝙蝠侠也许不是真心的。
也许这只是暂时的安抚，以确保他不会添乱。
但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让人十分安心的善意，加上那张满是熟悉感的黑色蝙蝠面孔，实在难以拒绝。
他们以前的关系一定很好很好。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眼蝙蝠侠的脸。
蝙蝠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温和了些：“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们再谈谈关于你的事。也许到时候，我会有其他事需要你的帮忙。”
“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现在，你该回去了。”
“……好的。”
艾瑞尔放松下来，属于明格斯的那张僵硬的脸上愣是透出了几分乖。
只不过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只比起“明格斯”的本体更小一号的子体蜘蛛从后颈的皮肤下钻出，顺着脊背往下爬。
不一会儿，就钻进了路面的缝隙里。
【同调：37%】
……
跟着红头罩往回走的路上，艾瑞尔突然听见了夜翼在喊他。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将注意力放回到医疗室这边。
然后，就听夜翼一脸迫切地问：“我需要你回想一下，你妈妈……维尔特夫人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装在瓶子里的一种粉末。”
艾瑞尔下意识想要提供帮助，还没开口，倏地反应过来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粉末”……这可真是个糟糕头顶的词。
艾瑞尔抬起眼，直勾勾看向夜翼，灰绿色虹膜的中心，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你需要那种粉末做什么？”
夜翼听到这个回答，心微微一松。
之前与康斯坦丁的通话结束得猝不及防，再打过去想要细问，却只有一片忙音，夜翼只好根据现有线索进行调查。
可不论是警局里维尔特夫人的遗物，还是维尔特家，都一无所获。
他只好来询问艾瑞尔——维尔特夫人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现在艾瑞尔的反应证明他确实知道什么。
“有人告诉我那是一种燃料，是解决哥谭市问题的关键——你有印象吗，艾瑞尔？”
夜翼脸色凝重，话语中却没有逼迫的意思。
他想得很简单，之前艾瑞尔就说过想要帮忙，如果知道什么，不应该会隐瞒。
可夜翼没想到，艾瑞尔却只是抿着嘴，没有说话。医疗室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看上去好像有些阴沉。
也许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夜翼没有精力深思，继续劝说道：“这很重要，我的同伴在里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待救援……”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也许哥谭市里的人已经想到怎么解决了。”
艾瑞尔冷不丁打断了他。
话音刚落，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系统”突然插话：【那东西烧过后不会有什么变化，一粒都不会少，也不会影响效果，你想尽早解决哥谭的话，交给他是最好的办法。】
那是属于他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用！
刚被蝙蝠侠安抚好的艾瑞尔咬着牙，勉强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没有露出异样。
“系统”似乎是想到了艾瑞尔刚刚谈到关于“失去自己的东西”时激动的模样，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说真的，你最好学会习惯，毕竟以前你自己都烧过不少次。可别到时候恢复了记忆，后悔到杀了自己——huh，一个神秘强大的魔法师羞愧到自杀，这绝对是未来好几天的头条。】
同时，视野里夜翼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可两边的话艾瑞尔一个单词都没再听进去。
他攥紧着双手，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我很抱歉。我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