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伞中
两个人一明一暗地站着, 下午的阳光正好,而工具房内老旧的灯泡明明暗暗闪烁着。
他们对视片刻,可大概是离得太远、光线太暗, 纪因蓝看不清许最眼里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难得耐心地等着。
直到许最像是终于跨过了心里那点坎,朝他走了过来。
纪因蓝伸出去的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牵住。
他微一挑眉, 拉着许最的手, 用力往自己这边拽了两步:
“说话,要不要?”
“要。”许最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他像是在说给纪因蓝, 也像是在说给自己:
“不后悔。”
“当然不后悔。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不是?”
纪因蓝笑着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许最的脸:
“有多坏,现在可以开始让我见识了。”
许最垂着眼,轻轻抿了下唇,像是一个并不明显的笑。
已经有班级结束了家长会, 家长和学生们陆续从楼梯上下来, 安静的空气添进了点脚步与人声,恍惚间,纪因蓝感觉他和许最仿佛在那个瞬间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现实。
他松开了许最的手, 道:
“我先上去找我姐, 你一会儿记得关灯锁门。”
许最点了点头。
他又看看纪因蓝,问:
“你和你姐姐一起回去?”
纪因蓝看着他这样子就想笑。
他弯起唇:
“想和我一起回家?”
“……嗯。”
“今天不行, 跟她说好了, 要请她吃饭。”
“哦。”
许最点点头。
他想了想, 又问:
“那明天有空吗?”
“嗯?”
“想和男朋友一起玩游戏。”
纪因蓝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他想也没想,往前几步, 把许最重新推回了工具房里。
他看着许最的眼睛,总想对他做点什么, 所以最后,他凑在许最唇角亲了一下:
“乖死了……”
他又捧着许最的脸,亲亲他的脸颊:
“准了!”
纪因蓝上去找纪四余了,许最一个人整理好了工具房,关掉灯锁好门,才回了楼上,把钥匙还给劳动委员后收拾东西回家。
小区里的小孩在尖叫着追跑打闹,树上的蝉叫个不停,有点吵。
许最走得很慢,他低头看着手机,里面是纪因蓝给他发的碎碎念。
KB:[图片]
KB:队排了一小时,每道菜都难吃得要死。
KB:避雷。
joyful[dfl]adj.快乐的;高兴的:好的。
KB:我踩雷了你这么高兴呢?
joyful[dfl]adj.快乐的;高兴的:没。
joyful[dfl]adj.快乐的;高兴的:你跟我说话才高兴。
KB:偷吃花蜜了?嘴这么甜。
许最看着手机屏幕,轻轻弯起了唇。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跑着靠近了他,许最看了一眼,就见许冠冲过来,往他书包上拍了一巴掌。
“我靠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他妈还想吓你一跳……”
许冠的话没说完就断在了嗓子里。
他看着许最的表情,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我草你这是在笑?不管你他妈是谁,限你三秒钟内从哑巴身上下来。”
许最愣了一下:“我在笑?”
“不然?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他妈刚领完结婚证。”
“?”许最抿抿唇角:“也没有,只是……”
“妈的说起这事就他妈来气。我今天约crush说明天一起出去玩,结果她想也没想就说没空,回过头一打听我才知道她跟隔壁班一那小子都他妈快成了!我天哪我他妈每天给她说早晚安!每天给她带小甜水!带早餐!每天变着花样带你能明白吗!她也没拒绝过没跟我说她对我没意思啊!三个月整整三个月,老子家门口那条街上的早餐店都送过两轮了今天才知道我只是她众多舔狗里的一条!我的早安晚安泯然众狗!!我许冠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耍得团团转,是我他妈不帅吗?我他妈没人格魅力吗?她怎么能有别人了还吊着我?!我是她的全自动供饭机吗?!我他妈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许冠气得都快从地上跳起来了,嗓门大得还把旁边小孩吓一跳。
他“哐哐”一顿输出,最后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拍许最的肩膀:
“许最,给你一句忠告,别碰爱情。都他妈害人的东西!……对了你刚想说什么?”
“……”
许最看看他,又垂眼看看地面。
他把没说完的那句“只是追到了喜欢很久的人”咽了回去,改口道:
“没。晚上想吃什么?”
“啊?”许冠愣了一下,不知道许最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许最解释道:
“请你吃饭。”
听清这话,许冠突然很大力地推了许最一把:
“你他妈不会真偷偷领结婚证去了吧?主动请我吃饭??婚宴??你他妈遇到什么事转性了???”
“没。”许最为他着想:
“别问了。”
“老子也不想问。那我要吃顿好的。熙江路那边新开了家网红餐厅,刚过来人多得要死,你请我吃。”
“……”
许最看了眼手机:
“那家不好吃。”
“你他妈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你就是不想花钱花时间陪我吃。”
“没。有人让我避雷。”
“谁?”能跟许最说这种话的只有一个,许冠用脚丫子想都能猜到是谁:
“inBlue?”
“嗯。”
“好吧,那我信他。”inBlue三年老粉对他推深信不疑。
他想了想,又问:
“那inBlue推荐过什么?”
还真有。
“豌杂面?”
“真的假的?”许冠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哥。
豌杂面这种东西太平价了,机会难得,不狠狠宰许最一顿他心里实在不舒服,但inBlue推荐的豌杂面,他又真的很想尝尝味道。
想了想,许冠在不当人和inBlue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inBlue。
“那行,就豌杂面吧。先回家换个衣服。他妈的气死老子,老子要他妈化悲愤为食欲,吃他妈三碗!”
“……”许最点点头:
“好。”-
纪因蓝跟许最约好了周六一起打游戏,但他起得有点晚,等第二天到了网吧,许最已经开机等着了。
许最没再坐他那个阴暗的小角落,他换到了前一排经常和纪因蓝一起开黑的位置。
“我来晚了。”
路过他时,纪因蓝用指背蹭了蹭他的脸。
“没。”
许最看着他:
“吃早餐了吗?”
“吃了点。”
“好。”许最点点头,想着口袋里的小面包,可以等纪因蓝肚子饿了再给他。
纪因蓝坐在电竞椅上,打了个哈欠。
他穿了件宽松的蓝色连帽坎肩,露出的手臂很白,上面那点肌肉线条很是流畅好看。
许最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又挪到他的嘴唇,喉结轻轻动了动。
但他抬眸扫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还是抿抿唇,垂下了眼。
纪因蓝对他的那点小动作一无所觉,他只照常登录游戏账号,在组队房间界面等着他男朋友上线。
两个人打了几把烈焰圣杯,结果连着三把在排位赛碰到演员输得惨烈。纪因蓝有点疲了,他在游戏商店里搜寻一番,想找个解压小游戏跟许最一起玩玩,最后看到一款很考验双人配合的游戏。他听说过这个,因为经常有玩家调侃玩了这游戏的情侣都得分手。
纪因蓝感觉有点意思,就使唤着许最一起建了号。
这游戏确实不错,两个人在游戏里跑来跑去配合着玩了大半天也没觉得累。但纪因蓝觉得这游戏也没网上说得那么玄乎,至少他跟许最三星通关无压力,一个关卡最多打三次就能过,挺简单的,主要是许最听话还聪明,配合度很高,几乎不会在操作上出错。
两个人在网吧待了大半天,到最后,纪因蓝看了眼时间,感觉有点晚了,便打算跟许最下机回家。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今早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天空灰蒙蒙一片,空气也闷热潮湿,可纪因蓝没想到这雨真能下下来,就也没带伞。
现在看着外面的雨好像还不小,纪因蓝犯了难,正想要不要外卖一把伞过来,却先听身边另一个声音问:
“没带伞?”
对哦。
他还有个男朋友呢。
差点忘了。
“嗯。”纪因蓝点点头:
“你带了吗?我外卖上买两把伞让送过来?”
“不用,我带了。”
许最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把蓝色的折叠伞:
“送你回去。”
纪因蓝早上是骑车过来的,所以现在他不仅要顾自己,还得顾自己的车。
他推着车走在许最旁边,看着被雨水淋湿的马路,闻着雨天独有的潮湿泥土味,一时有点出神。
从网吧到家的这段路,坐公交车挺近,步行也不算远。
走到许最家小区门口时,纪因蓝见他没有拐进去的意思,就停了步子:
“你干嘛?”
“?”许最微一挑眉:
“送你回家。”
“不用。”
纪因蓝抬手拽拽他:
“你走吧,这点路我骑车就回去了,淋不了多少雨。”
“不行。”
许最难得有一次这么坚定的拒绝。
见纪因蓝看过来,许最解释:
“上次你就没让送。”
“那又怎样?”
“你摔了一跤。还难受了一天。”
“……”
好吧。
他要这么说的话,那纪因蓝确实不占理。
“但你送我回家,你还得再折回来。”
“没事。”
说是没事,但纪因蓝不可能让许最这么麻烦,他想了想:
“这样,我送你回家,然后你把伞给我,我直接从柳湖公园穿回去,这样谁都顺路。”见许最还想说什么,纪因蓝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
“答不答应?不答应我现在就上车跑,反正你也抓不住我。”
“……”许最不说话,就垂眼看着他。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许最家的小区绿化还不错,雨打在树叶和草地上,声音很好听。
纪因蓝推着车把许最送到楼下,正准备跟他说再见,抬眼时却借着单元玻璃门内的灯光看清了许最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的白T。
纪因蓝皱了皱眉。
他抬手摸了摸那块的衣料,摸到一手水:
“衣服湿透了贴身上你不难受啊?怎么不吱一声?”
“……”
许最没说话。
但也不用他回答,纪因蓝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许最这把伞也不大,两个男生一起打其实有点勉强了,但许最为了不让他淋到雨,一直把伞往他这边倾斜着,就这么傻乎乎地半个人露在伞外边遭了一路的风吹雨打。
“傻不傻你?”
纪因蓝有点心疼,又怪自己这么迟钝,这会儿才发现。
“没事。”许最垂下眼:
“回去就换衣服了。”
他把伞递给纪因蓝:
“回家吧。”
纪因蓝接过伞,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那些也没用,就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那我走了?”
“嗯。”
纪因蓝又看了许最一眼,发现这人一直望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但纪因蓝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下文。
所以他主动问:
“想说什么?”
“……没。”许最默默挪开了目光,在雨声里回答他:
“就是……我们是在谈恋爱?”
纪因蓝扬扬眉:
“不然呢?”
“……好像没什么感觉。和平时也没有不一样。”
本来纪因蓝以为这小孩又想些有的没的了,现在听这话他算是回过味来了——
人这是在点他呢。
纪因蓝觉得有点好笑,想了想,又觉得他俩今天这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次约会,好像过得确实有点不那么像小情侣了,倒是像游戏搭子。
所以他征求了男朋友的意见:
“你想要什么感觉?”
“……”许最没答话,只轻轻抿了抿唇。
纪因蓝扬了扬唇角:
“许最。”
“嗯。”
纪因蓝拎着伞靠过去之前忘了踩车撑,他那辆昂贵的自行车失去支撑,淋着雨摔在了地上,但纪因蓝没空管。
“来,亲一下。”
……
许冠跟朋友约了顿饭,一顿饭的时间都在倾诉自己受的情伤,边诉苦边“吨吨吨”喝了不少啤酒下肚。
本来心里就够烦了,一出饭店这破天还他妈下起破雨,许冠在旁边的便利店花十块钱买了一把塑料伞将就着遮雨,结果那破伞路上还被风刮烂了一个角,他就这么撑着一把垃圾伞艰难地回了家。
许冠心里奔腾着一百万只草泥马,他觉得人这辈子再倒霉也就这样了——
直到他看见有俩人在他家楼下亲嘴。
那俩人就在单元门外的树后面,靠着墙,绿化带里还倒着一辆自行车。
高点的那个背抵着墙壁,双手搂着另一个,而另一个手里撑着把伞,把来人唯一能看清他们的角度挡了个严实。
其实许冠没看见他们具体在干什么,但俩人躲在小角落里凑那么近还能干什么???
妈的。
刚受了情伤回来还看到臭情侣搞暧昧。
真他妈晦气!
许冠翻了个白眼,正想当没看见赶紧回家,但视线划过某处的时候,他突然一僵。
他瞪大眼睛看向了那俩人的鞋。
一个穿着短裤,鞋看着像男款,但腿又白又直又细所以他默认这位是女生,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另外一位脚上那双鞋他可他妈太眼熟了,他早上刚看着许最穿走!
……等等要这么说的话这伞好像也……
许冠人傻了。
许最他妈的谈恋爱了???
还他妈跟女朋友在家门口亲嘴???
好陌生的文字,这是中文吗???
这比隔壁公园人工湖里出现水怪还要让他震惊。
如果别人跟他说这句话,他会从椅子上笑到地上等缓过劲来再跟那人说一句别他妈异想天开,唐僧跟白骨精好了许最都他妈不会谈恋爱,别说谈恋爱了,他一个人出去能主动跟别人说句话都算他许冠十几年来瞎了狗眼。
他一时没能迈动步子,就这么很没礼貌地盯着人小情侣看。
他脑子里已经演好了。
他能接受许最在世界的角落还藏着一个影分.身,这个影分.身会随机顶替许最的身份来代替他去完成……
算了不他妈的编了。
因为下一秒,更让他崩溃的来了。
拿伞的那人好像一时没拿稳,伞在他手里歪了一下,伞面倾斜,露出这两个人一点头顶。
高的那个不用看了,虽然许冠不愿意承认,但许最就是化成灰他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至于另一个……
许冠看见了他翘出来的一撮蓝毛。
一撮什么毛???
“我草???”
许冠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但他真的没忍住。
开玩笑。
他他妈的天都塌了。
第62章 062:交心
雨天、夜晚、带着潮湿泥土味的风, 和一靠近就令心脏加速跳动的人。
氛围太好,明明纪因蓝今天一滴酒都没沾,在碰到许最之后, 却莫名有点微醺感。
雨丝被楼房和树冠还有倾斜的伞面挡去很多,但还是会有水滴被风吹着扫在纪因蓝身上。许最自己靠着墙, 环着他的腰, 把人尽量往自己这边带。
纪因蓝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许最身上。
他原本真的只是想亲一下的,嘴唇碰嘴唇那种, 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 一旦起了头就有点收不住,下意识就想索取更多。
纪因蓝是第一次谈恋爱,掰着手指头算算,这是他第二次接吻。当然, 许最肯定也是第二次, 按理来说两个人应该都还在初步探索的阶段徘徊,但纪因蓝探索着探索着就莫名其妙被带到了许最的节奏里,这让好胜心极强的inBlue老师有点不服气。
许最的双手环着他的腰, 环得很紧。
后来, 纪因蓝察觉到许最的右手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脊柱沟爬了上来,又沿着他的后颈摸到了他的脸颊, 最后停在了他的左耳。
纪因蓝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在某个十分中二叛逆的年纪, 纪因蓝曾经一次性往自己耳朵上打了五个洞, 右耳两个左耳三个,纪四余老说他是非主流五金哥,纪因蓝就嘲她没品。
其实他平时并不会往耳朵上挂太夸张的款式, 基本都是基础款的小耳钉,他能感觉到许最的指腹按在自己的耳钉上, 把冰凉的金属慢慢沾上他的体温。后来,许最蹭过耳垂那两颗耳钉,又沿着他耳廓的形状蹭到了耳骨,轻轻揉按着。
许最的指腹抵着那颗耳骨钉,稍微用了点力,弄得纪因蓝有点疼。
纪因蓝一开始没吭声,谁知道许最玩得越来越起劲,最终,纪因蓝在耳骨又传来些微刺痛时放开了许最。
但他并没有推开,他依旧贴得很近,用只有许最能听见的声音,问:
“手这么欠呢?”
纪因蓝垂眼看着许最的唇,注意到他轻轻抿了下唇角,像是藏了一丝轻笑。
而后,他低头靠过来,纪因蓝微一挑眉,朝后稍稍躲了一下,手里的伞一时没拿稳,朝旁边倾斜了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里,纪因蓝原本已经打算结束这个亲吻了,但他看许最眼里因为没亲到人挂上的那点小委屈,觉得有点可爱,所以打算最后再赏他一下。
谁知这一下也没能赏成,因为还没等纪因蓝挨上去,他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十分崩溃的:
“我草???”
“?”纪因蓝心脏差点没从天灵盖蹦出来掉地上。
他立马朝后退了一步,挪开伞看了一眼,就见许冠张着个大嘴巴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们。
孩子的语言系统估计都有点紊乱了,他看看纪因蓝,再看看许最,一双眼睛在他俩身上纵跃数次,最后干巴巴问出来一句:
“你俩干嘛呢?”
这句话问完,许冠立马就想扇自己嘴巴子。
纪因蓝拍了一把许最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面无表情:
“抓跳蚤。”
“……”
许最没有松手,他只拉着纪因蓝的手,把退开半步的他再往自己这边带带:
“淋雨了。”
“啧。”纪因蓝瞪他一眼。
现在是我淋不淋雨的问题吗?
你弟三观都淋上雨了!
纪因蓝确实没想到自己刚恋爱一天就能被熟人撞见。
他倒是无所谓,他野惯了,现在让他拉条横幅把恋情昭告天下他都行,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三面透风随时能钻出一个人来的地方跟许最接吻。
主要,他不太确定许最能不能接受这事被人知道。
不过很快纪因蓝就不用纠结了。
因为许最见他没动,直接用力把他拽了过来,而纪因蓝一时没站稳,短暂地撞到了许最怀里,对方还顺势再次搭上了他的腰。
而后他就听这个坏哥哥给濒临崩溃的弟弟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答了许冠刚才的问题:
“在接吻。你打扰我们了。看出来了吗?”
“?”许冠彻底垮了脸。
他恶狠狠盯着许最,朝他竖起了中指,并且发出了友好问候:
“我草你大爸。”
……
“所以,你俩真他妈……”
许冠蹦了半句话,看看周围并不存在的人,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真他妈谈上了???”
毕竟是纪因蓝和许最挑的地方不对,把好好回家没招惹任何人的孩子吓着了,纪因蓝觉得他们得负全责,所以请孩子上柳湖公园的饮品店小喝了一杯。
他们坐在店外面,边赏雨边聊天,桌椅上方撑着一把大大的伞,雨滴打在伞面上,声音很是沉闷。
许最低头玩着纪因蓝的手,他老喜欢揉纪因蓝手上那颗痣。
纪因蓝看了他一眼,也没管他。
“嗯。”
纪因蓝轻笑一声:
“刚谈。这就被你发现了。”
“你们他妈的也没有认真瞒着吧?刚谈就舞到家门口了,许最你他妈能不能有点这事不能被发现的自觉?明天我把爸妈请下来给你当观众吧不然?”
许冠不忍心说纪因蓝,就让许最承担了全部。
说完这话,他像是才反应过来:
“不过你他妈的居然是同性恋?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么多年藏挺好啊你?”
“?”许最微一挑眉:
“不是同性恋。”
“你他妈说的什么惊天大笑话,来你告诉我你跟inBlue谁是女的?”许冠不屑嗤笑。
然后他哥看了对象一眼。
认真回了他一句:
“取向是蓝。”
“?”许冠的笑容死掉了。
妈的死恋爱脑。
受不了了。
他真想把这桌子掀了。
“好好好……”他一口干掉了杯里的鸡尾酒,开始复盘:
“我说昨天你怎么喜气洋洋的,合着老子受情伤你这边已经谈上了。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许最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当时就告诉你,我以为我已经很为你着想了。今天是你回来得不是时候,你不能怪我。”
“我草你大爷。”
纪因蓝听着这兄弟俩拌嘴,没忍住扬了扬唇。
他看着许最的表情,有点不信许最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兄弟俩的关系,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好一点点。
“不行,我还是不能接受,我以为许最要他妈孤独终老了,现在我都没谈上他他妈的还谈上了?!你俩谁追的谁?!”
许冠觉得这事必然得是纪因蓝主动,可他一想到他推花心思追他这哑巴哥哥就觉得崩溃,谁想许最却说:
“我追他。”
“我不信,哑巴怎么追人?来给我表演一下。”
“……”
许最看看他,默默移开了目光:
“送小甜水。”
“?”
“带早餐。”
“??”
“说早晚安。”
“???”
“但他好。”
“。”
“他没有脚踏两条船,没有养鱼。”
“。”
“也没有吊我耍我。”
“……”
“所以追到了。”
6。
许冠气笑了。
他彻底没屁放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跟朋友多喝了一听啤酒,导致自己晚回家半小时,遇见了这两个人。第二错误就是没有及时止损,被这两人带来这里遭受第二轮折磨。
他图什么呢?
是家里的小床睡得不香甜吗?
他他妈的可刚被爱情刺得遍体鳞伤!
许冠瘫在椅子上,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死人。
他看看对面的纪因蓝,再看看纪因蓝旁边的许最,无论看多少眼还是觉得没法接受。这种震撼不亚于他爸妈哪天悄悄告诉他咱家其实是世界首富。
主要他感觉同性恋好像还挺少见的,没想到有一天能被自己碰上,还是以这种毫无铺垫当头一棒的方式。
要说反感……倒也算不上,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他要真恶心也恶心不到这俩人身上,这俩一个是他亲哥一个是他追了三年每天看直播下饭还要为他怼黑粉冲锋陷阵的激推,他能说什么???
许冠自己消化了半天,才勉强接受了现实,只摇摇头,叹口气,感慨道:
“还是许最高攀了。”
许最点点头,难得顺着他说句话:
“嗯。”
纪因蓝看着许最那认真的表情,越看越喜欢,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真想按着人再亲一口。
谈恋爱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么黏糊的人。
他扬了扬唇,从许最那里收回视线:
“那你和许冠一起回去?时间晚了,我就先走了。”
许最又用指腹揉了揉他骨节上的痣,才松开他的手:
“嗯。”
纪因蓝抬手摸摸他的脸,又顺着脸颊朝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才起身拎着许最那把蓝色雨伞站起身,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朝家的方向去。
许最目送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喝完了面前的热茶,跟许冠撑着一把伞回家。
纪因蓝走后,许冠最后的好脸色也没了,一路上都顶着他那张棺材脸。
纪因蓝追许最他难受,许最追纪因蓝他更难受。
可能是实在想不通许最凭什么能把他推追到手。
憋了半天,许冠盯着许最,终于没忍住蹦出一句:
“哎,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刚当着inBlue没好意思问。”
“嗯?”许最心情还不错。
“嘶……”
许冠努力措辞:
“就是……你们谈恋爱是不是得分什么1和0?”
“?”
“你跟inBlue谁是1谁是0?我真的很好奇,这对我很重要!”
“……”
许最不知道这种事对许冠来说有什么好重要的。
他抿抿唇,没说话,有点后悔刚才搭这个腔。
许冠也没期待许最真能跟自己掰扯清楚,他自己想了半天,猜道:
“inBlue是1吧?是吧??我只能接受这一种可能性。以前我觉得你不可能谈恋爱,就是因为他妈的实在想象不出来你能怎么给别人当男朋友,哪个女生受得了你,又不会说话又不会照顾人,跟他妈个没嘴的葫芦似的,肯定也不会跟人调情搞暧昧,俩人约会就坐那干瞪眼喝甜水得了。没想到你居然是同性恋,那你指定得是0,我说得没错吧?妈的,该说不说,inBlue真帅啊,瞧他刚撸你那把,小说里怎么说的来着?宠溺!要我是个女生或者男同,我也得爱上他,inBlue,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你小子命真好,这波算高嫁。我跟你讲要你敢对不起inBlue我指定得把你按地上揍一顿……”
许冠这巴拉巴拉地说了一路没停嘴,许最抿抿唇,默默看他一眼,又默默挪开视线。
“你他妈别不好意思啊!”
许冠用胳膊怼怼他:
“我没猜错吧?我说得对不对?”
“啊……”
“?”
“啊。”
许冠默认他这声是承认了,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一会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你俩这事真得捂紧点,你们两个他妈的也太嚣张了,在家门口亲嘴。也就路过的是我,万一是咱妈……我靠,我都不敢想。就算不是她,被周围哪个邻居瞧见,我也不敢想你得被他们咋样编排。你说你能不能有点自己这事见不得人的自觉?”
“没什么见不得人。”
许最声音清清淡淡:
“没事。”
“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反应过来自己这不过脑子的话说得有点伤人了,许冠转头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了。
“被发现了也没事。怎样都无所谓。”
沉默片刻,许最却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似乎轻轻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眼,是纪因蓝的信息,说他已经到家了。
许最垂眼给他回了一句“好”,退出页面前,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屏幕里那人的头像。
再开口时,他声音稍稍低了一点,语气和缓坚定,没有一点犹豫迟疑:
“他最重要。”
第63章 063:杂物间
纪四余以往给纪因蓝开家长会, 一般得到的夸奖批评都是对半开,夸奖主要属于理科老师那边,至于批评, 懂的都懂。她最不喜欢被老师按着训,但也实在找不到个能替自己去开家长会的人, 所以每次只能装孙子挨个跟老师重复“不好意思他确实偏科, 老毛病了”“以后一定监督到位多多管教”这套话术,偶尔纪因蓝在学校闯个祸打个架, 那她要道的歉就更多了。
在外面嚣张惯了一点亏都吃不得的纪四余一进学校就得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所以每次她开家长会回来都得憋一肚子火,再狠狠宰纪因蓝这罪魁祸首一顿让他请自己吃顿大餐,久而久之,这居然变成了他们姐弟俩之间的一项传统活动。
纪因蓝觉得自己也挺卑微的, 他姐嫌家长会无聊, 自己得提前给人家准备好漫画书打发时间。他姐被老师单独留堂,他还得请吃饭来弥补人家受伤的心灵。
不过这次还好,纪四余对着一桌那么难吃的饭还能有个好心情, 一问才知道, 老师这次找她居然没训话,而是对着她把纪因蓝鼓励夸奖了一通, 纪四余这才知道纪因蓝上次月考居然有那么大的进步。
姐心情好了, 弟日子也好, 她大手一挥,给纪因蓝的游戏机添了好几款新游戏。
丁逸逍馋其中一款游戏好久了,但一直没舍得买, 看见纪因蓝的截图后发了一连串的“卧槽”。纪因蓝花了一晚上把那游戏打通关,第二天上学时把游戏机带给了丁逸逍, 让他拿回去开个新档过过瘾。
“卧槽,蓝,我的兄弟,我的挚友,我的义父!”
丁逸逍周一一大早捧着游戏机对纪因蓝三鞠躬,纪因蓝摆摆手:
“叫义父就行了,兄弟和挚友就算了,差辈了。”
丁逸逍笑着骂了他一句,转头时瞥见于妙进了教室,赶紧把游戏机塞进了书包里。
纪因蓝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翻了两页书。
许最一走近就看见了男朋友眼睛下面挂着的那两块青,他放下书包,微微皱皱眉:
“怎么没精神?”
“打游戏通了个宵。”
纪因蓝换了只手支脑袋,眼睛从看书变成了看许最。
许最在桌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那中午不去图书馆了。”
“嗯?”
“回来午休吧。”
“没事,能熬。”
“会很累。”
“无所谓。”
“我不想你累。”
“啧。”
纪因蓝挪开了眼。
不能再看了。
太乖,想亲。
纪因蓝换了个话题:
“你弟昨天还好吧?”
“嗯?”
“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还行。”
“下次不能这样了,这次是他,以后指不定是谁。”
“没事。”
“接受什么?不能咋样了?不是你咋认识许最弟弟了?”
纪因蓝怀疑丁逸逍往耳朵里装了个接收雷达,怎么他们说点什么他都能听见并且好奇一下。
“没什么。”纪因蓝随口瞎扯:
“昨天抓跳蚤,他弟跑过来看热闹,结果跳蚤蹦他弟身上了,他弟很崩溃,我俩哄了很久才哄好,关心一下,怕给孩子留下阴影。”
“给谁抓跳蚤?”丁逸逍听得一头雾水。
“我家兔子。”
“你家不是只猫吗?啥时候又多了只兔子。”
“刚养的,可乖了,还会后空翻。想不想见识一下?”
“你就吹吧你,你咋不说还会唱青藏高原呢?”丁逸逍一脸不屑。
“也说不定啊。”纪因蓝瞥了许最一眼,朝他轻轻扬扬下巴:
“会唱吗?”
“……”许最看着他,没答话。
丁逸逍没注意到他俩之间这略显微妙的氛围,他只道:
“青藏高原就算了吧。不过你家兔子要是哪天叫了,你可以给我录一下,我还挺好奇的。”
纪因蓝翻着书,随口道:
“兔子不会叫吧?”
“会啊,会叫。我前几天刚看过一个纪录片,说兔子其实是能发出声音的,但他们不像小猫小狗,不用声音来表达情绪,因为兔子忍耐力很牛,不舒服也忍着,尤其很会忍痛,即使在实验室被开膛破肚也不会发出声音。”
丁逸逍很喜欢小动物,但家里不让养,平时只能撸撸别人家的毛孩子,或者看看纪录片过干瘾。
他无心顺着话题说了这么一段,但纪因蓝听见,却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许最。
许最正低头给他在古诗小册上画标记折书角,感觉差不多了,他把小册还给他:
“一会儿要默写,重点看一下这几处。”
说着,许最抬眸,却发现纪因蓝正盯着他看,眼神带了点若有所思。
见状,许最微一挑眉:
“嗯?”
“没什么。”纪因蓝扯扯唇角,抬手顺着他的头发摸到后颈,轻轻用指腹蹭了蹭。
鉴于纪因蓝前一天晚上没睡觉,许最中午午休时就没打算带人去图书馆,他想和纪因蓝回教室补眠,但刚上到高二的楼层,一出楼梯间,纪因蓝就推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最微一挑眉看向他,纪因蓝抬手用指背蹭蹭他的脸:
“一会儿再回去,想一早晨了,想办法亲一下。”
学校到处都是人,没人的地方也有监控,想找个能为所欲为的地方还真有点难度。大楼梯下面那个工具房算一个,但这周他俩不值日,拿不到钥匙,那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了楼层拐角那个杂物间。
纪因蓝推门进去,一只手还搭在人家腰上,他都已经打算直接反手关门二话不说凑上去强吻了,好在这串动作之前,他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看清了杂物间内瞪着大眼睛朝这边望过来的人——
姜闪闪和她小姐妹一人坐了一张桌子,像个好姐妹谈心的氛围。
说实话,纪因蓝觉得姜闪闪坐的位置和姿势有点眼熟,就是姜闪闪手里缺根烟。
“你们干嘛呢?”
纪因蓝悄悄撤回了扶在许最腰上的手,先发制人。
“我还想问你呢,你俩不是图书馆学习小组吗,大好时光偷偷摸摸跑杂物间里干嘛?”
姜闪闪翻了个白眼。
“来抽根烟。提神。”
纪因蓝面不改色扯谎。
“那正好。”姜闪闪朝他伸手:
“给我也来根。老娘烦死了。”
“?”听见这话,纪因蓝笑容立马淡了下去:
“要什么烟?姜闪闪你不学好?”
“嗐,我又不吸。”姜闪闪一脸愁色:
“我觉得你说得对,想事情的时候夹根烟,效率好像是能高点。”
纪因蓝听见这话才认真上下打量她一眼:
“遇见什么事了,这么丧?”
“嘶……说起来吧,跟你上次那事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闪闪艰难地描述着。
旁边坐着的小姐妹见状,赶紧笑着跳下来把位置让给纪因蓝:
“快来吧蓝哥,接替我的位置,我坐这给支了半天招了,没用。”
“到底怎么了?”听她提起上次的事,纪因蓝下意识看了眼许最。
他坐到桌子上,一手搭着许最的肩膀:
“说着听听。”
“就你上次那个问题啊,要一个人喜欢你很多年,突然被你知道了,该怎么处理?”姜闪闪语气生硬:
“你这人可真玄乎,这玩意也能传染。你烦完该我烦。”
“哟。”风水轮流转,说起这个,纪因蓝可来劲了:
“不是你说的吗,要有人喜欢你好多年,你得感动死,现在烦个什么劲呢?”
“嗐!”姜闪闪更烦了:
“不是,就是……没想到是这个人啊!我把他当好朋友的!结果突然发现他喜欢我,让我怎么办?!”
许最扬扬眉,看向了纪因蓝。
纪因蓝抬手不明显地蹭蹭他的脸,算作一个安抚。
怎么说呢,这种事情吧,自己遇到的时候是真的烦真的迷茫,但换成别人,那就只剩下爽了。
纪因蓝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到底谁啊?说来听听。”
“你别管是谁!”
姜闪闪抬腿磕了一下桌腿,以示自己的不满:
“你现在怎么这么轻松了,不应该啊?你不烦了?你解决了?还是单纯在这幸灾乐祸呢?”
纪因蓝点点头,答得大大方方:
“解决了啊。”
“怎么解决的?我听听。”
“我从了啊。”
“你从……”姜闪闪唇角闪过一抹不屑的嗤笑。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纪因蓝给了句什么惊天炸裂的信息,她瞪大眼睛,还破了音:
“你从了?!!!”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小姐妹干咳两声: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丫从了几个意思?哪种从???”
姜闪闪之前跟纪因蓝说的那些话多少带了点口嗨的成分在里面,让他从也只是打趣,姜闪闪根本没想过他真能从。
开玩笑,那可是纪因蓝!
“谈上了。刚谈……”
纪因蓝掰着手指头算算:
“三天吧。”
“嗯。”许最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谈上了?咋就谈上了???”
姜闪闪真的不能接受,她崩溃一句,又后知后觉看向许最:
“‘嗯’又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
“……”许最看了纪因蓝一眼:
“……嗯。”
“他不知道还麻烦了。”
纪因蓝随口说了句,姜闪闪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她现在没空细想。
她双眼空洞地摇摇头:
“我不接受。纪因蓝谈恋爱了,爷青结。到底是谁啊??谁能搞定你这么难搞的人???”
“难搞吗?”
纪因蓝反问一句,问的好像是姜闪闪,却瞥了眼许最。
许最摇摇头。
姜闪闪深吸一口气:
“是谁,能说吗?”
“现在不好说。”
“那你给我形容一下。”
“早形容过了。就你们评价过的那个无聊答案啊。”
“什么?”姜闪闪扯着脸:
“乖的?听话的?软辅大师?会开团会给盾给治疗做视野?还能跟得上你这不要命的孤狼疯AD?国服第一小羊?你谈的是人类吗?”
“不然?我跟ChatGPT谈?”
“靠!”
姜闪闪翻了个白眼。
她最初给这个话题起头,是想找个同病相怜的“病友”一起探讨治疗方案,不是坐在这听纪因蓝炫耀他对象的。
她就多余开这个口。
托纪因蓝的福,姜闪闪更烦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午休时间快到了,我回教室了。”
她挽起小姐妹的手,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纪因蓝:
“对了,这事用保密吗?能告诉别人不?”
彼时纪因蓝刚挑逗似的抵着许最的下巴抬起来,闻言,他瞥了姜闪闪一眼:
“随便。”
“那好,你完了。准备接受丁逸逍的逼问吧,这件事将在三小时内传遍你的朋友圈,传不遍算我姜闪闪没本事,我要让人民群众来讨伐你。”
纪因蓝轻笑一声:
“姑奶奶,饶我一命。”
话是这样说,纪因蓝却在姜闪闪转回身的那一秒,凑近贴了一下许最的唇角。
蜻蜓点水的一个亲吻。
纪因蓝原本是想趁午休没开始和许最找个没人的地方干点坏事,但遇见姜闪闪,这事也没戏了。
他打了个哈欠,也从桌子上下来,慢悠悠朝门口晃。
姜闪闪她们走的时候没把门关紧,还留了一条缝,纪因蓝伸手握住门把想把门拉开,但在那之前,另一只手从他身侧伸出来,抵着门板将门推上,金属锁舌滑进锁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身后人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纪因蓝愣了一下,下意识回过头,还没等看清身后的人,就被人按着腰翻了个面,抵在了门板上。
许最带着一身栀子香味低下了头。
而纪因蓝在短暂的诧异后笑骂一句,抬手拽住许最的衣领,垂下眼微微扬起了下巴。
代表午休开始的铃声填满走廊,又隔着门板传进来,声音略微有些发闷。
这个午休是回不去了。
纪因蓝顺势勾住许最的后颈,和他接了一个亲密至极的吻。
第64章 064:暧昧
两个人是怎么从门边亲到桌子上的, 纪因蓝已经忘记了。
等结束的时候,纪因蓝的呼吸稍微有点乱,他岔着腿坐在桌上, 许最双手抱着他,头埋在他颈间, 在他侧颈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细密密的啄吻。
纪因蓝一手搭着他肩膀, 一手撑在身边。
他好像有点能理解那些干完活就来一根的男人的心态了。
就算现在不是事后,他也真有点想点根烟。
纪因蓝深吸一口气, 闭闭眼睛, 感受着侧颈传来的一下下撒娇似的轻啄,和许最洒在他颈间的灼热气息,片刻,他喉结难耐地动了动。
他抬手随手揉了一把许最的头发, 开口时嗓音稍微有点哑:
“乖乖, 再弄要起反应了。”
“……”
听他这样说,许最动作顿了顿,果真没再继续招惹他。
他把环在纪因蓝腰上的手松开了些, 抬头看着他。
纪因蓝摸摸他的脸, 又顺着下去轻轻抚上他的脖颈。
垂眼时,纪因蓝发现他喉结上还有一颗小痣。
纪因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 他微一挑眉, 用拇指轻轻按了下去。
他轻轻抿了抿唇。
发现许最眸色深了点, 纪因蓝张张口,正想顺势吻下去,但门外的走廊却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声。
“……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小孩, 椅子坏了再拿一个坐啊,往椅子腿底下垫纸将就着不难受吗你?学校又不是没有好椅子, 杂物间不是多的是?这门又不锁,随时进来搬不就行了?”
老牛的声音由远到近,还没等纪因蓝反应过来,人声就已经到了门口,听着就即将推门进来。
纪因蓝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牛猛在外面一推门,门板闷闷响了一声,没能打开。
牛猛站在外面可能迟疑了一下,而纪因蓝在里面松了口气。
“砰砰——”
牛猛敲敲门,扯着嗓子问:
“谁?!谁在里面?!把门打开!又是哪个臭小子偷着在里面抽烟是吧……”
杂物间的门锁是坏的,从外面锁不上,只有里面有个老式的插销锁,所以门打不开只可能是一种情况——里面有人把门锁住正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要纪因蓝身边是个女生,那他现在被牛猛抓个现行还真是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但他身边是许最,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他推了许最一把:
“去开门。”
许最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摸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本单词小书递给纪因蓝。
纪因蓝接过,扬唇笑了一声:
“准备齐全啊?”
许最垂眼抿了抿唇角。
插销锁年代久远,打开时稍微有点干涩,许最拉开门,跟门外的牛猛和陌生同学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牛猛正双手叉着腰,准备现场逮捕涉案人员,他连要骂的句式都想好了,结果开门看见许最的脸,又立马熄了火。
他有点懵:
“许最?你在里面干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许最,看见了里面的纪因蓝,声音立马提高了八个度:
“纪因蓝!你在这干嘛呢?!大中午不回教室午休,躲在这锁什么门?!是不是抽烟呢?!”
“没有。”纪因蓝拖着尾音懒洋洋道。
牛猛的嘴巴撇得像一只瓢,他走进来,夸张地嗅着屋里的味道,没闻见烟味。杂物间的窗户是封着的,也不存在开窗透风的情况。
所以他信了纪因蓝没抽烟,但这小子大中午躲杂物间里还要锁门,依旧值得怀疑。
“那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带游戏机什么的在这偷偷玩呢?”
牛猛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好几遍。
“没有,您能不能把我往好了想想?”
纪因蓝朝牛猛挥挥他男朋友塞给他的单词书,说起瞎话来一点也不心虚:
“这不,背单词呢。”
“真的?”牛猛望向旁边的许最求证。
许最看看他,又看看纪因蓝,点了点头。
“背单词你锁什么门?”
“怪癖,学习的时候需要一个密闭的环境,不然静不下心,容易走火入魔。”
“那把许最也扣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护法。”
“你就扯吧你!”
牛猛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自己到角落里挑了把好椅子出来,搬到门口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同学身边:
“回去自己拿抹布擦擦,椅子坏了来这随便搬,别自己打补丁,搞得好像学校多困难似的。”
同学搬着自己的新椅子,道了谢赶紧一溜烟跑了,牛猛拍拍手上的灰尘,又回头看纪因蓝一眼:
“午休结束了,赶紧回教室去!午读再好好用你的功。”
“得嘞。”
纪因蓝随手把单词书往兜里一装,跟牛猛说再见时,一只手还习惯性搂了一下许最的腰。
杂物间离九班教室不远,午休才刚结束,他俩回教室的时候,坐得稀稀拉拉的同学们才陆续从桌上打着哈欠爬起来,个个一脸困倦。
但丁逸逍显然醒了很久了。
他正用额头抵着桌子,手在底下捣鼓手机玩。
听见后座来人的动静,他“嗖”一下弹起了身,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射出了闪电般的精明。
“?”纪因蓝被他这双大眼睛瞪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本能地朝后靠靠,和丁逸逍拉开安全距离:
“你干嘛?”
“卧槽……”
丁逸逍艰难滴用气音蹦了这么两个字出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纪因蓝,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像是隔着几万光年的距离在看一个陌生人:
“闪姐说你特么谈恋爱了纪因蓝……”
“……”
姜闪闪果真说到做到,诚不我欺。
“啊。”纪因蓝原本也没想瞒着他们:
“那又怎样?”
“真的?!我以为她开玩笑呢,你特么能跟谁谈恋爱?你连兄弟都瞒着??”
丁逸逍最后的理智令他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跟我对象啊。”纪因蓝说了句废话,又给丁逸逍顺顺毛:
“刚谈,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非要谈上了才通知我们?你心动搞暧昧的时候我是不配有知情权吗??”
丁逸逍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到底是谁?到底谁能搞定你?报个大名让我听听。”
“……”
为什么大家的疑问都一模一样?
他真的有这么难搞?
纪因蓝看了旁边人一眼,随口答了两个字:
“许最。”
“?”丁逸逍跟着他的视线也看看许最,但显然他并没有踩到重点:
“你兄弟现在在对你严刑逼供,你叫什么许最赵最李最来了都不管用!回答!”
“?”
这可是你自己与真相擦肩而过了哈。
“海胆说午读要默写是吧?默哪些?”
纪因蓝把口袋里的单词书扔给许最,丝滑地跟刚才那两个字接了轨。
“别特么转移话题!大名不能说,给几个关键词也行吧?”丁逸逍一副不挖出点东西不罢休的架势。
“早说过了啊。”纪因蓝想了想:
“辅助玩得好,段位很高,擅长软辅,绝活小羊,还又乖又听话,猜去吧。”
“不是,这么刁钻的人设还真被你谈上了???”
丁逸逍就觉得离谱。
他就着这几个关键词仔细想了想,片刻后,还当真想到一个:
“卧槽,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这就猜到了??
纪因蓝微一挑眉:
“说来听听?”
丁逸逍一拍桌,笃定地报了三个字:
“小咯叽!是不是她?!”
“……呃。”
倒也不能算错。
纪因蓝点点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纪因蓝!”
谁知丁逸逍却十分严厉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兄弟的话你是一点点也没往心里听是吧!你是真糊涂啊!网恋加睡粉,人还是你榜一富婆,你特么Buff叠满了你知不知道?你终于还是走上这条路了,你要身败名裂了!!”
“……倒也不至于。”纪因蓝有点后悔深入这个话题了。
“你见过小咯叽吗?人给你砸了点礼物陪你打几把游戏你就芳心暗许了,你青春期小男生吗这么容易上头?”
“呃,确实啊。”
“糊涂!她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哪的人你知道吗?你了解她吗?”
“……”
正在纪因蓝思考该怎么无痛结束这场荒谬的灵魂逼问时,旁边一直沉默的陆珏淡淡开了口:
“算了吧丁子。”
“算了?什么就算了??”
陆珏的脸色有点苍白,好像刚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才缓过劲来,又好像突然回过了点什么味,总之一脸一言难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许最,又看了眼纪因蓝,最后拍拍丁逸逍的肩膀:
“皇帝的事太监少管,背单词吧,一会儿要听写了。”
“我陛下都走上歧途了!我还背什么单词?!”
“陛下走上歧途自有法律和人民群众制裁他,但你不背单词,海胆就要制裁你了。”
“……你有道理。”
话题暂时结束,至于为什么是暂时,因为丁逸逍像个操心的老妈子,总想劝说纪因蓝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纪因蓝也不好直接掀许最马甲把实情告诉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跟他说自己知道小咯叽是什么样的人,算是知根知底,情况也没他猜想的那么不堪,丁逸逍这才半信半疑地熄了火,感情色彩从心痛变到好奇,主要是心痒小咯叽到底是哪路仙女,连纪因蓝都能搞得定。
不过纪因蓝也没听他在耳边烦太久,因为春季学期很快到了尾声,期末考试之后,准高三生迎来了自己短暂的暑假。
暑假只放二十来天,之后就得乖乖回学校补课,为正式升高三做准备。
纪因蓝打定主意要在这短暂的暑假撒欢了玩,但暑假作业却成了拦路虎,好在许最在放假前就把作业计划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两个人每天早晨先去图书馆或者书咖之类的地方完成当天的作业,下午要么约个会要么打会儿游戏,排期合理劳逸结合。
至少纪因蓝从没有哪个假期过得这么自律过。
暑假的第五天,纪因蓝跟许最在书咖里写完作业,一起去光顾了光头老板的小黑店。
纪因蓝打算在赛季末再往上冲冲分,那肯定得薅着许最一起双排,两个人打了几局,分没上多少,却被游戏里的演员气得不轻。
纪因蓝窝着一肚子火,又一局游戏开始,纪因蓝让许最帮自己随便Ban一下英雄,自己抽空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已经轮到他选将了。
纪因蓝这局拿到的还是AD位,他看了眼Ban位那几个头像,滑着鼠标在自己英雄池里找自己想玩的英雄。
还没等他找到人,他摆在键盘旁边的手机突然接进一个电话。
纪因蓝订了个外卖还在路上,这个时间点打来,他自然以为是外卖的电话,就没多留心看来电人,只随手划了接通点了免提,边随口道:
“乖乖,这把可以拿小羊。”
“……”
这话说完,和纪因蓝一起选将的二楼立马挂了个奥莉美娜上来,但纪因蓝记得许最这把在三楼,二楼这位并不是他。
这什么?又是演员?明目张胆抢位置了?你个打野拿软辅几个意思?
纪因蓝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他愤怒地看向二楼那人的ID,火焰紧急熄灭——
[S属性大爆发!]
“。”
等等。
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纪因蓝又看了眼手机屏幕里的来电人——
“哟哟哟——”
Spring带笑的声音从免提里蹦出来:
“乖~乖~叫谁呢,叫我吗?哎呀一接电话就这么叫我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老师本乖乖也想玩小羊~另一位乖老师能不能跟我换个位置?让Blue老师看看我俩谁更——”
“嘟——”
纪因蓝差点连着挂断键把手机捅穿他大爷的。
第65章 065:乌龙
纪因蓝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沉思许久,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尊石像。
Spring刚才那通酣畅淋漓的阴阳怪气还烙印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他从脚跟木到了头顶,羞耻得头皮发麻。
救命。
他现在飞到北京把Spring打晕还来不来得及?
纪因蓝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朝后瘫在电竞椅里, 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他看了眼旁边的许最, 许最刚锁好自己的小羊,注意到纪因蓝在看自己, 他转过脸同他对视,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能在他心里掀起哪怕一点点波澜。
二人沉默地看了彼此片刻,最后,纪因蓝面无表情地蹦出两个字:
“……完了。”
“?”
“……你猜Spring在没在直播?”
“……”
许最不用猜。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点进猫爪APP,首页最大那个宣传位就是Spring的直播间。
他把屏幕举给纪因蓝看。
纪因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游戏进入加载界面, 纪因蓝对着对局内十位英雄的半身海报出神许久, 最后像是做了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把电话给Spring拨了回去。
Spring的手机估计就在手边,因为听筒里“嘟”了还没半声就被他接了起来:
“喂?嘛儿呢?说挂就挂打来我还得麻溜儿地接, 我看清你了你根本没把我当乖乖, 小春只是inBlue哥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纪因蓝冷静得可怕,他现在已经不在乎Spring的骚话了。
他只在乎那死直播。
纪因蓝简单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深吸一口气问:
“你直播间多少人?”
“多少人?不多, 热度几百万, 活跃也就不到十万人吧。托蓝老师的福,一声‘乖’给我干到了个新高峰,大家伙儿可热情了, 都托我问候你几句。”
Spring语气轻快,看热闹不嫌事大, 坐着电竞椅也不腰疼:
“要不要我给你转述一下?”
“不用了。”纪因蓝打开猫爪APP,自暴自弃地用大号挂进了Spring直播间。
见正主驾到,直播间的弹幕数量又上了个新高度-
乖——乖来了,这么久不直播是干嘛去了乖乖?-
这谁啊?这不我乖乖吗?乖乖怎么来别人直播间了?是自己没有直播间吗乖乖?-
还以为乖乖把我们这些乖乖忘了呢,原来还记得啊,是吧乖乖?-
要是真的不解风情就算了,可是演的我真的不欣赏,他私下就是乖乖宝宝都来啊~~我的乖乖我的乖乖~~小羊小羊~~[撇嘴.jpg]
纪因蓝听取乖声一片,耳朵都要烧着了。
Spring那边还连着他的语音开着免提,他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反正都能听到:
“我都准高三了!不直播的时候当然是在学习。”-
在召唤师峡谷学习吗?好乖哦宝宝,未来打算报考电子竞技专业吗?-
叫我一声乖乖,你早恋我不告状。
“早恋屁早恋,爷十八了!”-
这算是承认了?-
好好好,让我们恭喜咯叽多年陪伴修成正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等等?弹幕走向不对吧??这是什么站姐变嫂子的剧情???这种行为说难听点难道不是私联睡粉??值得祝福甚至提倡???-
别搞饭圈那套,楼上拱出去-
话糙理不糙,不管饭不饭圈,这种行为就是不对啊。
纪因蓝看着这些弹幕,烦躁地挑了挑眉。
他不是偶像明星爱豆,没什么女友粉,更不靠女友粉吃饭,也没立过单身人设,谈恋爱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说了也不是大事,但他谈恋爱这事其实不打算让他那些水友们知道,至少现在没打算。毕竟许最还有小咯叽这层身份在,他就知道这事捅出去后得来这么一遭,现在就睡粉了,谁知道最后能被上升到什么高度去?
而且这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也没什么必要,纪因蓝一直挺想把线上线下的生活划清界限,并不想把自己的私生活给别人摊得太清楚。
毕竟纪因蓝是纪因蓝,inBlue是inBlue。
今天撞车Spring纯属意外,是他没看清来电人还一时嘴快,主要还是怪他自己。
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他不想否认自己的恋爱,又不能明说,那模棱两可解释一下算了,能糊弄过去稳住局势最好。
“没有早恋,不是私联,更没睡粉。只解释一次,别瞎带节奏。”
纪因蓝原本还习惯性想补一句“房管注意封踢”,但开口前想到这是Spring的直播间,又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好在Spring这家伙虽然看着不靠谱,也爱凑热闹开玩笑,但他挺有分寸,见走向不对,也帮着道:
“哎,房管别睡了干活儿了啊。我给我们小蓝儿作证,他说得都是真的,什么私联睡粉什么玩意儿……没有的事儿!别瞎传啊。都是好小孩儿。开玩笑是开玩笑,别上高度扣帽子,再说叫个乖乖怎么了?小蓝儿叫我也叫乖乖,来蓝儿,给他们表演一个。”
Spring早就知道小咯叽马甲下面是谁,当初还是他跟纪因蓝唱了个双簧才让纪因蓝抓了个现行扒了许最的马甲,俩小孩的心思自己弯弯绕,Spring这个局外人却是全程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听他俩连“乖乖”都叫上了,Spring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莫名还有点证婚人般的欣慰。
“……”
谢谢Spring给铺的台阶,但纪因蓝真叫不出口。
他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点着鼠标,闪现给许最挡了个大。
游戏打到后面,纪因蓝也没再关心直播间那群看热闹的水友,偶尔撇两眼发现弹幕发言已经正常起来,他给Spring砸了几个礼物,就退出了他的直播间。
小咯叽跟在他后面也丢了一套礼物,有人逮着他问了几句,许最没回答,看了眼就退了出去。
该说的话,纪因蓝和Spring都说过了,他再解释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沉默。
这局游戏结束后,纪因蓝把撞车偶遇的Spring拉进了队伍里,三个人去打了灵活组排。
可能是刚才一句“乖乖”捅的篓子太大了,加上知道Spring那边还有几万人看着呢,现在恋爱这事还没有彻底锤死,要想少点麻烦,最好就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模模糊糊的状态。
纪因蓝清楚这点,所以几局游戏下来没跟许最有太亲昵的互动,和他们平时一样,只有一些操作上的简短交流。而许最知道自己“小咯叽”的账号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个女孩子的形象,游戏组队麦还开着,他现在在纪因蓝旁边出声估计会吓死直播间一片人,所以纪因蓝和Spring说话的时候,他只默默听着,需要回应的时候就打字,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种交流算是最令他舒适的状态。
但纪因蓝听不见他的声音,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他现在没办法把实情告诉所有人,就总觉得对许最有点亏欠,他也怕许最这拧巴小孩又多想,可现在他俩没法交流,纪因蓝只能把心思表现在行动上,游戏里又是闪现挡大又是给蓝给野又是冲冠一怒为蓝颜,一顿操作,给Spring都打沉默了。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几局游戏之后,纪因蓝跟Spring说了一声,自己带着许最下了线。
夏日天长,四五点的时间,外面还亮堂堂的,蝉鸣依旧聒噪,路过的风也闷热难耐。
纪因蓝在小卖部买了两根冰糕,跟许最一人一支吃着散着步回了家。
等一支冰糕下肚,纪因蓝叼着冰糕棍,想了想,抬手拍了拍许最的手腕:
“许最。”
“嗯。”
“没不高兴吧?”
“没。”
“真的?”
“嗯。”
许最应了一声,又问:
“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高兴?”
“没顺势官个宣,怕你多想呗。没把你当地下情人的意思,主要这事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感觉还是顺其自然慢慢让他们了解比较好。”
“嗯,我知道,没不高兴。”
可能是怕纪因蓝不信,许最又道:
“当地下情人也没关系,我可以。”
纪因蓝听笑了:“为什么?”
许最看看他,又默默挪开目光:
“被太多人知道的话,攻击你的人也会很多吧?小咯叽一直是小咯叽就好了,其他的……不用说。”
“恋爱是咱俩一起谈的,你不担心你自己被攻击啊?”纪因蓝心里软了一片。
许最真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没事。”许最垂下眼:
“我无所谓的。”
“有所谓。”纪因蓝用指背蹭蹭他的脸:
“我就不会难受心疼吗?”
听见这话,许最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愣了一下。
太肉麻的话,纪因蓝也说不出口,觉得害臊。他抿抿唇,最后只用手指勾了一下许最的小指,有些不大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你在我这……跟我在你那里,是一样的。所以我跟你的想法也差不多。”
纪因蓝抬手摸摸鼻尖:
“懂我意思吧?”
“……不懂。”
许最垂眼看着纪因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微蜷起了手指。
“嘶……”
纪因蓝皱眉看向他,却恰好跟许最对上视线。
许最微不可察地弯了下眼睛。
他抿抿唇角:
“你喜欢我。
“我很重要。是这个意思,对吗?”
……
许最回家的时候心情不错,他嘴唇挂了点伤,不大明显,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
家里很安静,许最原本以为房子里没有人,但还没等他换完鞋子,许冠房间的门突然被拉开,因为太过用力,门板“砰”一声撞在墙上,发出一道闷响。
许冠脸色复杂地站到房间门口远远看着他,问:
“你干嘛去了?”
许最面色未变:
“图书馆。写作业。”
“你自己?”
“?”
许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微一挑眉,是一个表示疑惑的神情。
许冠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子,气得咬咬牙:
“你对象他妈的跟女的开黑打游戏,‘乖乖’都他妈的叫上了,你他妈就在图书馆写他妈那烂作业?!”
他大步走过来,把自己手机塞到许最手里:
“你他妈自己看!”
手机屏幕里是Spring直播间的录屏,正好放到一切罪恶的源头——纪因蓝随口叫的那声“乖乖”。
这也不算什么爱称,纪因蓝大多时候还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许最,平时只在极偶尔的几个瞬间换换口味叫点亲昵的,谁知道就这么巧,一通电话接进来就被几万人听了去。
许最不用再复盘当时的情况了,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冠解释,想了想,他只道:
“可能只是朋友吧?”
“屁的朋友,你他妈平时把你朋友叫乖乖?!你别骗自己了行吗,我跟你讲,这俩人就算没确定关系也他妈的绝对暧昧着!这小咯叽我知道,inBlue好几年老粉了,我在的时候她就在了,榜一富婆,天天砸礼物天天给他剪安利视频,这俩人以前就经常双排包下路,关系绝对不一般!以前就算了,现在有对象了还这么搞,不是,你对象你他妈不能看紧点?有没有点出息?!”
“……没事的。”
许最看许冠好像是真情实感在为他打抱不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十分苍白无力的: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了许冠一眼,又补充一句:
“你误会了,真的。”
“?”
许冠看见他哥这窝囊样子就觉得来气。
他妈的对象都疑似出轨了,这人不去追究还在这小心翼翼给他解释?这不纯种恋爱脑吗?
这跟段子里那些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白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晚上躲在冰冷的被窝偷偷抹眼泪只为维系这段感情的恋爱脑原配有什么不一样?!
就他妈的看准许最好骗好欺负是吧?
许冠气得不行,但他觉得自己跟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没什么话好说,所以他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大步回到房间摔上了门。
他点开微信,打开被自己置顶的纪因蓝的聊天框,千言万语化成一个问号滑了出去。
纪因蓝收到许冠那个问号的时候正窝在沙发里出神。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润了润嘴唇,偶然瞥见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屏,就拿来看了一眼。
许冠:?
纪因蓝不知道他突然给自己打个问号是几个意思。
蓝.:?
他回敬了一个。
许冠:你在哪?
蓝.:出什么事了?
许冠上次突然找他,还是许最为了玩偶一声不吭走掉找不见人的那次。
许最又跑了???
不应该啊。
纪因蓝心里打着鼓,直到屏幕里连着弹出几条消息——
许冠:少他妈问。
许冠:没事就出来。
许冠:约一架。
蓝.:?
第66章 066:湖边
许冠这一通来势汹汹的问候弄得纪因蓝一脸莫名其妙。
他和许冠虽然没有太多交集, 但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这个正处叛逆期的中二弟弟对他的态度都很友好。
许最说许冠是他三年老粉,每天都要看他直播下饭打游戏那种。许最还说许冠很喜欢他, 抢着给他撑腰,那天下雨回去时还警告过自己绝对不许对不起他推, 不然就要把他按地上一顿暴揍。纪因蓝当时听着他那告状似的语气还笑得不停, 拉过来亲了一口才哄好。
那现在这是在……?
纪因蓝微一挑眉,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弟弟发错消息了?
喝酒喝大了?
突然要跟他约一架是什么情况?
纪因蓝按着手机侧按键截了个图, 想发给许最问问情况, 但都点进许最聊天框了,他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蓝.:约在哪?
许冠跟纪因蓝约在了柳湖公园,这离他们两家都近,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多眼杂, 打不起来。
当然,纪因蓝觉得许冠多半也不是真想找自己干架就是了。
纪因蓝换了身衣服去赴约时,许冠正站在人工湖旁边的台阶上抽烟, 风把他头发和衣角吹起来, 整个人的剪影看起来十分潇洒。
“哈喽?”
纪因蓝走过去,跟许冠打了个招呼。
许冠循声转头看他一眼, 表情十分复杂。
“来了?”
他粗声粗气的, 语气有点别扭, 算不上好。
要让纪因蓝来形容,就像是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却又挣扎着不好说。
“怎么了突然要跟我约架?”
纪因蓝轻笑一声:
“心里不痛快啊?喝两杯去?”
许冠吐了口烟, 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朝纪因蓝晃了晃。
“我不要。”
“你不是会抽烟吗?”
“不怎么抽这个。”
“华子都看不上?平时抽什么?”
“……蓝莓爆珠。”
“蓝莓爆珠?你怎么跟个……”
许冠话说了一半, 又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头发,自己往下走了两级台阶,一屁股坐了下去。
纪因蓝看着他,感觉他可能有话跟自己说。
所以他坐到了许冠旁边,看着他问:
“怎么了?”
“烦!”许冠一双眉毛紧紧拧着:
“怎么他妈的偏偏就是你?老子他妈有气都不好出!要别人我他妈早一拳挥上去了,草!”
“到底怎么了?”
纪因蓝实在不知道自己有在哪里招惹到他。
“你自己干了啥事你自己不清楚?”
许冠说起来就觉得气:
“我找你还他妈能因为啥事?你自己就一点不心虚不内疚?”
纪因蓝扬扬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为许最?”
但这也说不通吧,许最能有什么事……
“你他妈下午跟谁打游戏被老春逮着了?跟谁玩了一下午狼羊?给谁闪现挡大让蓝让野让人头?”
许冠语气有些急,他看纪因蓝愣了一下,还以为这是被抓包后的错愕,因此立马接着道:
“许最他妈的看着窝窝囊囊的被打一下也不吱声,是挺好欺负,但这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他他妈的费劲吧啦把你追到,我说他高攀说他配不上那是我的评价,但你一边跟他谈恋爱一边在游戏里跟别人搞暧昧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仗着他不懂游戏不看直播就这么放肆?还是说你就仗着他喜欢你,就算知道你在游戏里带妹也会替你说话给你解释默默接受?我不懂你们主播那些讨好榜一大哥榜一富婆的把戏,你单身的时候没人管你,别人也管不着,但你都有对象了,这就有点越界了吧?”
许冠“巴拉巴拉”一说就是一大段,纪因蓝一开始还想找个缝插两句,但没找见,干脆就闭了嘴,默默听着等他说完。
“你到底是不是弯的?还是就是觉着跟男的谈比较新鲜、好玩,所以跟他试试玩一玩?”
在从许最回房间到纪因蓝出现的这段时间里,许冠在手机上搜了很多相关的帖子,什么直男装弯、无缝衔接、时间管理大师、骗财骗色……各种各样的怪人怪事都看了一轮,五花八门的罪名都往纪因蓝身上套了一遍。
“没有。”
听着许冠终于停了嘴,纪因蓝才这么答了一句:
“跟他认真的。”
许冠听过,却反应很大地嗤笑了一声: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一边跟他认真谈,一边背着他在游戏里带妹喊‘乖乖’??这是人话吗???”
“没背着他。”
“不是?”许冠更疑惑了:
“许最知道??他也愿意??”
“不是。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纪因蓝尽量委婉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许最不玩游戏不看直播?”
许冠又是一声不屑冷笑:
“我还不知道他?他房间里连电脑都没有,别说端游了,他连手游都不玩,就那小程序里那些脑残小游戏都不带碰的。平时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外边图书馆自习室里学习,他上哪懂游戏玩游戏?”
“……”纪因蓝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丝怜爱。
他发出了灵魂一问:
“你怎么知道他去外边是去图书馆和自习室?说不定他是背着书包打掩护,实则去外边网吧玩游戏了呢?”
“?”
这个假设对于许冠来说还是太大胆了,他哑了一瞬:
“你怎么这么想哑巴……”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句话没说完,许冠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纪因蓝这并不像是一句假设。
反倒像是想提醒他点什么……
他张着嘴巴,表情空白,足足呆滞了半分钟。
在这半分钟里,他把今天这事复盘一遍,然后就着纪因蓝的话,把前因后果奇迹般地串在了一起。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努力梳理着纪因蓝试图告诉自己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说,许最从老早以前就觉得家里太吵、经常出门找图书馆自习室学习,但其实他压根没在学习,而是背着所有人去了黑网吧玩游戏?”
顿了顿,他又回过味来:
“等等。你意思是你直播间那个榜一富婆不是富婆,一直是他妈的许最?!”
纪因蓝更怜爱了:
“是这样没错。”
“所以真不是私联也不是睡粉?”
“当然不是。”
“是许最这怂逼披着马甲搞了四年的默默守候???”
“……是的。”
“今天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啊。”
“游戏和他一起打的?在黑网吧?”
“对。”
“乖乖也是叫他?”
“嗯。”
许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舒出来。
他想朝后靠靠,但后面是台阶,他不仅靠了个空,还被台阶的直角磕到了腰。
“我草……”
许冠感叹了一句,看来这个真相把他的世界都颠覆了:
“我草!”
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许最这么有种?暗度陈仓玩了这么多年?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许冠说完,又突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是了。
在那天之前,许冠也没想过许最有一天能跟男生谈恋爱,还敢光明正大跟对象在家楼下亲嘴。
许最可能一直这么有种,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想着想着,许冠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草……我他妈成小丑了,瞎几把担心。”
“别这么说。”纪因蓝抬眼看着面前的湖面:
“不是小丑。你关心他,在乎他,我还挺高兴的。”
顿了顿,纪因蓝又道:
“是不是觉得特意外?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许最这人看起来挺软挺好欺负,有什么事都顺着应着,但他其实有自己的方向,不会一味被别人牵着走。怎么说呢,某些时候总感觉他骨子里还带点疯,看起来又乖又安静,但其实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也不怕,也不计后果。”
比起被迫顺从,后来,纪因蓝总觉得许最那更像是无所谓、不在乎。
他不在乎的事可以顺着别人心意来,他也懒得辩解懒得争取,他的想法不多,坚持也不多,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人能阻止。
他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和方式。
“可不吗?我草,那可是许最啊。他不是最听话最胆小最唯唯诺诺了吗?”
许冠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梦幻,他摇摇头:
“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感觉我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但到这会儿被你这么一点,我才发现这家伙原来这么陌生。”
“懂。”纪因蓝可太理解了。
要是他现在告诉许冠,他俩曾经在一个跟苏文丽只隔了薄薄一层隔音巨差的木板门后面接吻,对方还差点直接推门而入,他都想退了,但许最还紧抱着他不撒手,亲得又凶又狠,那许冠可能会更恍惚。
但他留了点善良,他没跟许冠说这些。
他只看着许冠那跟许最有一点点相似的侧脸,另道: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跟许最关系不好。或者很差?总之,像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的兄弟俩。”
毕竟,这俩人的气质实在差得太远。
“不是吗?也差不多了。”许冠扯扯唇角。
“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你今天只会幸灾乐祸,不会气冲冲来找我约架。”
夏日的风又闷又热,经过湖面,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纪因蓝略微有点出神:
“你和许最很不一样,几乎是两个极端,我好奇很久了,一个家庭怎么会养出这么风格迥异的兄弟俩。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嗐……”许冠从没被人问起过这些。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发丝弄得一团糟。
“别说你了吧,连我俩爸妈都觉得我俩关系不好,水火不容那种。怎么说呢,在他们那里,许最是值得骄傲的艺术品,我就是家里那个失败品和污点,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按他们的期望来长。”
“但其实你们都很在乎对方?”
纪因蓝试着道。
“没那么肉麻。”
许冠摸摸自己的后颈:
“我从小玩心就重,叛逆,我妈又是个望子成龙的,对我期望特高,要求也高,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老跟她吵架,她气不过就揍我,把老头乐一拿,抽得我嗷嗷乱哭。许最……许最就比较听话,也不爱说话,每次我妈罚我打我,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总会悄悄拿着妈让背的单词古诗,或者写好的课外作业乖乖站在旁边叫她检查。这种时候,我妈就会说,你看看你哥!然后她就检查许最功课去了,火力转移,算是放了我一马。她在许最那里得到了满足,心情一好,就也不朝我撒泼了。
“许最是在帮我,我当然知道。世界上的事情都得有个平衡,我们家这也一样。我叛逆一次,许最就要听话一点,我野一点,许最就得做得更好,我越走越‘歪’,许最就得越来越‘正’,我这里的自由,全都是他换来的。这样时间一长,我妈对许最越来越满意,对我就越来越放养。因为她已经有许最这个骄傲了,算是大号炼成了,我这个小号就不用费心费力去纠错了,野蛮生长扶不上墙都随我。但代价就是,我妈对我俩的期望,全都压在了许最身上。
“听出来了吧?没有许最就没有现在的我,当然,要不是我,许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我挺自私的,我把我不想承担的东西全撂给许最了,许最那笨比也就真的乖乖替我受着。不过,在家里是他护着我,在外面就得我护着他,他不爱说话,不合群,老被同龄小孩欺负,都是我一拳一拳替他讨回公道。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他护我一点,我护他一点,我做不到的事由他来,他做不到的事就让我来。
“实话说,我真不喜欢他,性格、处事方式……统统不喜欢,太软太磨叽太听话太窝囊,自己没个主意,从来不会反抗。
“但他是我哥。没人能在我面前欺负他。”
许冠吸了口烟,看了眼旁边的纪因蓝,又勾了勾唇角,说完了下半句:
“就算你是inBlue,那也不行。”
第67章 067:十八岁
如果纪因蓝记得没错, 在他跟许冠为数不多的那些相处画面里,许冠从来没有好好叫过许最一声“哥哥”,无论何时都是没大没小地直呼许最的名字。
可现在, 他却坐在纪因蓝身边,认真地告诉他:
“但他是我哥。
“没人能在我面前欺负他。
“就算你是inBlue, 那也不行。”
烟草的味道被风吹散去一些, 夕阳把傍晚的天空染成一片片浓郁的橙红色。
纪因蓝看着树梢上的云彩,略微有些出神。
片刻, 他微微弯起唇角, 道:
“我哪里舍得欺负他。”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等回过味来,许冠只觉得牙酸,浑身上下都别扭。
他不知所措地搓搓自己的大腿, 回想起自己刚才都跟纪因蓝说了些什么, 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换了个话题:
“我其实好奇很久了。趁这机会就问了吧。”
“嗯?”
“你到底看上许最哪了?”
许冠脱口而出。
他是真的很好奇。
“啊……”
纪因蓝轻笑了一声。
想了想,他道:
“乖吧。”
“就这?”
“当然不,还有很多。”
跟别人细说这种事情, 对于纪因蓝来说还是有点难了, 光是说句“乖吧”,他的耳朵就已经发起烫了。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
“总之, 我跟他是认真的。不想认真的话, 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他, 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今天就是一时气上头没搞清楚就……不好意思哈,浪费你时间了。”
“不啊。”
纪因蓝勾勾唇角:
“听你说有关他的那些事, 我挺高兴的。”
或许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不自觉地想去了解他的全部,纪因蓝好奇以前的许最是什么样子, 但许最自己不会主动说,他也从没主动问。像这样从别人口中知道一点点碎片的往事、窥见回忆里那个人的影子,对于纪因蓝来说,很是难得。
纪因蓝忍不住去想象许最小时候的模样,拿着习题乖乖等在旁边、努力想把妈妈的注意力从弟弟那里引过来的许最,应该也像现在这么乖,这么招人疼吧?
许冠现在能毫无顾忌地做自己,能不受母亲的掌控,能长成跟哥哥截然相反的性子……原来一切都有原因。
父母强势、环境压抑,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大概,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纪因蓝有点出神。
等回过神来,他看向许冠,道:
“今天咱俩见面的事,别告诉你哥?”
许冠正有此意,因此飞速跟纪因蓝达成了共识。
傍晚湖边的谈话是个滑稽的乌龙。
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纪因蓝晚上还跟纪四余约好一起吃饭,因此没跟许冠坐太久就回了家。
说来也巧,他在小区地库门口遇见了刚到家的纪四余的车,纪四余降下车窗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扬扬下巴让他上来。
纪因蓝觉得这家伙有话要说,所以上车时看了她好几眼,纪四余可能用余光瞥到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因此忍不住硬邦邦问了句:“看我干嘛?”
“不是你先看我的?”纪因蓝一脸莫名其妙:
“有话就说,咱俩有什么吞吞吐吐的?”
见他这么坦荡,纪四余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直接问:
“你谈恋爱了?”
“?”纪因蓝确实没想到这茬哈。
但他也没想瞒着,只反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
听见这话,纪四余冷冷嗤笑一声:
“乖、乖?”
纪因蓝表情立马木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未来十年都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了。
他往座椅上一瘫,多少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你闲着没事看老春直播?”
“也不是。”
纪四余把车拐进地库,慢悠悠道:
“夏子澈看的,看着看着吃上瓜了,就专门把那段截下来发给我,给我告状说你疑似早恋。”
“……”纪因蓝彻底无语了。
他看了眼纪四余,感觉她反应淡淡的,好像也没当回事,就没多解释,只道:
“什么早恋。不都十八了?”
“所以真谈了?”纪四余立马踩到重点。
“嗯。”
“好小子。”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真情实感地夸赞:
“听说那小姑娘还是你粉丝?就你直播间老挂榜一那个小咯叽?你俩网恋啊?你还搞这套呢?”
“不是网恋……嗐,不好解释,反正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就正常谈个恋爱。”
纪因蓝抓抓自己的头发,道。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见见?”
纪四余和纪因蓝毕竟是姐弟,年龄差不大,观念跟其他家长终归不一样,对于恋爱这种事很是开明。
说实话,她以前还担心过就纪因蓝这臭硬直男电竞死宅的样子究竟能不能找到老婆,今天知道他可能谈恋爱了,说来好笑,纪四余第一时间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声不吭谈了个对象,这是憋了个大的啊。谈了个什么样的?甜妹?酷姐?给我形容形容。”
“……刚谈上没两个月,见家长早了吧?”
纪因蓝张张口,一句“不是女孩”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他决定对自己的姐姐稍微温柔一点:
“呃,挺好看,挺乖的。”
“行。要谈就好好谈,别玩渣男那套,别欺负人家。”
纪四余随口嘱咐两句,又道:
“对了,今天晚上你自己吃吧,我一会儿回去收拾点东西,得紧急跟你陆琢姐姐出个差去。”
“行……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赶不上你生日了。”
“……啊,行,工作重要。”
“没在茶吧?”纪四余看了眼他的表情:
“这样吧啊,十八岁该成人了,姐赶不上是姐的错,这次姐大方一次,生日那天所有开销姐给你报销,怎么样?”
“嚯,真够大方的。”
纪因蓝笑了两声:
“那我可得想想,怎么好好宰你一顿。”
说是好好宰纪四余一顿,但其实纪因蓝也没什么好宰的。
纪因蓝有两个生日,一个是七月六日,他出生的日子,一个是八月十四——他被纪四余捡回家的日子。
他身份证上印的和被绝大部分朋友们记得的那个日期都是前者,可纪因蓝不爱过这个生日,亲近的朋友都知道这点,所以从不招呼着他大办,只在生日那天给他说句祝福,最多送个礼物就够了。
至于后者,没几个人知道,但这种事情也不必被太多人了解,有他和纪四余每年记得庆祝就够了。
纪因蓝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遇见纪四余那天才开始的,所以,在他心里,这才是他的生日。
纪四余经常和陆琢一起出差。她们两个人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但陆琢出远门总会带着纪四余一起。她们两个人认识很多年了,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纪四余又是个在工作上、尤其是金钱上极其心细的人,有些事情比陆琢身边那个受过专业培训的秘书做得还要好,再加上陆琢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开高到吓人的日薪,比较闲的时候几乎相当于公费旅游,纪四余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挺喜欢跟陆琢天南海北四处跑。
她们每次出去都是为了陆琢家里的生意,一去几天确实不好说,短则几天,多则大半月,都有可能。既然纪四余说了可能赶不上纪因蓝的生日,那纪因蓝就没再期待今年能有她的参与。
八月十三日,纪因蓝照常跟许最去书咖写作业,但没有跟以前那样在傍晚时就分别。
他问了许最能不能晚回家,然后和他一起吃了一顿漫长的夜宵。
两个人往家走时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纪因蓝走在许最身边,低头看着路灯下自己和他的影子靠在一起。
许最看着身边像小孩一样玩着踩影子游戏的纪因蓝,总觉得他今天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两个人散步似的慢悠悠晃着,一直等走到许最家小区门口,纪因蓝才勾了一下他的手:
“回去吧。不送你了。”
“嗯……”
许最应了一声,注意到纪因蓝低头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多。
而后,这人像是微微叹了口气,抬眸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望着自己,便一挑眉:
“怎么了?”
许最看着他,问:
“你家里没人?”
“嗯。”
“姐姐还没回来?”
“没呢,外边出差呢。回不来。”
“哦。”
许最点点头,好像在那个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想了想,道:
“我送你回家。”
“?”纪因蓝扬扬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
许最拉了一下他的手,解释道: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纪因蓝自然是乐意的,反正许最说今天家里没大人,很晚回去也无所谓,今天天气又好,闷热夏夜难得渗进一丝凉爽,能和喜欢的人多待一会儿,他求之不得。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许最看见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说要去买个东西,也不让纪因蓝跟着。纪因蓝远远看着,没看清他买了点什么,总之往他随身包里一揣就回来了。
纪因蓝瞧着许最,没多问,等人走到自己身边,就继续往小区里走。
快十二点了,小区里一片漆黑,只有两侧路灯亮着,再就是树上的蝉鸣,以及人工喷泉“哗哗”的水声。
走到路灯照不到的位置时,纪因蓝勾着许最的脖颈跟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而后他擦擦嘴唇,走到喷泉旁边时,他垂了垂眼:
“送到这就行了,回去吧。”
说着,纪因蓝坐到喷泉边缘的大理石台上。
水里的灯光在他身上映出浅浅淡淡的水影,显得整个夜色都很梦幻。水滴砸落的声音动听,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纪因蓝朝后靠了靠,手臂撑着身子,扬起下巴,朝许最懒洋洋笑了笑:
“我在这坐会儿,搞点文艺,听会儿水声。”
许最有一瞬被他的笑容晃了眼。
短暂的出神后,他伸手揉了揉纪因蓝的头发,又往下托住他的脸,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
“纪因蓝。”
他开口时嗓音有点低,纪因蓝听着身后的水声,总觉得连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了点。
他看着夜色里与他近在咫尺的许最,听见他说:
“你今天有点粘人。”
纪因蓝愣了一下。
很快,他抬手覆住许最的手,侧过脸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一下。
他张张口,刚想说什么,却听许最口袋里的手机轻轻响了几声。
许最微一挑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很快把声音按掉扔回了口袋。
纪因蓝刚想说的话被这么一断,忘了个干净。
他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就不想了,只勾勾唇:
“快走吧,乖。”
“不走。”
许最看了他一眼,淡淡撂下两个字。
而后,纪因蓝就看他拉开自己的小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便利店慕斯蛋糕。
纪因蓝愣住了。
他呆呆望着许最,看着他打开塑料盒,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啪嗒”一下按开。
纪因蓝墨黑的眸子里突然映进了一点烛光。
“十八岁生日快乐,纪因蓝。”
许最说,纪因蓝今天有点粘人。
纪因蓝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有个特别的人陪。
哪怕只在跨过零点的那一分钟也好。
十八年前的今天,纪四余从垃圾桶里抱回去了一只蓝色玩具熊和一个小孩,从此拼凑出了一个不完整却又完整的家。
十八年后,纪因蓝坐在飘着凉意的人工喷泉旁,面前是一个便利店打折售卖的小蛋糕、一个塑料火机,和一句那么寻常却又那么特别的话。
纪四余给他的是家、是十八年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很多很多的关心和爱,是他生命中的最重要与无可替代。
而时隔多年,他在许最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特别的日子要和特别的人过。
这种心思纪因蓝说不出口,觉得矫情,也害臊。
可不必他说。
他想要的,总有人会懂。
第68章 068:姐姐
“你……”
纪因蓝看看许最手里劣质打火机冒出来的火光, 又隔着那微弱的光芒望向了他的眼睛。
他停顿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许最垂了垂眼,只道:
“两年前,你直播时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
当时很认真地记下来了,但后来认识了才发现纪因蓝信息里的生日和他说的那天不是同一个日期。许最疑惑过, 但后来知道了纪因蓝和他姐姐的故事, 他猜也能猜一个大概了。
这种日子纪念的意义比较特殊,许最以为纪因蓝只想和纪四余过, 所以今天没提, 也没想提。直到他发现纪因蓝今天有一点点奇怪,情绪不高,还难得有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粘人,许最就猜, 他想和自己过这个特殊的日子, 想要自己陪他。
又一阵闷热的夜风抚过,将本就微弱的火焰吹得愈发摇晃。
许最把打火机又朝纪因蓝那边递了递,温声催促道:
“吹蜡烛。”
纪因蓝这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扬起唇, 凑近许最的手, 轻轻吹灭了打火机上那团小小的火焰。
许最不爱说话,更不爱解释, 纪因蓝的问题, 他就只没头没尾模模糊糊地答了那么一句。
但他没说完的部分, 纪因蓝自己能拼凑着猜想到。
只要愿意用心,那了解一个人的方式,真的有太多太多种了。
纪因蓝吹完蜡烛才反应过来:
“我还没许愿呢。”
许最想了想。
然后把已经装回口袋里的打火机又掏出来按了一次:
“重新来?”
纪因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许最真能给他提供解决办法。
他看他这认真的动作和表情,实在没忍住笑。
可他感觉, 自己的生活已经没有哪里需要用愿望来补足了,所以他朝许最扬扬下巴:
“想不到能许什么,愿望送你吧。”
“……”
许最垂眼看着烛光,似是在思考。
“最想要什么,跟它说说。我的生日,我保佑你。”
听见纪因蓝的话,许最抬眸看向他,心里很快有了想法。
他语气清清淡淡道:
“想……你永远是我的。”
纪因蓝眸光微微一闪。
他轻轻抿抿唇:
“就只要我啊?没别的了?”
“嗯。”
“那吹了吧。”
许最看看他,乖乖吹灭了手里的打火机。
而后,他端着那块小蛋糕坐到了纪因蓝身边,从口袋里摸出叉子剥开包装袋,连着小蛋糕一起递给他:
“不知道你需要我。太晚了,只能买到这个,明天重新给你订。”
“不用。”纪因蓝拿着叉子切下蛋糕的一个小角送进嘴里。
便利店的速冻蛋糕能有多好吃?甜到发腻,但纪因蓝就是喜欢。
“这个就是最好的了。”
他又切下一块喂给许最,许最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评价一句:
“好甜。”
慕斯蛋糕带着浓浓的草莓香精的味道,咽下去后舌尖残留的味道甜得人嘴里发酸。
两个少年坐在喷泉旁边,一起吃完了一小块三角蛋糕,最后许最起身把包装盒扔到垃圾桶里,回来时,纪因蓝坐在原处,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今天能多晚回去?”
“都可以。”
许最垂眼看着他。
“你爸妈今天一晚都不在?”
“嗯。”
“那你陪我久一点吧?”
纪因蓝低头轻轻吻上他的手指骨节:
“跟我回家?”
纪因蓝是个很容易让情绪上头的人,他也不管电梯里有没有监控了,总之,面前的门一关,他就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里一把将许最推到电梯角落,自己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两人从电梯里纠缠到家门口,纪因蓝胡乱按开了家门密码,把许最推进去后随手扯下了他身上那个碍事又硌人的包。
房间里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块,许最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栀子花味道弄得纪因蓝快要疯掉。
他埋在许最颈间,深深嗅了一下,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止住了他想掀衣服的冲动。
他靠在许最身上,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懒散:
“许最,你是不是会下蛊?”
“嗯?”虽然表情看不出来什么,但纪因蓝发现,许最的呼吸像是比平时稍微重了一些。
纪因蓝的手搭在许最的脖子上,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他的喉结:
“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这么喜欢你。”
喜欢到情不自禁想亲吻,喜欢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身体。
身上的反应有点尴尬,纪因蓝稍稍朝后挪了挪,原意是不想冒犯到许最,谁想许最察觉他的动作,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腰,把他又往怀里按了按,和他的身体紧紧相贴。
“你……”
纪因蓝想说什么,但刚张口就被许最吻住了。
这种被人主导被人控制的姿态让他稍微有点不适应,但许最吻得很温柔很安静,所以纪因蓝允许他小小放肆一下。
房间里只开了沙发旁边的一盏暖色落地灯,灯光衬得房间内的氛围温柔缱绻,安静的空气里一时只有两个人亲吻时弄出的细微声响。
身体紧贴的感觉让纪因蓝有点耳热,他放开了许最,低声道:
“放开点,我……你不难受吗?”
他用目光往下示意。
许最微一挑眉,没答话,只摸向他的裤带绳。
“?”纪因蓝有点警惕:
“你想干什么?”
许最依旧没吭声。
他只捞着纪因蓝的腰,把人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你都这样了。”他默默挪开视线。
“这样怎么了?”
“不难受?”
“还行。”
“哦。”
许最有事从来不直说,就在边上绕着圈子打游击,纪因蓝可太了解他了,猜都能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事。
“想做?”
他直接问出了口。
许最没应声。
他只抬眸和纪因蓝对视一瞬,又挪开了视线。
但他下意识把纪因蓝往怀里带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答案——
他想。
“小屁孩。”
可纪因蓝给他的回答是如此残酷的三个字。
“我跟你同年。”许最温声反驳。
“那也有差别。一个年中一个年尾,你比我小四个月。弟弟。我得对你负责。”
纪因蓝摸摸他的脸:
“你还是个未成年呢。”
“那你……”
“凉水洗把脸就行了。”
纪因蓝作势要从他身上起来,但许最却再次按住了他的腰。
这次他落手的位置有一点点微妙,纪因蓝人僵了一瞬,看向许最时,他对上了他幽深的一双眸子。
“用手。好不好?”
他嗓音很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我帮你。”
纪因蓝喉结微微一动。
他没再继续起身。
他抬手扣住许最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微一挑眉:
“许最。”
“嗯。”
“叫哥哥。”
“……”
许最用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任他钳制着,他抬眼望着纪因蓝的眼睛,喉结上的那颗小痣随着他的声音微微颤动:
“哥哥。”
……
这是对的吗?
他们可以这样做吗?
纪因蓝其实觉得有点不好,但他真的忍不住。
许最的手有点凉,上面有骨骼和血管的起伏,不过那温度很快就略微发起烫来。纪因蓝抓着他肩膀的布料,将那薄薄一片衣料攥成小小一团褶皱。
进房间时没开空调,他皮肤上沾了一层细汗,头发贴在额上,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发尾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发着细微的抖。
十八岁的少年,对有些事情早已不陌生,纪因蓝原本以为自己应该能挺从容,但等许最碰上来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喜欢的人给的感觉,是世上任何感受都无法比拟的。
纪因蓝靠在许最身上,呼吸很深很重,许久才缓过劲来。
“乖乖……硌到我了。”
他用嘴唇贴了一下许最的侧颈:
“我也帮你。”
……
两个人在沙发上交换了彼此的感受和温度,到最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没法看了。
纪因蓝从衣柜里翻了身宽松点的衣服给许最换上,原本想留他过夜,但想想觉得不大好,所以也没有开口。
“我送你回去。”
纪因蓝也换了衣服,走到玄关想换双鞋,但许最却抬手拦了他一下:
“不用。你休息。”
纪因蓝张张口,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一抬眼,他突然瞥到了玄关边上某样东西,整个人都是一僵——
那是一个中号行李箱。
“卧槽。”
纪因蓝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被外星人篡改,这个行李箱应该是纪四余这次出差时带出去的那个,他那天还亲眼看她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离开家。
他像见了鬼似的盯着那只行李箱,和许最确认了一遍:
“咱们刚进来时有这东西?”
许最想了想:
“没有。怎么了?”
“……”纪因蓝深吸一口气。
他干巴巴过去把箱子拖过来,没跟许最解释,只道:
“……没什么,放错位置了,你先回吧,那我不送你了。”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响,纪因蓝一颗心脏随着那节奏在身体里狂跳。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完球-
夜话酒吧。
酒吧今天没营业,店里冷冷清清,没个人影。
纪四余一个人坐在舞台台阶上,身侧是舞台幽暗的氛围灯。
她的坐姿有点颓丧,身侧摆着几个酒瓶和一只剩了一半洋酒的玻璃杯,她指尖夹着一支细烟,正望着空荡荡的店面出神。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些微声响。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纪四余抬眼看去,见来人是陆琢。
也只能是陆琢。
陆琢一头波浪长发用抓夹挽起,身上穿着薄衬衫和包臀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但依然漂亮得惊心动魄,像是一支开在夜里的玫瑰花。
她走到纪四余身边,微一挑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紧赶慢赶回来给你弟过生日,又大半夜把我叫到这来,是要做什么?生日呢,不过了?”
“嗐……”纪四余像是叹了口气。
她垂着眼睛,看着掌心里一枚静静躺着的挂着细绳的铜钱吊坠。
这是她每天带在身边的东西,闲着没事就爱甩着玩,要不就握在手里盘盘。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下来,铜钱的表面又是掉色又是磨损,早就看不成了,可纪四余依然当它是个宝贝。
“这不是突然发现,他好像也不太需要我吗?”
纪四余出差好几天,一直记挂着弟弟的生日,所以催着陆琢提前结束了工作,想赶着零点回家给纪因蓝送个十八岁的祝福。
但航班延误,她回来的比预计晚了一些,她以为纪因蓝已经睡了,但走到家门口,她突然发现家门没关,正敞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
纪四余原本还以为家里遭贼了,谁想轻手轻脚走进去后,她在玄关的地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帆布包,再抬眼看看,纪因蓝房间里正亮着灯。
她走近了点,却从半开的门里看见纪因蓝正跟另一个男生贴在沙发里接吻。
纪四余倒是知道纪因蓝谈恋爱了,可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男孩。
那张脸也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纪四余记得,他是纪因蓝提过很多次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同桌。
说实话,她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回过神。后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吭个声打断他们,但她又发现这行为除了让三个人都尴尬,并没有别的作用。
她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并不想当一个扫兴的姐姐。
她心里乱得要命,但还是选择暂时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悄悄出了家门,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那两个少年。
后来才回过味,大半夜、小情侣,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要素叠满,自己就这么放任着,那心也太大了点,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关系。
她不怕他们两个少年大半夜干柴烈火情绪上头在家里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因为纪因蓝是她养出来的,她知道他不会胡闹,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他心里有数。
她回到店里,想喝杯酒,结果来了才想起今天店里不开门,连酒都没人陪她喝。
大半夜的,想来想去,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陆琢。
纪四余给陆琢倒了杯酒,边问:
“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吊坠的来历?”
“嗯。”陆琢瞥了眼那枚廉价的铜钱吊坠:
“说过一百遍了。你弟送给你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你天天带在身上,带上它后,生活就慢慢好了,所以,这是你的幸运符。”
“你真扫兴,你就不能说不知道,然后再听我讲一遍?”
“那你讲。”
“……算了。”
纪四余笑着摇摇头,闷了杯里的酒。
香烟燃到了末端,纪四余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有一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顺着那个念头问:
“哎,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也有这么一天,你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喝酒?”
陆琢眉梢挑了挑,似乎不大想回忆:
“啊。”
“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陆琢像是不太想解释:
“你非要问?”
“嗐,也不是,其实我记得。是因为你弟谈了个男朋友,结果两人被别人堵巷子里给揍了。是这事吧?”
陆琢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认了。
“你怎么想的?”纪四余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
“就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养了十八年的弟弟,突然被人拐走了,小女生也就算了,偏偏拐人的也是个男生。啧,你说他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条路,多难啊。”
陆琢听着她的话,轻轻扬了扬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而后,她不带情绪地轻笑一声,抬杯喝酒的姿态很优雅:
“能怎么想?这么一说……原来都有八年那么久了,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
陆琢扯扯唇角:
“我从来没见过陆瓒那个样子。自己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孩,都觉得应该永远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走到哪里都没人敢惹。但那天,他像条流浪狗,红着眼睛,又脏又倔,想哭又忍着,说什么都要去医院找那个男孩。当时是挺生气,他可是我陆琢的弟弟,不是能随便叫人糟蹋欺负的。但后来想想,又释然了。”
“怎么说?”纪四余隔着舞台模糊的氛围灯看着她。
她看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脸颊边微卷的发丝也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着:
“当时,那两个小孩是被拆开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当时的他们不够成熟,也有太多无可奈何,可到现在,八年了,看着好像一切都变了,但你信不信,那两个人到最后还是会凑到一起?”
陆琢微微垂着眼,像是有点出神:
“我倒是希望他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生,顺顺利利的,什么都不用愁。可他是个独立的人啊。无论难不难,这条路和这个人,都是他自己选的。选择,总要选了才能试出对错,可这是他的生活和未来,我管不了,也不能替他做决定,更不能替他承担代价。他总得自己面对世界,不摔一次疼一次自己闯一闯,他永远长不大。”
她晃晃玻璃杯里清澈的酒液,叹道:
“这就是成长,躲不开的。他得学着长大,而我得学会放手,和,给他尊重与自由。不是吗?”
“……”
听完陆琢的话,纪四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捂住眼睛笑了。
再放下手时,她叹了口气,脱力般靠在了陆琢的肩膀上。
短发扫过脸颊,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发丝有些乱,挡住了她发红的眼圈和湿润的眼睫。
她笑得有点苦涩,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也只叹息般喃喃一句:
“琢琢啊……”
第69章 069:高三
许最走后, 空荡荡的家里随之安静下来,纪因蓝躺在床上,有点茫然, 满脑子都是玄关那个突然多出来的行李箱。
纪四余回来了?
她看见了?
看见多少?
纪因蓝真觉得自己这恋爱谈得有点太不安稳,从谈上之后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都活像是车祸现场, 一系列的发展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呼啸着就闯出去把这事宣告给了全世界。
倒不是纪因蓝觉得这事见不得人,只是……有点太快, 也太突然了。
纪因蓝瘫在床上放空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许最回到家给他发的信息,回了一句“好”。
他又点开和许最一起躺在列表置顶的、纪四余的聊天框。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想了无数个开场白, 但他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很多遍, 最终还是按下按键关掉手机扔到了一边。
纪因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因为心里事情太多,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儿跟许最在家里接吻, 一会儿纪四余破门而入大声质问他俩在干什么,还非要按着他给他灌中药调理调理, 再后来,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丁逸逍、陆珏、姜闪闪、Spring……甚至还有于妙和老牛。大家瞪着一双双大眼小眼看着他跟许最抱在一起,结果最后“噗”一声,大家全都变成了行李箱。
纪因蓝冒了一身冷汗。
不要。
不要行李箱……
“什么行李箱?”
耳朵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给纪因蓝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梦中清醒。
翻起身看了一眼, 是纪四余倚在他没关紧的房门边:
“念念叨叨的,说梦话呢?我箱子呢,你放哪了?”
纪因蓝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四余在说什么。
他抓了抓自己睡得跟鸡窝似的头发,抬手指了指墙角。
昨天他脑子太乱,拖着纪四余的箱子回自己房间找了个地方一放就没再管了。
纪四余瞥了他一眼,自己推门走进来,过去拉着箱子就要走。
纪因蓝看她这动作,愣了一下:
“你去哪?”
“我即将跨越一千厘米回到我的房间,你要送送我?”
纪四余日常冷嘲热讽。
纪因蓝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因她这句话又落回去一点。
可他看看纪四余,见她好像跟自己没话说的样子,态度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心里还是不大安稳。
纪因蓝是个憋不住事的人,心里藏着疙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无论是好是坏,只要起了一个头,他就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干净。
因此,他在纪四余出门前叫住了她,语气没什么不对,不自觉攥紧被角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姐。”
“啊?”
“你……”
纪因蓝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有点挣扎,但最后还是一口气说完:
“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多吧。”纪四余答了一个时间,想了想,她又道:
“以后别把包往地上扔,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他们谁都没有点破,但两个人的给对方的暗示都已经足够明显。
话题原本应该到此为止,但纪因蓝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
所以他一时上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我谈恋爱了。”
“嗯。”纪四余的反应十分平淡,没像那天第一次知道时那样好奇,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告诉他:
“我看见了。”
不是“我知道了”。
而是“我看见了”。
纪因蓝眉心一跳:
“那你……”
“我还是那句话。”
纪四余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微微攥紧了一点。
她没有看纪因蓝,再开口时,语速比先前稍稍快了一丝:
“……要谈就好好谈。”
纪四余拉着箱子出去了,走时还给纪因蓝带上了门。
纪因蓝坐在床上,茫然许久,最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他眨眨眼睛,在枕头旁边摸到自己的手机,从微信里翻出许最的聊天框,随手给他扣了个句号出去。
well-behaved adj.表现良好;行为端正的:嗯?
well-behaved adj.表现良好;行为端正的:早。
蓝.:乖乖,我干了件大事。
表现良好的乖乖给他发了个小猫疑惑的表情包。
纪因蓝打字的时候,一双手还因为感受太梦幻而微微发着抖。
蓝.:出柜了。
蓝.:有机会带你跟我姐一起吃饭,正式介绍一下。
这话发出去,纪因蓝算是把自己乱成一团糟的心脏抛给了另一个人。
众所周知,压力不会自己消失,但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至于许最心里会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
他把手机扔到床尾,自己重重摔回床上。
一切都酷毙了。
纪因蓝望着天花板,如此想到-
短暂的暑假在愈发聒噪的蝉鸣中宣告结束,纪因蓝作为准高三学生,和其他同学一起,被老师薅去学校开始了正式开学前的补课期。
步入高三,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自习课变少了。以前用来打盹写作业说小话看课外书的自习课被各种正课替代,放学时间也比以前晚了很多,因为高三年级的学生都需要参加学校规定的晚自习。
丁逸逍他们对新加的晚自习叫苦不迭,纪因蓝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加个晚自习对他来说算是变相延长了和男朋友待在一起的时间,他主观把这算作约会,那体感上就没有其他人那么痛苦。
当然,这么讨打的话他也不会说出口。
学校的晚自习要一直上到九点钟,那么晚饭问题必然是得在学校解决了。
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三层楼的食堂只开放一层,但食堂的叔叔阿姨们知道高三的小孩辛苦,所以每天都变着花样地做硬菜给他们补。
纪因蓝和丁逸逍他们一起吃的晚饭,几个少年凑在一起闲聊,许最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只低头做着一项大工程——他把自己盘子里的辣子鸡块都挑给了纪因蓝。
纪因蓝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辣子鸡小山,侧目望了许最一眼,弯弯唇,正想说什么,视线却被不远处另一人引了去。
他抬起手,扬声喊了一句:
“李思勉!”
不远处正装着餐盘找座位的监察部长大人朝这边看了眼,抬步走了过来,坐在了纪因蓝旁边的空位上。
丁逸逍这家伙吃个饭也闲不下来,他看见李思勉,下意识就问了句:
“哎,小包公,闪姐最近咋样啊?联系你没?”
听见这话,纪因蓝眉尾一抽。
——丁逸逍,一位真正的爆雷兵。
新学期,姜闪闪并没有来学校。
她成绩其实不算好,听说暑假时跟家教老师算了一下分数线,感觉去不了什么好学校,所以跟家长商量过后,打算去学表演走艺考。这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一条比正常高考要容易得多的路,毕竟她的先天条件实在太过优越。
“你问思勉,思勉就知道啊?”纪因蓝帮着打了句圆场。
他觉得丁逸逍脑子里是不是真少根筋。
“他俩关系好我肯定问他啊,闪姐那破训练营管得那么严,我上周给她发的信息她到今天都没回我!”丁逸逍抱怨道。
“丁子你也太土了,那叫集训机构。”陆珏没忍住纠正道。
“哎呀不都一样?没差几个字。”丁逸逍摆摆手,依旧没放过李思勉:
“所以闪姐跟你说话了吗?我得确认一下到底是她不想回我消息还是真可怜碰不到手机。”
“我也不知道。”李思勉低头夹着菜,淡淡答:
“她应该也不想回我。”
“不应该啊?”
丁逸逍这纯傻子还在呵呵傻乐:
“你不是闪姐贴身小太监吗?她连你都不理啦?”
“丁子你嘴真欠。”
陆珏都看不下去了,他只恨丁逸逍的饭堵不住他的嘴,所以恨恨地把自己盘子里两只大鸡腿分出一只扔到了他的碗里。
“卧槽。”丁逸逍看着天降鸡腿,瞬间泪目:
“你对我真好,爱上了!”
纪因蓝突然有点后悔今天进食堂时坐到了这一桌。
他默默咬住筷子。
只觉坐立难安。
姜闪闪和李思勉的事情,虽然纪因蓝一点儿也不清楚,但前前后后那么多细节拼凑一下也能猜个大概。
之前姜闪闪说的那个突然给她表白的人应该就是李思勉了,毕竟从那之后纪因蓝就没再见这两个人同框出现过,就算好几个人一起,姜闪闪也有意避着跟李思勉互动。
纪因蓝也不知道姜闪闪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天杂物间偶然碰见之后他们就没再聊过这个话题,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
晚餐后,丁逸逍说要争分夺秒去球场摸两把球,他知道纪因蓝不爱去,就非得要拉着陆珏一起。
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纪因蓝不想那么早回教室,闷得慌,就勾着许最的肩膀跟他在林荫道散了会儿步。
但这步不散不知道,走上去才发现,路上全是一对对鬼鬼祟祟的男生女生凑在一起。
学生时代的恋爱总是青涩的,他们并不敢在校园里明目张胆地做太出格的事情,肩并肩稍微走得近一点都已经让人红了耳朵,在走到灯光照不到的位置轻轻勾一下手,大概就是最大胆的举动了。
“嚯,平时不觉得,怎么这会儿就冒出来这么多小情侣?哎你看前边那个是不是隔壁班老吵架的那对冤家?”
纪因蓝看着热闹,扬唇笑着跟许最分享。
许最顺着纪因蓝的目光看了眼,诚实道:
“不认识。”
纪因蓝轻笑一声。
顿了顿,许最又低声道:
“我们也是。”
纪因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什么?”
许最认真回答:
“小情侣。”
纪因蓝抬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丝:
“没说不是。”
“嗯。”许最点点头:
“确认一下。”
“怎么?害怕我把这身份吃了不认啊?”
纪因蓝扬扬眉: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还怕我跑呢?”
许最没说话,只轻轻抿了抿唇角。
“我之前说了吧,我送给你的生日愿望,有我来保佑你。”
“嗯。”
“还是那句话,我这人挺长情的,只要你没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要你不让我彻底失望,我就一直喜欢你。”纪因蓝想了想,又道:
“照你的话,我永远是你的。
“太肉麻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你知道就行了。总之,你这小孩,别老那么没安全感。”
听见那句“小孩”,许最不大明显地扬了扬眉。
而后他点点头:
“知道了。”
他看了纪因蓝一眼,停顿片刻,挪开视线,在满树蝉鸣中报复般轻飘飘回他一句:
“哥哥。”
第70章 070:晚自习
纪因蓝和许最回到教室的时候,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他俩不幸迟到了三分钟。
但晚自习的值班老师还没来,负责监督纪律的李思勉同学从前排转头看了他俩一眼, 抬手推了推眼镜,放了他俩一马。
纪因蓝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天试卷, 才发现卷子摆反了。
他“哗啦”一声把纸张翻过来,那动静不小, 还惊着了前排的丁逸逍, 那家伙瞪着大眼睛回头看了后排两位兄弟一眼:
“我们打球的都没迟到,你俩闲逛的咋还迟到了?”
“?”纪因蓝凉凉瞥向他:
“你管?”
“我兄弟我不能管管?”
“。”
纪因蓝有时候真觉得丁逸逍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哪里有热闹都要扑腾过去瞧一瞧,好奇什么都要扯着大嗓门问一问, 丝毫不考虑别人死活。
纪因蓝在想要怎么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但抬眼时,他突然发现丁逸逍正盯着许最看。
纪因蓝微一挑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然后就跟许最嘴唇上的伤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
许最唇色不深, 有点伤就特别明显,红红的一道小伤口, 看起来有点可怜。
纪因蓝心里一咯噔。
果然, 下一秒就听丁逸逍那大傻子嗷嗷问:
“许最, 你嘴唇咋破了?”
他身边正埋头写题的陆珏虎躯一震。
纪因蓝不忍直视地抬手捂住了脸。
问问问。
你非要问吗。
许最倒没多大反应,他像是都没意识到自己受了伤,听见丁逸逍的问题才抬手摸了摸嘴唇。
“刚吃饭还没见呢。”丁逸逍补了一句, 好像对这伤的来历特别感兴趣。
“……”
许最慢慢眨了眨眼。
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
“哦。”
“?”
“猫抓的。”
“咱学校还有猫呢?”丁逸逍眼睛立马亮了。
“……有。”
“啥样的?在哪遇见的?”
“……三花,林荫道深处那个墙角。”
“哇, 那跟蓝家的小猫一个花色。还挺凶嘞,你是不是抱它它不乐意了才抓你一把?”
“嗯……”
“那你得注意一下,你这伤都出血了,是不是得去打个狂犬疫苗?”
“……”
许最被丁逸逍的连环逼问逼得有点过敏。
他看了纪因蓝一眼:
“用吗……?”
“不用!”
纪因蓝脑门都快抽筋了。
他没好气地转向丁逸逍:
“问问问,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好好学习不知道吗?自习课是给你八卦的?转回去!”
“?”丁逸逍委屈地转回去投入了自己习题的怀抱。
纪因蓝瞪了许最一眼,目光短暂地落在他唇角的伤口上,又有点僵硬地挪开。
他手里转着水笔,低头做了几道题,后来值班老师终于进了教室,原本小声说话闹腾的同学们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见笔落在纸面时的“沙沙”轻响。
纪因蓝写着试卷,却总是心不在焉地往旁边瞟。
他的余光能看见许最握笔的右手,那只手很好看,手背有骨骼和血管的凸起,不久前,这只手把他抵在阴暗的墙角,手指不轻不重地扣着他的脖子,弄得纪因蓝有点难受,这才没控制好力道咬破了他的嘴唇。
纪因蓝在心里“啧”了一声,手从课桌里随便扯了张草稿纸出来撕下一角。
“疼不疼?”
折一折,丢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和许最两张小桌的分界线处多了张纸条。
纪因蓝拿回来,展开:
“疼。”
“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管药膏?现在应该还有人值班。”
“不用。”
“不是疼吗?”
“喜欢。”
“?”
纪因蓝觉得一个问号不够有杀伤力,所以又加了一句:
“你有病?”
但他的人身攻击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纸条下一次被展开时,他那句歪七扭八的辱骂下面静静躺着一句:
“喜欢你。”
“……”
纪因蓝耳朵有点烫。
“不认真学习干什么呢?”
旁边传来牛猛的声音时,纪因蓝吓得好险没把纸条揉一揉塞嘴里吞下去。
好在牛猛出声时才刚进教室后门,离纪因蓝还远,那句话说的也不是他们,而是靠近后门一个正在打盹的男孩。
纪因蓝赶紧把纸条揉一揉丢进了桌子里,心虚地清清嗓子,调整坐姿开始看题。
他本来以为牛猛只是路过巡视一下各班晚自习的情况,但没想到他教训完那个打盹的男孩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往这边走了几步,低声道:
“许最?”
“嗯?”听见自己的名字,许最应了一声。
面对许最,牛猛永远是一副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姿态。
他朝许最招招手:
“出来一下,跟你说点事。”
纪因蓝看着许最起身从他椅子后面绕出去,跟牛猛一起出了教室。
两个人没走远,就在教室门口,但他们交谈的声音太小,纪因蓝什么也听不见。
许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纪因蓝发现,他回来时垂着眼,还轻轻皱了下眉。
纪因蓝知道,这是他心情不那么好时的表现。
所以他又撕了一张纸,关心了一下男朋友:
“老牛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
“?”
“说正式开学后高三会有一个高考誓师大会。”
纪因蓝觉得自己简直太了解许最了,所以每次就算这人只把话说一半他也能自己明白全部。
“他干嘛?又要叫你当什么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啊?”
“嗯。”
“你不想上?”
“嗯。”
“那你拒绝了没?”
都不用许最回答,纪因蓝看他回来时那表情就知道答案肯定是没有。
果然。
“没。”
“这次打算怎么办?重返故地车站嚼冰?”
纪因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许最时那画面就想笑。
他当时真以为这是位特立独行的死装哥,谁能想到是个连拒绝都说不出口的臭社恐。
“没想好。”
一张小纸条被写满了,纪因蓝照例把它丢进了课桌里。
他又撕了一张出来,但没立刻动笔,而是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旁边的许最。
窗外被晚霞染成一片深红色,又逐渐被深蓝色蔓延着侵占。
许最被暖色的背景和冷色的灯光衬得更冷了,睫毛在眼底洒下毛茸茸的影子。
那一瞬间,纪因蓝做了一件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很大胆的事——
他抬起手,覆上了许最握笔的右手。
那触碰一触即离,但落手时,许最丢了笔,在课桌下反握住了他。
许最手指的温度总是有点凉,纪因蓝感受着那温度慢慢地被自己掌心变暖。
也不知这隐秘的牵手到底持续了多久,总之后来,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教室变得喧闹起来,他们的交流也不必再借助水笔和纸条。
纪因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唤了一句:
“乖乖。”
许最抬眼看向他。
“你不想上台发言,是因为你本身就不喜欢、不想上、不愿意做这种事,还是你不太敢?不敢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不敢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让那么多人听见?是不喜欢,还是做不到?”
“……”
许最没有回答,只垂了垂眼。
但纪因蓝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那我教你怎么说,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老牛,告诉他你不想接这个活儿。因为去或不去都是你的自由,你有拒绝的权利。但如果是因为其他的……”
纪因蓝轻轻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要不要试着克服一下?”
从情感上来说,纪因蓝当然不想让许最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简直舍不得这人受一丁点委屈。
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们,纪因蓝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许最身边懂他心意替他说话,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说得残忍一点,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保证能永远陪着谁。
许最养成如今这个性子,跟他的童年和家庭环境脱不开干系,这是肯定的。
他在学生时代遇见了不想做的事,还能弄伤自己糊弄过去,那以后呢?以后总有糊弄不了的事。
纪因蓝想他拥有拒绝的自由,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拥有面对的勇气。
如果他身边一直没有人教他怎样正确面对,那就由他来。
他喜欢他,可他不能只给他喜欢。
他得教他点什么,得改变点什么,让他在未来某个或许身边没有他的可能性里,自己一个人也能有办法从容面对所有。
“我陪你,我教你。试一试,好不好?”
许最垂眼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
纪因蓝难得耐心地等着,直到上课铃打响,教室里混乱起来,多是散落在各处的学生跑向自己的座位。
而就在这样的乱声中,许最安静地握着纪因蓝的手,抬起来,微微低头,在他手指骨节上贴了贴自己的唇。
一个无声的亲吻。
意思是,可以试试。
纪因蓝可能是欣慰地松了口气,以至于一时都没有意识到许最这个举动有点过于明目张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虚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见没有外人诧异的目光,这才红着耳尖,抽走了自己的手。
“……这种活动我也没参加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先写个演讲稿吧,你不是很能写吗?”
“……”
许最没有回答。
顿了顿,他才道:
“你帮我写吧。”
“?”
“好不好?”
“我写?我敢写你敢读吗?”
“敢。”
“?”
许最看着他,在教室逐渐平息的人声里学着纪因蓝刚才的话,小声道:
“我陪你,我教你。试一试,好不好?”
靠。
纪因蓝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不是,自己说的时候还好,但现在听同样的话从许最嘴里说出来就这么……
纪因蓝抿抿唇,闷着声音,有点别扭地低声说了句“好”。
晚自习结束后,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纪因蓝这几天都没有骑车,每天早晨他跟许最一起坐公交车来,晚上再搭陆珏家司机的车一起回去。
四个少年并肩走在夜晚的林荫道里,可能是夜晚这条路显得有点阴森,很多学生会选择另一条灯光多一些的路出学校,以至于现在这条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分散在前后。
走到一半的时候,纪因蓝突然觉得今天的氛围似乎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才意识到,今天丁逸逍没出声,这才显得格外安静。
想到这,纪因蓝瞥了眼身边的人。
谁知,察觉到他的视线,丁逸逍突然一个激灵地看向他,目光似乎有点惊恐。
纪因蓝一脸莫名其妙。
“你看我干嘛?”丁逸逍问。
“你脸是五A景区啊,看一眼还要收门票是吧?”纪因蓝毫不留情嘲讽一句,而后淡淡道:
“没听见你叽叽喳喳,有点不习惯。”
“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你又不习惯,怎么这么难伺候?你们不是说有猫吗,我特么找咪咪呢。”
丁逸逍看看他,又看看许最。
他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挣扎,他忍了又忍,最后真的没忍住,开口飞速道:
“算了,其实我就是好奇,得多好的朋友才会亲对方的手。”
“?”纪因蓝微一扬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意识到:
“你看见了?”
“昂。”丁逸逍举起自己的手凑到纪因蓝脸跟前,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表情诚恳中带着一丝痛苦:
“咱俩从开裆裤开始的交情,我觉得已经够深刻了,但你从来没亲过我。来,蓝,亲一下,大胆亲!给我证明一下我们如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兄弟情!……求求你了亲一下吧。”
纪因蓝一脸嫌弃地拍开了他:
“亲个屁。别恶心。滚。”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丁逸逍刹住车,看看前后的别班同学,赶紧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我看见许最……嗯嗯你?正常好朋友好兄弟会这样?我他妈一晚上题没做几道,想破头净想这个了!”
“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就这你想一晚上还没想明白?”
纪因蓝凉凉地扯了扯唇角:
“我俩不是正常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瞥了眼丁逸逍脸上的精彩表情,给了他会心一击:
“他是我对象。”
“?!”丁逸逍的眼睛缓缓睁大了。
他终于还是听见了这个他宁愿骗自己亲手是为了体现友谊也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纪因蓝真怕下一秒他眼珠子就要滚出来掉地上。
“你对象不是他妈的小咯叽?你骗老子??”虽然声音压低了,但丁逸逍还是崩溃地破了音。
“没骗你,你猜的对,他就是小咯叽。”
“什么???”
丁逸逍运转得原本就不高速的脑子在一连串的打击下真要死机了。
可还没等他彻底接受这个炸裂的事实,他又猛地反应过来——
“所以许最你这伤他妈的不是猫抓的对吧???”
许最默默挪开视线,看向了路边的大树:
“嗯。”
“那是什么??”
“嘶……”
纪因蓝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眼里还带着一丝怜爱:
“你真要问?”
不用问。
丁逸逍就是再迟钝也该猜到了。
他只是还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你俩就一直这样?从上学期就开始了?这么久就在兄弟眼前暗度陈仓?连敷衍都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什么猫抓的,把我跟珏珏子当傻子哄??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真以为学校养猫了!”
听到这话,一直在旁边装死人的陆珏终于开了口:
“不是。丁子。别带我。只有你以为。没有我。”
“不是?”
丁逸逍人傻了:
“他俩跟你说了??你也知道???你们孤立我?!”
“呃,虽然没明说,但他俩也没认真在瞒吧,都表现那么明显了,最天天把蓝的名字顶头上戴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早看出来了,连小包公都懂了。”
这次,怜悯的目光从三个方向投来:
“所以,很不幸的消息——只有你是傻子。”
“?”
校园霸凌。
这不是校园霸凌还能是什么。
丁逸逍现在就要黑化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