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虽然《欲壑难填2》的结局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但是整体来说,这依旧是部惊险刺激高潮迭起的犯罪片,影片高大上的主旨只是一种锦上添花而非这部片子唯一能看的东西,所以看完的人难过归难过, 推荐归推荐, 而且推荐的时候为了防止剧透, 他们一般不会提这些具体的情节,而是会含含糊糊地说:
“去看去看!绝对出乎意料!”
“嗯嗯嗯我不能剧透,反正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样!”
非常能够调动听者的好奇心。
在观众卖力的安利下,《欲壑难填2》在首日票房已经高达四千万的前提下依旧保持了强劲的涨势。
《欲壑难填2》上映五天后, 《谶言》也上映了。
《谶言》从预告片就可以看出是多大的大制作,再加上那么多熟人明星,上映的声势一点不比有前作打底的《欲壑难填2》小, 上映当天便也席卷了四千万的票房,可以说是来势汹汹,《欲壑难填2》那根强劲而且稳定的票房曲线都遭受了一些冲击。
它的公关团队肯定不会坐视《谶言》就这么分走《欲壑难填2》的观众, 非常卖力地在互联网上拉踩了起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 好像没啥必要。
观众比他们拉踩得过分多了。
当初喻翡他们针对《谶言》是两小时精美MV的批评本来只是上映前的随手泼脏水,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还真是两小时精美MV。
“我去……怎么能有这么无聊的电影,我也是服了, 头一次连顾四峰和刘飞宁的脸都没法支撑我清醒两个小时”
“同感,zzzzz……”
“我不理解, 这个电影是想表达什么,我是真的没看懂, 我是文盲对不起”
“可能也没想表达啥?不懂啊,也许只是天白电影常规的那种历史片?就是给你欣赏一下的那种”
“……好像还真是, 他们以前是不是拍过很多这种,我靠,时代变了好吗?这年头还有谁会为了看个高大上的MV进电影院啊??”
“是啊……我服了,主要是我前两天刚看了《欲壑难填》好吧,重温了1然后去电影院看了2,对比一下简直惨烈啊,《谶言》这点剧情如果放《欲壑难填》里估计半小时就能拍完了,哦不对,这剧情都不配被傅非曲写出来的,他就算会写这种东西估计写完也删了,看不出任何情节起伏的东西啊,我真的看得很困惑”
“看困了,顾四峰书生扮相好看,刘飞宁女官扮相帅死了,除此以外我想夸都夸不出来,虽然看着是个很有文化的片子,但我又感受不到任何文化底蕴,只看见很多很多景,我想问问这是什么个拍摄思路?”
“我算是很耐熬的人了,曾经去电影院看过三小时纪录片,但我得说,纪录片都比这玩意儿有意思,而且纪录片里不会有谢嘉这种让人出戏的演员,他每次出场真是都给我逗乐了,不会演戏别演”
“我能说我已经在怀念王鹤行了吗?虽然那会儿他也老仗着流量身份在这个电影那个电影里蹭一下的,但是他的演技形象真是比谢嘉强太多了,现在好了,王鹤行倒了,谢嘉上位,我很难想象我的眼睛之后还要受多少荼毒……”
如果是别的方向的恶评如潮,或许《谶言》还能趁机虐一把粉,但是“无聊”这个评价太窒息了,这年头,已经很少会有人去电影院坐两个小时牢就为了证明自己“有品味”了——老子就是没品味,怎么你了?要么看剧情要么看热闹,这电影又没剧情又没热闹,这不是纯坐牢吗?
一部看着制作精良但注定扑街的电影是什么样的?
演员大牌,重要角色真大牌,次要角色都是粉丝很多的“流量”——从选角上就已经能看出一股子对电影本身的不自信。
不过这只是外部迹象,一种不用看就隐隐觉得不太好的外部迹象。
真正的问题永远在剧本。
《谶言》第二日票房腰斩的时候,王鹤行正好拍完戏回公司看看,然后就遇上了正在看合同的秦尤,他满脸幸灾乐祸地坐到了秦尤桌对面。
不怪他如此幸灾乐祸,他和谢嘉——那个在《谶言》里演了个小角色的新晋顶流一贯合不来,以前他还压谢嘉一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烦这个老“copy”他的人了,他自爆卡车后,粉丝流失,谢嘉抓住机会踩着他上位,虽然这是他早有预料的结局,但不妨碍他很烦这个狂发通稿踩他的前对手,现在看见他好不容易蹭上一个大制作,结果这个大制作还血扑了,王鹤行难免心中暗爽,哦不,脸上明爽,他现在不用和以前一样永远保持一副乖巧天真的十八岁少年模样了,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可以正大光明上脸了。
王鹤行以一种有点感叹的语气开口:“姐,你就一点都没担心过吗?”
他问这句话,是因为秦尤看上去太淡定了,不仅是现在很淡定,他前几天也回过公司,那时候《谶言》还没上映,但声势浩大,那会儿秦尤耶淡定得不行,简直就像是笃定最初看上去还颇有横扫之势的《谶言》今天一定会落到如此地步一般。
秦尤“嗯?”了一声,半抬起脸,脸上闪过一丝沉思,好像是在反应王鹤行在问什么,然后她又低下了头:“没有。”
“姐,你也太有信心了,说实话我看见《谶言》那个架势都吓了一跳,虽然还记得那个剧本有多难拍,但是那阵势太唬人了……昨天首日票房出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在担心它会不会冲击到你这部电影了。”
“他们改了剧本,不足为惧。”
秦尤头也没抬,直接为《谶言》盖了棺。
“陆青生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刻意没有运用任何让故事变得吸引人的写作技巧,等于说唯一能打动观众的就是他的情感,顾天白既然觉得他的情感是观众不想看的东西,那么这部片就没有任何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了。”
王鹤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所以你是在听到顾天白他们改动了剧本的时候,就断定了今天的结局了吗?”
秦尤抬起头,然后歪了歪头:“差不多吧,猜也能猜到他们会往哪个方向改,顾天白肯定要他们迎合观众,但是这个剧本本来就没别的特色,特色全在不迎合观众的那部分,改掉之后就两头不沾了,很难想象谁会去看一个既不有趣也没有灵魂的故事。”
王鹤行一想,还真是,他昨天被吓到了之后特意买了张今天的票,刚刚是看完电影才回来的。
《谶言》剧本的改动很大,本来陆青生那个剧本嘛,他得承认看着就不是他这种俗人欣赏得来的,看得他恨不得敬而远之,但是……该怎么说呢,虽然看完觉得故事很平淡也很无聊,但确实可以让他看完有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情绪打动人心的力量,而上了大荧幕的这版本《谶言》……首先三个主角没那么孤立了,而且编剧大概是觉得这个结局太痛了,就让书生代替了宠妃的竹马成了她年少时倾心之人,然后最后的结局虽然还是一个朝代的覆灭,但书生成功从被攻破的宫殿中救下了宠妃,然后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人坐在牛车上往远方的夕阳驶去。
类似的改动还有许多,总之就是在把剧情往“讨喜”“圆滑”的方向处理,尽力消减几位主角身上的悲剧感。
该说不说,顾天白找的编剧团队是有点水平的,陆青生的剧本不好改,他本来就是国内最顶尖的编剧之一,要是随便来个人改他的剧本,那种割裂感应该会很明显,顾天白的团队能让最后这个剧本像是自己长出来的一样已经是非常有水平且非常努力了,但他们努力的结果就是——王鹤行坐在影厅里,明知自己在被一群编剧讨好,但就是他们的努力太明显了,所以被深深地无趣到了。
他忍不住感慨了,怎么有人能做到让陆青生本来那个就有点无聊的剧本显得更无聊的啊!
然后现任顶流谢嘉出场的时候,他差点放声大笑,这位哥们处处copy他的人设和路线,甚至还学他穿什么,但最重要的演技是一点没学到,演现代偶像剧的时候还行,耍帅和深情傻子都能演,现在要他演古代正剧,他简直显眼得就跟个灯泡一样,坐在他旁边的一对情侣原本昏昏欲睡得不行,看见谢嘉出场也忍不住发出了看这电影一小时以来最真心的一声笑。
太幽默了,王鹤行嘲讽完老对头总算清醒了一点,但后半部分依旧看得他昏昏欲睡,就他那场子,本来就没坐满人,提前离场的还有三分之一,他还是抱着替老板打探敌情的心态才努力看到了最后,看完深深地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报工伤。
他旁边那对小情侣最后直接靠着对方呼呼大睡,醒了之后还不忘互相埋怨一句“我都说还不如再看一遍《欲壑难填2》了”“进场十分钟之后我不是在问你要不要现在出去买《欲壑难填》的票吗,那会儿还来得及,你非说再看看,然后就过时间了呗!”
实在把王鹤行逗乐了。
《谶言》就保持着这样一个没有特别冲击性的恶评,但“无聊”之名过于臭名昭著的状态,单日票房一路走低,半个月过去,这部投资两亿的大制作电影,票房居然才堪堪突破两亿,按照回本需要三倍成本的票房的计算方式,堪称血扑中的血扑。
第122章
《谶言》下映的时候, 最终票房三亿,扑得有点离谱。
“我去,这也太……”
电脑前的女孩没说完整句话,只是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她们就看见上司走出了办公室, 立刻闭嘴了, 最近天白电影的每个人都非常小心翼翼,公司扑了部大制作,还算是大小姐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内的其中一把火,压力自上至下传导, 老板们心情不好,员工们自然选择闭嘴谨小慎微,哪怕这是娱乐圈其他人最近的八卦主题, 但他们也不能讲,太折磨,简直太折磨了。
依旧是那张长长的圆桌, 依旧是那几个人。
“我还是那句话, 如果避开《欲壑难填2》的话, 《谶言》的成绩应该不至于此。”
还是那个中年男人, 他真心觉得《谶言》拍的问题其实没那么大,最大的问题就是撞了《欲壑难填2》, 让观众有了选择的余地。
他的想法也不算错,暑假这个时间, 就是有很多人没事找事也要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大盘就是热, 如果避开《欲壑难填2》,很多人来都来电影院了, 就算知道《谶言》拍得没那么吸引人又能怎样呢?总得矮子里挑高个选一部看,那样的话,《谶言》的票房虽然不至于多出挑,但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回本都困难的地步。
坐在最下位的年轻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坐在这里的并非全是老油条,还有这种相对年轻的掩盖不住心思想法的人,他虽然没直说,但想法都展现在脸上了——一开始买这剧本干嘛?没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两千万还走的公司账,大小姐想出气不能走私账然后把这剧本埋了吗?现在好了,他们还得想怎么平上这个窟窿。
“好了,现在也不是找原因的时候。”一个年纪更大,看上去是爷爷辈的老人出来打圆场,“重要的是怎么补救。”
不过,他这话看似是在站在顾天白一边给她解围,下一句就立刻明了了他这时候还要给她解围的目的:
“秦尤他们公司有意向从我们手中买下这个剧本,两百万,很合算了。”
两百万,就是这个剧本如果没有被秦尤和顾天白疯狂互相抬价应该卖出的价格,确实是公道的价格,但也是极其打脸的价格。
顾天白永远平静如水的脸庞瞬间裂了一道缝。
“不可能。”
“天白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始倚老卖老了,“我知道你这孩子最像你爸,性子就要强,但是现在可不是要强的时候啊,做生意哪有永远你坐上风的,你去问你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吃过数不尽的闷亏,现在轮到你下风了,脸皮嘛就厚一点,韩信忍了胯下之辱后来才做了将军,你这才哪到哪呢。”
“要我说啊,你现在吃个亏是好事,你爸什么都教你了,但就是没教你失败了该怎么办,天白,你也别有压力,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想想,这合同呢,我来签。”
这就是要绕过顾天白把这剧本卖了的意思了,顾天白双手攥得发白,最后终于说道:
“好的,张叔。”
顾天白是顾山唯一的继承人,她出任天白影视下一任掌门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她从十几岁起,就被父亲带在身边在公司学习,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公司以后会是她的所有物,学业完成后,她正式进入公司,那时候她的心情很平静——只是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而已。
她知道公司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平静,她父亲曾经对她说,公司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现在服我,所以安分,你要让他们也服你,不然很多人心思就会活络起来。
那时候她把这话听进去了吗?应该是听进去了的,她对她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认真。
但是从她参与公司事务开始,她一直将所有事完成得很好,所以她并未直面过什么叫“心思活络”。
而现在望去,那些一直安静“辅佐”着她的人好像终于露出了面具背后的想法——不是没有小心思,只是在等一个她失误的机会而已。
“剧本买下来了。”
褚文俊父母派过来的的特助向秦尤汇报,秦尤说了声“好”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上了飞机。
这架飞机是飞往香江的,秦尤要去请一位导演出山。
“嗯……剧本确实写得好啊,现在很少有人写这么正的剧本了,但是,我不拍正剧的啊。”
李导迷惑地挠了挠头。
李香,上世纪很知名的一位导演,以小成本僵尸片知名,当然也拍过很多别的鬼片,不过风格就差不多那样,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大导演的料子,也没那个魄力去统筹大制作的片场,所以没想过要走出舒适区去拍点别的,后来鬼片过气,他正好年纪大了,就退休不做了,反正豪宅也赚下来了喽。
“我就是想让李导你用自己一贯的风格来拍这个本子。”
李香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有点懂这个年轻后生的意思了。
谶言这个东西,是带了点惊惧意味的。
谶言出世,人们就会担心会否应验。
虽然这个本子里的谶比较隐晦,不是那种由白狐喊出人声来的谶,但是那种惊惧意味并没有轻多少。
对于文人来说,最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午夜梦回,惊醒后发现自己应了自己的文谶。
陆青生出于这种恐惧写下了这个剧本,最后搬上荧幕的《谶言》却彻底忘记了他的恐惧,只记得他悲哀的一面,甚至连他悲哀的那一面都在努力淡化。
秦尤要放大他恐惧的那一面。
还有什么比恐怖片导演更适合拍这样一个以恐惧为内核的剧本呢?
大陆已经禁了鬼片,没禁的时候擅长的人也不多,那些垃圾电影秦尤看不上,所以她不得不跑来香江找人。
李香导演翻来覆去又把这剧本看了一遍,他确实喜欢这个剧本,写得好,太好了,时代在变化,这个剧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属于他这种远远落后于时代的人,但是太好了,他觉得自己来拍只会折辱了这个剧本。
秦尤于是掏出她随身携带的电脑,打开HN给李香导演放起了已经上线了流媒体的电影版《谶言》。
半小时后,李香导演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痴线!哪个痴线拍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吃了片药,然后又掏出佛珠手串念了几句佛才缓过来,秦尤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伸手想要收回电脑,但李香导演铁青着脸制止了她,愣是一脸黑气地看完了剩下的一个半小时。
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拍,我来拍。”
平心而论,《谶言》的导演真没那么糟糕,起码技巧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拍出来的电影很“漂亮”,但是漂亮得毫无灵魂,不怪李香气到决定自己上——什么垃圾!老子随便拍拍都比这强!
导演搞定,剩下的就好解决了,三个主要角色秦尤心中早有决定。
她给唐秀发消息:
“《谶言》,你还有兴趣吗?”
没一会儿,唐秀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所以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又去把《谶言》买下来了?我去,那谁不得气死啊”
唐秀是个较为慎重但也没慎重到哪里去的人,所以用了“那谁”来代替顾天白,但是如果真有人想把这段聊天记录公布出去,这指的“哪谁”也太明显了一点。
“嗯,所以你还有兴趣吗?对这部已经上映过而且刚扑完的电影。”
“当然有!!!谁找我拍电影我都一万个有兴趣好吗,更何况还是你,我相信你的眼光!”
于是宠妃的演员就这么定下了。
找唐秀的理由,除了她的形象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当然就是她很便宜,《平生意》让她红透了半边天,但是她所在的公司资源人脉都不行,她至今依旧只能在电视剧里打转,如果说她对于她现在的当红演员生涯有什么不满的,那一定就是没法混进电影圈,秦尤在上次和她谈《谶言》这个剧本的时候,唐秀就已经明说了,如果秦尤愿意找她出演这个重要角色的话,她别说压片酬,让她倒贴钱进组都行。
她是要重拍《谶言》没错,但她对《谶言》这个剧本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过高期望,这是陆青生的私人情感和灵魂凝聚而成的剧本,注定不适合大制作,因为能体会到他心情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最优解就是极限压低成本拍出一个外表稍简陋但内核完整的电影。
这就要求她不能在演员片酬上花太多钱,唐秀很符合她的要求。
更加完美的是,观众正对她和唐秀的感人友情津津乐道,她们的合作可以猛拉一波情怀。
秦尤于是又调出另一个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聊天框:
“《谶言》,演吗?”
“演。”
齐敛的回复来得很快。
“片酬很低。”
“好的。”
三个主角这就齐了。
他们三人合作的消息一旦放出,再加上这部电影本身的背景故事——陆青生封笔作,被天白电影与秦尤竞价后高价买下却大肆改动了剧本,重新被秦尤买下后,不知道又会呈现出怎样的面貌?
多吸引人多有情怀的背景故事,可能比电影本身的情节都要更吸引人一点,所以哪怕这部剧本已经被搬上过荧幕,秦尤很笃定,依旧会有人好奇来看新版的《谶言》会是什么模样。
第123章
《谶言》的剧组组建得很快, 演员以抓白工为主,布景有李香这个在控制成本上堪称与傅三山并列级的宗师出手,很快就以相当有限的成本搭出了略显简陋但非常像模像样的场景。
秦尤到片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小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给她递上一杯珍珠奶茶。
秦尤困惑地看了眼手里这杯珍珠奶茶。
原味, 没什么特别的, 很朴素,最传统的那种珍珠奶茶。
但是小张不会给她买奶茶,小张给她准备饮料一般就两种,平时是白水, 她需要糖分的时候就是加了糖的柠檬水,就这两种,她知道她不喜欢喝饮料。
这杯朴素的原味珍珠奶茶上次出现的时候, 是《算是个爱情故事》的片场,那时候她没喝,小张解释说说齐敛作为新人比较紧张, 给大家买了奶茶, 秦尤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把她那杯也给小张喝了。
秦尤看了眼小张自己在喝的那杯, 那杯比较“正常”,这年头, 奶茶都是花里胡哨的,不光名字花里胡哨, 里面加的料也是千奇百怪,反倒是她手里这杯除了咖色的奶茶和最简朴的珍珠什么都没有的饮料显得很奇怪。
她抬起头, 扫视了一圈片场,朝正在背台词的齐敛走去。
“怎么又是奶茶?还是原味的?其他人的奶茶看起来都……挺花里胡哨的, 怎么了,我变成你的老板之后你就决定拿我当阶级敌人看了吗?”
秦尤笑着开口。
齐敛猛地站了起来:“不是……不是!”
他看上去很着急,着急到秦尤想笑,是她这话的玩笑气息不够明显吗?
“是因为你说你喜欢喝原味的珍珠奶茶……”
“我什么时候说的?”
“《电影》第119期的采访里。”
秦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哦……那只是随口说的,饮料就是饮料,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齐敛倒没有很惊讶,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啊……果然只是随便说说吗,但是还是想试试,因为……因为,那是我唯一可以了解你的方式。”
看着他有些难过的眉眼,秦尤突然起了恶劣的逗弄心思。
喜欢我?
为什么,为什么人总是可以那么轻松地说出喜欢两个字,他们在说这个词前似乎从来不考虑后果,只会在后果出现时才后悔。
于是秦尤出声,拉回了齐敛的目光和思绪。
“说到喜欢的饮料……其实我确实有。”
秦尤露出了一丝怀念笑容,她真上心去演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看出她在演戏。
她看着齐敛陡然亮起来的目光,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你现在越开心,之后就会越痛苦,这就是你不加思考地说出喜欢两个字的后果。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饮料就是玻璃瓶装的那种,也没什么牌子,然后有一种绿色的饮料,喝起来很奇怪,味道有点像草的味道,可能就是因为太奇怪了,所以一直忍不住去喝。”
“可能也不算喜欢,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有意思?”
“对,很有意思。”
开心吗?我从来不向外界透露的喜好向你透露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
那么当你发现这什么都不意味着的时候,反扑的期望又会让你的心情降落到怎样的谷底呢?
秦尤定眼看着齐敛喜悦的神情,想象着他脸上的喜悦之后会变成怎样的痛苦,一阵颤栗从她脊柱上窜过。
她说的那款饮料其实早已停产,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喝过一次,而且既不好喝也没意思,如果不是特意去回想有什么难找的喝的,她都不会想起来这玩意儿。
那之后她就没怎么管齐敛了,小成本制作的电影总是时间很紧,因为时间就是金钱,而且他们三个主角的戏份都是分开拍的,没有对戏的机会,秦尤下戏又总是很忙,所以更没有时间和齐敛说话。
一直到半个月后,齐敛拿着一瓶奇怪的绿色饮料走到了刚下戏的秦尤身边。
“那个……你之前说的饮料,是这个吗?我也不确定,因为这个饮料好像只有B市有,你说你是很小的时候喝的,那应该是在你老家喝到的吧……好像对不上,但味道应该很像,确实是像草一样的味道,很奇怪但又还有点好喝,你想试试吗?应该是能找到的最接近的版本了。”
秦尤露出了一个略带惊讶的笑容。
如果此时此刻有真正熟识她的人在这里,大概能从她的笑容中感受到一丝血腥气。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在上学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摧毁别人,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轻描淡写的随意,更类似于一种“行,就这么办吧”的无所谓,只有极少数时刻,她会真正提起精神,全神贯注地要确保对方的失败,只有那时候,她周围的人才会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能让她露出这样神情的人很幸运也很不幸。
幸运在他引起了秦尤的注意,不幸在他引起了秦尤的注意。
“嗯?你真去找了?”
秦尤轻飘飘地接过那瓶饮料,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惊讶,是惊讶,远不到惊喜的地步。
“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哦……”
她打开瓶盖,抿了一口。
“嗯……果然不是很好喝。”
“那,还有意思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齐敛眉眼间的丧气让秦尤心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难过吗?为了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去花心思花功夫,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东西来献宝,得到的却只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反应而已。
“不过……还是谢谢你费心了。”
秦尤将语气控制得很好,真心不足,礼貌有余,如果听起来太真心,他只会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如果听起来太礼貌,他只会彻底当自己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他就会忍不住一直猜——他所花费的时间,到底值不值得?
秦尤将瓶盖盖回去,最后朝齐敛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齐敛垂头丧气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离开。
第二天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已经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阳光了,“阳光”的气质或是性格,其实本质都是来自于没有受到过伤害,一个人如果每次想要和人交往交谈,都会受到伤害的话,那么久而久之,他自然会收回向外伸出的触手,时间久了,他就会学会只要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到伤害这个道理。
齐敛应该就是那种从未在人际交往中受过挫折的人,所以他被打击之后有点蔫的模样就格外明显。
秦尤喜欢他这个样子,不过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这个……”秦尤拎起一套戏服,笑着转头朝齐敛说,“我想起来小时候了,那个时候,村子里会有戏班子来唱戏,有一套戏服就和这个很像,那会儿没有别的娱乐,所以可爱看戏了,搬着小板凳早早去等好。”
“这个……”
“我想起来一件事……”
“哦有点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
秦尤花了两天时间,不停将那些或是捏造或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灌输到了齐敛脑海中,不过这些内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展现的分享态度,而这种态度足以让齐敛从那种蔫蔫的状态中一路恢复到了原本的亮晶晶的状态。
开心吗?
肯定开心得不行吧,这些事情她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说过,齐敛作为她的粉丝,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更何况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些事她基本不对人说。
所以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特殊?知道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过去的感觉如何?
她很少刻意诱哄别人对她滋生好感,她其实不擅长给人这种错觉,但在对方本来就喜欢你的情况下,再不擅长,这件事也会变得轻松无比。
甚至不用多费劲,只需要随手一句话,随便的一个笑容,就够他思考上半天这句话是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说的,这个笑容是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太轻松。
轻轻松松就能让他生出自己真在靠近她的错觉。
让他难过更轻松。
秦尤看着那双可以说是物理意义上在闪光的眼睛,心中烧起了一团残忍的火。
追逐一个梦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不是一直无法靠近,因为人可以靠对终点的幻想撑过无望的追逐。
真正痛苦的是,以为靠近了,结果却发现只是幻觉而已。
秦尤花了两天时间给了齐敛这种幻觉,然后彻底停止了她的“分享”。
他们依旧在同一个片场,但秦尤不再时不时和齐敛说一些无关拍摄的话题,甚至没有特意表现出自己很忙的样子,只是单纯失去了兴趣。
秦尤远远地看着齐敛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畅快之意。
敢说喜欢她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第124章
《谶言》的拍摄进展很快, 李香这种老香江导演最擅长成本控制和时间管理了,一个半月就快把整部电影拍完了。
影片拍摄的后一个月里,齐敛安静而识相地没再来打扰她,这不出意外, 很少受到挫折的人对挫折会更敏感, 他们的自我保护倾向通常更强烈, 遇到这种忽冷忽热的场合就会下意识避开。
直到现在,秦尤下戏后,齐敛突然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比最初的时候多了点“脆弱”和“不安”,一股子思虑过重味, 不过对于这个剧本,这个角色来说,倒是恰巧适合得不行, 书生这个角色是陆青生本人的投射,内核太自洽的人可以演,但很难演出那个神, 某种意义上来说, 秦尤也算帮了齐敛一把, 帮他成就了这个角色。
齐敛短促地笑了一下, 递出了一个包装严实的包裹:“我找到了。”
秦尤:“什么?”
她的疑问不掺假,她不记得自己要齐敛去找过什么东西。
“你那个时候说……小时候看到一期杂志上在讲一个概率题, 你觉得上面的解答有问题,但是没有当场想出来, 然后过了几天之后你想出来了,但是回报刊亭的时候又找不到那本杂志了, 没法给杂志社报错让你生气了好几天。”
“我找到那本杂志了。”
秦尤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突然很想骂人——你有病啊?你脑子有没有问题?时间和精力是用来这么浪费的吗?你有这个空闲做点什么别的不好?非要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她知道齐敛的心情起伏现在只在她一念之间。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露出惊喜的神色, 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白干,她也可以就把自己的迷惑直白地展现出来,再来一句“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就可以让他接着难过,她还可以让他更难过一点,她可以随便找个人说一遍这件事,只需要在齐敛听着的时候和这个人“无意间”聊起这件事就行了,他就会知道这些过去她不止向他一个人提过,他因为自以为的特殊付出的努力根本不值一提。
她想怎么做都行,但是她突然厌倦了。
她突然失去了兴趣。
算了,又何必浪费时间折腾他,说到底,他只是个粉丝而已,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比其他人更靠近她。
其实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吧,拉他来拍《谶言》只是为了给《谶言》加点话题度,他也好,唐秀也好,明明都只是该普通地保持友好关系,好让那些试图混进剧组里的狗仔拍摄点能发的照片。
最简单有效的做法明明是对他保持一个稳定的友好状态,有什么必要让他的心绪如此起伏?
于是她只是普通地接过那份包裹,然后说了句“谢谢”,听不出喜悦,但也听不出敷衍,就是一句很认真很普通的“谢谢”。
但这也足以齐敛一下子开心起来了。
秦尤看着他喜悦的脸庞突然很烦。
不可控的烦躁。
她有一种想要伤害些人的冲动。
就像很多人崩溃到极点,愤怒到极点,就会忍不住想要踹墙的那种冲动一样。
不一定是物理上的伤害,她曾经很擅长以言辞为快刀捅入其他人的胸膛,那是她进入娱乐圈以前的事了,她现在已经是个很会讲话的人了。
她很擅长分析别人,但是没人喜欢自己被分析,所以她对其他人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快刀,那时候的她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思考怎么样才能伤到一个人,因为她只要随口说一句话就能激怒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只要现在只要开口,只需要她开口,说出她的想法而已,齐敛脸上的喜悦神情就会彻底消失,破碎,然后再也不见,但是她刚刚才在心底说完没必要再折腾他。
她火大地起身离开了位置,她需要她的电脑,她很少真的生气,那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生气,但她真正生气的时候十分不可控,唯一可以让她冷静下来的就是她的电脑。
她跳上房车,烦躁地打开了她的笔记本,就这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胸中那不可控的烦躁凉了一些下来。
电脑啊……她永远的归宿,她现在有很多套房子,但那些只是她的落脚处,她甚至很少去那些房子里过夜,她唯一称得上的家的地方就是这台电脑,电脑在哪,她的家就在哪,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以信息的方式寄生在互联网上,而非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人类存在。
她潦草地扫视着一些常去的网站,techmeme什么的,虽然也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信息,但已经能让她稍微平静下来一些了,只是她清楚,这还不够,嘈杂的消息不足以填补普通人内心的空缺,自然更不足以填补她的,她不停地切换着网站,切换的速度根本不够正常人看清楚她打开的网站都是什么,但她处理信息的速度一向很快,她只需要看一眼屏幕,就能将大部分信息扫入脑海中,因为太多的都是无趣的内容了。
然后她看见了一群正在给自己做的新网站打广告的人。
光从语气上看,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热血和天真。
和齐敛脸上的笑容一样碍眼。
秦尤点开他们的网站看了看,然后露出了一个略带血腥气的笑容。
这年头还有人在犯这种错误,简直就跟这年头还在有人幻想做出一夜爆红的网站一样好笑——没有人比秦尤更清楚,属于网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些拖着它不肯放手的人可以叫做理想主义者,也可以叫做蠢货。
她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她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注销了十几个一看就是注册了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的账号而已。
鉴于这群小孩的代码水平,她甚至没有费心多换几个IP,如果他们中有人愿意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这十几个注销信息都是来自同一个IP,但是估计他们只会慌乱地开始思考自己的网站到底有什么让用户不满了而已。
做完这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秦尤心头的烦躁稍微褪去些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事了,为什么呢,因为没什么意义吧,就跟折腾齐敛想让他难受一样毫无意义。
这种小打小闹对她来说毫无难度,不是任何值得追求的荣耀,而那些皇冠上的明珠一般的存在,她早已攻破过了。
就是因为已经做到了,所以才金盆洗手了不是吗?
她安静地看着腿上的电脑屏幕暗了下去,然后戳了一下键盘,让它重新亮起来,然后又暗了下去,然后再戳一下,让它再一次亮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放弃折腾这个可怜的“Space”键,起身走出了房车,《谶言》已经快拍完了,但是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收尾是很需要提起警惕的时刻,因为人类的大脑总是会误把“事情快做完了”当做“事情已经做完了”,于是就很容易出现虎头蛇尾的情况,所以还不可以放松。
秦尤换上那套黑色的女官服,那是女官这个角色扶持幼帝上位时的装束,那时她还无比笃定自己不会是姜维,她还笃定自己可以拯救这个国家,这个王朝。
秦尤一边由着化妆师在她脸上补妆,一边安静地站在片场中央,化妆师平时是个话痨性子,很喜欢趁上妆的时候和演员唠嗑,他觉得秦尤比在电视上看上去随和多了,不管他话再多,她都很耐心地时不时点头微笑,聊天体验奇佳,但是今天,他有点不敢说话了,倒不是秦尤看上去比往日更冷淡更锐利,她并没有展露出如她那些角色一般的锋利,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安静,而游离,她明明就站在这,化妆师却有种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错觉。
他不敢说话,不敢将秦尤从她自己的世界中拽出来,只是快速地给她补完了妆,然后退了开去。
“Action!”
随着李香导演的喊声响起,秦尤身上的游离气质瞬间全部褪去,她瞬间抬起的双眸笃定而意气风发,就像是那个自负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官真正降临了此世一般。
《谶言》的拍摄结束时,《赌徒》正好要开始播出,不过倒不是很需要秦尤来跑宣传,王导的剧一向不怎么需要演员跑宣传,这就给了秦尤充足的时间去忙别的事,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去追剧。
《赌徒》第一集定在了九月底播出,观众戏称这是王导为了避免再次被扣上“带坏未成年”的帽子,才特意选在了这个未成年都去上学了的时间,这个说法略显扯淡,但越传越像回事,莫名其妙地,大家就好像都认同了这就是《赌徒》定档九月的原因。
虽然这个说法很扯淡,但充分吊起了观众的兴趣——不想再看过家家的剧了,让王导一贯的刺激和暗黑来得更猛烈一点吧!他们准备好了!
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万众期待之下,《赌徒》开播。
第125章
“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了!我等得花儿都快谢, 总算等到我们王导的新剧了呜呜呜”
“看预告片我就已经期待得想死了,凌驭呜呜呜呜我的凌驭啊呜呜呜……我这次有望看见秦尤真正再演一次凌驭同款的角色吗……吗……吗……”
“至少都是王导下的笔,比其他人有希望一点吧……”
周五晚八点,在一片又一片嘈杂的互联网浪潮中, 《赌徒》第一集准时登上了HN平台, 无数剧还没开播就已经成了死忠粉的粉丝焦急地刷新着页面, 非要第一时间看到第一集不可,幸好HN的技术还行,承受住了这样的冲击,时间点一到, 第一集就毫无卡顿地刷了出来。
观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部剧与《不眠城》的不同,时代,切入点, 等等,都导致《赌徒》的风格比《不眠城》要野蛮粗犷许多,比如这开头的第一个镜头就是, 没贴瓷砖片的水泥墙, 哐啷作响个不停的麻将桌, 比麻将碰撞声音更响的叫骂声, 还有那一大片一大片缭绕的白烟,共同构成了一个经典的棋牌室场景。
镜头穿过那跟老君炉似的白烟, 穿过众多头发杂乱油腻穿着各色背心的中年男人,落在了一个和屋子里其他人看不出太大差别的男人身上。
诚然, 他的五官很不错,但是黝黑还带着些油的皮肤, 以及嘴里叼的烟头,都极大地破坏了他的五官气质。
“哈哈!给钱给钱!”
男人赢了一把, 把牌往桌上一甩,眉飞色舞地招呼着其他人给钱。
“唉——就差一点!我先欠着啊,明儿一块给你……”
“行!”兴头上的男人完全无所谓对面赊账的要求,非常爽气地同意了。
“诶呦老张你可真能欠,今天赊了几把了,我说梅梅她家的,你还记得老张总共欠你多少吗?”
还沉浸于赢牌喜悦中的男人爽朗地挠了挠头:“记得!肯定记得……”
然后他就卡壳了,显然他不记得。
这位主角爹的人设就是如此了,不善赌技,但人又过分豪气,就算赢了也不一定能把收益都拿到手上,随随便便就被人赖掉了,他在赌桌上的盈亏要是能是正的,那老天也太发善心了。
不过今天他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虽然他本人没有见好就收的能力——这点会在之后的剧情中体现出来,第一集开头的基调显然被王导刻意处理得较为轻松愉快——但他看了眼时间,脸不得不恋恋不舍地见好就收了,因为他女儿要放学了。
同桌的牌友挥挥手让他滚蛋,嘴里说着你这家伙今天运气太好了,再让你打下去我们其他人裤子都要输光了之类的话,令男人脸上的得色更甚。
镜头跟着他走出了这间烟雾缭绕的棋牌室,天空灰蓝灰蓝的,两边都是五层楼左右的居民楼,棋牌室和居民楼之间还有石板凳,圆的,方的,男人刚走出棋牌室,就眼镜一亮,然后猛地冲了出去把一个干干净净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抱了起来,将她抱在空中转了几圈。
也不知道王导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女孩演员的,五官上居然真和秦尤有几分相似,更重要的是气质,她剪了个波波头,穿着黄色的泡泡裙,背着粉色的书包,穿着红色的小皮鞋,方方面面都是乖乖女的打扮,却莫名让人觉得这女孩有股子邪性。
不过她下一句话就让这点邪性淡化了一些:“爸爸……我钥匙丢了……”
中年男人玩笑般做出了饱受惊吓的神情:“那完了,你妈要打死你了。”
女孩叹了一口早熟的气:“是啊。”
“哈哈哈哈!没事!你妈回来还早呢,我们去把钥匙配了!”
男人把女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就这么张扬地走在路上,去配了把钥匙之后,又给她买了支碎冰冰,然后还买了个洋娃娃,他把洋娃娃递给肩膀上骑着的女儿的时候,逐渐融化的碎冰冰滴在了他脸上,他毫不在意地一抹,然后说道:“回家之后藏好,可别被你妈发现了。”
女孩接过那虽然粗制滥造一看就是盗版中的盗版但还是很好看的洋娃娃,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导丝毫不在意浪费笔墨在这些无聊的温馨日常上,他花了大功夫塑造出了一个溺爱的慈父形象,自然就是为了让这位慈父的堕落更具冲击力。
一个烂人变烂的冲击力,是永远不如一个好人变烂的,如果女主的父亲本来就不在意他的家庭,不在意他的妻子女儿,那么又要怎样体现他被“赌”彻底异化了呢。
而父女互动中侧面塑造出来的严母形象,也是在为女主的成长经历做铺垫,虽然女主身上的人性很淡,甚至可以说无限趋近于无,但是那是后期才要给观众的震撼,现在还是让他们当做这是个正常人的成长故事吧,一样的,一个让人以为是人的人突然撕下人皮才有足够的冲击。
没过多久,剧情就进入了“主线”,第二天是周末,妻子现在在给人做月嫂,周末也得去,平时都是她在家管不用去上学的女儿,今天男人就把女儿带出来了:“哎,才礼拜六嘛,作业明天写也来得及啦,囡囡偶尔也要放松下,你妈也真是的,哪有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天天闷在家里写作业的,你看你同学都玩得多疯,走走走,爸爸带你出去玩。”
男人带着女儿在公园玩了没多久,屏幕前的观众就看得出他手痒了,镜头反复停留在他焦躁难安的双手上,然后他烦躁地点起了烟,镜头也随着他的眼神晃悠,不停落在旁边两个正在下象棋的老人身上。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抱起正在玩双杠的女儿:“囡囡,走,去看爸爸打牌。”
小时候的女主是个非常安静的性格,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镜头一转,就从鸟语花香的公园转到了那个熟悉的棋牌室。
女孩坐在她父亲的腿上,烟雾缭绕中隐隐可以看见她安静而专注的脸。
明明棋牌室嘈杂得不行,但是观众跟着镜头将目光集中在这孩子脸上后,那些嘈杂就被处理成了隔了层膜的感觉,他们只能看见这孩子专注而略带好奇的神情,脸庞没有移动,但那双灵动的双眼却跟着她爸爸打出去的牌不停移动着,然后她脸上出现了一种纯粹的困惑。
“爸爸,怎么不打这一张?”
她不算小声地说,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父亲手心的那一堆牌中的其中一张。
“哈哈哈哈!梅梅家的,你女儿都比你会打牌!”
后面看牌的人忍不住大笑出了声,女主的父亲也定睛一看,然后拍了拍自己脑门:“害,我这眼睛,跟瞎了一样。”
“是眼瞎还是脑子没转过来啊?”
观牌的人一点不留情面地刻薄着他,他倒也无所谓,狠狠地亲了口自己的宝贝女儿,多亏她提醒,不然这把就输了。
如果说这时候小女主的提醒还只是浅显的,旁人也可以轻松看出来的“正确操作”,只是她亲爸眼瘸或者说脑子有点漏勺才导致的需要她指正的错漏,那么接下来,当她真正摸清了这张牌桌上在发生什么之后,她对她爸的提醒就足以让她爸和其他人脸上出现惊异之色了。
从她最初歪了歪头有点迷惑不解的模样,到迅速的学习,再到百战百胜,中间不过过了几把而已。
“哈哈哈!都给钱给钱啊!老张你今天别想赖账,赖我的账可以,赖我女儿的账你好意思吗你,别人讲出去你赖个七岁小女孩的账,我看你也别做人了!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男人喜气洋洋地收着钱,眼中已经不再只是惊异,而是狂喜。
看牌的人也纷纷打趣他女儿真是天赋异禀,没想到小小年纪就那么会打牌。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好几天,男人带着女儿打牌,打完牌就给她买吃的买玩的,然后叮嘱她别让她妈发现了这些玩具,不然肯定得被丢掉。
好景不长,或者说这该说好景吗?就在男人再一次带着女儿去棋牌室大杀四方的时候,他妻子提前回家了,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妻子终于出场,甫一出场就展露了一个典型的悍妻形象,她回到家后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眉头一皱,就朝棋牌室去了,不过这时候她还只是以为丈夫是去棋牌室打牌忘了接女儿,脸上的怒火尚算适中,直到她在棋牌室这一片烟雾缭绕中看见了她早上精心打扮好才让她出门的女儿和她那脑子有问题这时候还笑得跟神经病一样的老公。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具现化的怒火冲天。
“哦哟!”
先看见李梅的反倒不是父女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后面看牌的人,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神情,这下李梅家的要倒霉嘞。
李梅是典型的要面子的女人,她忍着怒火走到牌桌旁,看着她慌乱成一团的老公,咬紧牙关憋出了三个字:“先回家。”
然后她还朝其他围观的人笑了笑,显然不想让人看热闹。
小女主的表情还有些懵懂,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这么生气,她以为她妈妈只会在她不好好做作业和玩玩具的时候生气,她现在手上又没有玩具,爸爸给她买的玩具她都好好地藏起来了,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生气呢?
李梅忍着自己的怒火一直走到家里才爆发,蔫头耷脑的男人闪也不闪地任由那些锅碗瓢盆砸到他身上,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闯大祸了。
一片吵闹中,镜头从甩膀子揍这死鬼老公的女人和抱头挨揍的男人中落在了小小的女主身上,她安静地坐在简陋的餐桌上,脸上闪过一丝平静的迷茫。
那之后就是男人下跪,保证再也不赌,涕泪横流地求原谅,镜头全程都极有技巧地始终将略带迷茫的小女主收入其中,让观者一方面好像在体验这两人的大吵,一方面又好像完全抽离地在看着这吵闹的一幕。
当然,最让观众抽离的镜头还是男人赌咒发誓再也不赌的时候,屏幕里的女人信了,屏幕外的所有人则都忍不住齐齐吐槽了一句——赌狗说不赌了,谁信呀。
果然,那之后的剧情从温馨的日常急转直下,观众一步一步看着男人赌钱,欠债,被亲戚朋友轰出门,借高利贷,利滚利,连续两集过后,镜头停留在食指滚落,从小小的女主的面前划过的那一幕,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早有预料的胆寒。
然后这个画面暂停,镜头彻底变换,那属于世纪末的野蛮粗犷消失在了镜头内,屏幕上出现了身穿浅色套装的秦尤,她安静地在工位上敲敲打打,没一会儿,一个同事给她带了杯奶茶过来:“你老公又给你点奶茶哦。”
秦尤接过外卖袋子,平静地笑了笑。
第126章
这就是《赌徒》一二两集的内容了。
第一批看完的观众立刻嚎了起来。
“我去我去我去, 真就字面意义上的赌徒啊???看得吓死了,赌狗真的是这样的,不管一开始多像个人,真的陷进去了就没救了, 不到家破人亡是不会回头的”
“王导对赌狗的刻画也太精准了, 看得我又叹息又胆寒, 我亲戚里就有个类似的人,一开始也是很老实的一个人,后面真的跟疯了一样,后来讨债的来追, 他就不知道逃到哪个省去了”
“剧名这个《赌徒》应该指的不是这个男人吧?应该指的是他女儿,秦尤这个角色?应该会是一种相对正面含义的赌徒?”
“为什么不能都指?”
“嘶——怎么就断在这里!我要看下一集啊!快让我看下一集!我要看女主打破平静生活!很明显应该是这个走向吧??”
“看得我心情复杂,我一开始看剧名, 还有预告片的片段,以为会是那种金融圈子的赌徒,很高大上很有魅力那种, 没想到上来直接看了两集现实向赌狗, 心情复杂, 我爸以前就这样”
“我也差不多, 心情复杂,但是拍得又太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把这两集看完了”
“……”
《赌徒》首播的两集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讨论基本集中于两个方面, 一是惊叹女主父亲这个赌狗形象的塑造,这个角色确实是最近剧集中罕见的角色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堕落者。
对他有血有肉一面的塑造王导没有吝啬笔墨, 对他堕落的过程王导也没有吝啬笔墨,观众们不光认为这是最近各种剧集中形象层次最丰富的一个角色, 也认为这是王导突破了自我的象征,毕竟在《不眠城》中,王导塑造的角色可以说大都是大同小异。
那时候可不光是秦尤被认为只会演“凌驭”,王导也被认为只会写一类角色——冷静理智的精明算计者,《不眠城》里那么多人,不是已经是这样的人了的角色,就是在成为这样的人路上的角色,有感情的角色虽然也存在,但很稀少,一个李锐希一个乐清,这两个相对来说是最真诚的人了,但无一例外,塑造比较薄弱,李锐希是被以受害者身份塑造出来的,他要负责的主要工作就是受到伤害,剧集并没有太过花笔墨在他的改变与成长上,乐清则是单纯戏份过少,因此那时候很多人说——王导很擅长排布剧情,但是他不擅长写感情,这个感情指广义上的人类情感。
因此《赌徒》中女主父亲这个角色,考虑到他是王导创造出来的,就更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真正引发观众讨论的,更多的还是他赌狗的一面,王导细细刻画了他是怎么从一个还算正常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渊,最后付出了一个破碎的家和一根手指的代价才勉强清醒过来,不论是开播前多为“赌徒”这两个字兴奋的观众,看完这两集态度都忍不住严肃了起来,并且有点困惑自己到底是看了个什么,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来看爽剧的,怎么更像是看了两个小时的戒赌宣传片呢?
除此以外,主要的讨论就集中在“剧情怎么就断在这儿了呢!”上了,秦尤饰演的主角虽然只出场了一个镜头,但是已经够让人脑补出她的过往了。
她这一个镜头的出场,造型上十分“安分”,浅色系的套装,束起在头顶的圆形发髻,可以说是秦尤罕见的温柔造型,但是她的气质却并没有被这套造型柔和太多,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安分守己的普通人的造型,搭配了一个看着就很难安分守己的灵魂的镜头。
谁都知道,以秦尤的演技,如果她真要演一个普通人,肯定会将自己的锋芒通通收起来——《剑客》上映后因为票房大获成功,所以制片方还趁势推出了这部电影的拍摄纪录片,于是买了纪录片DVD的人就都看见了秦尤一开始是怎么饰演大家闺秀版的鹤截云,以及她又是怎么在李平导演的要求下换了个演法的,这段花絮被秦尤的粉丝拿出来大吹特吹——虽然秦尤拿到奥斯卡以后,已经很少有人会再质疑她的演技了,但是她的粉丝们都还记得以前她是怎么被说演技定性,只会演同一类角色的,所以看见这份花絮后可以说是扬眉吐气,恨不得把当年的黑子一个个找出来,一个个发视频过去。
总而言之,秦尤如果想的话,肯定也可以呈现出这套造型配套的气质,但她没有,所以这个角色的走向就很清晰了。
她是赌徒的女儿,她也会成为一个赌徒。
而且以大伙儿对王导的了解,这位女主角不会是像她父亲这样失败的赌狗,而会是一款大杀四方的赌徒。
虽然大家都猜得出剧情走向,但不妨碍就是想看啊!偏偏王导的剧一直是周播的,可把人急死了,在观众们的望眼欲穿中,第二周的内容终于登陆了HN。
“啊啊啊啊啊!!你们知道我这周是怎么过的吗!简直茶饭不思!再看不见《赌徒》第三集我就要死了”
第三集的开头,就是上一集结尾的镜头,王导并未直接描绘女主中间这些年的经历,没有插入几个回忆镜头,比如穿着校服的主角在高中教室里埋头苦读,或是穿着大学生风格的衣物的主角行走于校园中之类的镜头,而是用对话和对现如今她所处环境的描绘来告诉观众她过去这些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安全,优秀,所有家长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上的人生正轨,“幸福”到几近无聊无趣,无趣到甚至有些有意思了。
秦尤饰演的主角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她下班了,她走到公司外的时候,镜头外正好响起两声鸣笛声,车窗慢慢落下,露出一张斯文但又带了点意气风发的脸庞,这就是女主角的丈夫了。
接下来一段回家的车程上,王导通过丈夫角色喋喋不休的语言暗示了一件事——他最近有不少额外的收入,数目不小,至少大到足以他考虑换辆车,在他们现在已经有两辆很不错的车了的前提下,除此以外还能考虑很多有的没的的事,最后,丈夫神神秘秘地转过头来对秦尤说——“我过段时间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是的,如果后来熊市没来,再过两天,他就要告诉妻子这半年来他的炒股战绩了,他知道妻子不喜欢股市这种高风险的环境,但是他现在已经赚到了这么多钱,这时候再去告诉她,应该就能说服她让他继续了。
很不幸,在他来得及将他过去半年的战绩和盘托出前,熊市来了。
秦尤饰演的主角在工位上安静做着自己工作的时候,她周围的氛围却逐渐像高压锅中的水烧开了一般,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隐隐能听到“完了”“跌这么多”“你账户里多少钱”之类的短语,加上偶尔的一声短促尖叫,让秦尤饰演的主角不禁投去了一个眼神。
而与此同时,镜头另一边,是她慌乱的丈夫。
又一次,是置身事外的主角和嘈杂的外在世界。
只是这一次,两个世界汇合了,在她的丈夫告诉了她真相的那一刻。
从那一刻开始,一直在镜头中保持着一种诡异抽离感的主角终于“活”了过来。
她是“被迫”的。
但谁都看得出她身上终于带出了些对什么东西的渴望。
她好像褪去了一层人皮,褪去了一层按部就班过着幸福生活的人的皮,露出了内里的真面目。
那之后,观众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掠夺的光芒,一次又一次完成交易,短暂而细微的失败混杂在长线上巨大的胜利中让观众的情绪不停被刺激着达到了顶峰。
“啊啊啊啊啊就是这个味!!王导出手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爽!爽飞了!”
这一集基本没有什么像前两集一样的严肃讨论,基本全是嚎叫着“爽”的观众,虽然王导写主角的交易写得很扎实,但是观众显然并不是很在乎,反正他们只需要知道王导的经历背景能让主角的胜利扎实且合理就可以了。
是的,从脉络上来说,这一集是很标准的爽剧写法,甚至,要是让女主的丈夫更渣更无能更自大一点,出个轨,泡个秘书,在股票上输得更怪不得别人一点,不要是熊市原因而是单纯他自己菜,与此同时让女主的处境更糟糕一点,让她是个回归家庭的高材生家庭主妇,那么这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年大女主爽剧了。
看爽了的观众瞬间将前两集的严肃氛围抛到了脑后,果然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只是为了铺垫女主的天性吧,而且他只是个赌狗,剧名中的《赌徒》指的就应该是女主这样的人啊!
这时候还没人发现,剧集已经播出了三集,但女主的名字却从来没出现过,因为剧集刚开始播没多久,还未和主角建立起情感联系的观众们本就会自然地选择用“主角”“女主”代称,所以暂时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赌徒》的观众迎来了它的第四集。
第127章
兴致冲冲的观众们第一时间点开了《赌徒》的第四集。
然后就连番“卧槽”到了最后。
女主光速还完了她丈夫欠下的钱的时候, 还没人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顶多有观众忍不住嘀咕了一下,好快的进度,这半集多点的时间就把这么大的困难解决了?这之后是打算拍什么呢……
然后, 就在观众们以为主角从此就要开始大杀四方的时候, 她狠狠翻了第一个跟头, 那时她刚步入期货市场,因为不熟悉,所以狠狠交了笔学费。
不过看到这里,观众都还没觉得有什么, 很合理,戏剧张力嘛,而且主角刚换了个领域, 交点学费太合理了,这就是一个学习的进程,他们都在等着这一个小跟头后面的大收益——等是等来了, 女主确实在几次操作中再次熟悉了这个新领域并且建立起了一套自己的交易原则, 但是与此同时观众也等来了更大的跟头。
看见主角一次交易就损失了之前的90%收益的时候, 全国各地的观众几乎是整齐划一地发出了一声“我草”。
“我去, 吓死人了,这就是期货吗……”
“杠杆的超绝魅力是这样的”
不过这几乎清空主角账户的一段剧情也只是让观众忍不住“我草”了一声而已——问题不大, 剧情张力而已,主角摔个跟头很正常, 没准还会插入一点其他人的鄙视好方便接下来打脸,比如可以插入一些眼红主角赚钱的亲戚看见她终于赔钱了忍不住出来嘲笑说一些类似于“他们早说过了”“人还是要安安分分”之类的话, 并显示一下自己所有先见之明,得意于一番自己的“人生智慧”, 也可以让主角那个经历了一次大赔后就吓出了PTSD而过分谨慎的丈夫来犹犹豫豫地劝说一番主角是不是该从期货市场撤离,回到她更擅长的领域去,为主角的越挫越勇和永不认输做个对照组,之类的。
看多了电视剧的观众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有信心,觉得之后的走向大概率就是这样,于是他们对于这接近百分之九十的亏损只是“卧槽”了一声而已,很快就恢复了淡定——毕竟这是影视剧嘛,又不是现实生活,现实生活里赔到这份上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起来,但电视剧里那肯定没问题的。
然后他们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看见了主角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主角向她丈夫以一种既冷静又狂热的态度阐述着她的思路时,屏幕前的观众虽然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也深深地被那股狂热与自信感染了——没听懂,但是翻盘机会要来了!这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而且他们没听懂没事,屏幕里主角的丈夫听懂了,而且以他目前这过分谨慎的态度,都同意了替她去向自己的亲戚朋友借钱再加上抵押家里的房产证一起做笔大的——那就是真的没问题了。
虽然也有人听见借钱就忍不住开始担心,尤其是当女主以一种毫不犹豫毫不迟疑的态度借遍了她所有可以借到的资金之后,包括银行贷款,包括双方的亲戚朋友,还包括一些看好她的人,真的是将杠杆拉到了极限——于是风险厌恶的观众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虽然只是剧集里的一个个数字,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跟着算了起来,算到最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次投机要是出问题,主角这次欠下的债可就远比当初她丈夫欠下的债要多了……不过应该没事吧,她的思路很清晰,不然也无法说服她丈夫了。
于是他们强压下自己的心惊肉跳,顺便感慨了下怪不得人主角能赚钱呢,换他们自己可绝不会有这个胆子,果然爱拼才会赢,该搏一搏的时候不搏,那可不是只能挣安安稳稳地本分钱了吗。
这样的感慨中,他们看见了主角的又一次失败。
是的,她的思路很清晰,清晰到足以说服同样高知且已经成为了极端风险厌恶者的她丈夫,但是市场并不是永远可以用“理性”去分析的,或者说,市场的趋势可以用理性分析,市场的时机却很难。
这时候的主角尚未完全领悟到这一点,她做出了最正确的一搏,自觉自己握住了大概率稳胜的牌,却输给了那极小的概率。
于是,现在可不止是赔光了之前收益的问题了,是负债千万级的问题。
那些之前隐隐有不安的观众看见这一幕也傻了——怎么他们的预感还真的是正确的啊!!
如果是现实生活中的话,他们只会说一句——正常,谁胆子这么大他们嘲笑谁好不好,是,谁不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但是那看似极小的概率一旦落在单个人,单个家庭身上,就是一辈子都毁了的事,谁敢这么去赌啊?再高的概率也是赌啊!但是这不是戏剧嘛……戏剧有必要在这种地方这么真实吗?!
一些从来不开弹幕看剧的人这时候都忍不住打开了弹幕,不怪他们,实在是这场面太离谱了他们迫切地需要找点共鸣,事实上,他们打开弹幕后也发现此时此刻的弹幕直接成了一个实时聊天系统——
“卧槽!!!怎么真亏了???这是亏了多少啊我刚刚根本没认真看他们借了多少钱啊!”
“我看了,爆仓了,算上欠期货公司的,总共五六千万吧”
“卧槽卧槽卧槽”
“妈呀,这得还多久才能还清??不是这得怎么才能还清啊?之前还的那么快是还能贷得出钱来,有本金,现在主角根本没途径搞到大额的本金吧,只能从小额交易做起的话这得折腾多久,我惊呆了”
“我反反复复拉回进度条看了十几遍谁懂……”
“我能说女主和她爸真是一脉相承吗……输了第一反应不是收手,而是去借钱上桌”
“啊啊啊啊我之前老说女主和她爸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像得多都没人信!!现在你们信了吧!!”
“你们都在大惊小怪些什么,赌狗最容易输的时候不就是觉得自己又行了的时候吗?我怎么觉得这亏得很合理”
“哥们,在这段以前,谁会觉得王导真的是按赌狗模板在写主角啊,大家不都是觉得女主她爹是个反面例子吗……”
“所以这剧名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赌徒啊……一门两代赌徒也是没谁了,我能说女主妈也是摊上了吗,先是赌鬼老公,然后女儿居然还是个天生的赌狗,这辈子也是有了”
“可能只有我在关心女主她老公得多破防啊,又一次被现实的不确定性击倒,哥们估计都要自闭了,他估计都要怀疑人生了——我明明算得对的啊!”
“对不起,忍不住笑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这是秦尤演的角色,而且知道之后她肯定会东山再起的话,我真的很想骂一句赌狗好似是可以说的吗?”
“……”
如果说这时候的观众讨论的重点还在于“居然真的亏了”“几千万这得怎么赚回来”上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就让他们更难保持在主角视角了,因为王导开始浓墨重彩地刻画女主为了重回赌桌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一面了。
嘲讽来讨债的舅妈,丈夫想稍微留点私房钱保险但被她翻了出来并指责他太过胆小,亲妈涕泪横流地以死相逼没能让她露出一分多余的神情,在孩子上私立学校和继续扩大本金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卧槽,我看的有点受不了了,这是真赌狗啊,这比她爸还标准多了,她爸起码还知道老婆孩子得摘出去,她这比她爸还狠啊,也是绝了”
“气死我了,这主角有毒吧???我怎么觉得是个人都比她正常!!这剧里我怎么感觉就她一个人脑子是有问题的!”
“我有点破防了,不是,不是,她要是不去搞期货的话,她现在日子过得多好啊!那么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房贷也早可以一次性还清了,小孩更是想上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她非要想不开去赌笔大的,现在房产证直接抵押出去,还不上的房子都要被收走,我要窒息了,我知道这只是虚拟的钱,而且也不是我的钱,但我真的越想越窒息”
“我懂你……我懂你……我的心真的在滴血,啊啊啊我理解不了啊,都已经有那么多钱了,非要再去输光有意思吗”
“……你们没看剧集简介的吗?懂得落袋为安的人获取财富,不知满足不下赌桌的人获取资本”
“……靠!!!还真是!!”
“天哪……我当时还觉得这个简介帅爆了,但我没想到落实到剧本上这么让人破防啊啊啊啊啊”
“我没想到不下赌桌是这么个不下赌桌啊!我还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赢了也不下赌桌,我为什么没早点意识到是输光了赔疯了都不下赌桌的意思!!”
“我看得有点昏头了,这还是爽剧吗,这是戒赌宣传片吧?!!”
“哈哈,你真相了,我也觉得这是戒赌宣传片,生动形象地告诉了大家,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昏头了,真的昏头了,好好的牌打成这样,本来多少好的生活啊……多少人梦想中的生活,就被她活生生作没了,现在好了,老公孩子亲妈这三个本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都受不了了,做人做成这样也是没救了,众叛亲离好伐”
“所以王导是真转型了?开始写纯现实向了?难道这剧真的本意就是为了宣传戒赌???”
第128章
肯定不是为了拍戒赌宣传片。
但《赌徒》后续的剧情, 哪怕女主的事业保持着跌荡一路走高,观众还是忍不住调侃——“这是戒赌宣传片吧?”
没办法,女主赢的时候是真风光,输的时候也是真让人心惊肉跳。
王导是一点没吝啬笔墨在她的“输”上, 看惯了现代影视剧的观众本已经习惯了失败只是主角升级路上的一些小调剂这种模式, 已经很久没看见这样被浓墨重彩描写的失败了, 更何况,“众叛亲离”在这部剧里,不是一个需要被打脸的处境,而是实打实的合理现实, 观众越看越觉得,自己实在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从主角视角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然后骂一句这些人没眼光,他们越看越觉得——卧槽换我我也跑, 这什么神人啊,吓死人了,不是我不想投资她, 我看得出来她有潜力看得出来她必成大事啊, 但真不想和这种人沾上边……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们看着女主的各种操作不禁扪心自问——我干得出这种事吗?我承受得起这种后果吗?这钱真的非要赚吗?
得出的结论是——做不出, 承受不起, 有些钱还是别赚了,当赌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主角还拥有赌狗中万中无一的智商呢, 他们这种普通智商更该对牌桌敬而远之!
于是,这部播出前在观众心目中是稳稳的爽剧的剧集播到一半之后, 就成了公认的“戒赌宣传片”。
秦尤伸出手,拿起面前这个盘子里的小汉堡, 仔细端详了一下,深深地觉得, 之前从来没在午餐时间和王导见面真的是一件挺好的事。
这个汉堡还没她半个手掌大,放在盘子上有种很寒酸的感觉,可以说是迷你中的迷你尺寸,一口就能吃下,王导明明已经退出江湖很久了,其实已经完全不需要在下午开盘的这段时间保持绝对的清醒了,居然一直没改掉这个习惯。
秦尤把这小汉堡塞入口中,这顿饭就算结束了。
然后开始说正事。
“这个剧,可能会卖给电视台。”
秦尤“嗯?”了一声,王导其实一直看不太上电视台,《不眠城》当时火爆成那样,本身质量也过关,想上星的话是件很简单的事,秦尤算当时和王导走得相对较近的那批人,知道他为什么没卖第二轮,因为他不缺钱,而且觉得自己的剧集放电视上是一种“暴殄天物”——他没让HN把他们的倍速键抠了已经算是尊重观众了——完全忍受不了有人断断续续地在电视上看他拍的东西。
所以《不眠城》维持了自己的网剧身份。
《赌徒》也是继续以网剧形式出现,照理来说,王导的心态这几年应该不至于变太多才是。
于是她思考了一下,直接问道:“哪个台?”
王导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央一。”
秦尤沉默了。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后,同时露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
秦尤一瞬间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她最近挺闲的,看了一圈都没什么新剧本值得她演,所以也看了网上对《赌徒》的评价,观众是非常容易跟风的生物,而且一个观点能传播多远多广,往往不取决于这个观点的正确度有多高,而是取决于这个观点“有没有梗”。
观众对《赌徒》这部剧是“戒赌宣传片”的戏谑显然是属于比较有梗的那类,所以说到后来,大家好像都觉得这真的是部戒赌宣传片了,不然怎么会特意塑造这么让人无法共情的主角。
现在好了,直接有官方下场盖了个“正能量”的戳,他们大概是真的看中王导对主角父女两代赌狗的尖锐且精准的刻画,认为这能引起观众对赌狗心理的警惕。
那就是定性了——这部剧对主角是批判态度。
但是其实没人比秦尤更了解王导下笔时的想法。
他没想过要写爽剧,哪怕这个剧的主线梳理出来确实是一个典型的升级流模式。
但他也没想过要批判主角。
他只是很客观地写了一个他心目中的会在这一领域取得巨大成功的角色——资本代言人,够像资本本身,才能在资本场上如此如鱼得水。
称赞她?不是。
批判她?也不是。
只是叙述。
对于王导这种人来说,“高风险高收益”就是他的光速不变原理。
他算不上多喜欢《赌徒》这个主角的性格,他只是认同只有这种人可以获得最超额的回报而已。
资本怎么来的?
赌,永远只能靠赌。
从封建时代的从龙之功,到大航海时代,再到现在,真正原始的资本积累都可以概括成一个字——赌。
能力,当然重要,但是再有能力的人,上了这个战场也得赌,回报如此巨大,就意味着这个战场上和你一样有能力有眼光的人起码还有一箩筐,你再有能力,再有眼光,能不能赢都是未知数,哪怕是百分之九十的成功概率也意味着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失败,这个概率已经很低很低了,但一旦落在个人头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甚至就算你是个毫无感情且聪明绝顶的骗子,一样也有翻车风险,你愿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愿不愿意去承受可能一无所有的后果,就是你能否迈出那一步的关键。
这就是王导眼中的世界,一个极端不确定的世界,他的经历,他的人生,使他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常人的理解方式,他只是将这种理解展露在了纸上而已。
至于其他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个他眼中的世界的,那就是其他人的事了。
《不眠城》时期,很多人觉得王导下笔自带一种对富二代看不大起的触觉,不过倒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自己打拼出来的富一代对可以直接继承前人资产的富二代似乎都有一种鄙夷他们能力的惯性目光,但其实,王导真正讨厌的不是无能力者继承了财富,这是普通人会讨厌的角度,王导讨厌的是,这种直接继承所代表的确定性,没上过赌桌的人,在他眼里根本不配与他同台竞技。
能力是可以培养的,尤其是王导这种聪明人,根本不相信有人会蠢到教都教不会,他对其他人的鄙夷其实大半都不是来自于“能力”上的居高临下,他知道自己聪明,但从来不觉得这是他能走到今天的理由,他聪明,但有人比他更聪明,和他智商上心性上所差无几的人这世上要多少有多少,他的“赢”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的运气,但要运气这一成分发挥作用那就得赌。
他赌赢了。
比起草包富二代,他更讨厌的可能是觉得自己聪明有能力就认为自己获得超额回报是理所应当的人——比如《赌徒》中女主的丈夫,他如实地刻画了一位优秀的精英,他对他没有任何丑化,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所以“戒赌宣传片”这个词儿,实在和王导写《赌徒》时的心态没有一丁点关系。
不过既然其他人这么理解了,他当然也不会没事做去说破——无所谓吧,能理解他眼中的世界的人本来就是少数,这些人的误解更能成就他对这一主题的阐述。
“之后可能会有点别的宣传,你发言的时候尽量注意,应该就可以了。”
在他看来,需要提醒的也就秦尤一个人而已,现在提醒到了,秦尤应该就知道之后的采访该往哪个方向调整了。
秦尤忍不住又笑了下:“那之后几集呢?他们也觉得没问题?”
HN还没播到那么后面,但是她作为演员是知道《赌徒》后续的剧情的,女主作为王导心目中的资本化身,自然做了许多只凭逐利本能行动的事,波及到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数都数不清。
王导耸了耸肩:“他们说,我写的很好,展现了资本的不可控和血腥与剥削的本质。”
“尤其是做空美股导致美国经济衰退那段,他们说这体现了资本主义的自作自受,说明资本主义必将自取灭亡,播出来很好。”
秦尤仔细思忖了一下,发现这剧本还真不是不能从这个角度理解,而且播出后,估计确实能让不少人升起对主角所代表的“资本”这一概念的极端厌恶。
女主什么都做,但是她的交易偏好里很明显有一条就是她喜欢做空,空头在以往的影视剧中往往是作为反派出现的,因为做空就意味着她预见了某个公司甚至某个经济体的失败,而且她会是那个加速这一失败进程的人,而这往往伴随着许多人的痛苦——有那么多钱可以赚,甚至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是要为了赚这么点钱而毁掉一个国家?那些因陷入经济危机而痛苦苟活的普通人在你眼中什么也不是吗?观众恐怕很难不升起这样的想法吧。
除此以外,她纯粹凭借逐利本能行动的特性也使她参与过大量恶意收购,她像是秃鹫一般为一个又一个或正直或不那么正直但至少比她正直的公司带来了死亡宣告。
她的成功不得不让人胆寒,她站得越高,就越让人警惕。
秦尤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王导只是如实地描写了一些他看见的东西而已,却总有人以各种各样的角度解读他笔下的世界,自顾自为这一剧本附加上各种各样的价值观。
不过这不就是文艺作品的魅力吗?
——它反映的不仅仅是作者的想法,更多地反而是反映了观者的想法。
第129章
《赌徒》如火如荼地播出着的时候, 《谶言》的剪辑也完成了,并且定档十一月。
这部电影从立项开始,每一步都是按照精打细算的小成本制作去做的,毕竟很清楚受众不会太广, 所以也没什么多余的宣传费用。
不过问题不大, 三个主演就足够有话题度了。
短时间内的再次翻拍也足够有话题度了, 顾天白当初花在她那版《谶言》上的宣传,都是他们现在可以继承的“遗产”。
三个主演只是转发了一下新版《谶言》的预告片而已,就立刻掀起了一阵讨论。
“我去,好快的拍, 我怎么感觉上次看完《谶言》这个电影也就在没多久之前?”
“七月上映,七月底下映,你要是赶着尾巴去看的话, 现在也确实就过了三个月不到”
“不是,这也翻拍得太迅捷了!!这么快能出好片子吗?”
“秦尤投资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她不至于砸自己招牌, 而且谁说电影一定是慢工出细活, 有些导演就是拍得又快又好啊!”
“比如李平导演是吧?”
“我去, 你们不说我还没注意导演是谁, 李香感觉很久很久不拍电影了吧?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这个速度很正常,上世纪大家拍电影本来就快, 他还是快手中的快手,也拍得好好的, 质量不用担心的”
“啊啊啊啊啊啊秦尤和齐敛终于又合作了!!我真的等死!!我就说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有好事发生的[大哭]”
“是的是的!!我从这个班底公布开始激动到现在了已经,虽然秦尤好像演的是女官那个角色没法凑够实打实的三生三世, 但是我们剪刀手有力量[星星眼]”
“唐秀宝贝终于演电影啦!好开心!”
“呵呵呵呵当初都是谁在说秦尤根本不关心不在乎唐秀的,站出来打脸”
“好幸福, 秦尤最近好多作品,《欲壑难填2》下映感觉没多久《赌徒》就上了,然后现在又有新片,好幸福,我希望她每年都能上映这么多作品呜呜”
“……”
这些都是还没看预告片本身就直接开始评论的人,但也有人是先点开了这支预告片。
他们点开这支预告片的时候,其实没抱太多期待,毕竟上一部《谶言》不光上映没过去多久,剧情也是无聊的可以,很难想象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剧情翻拍出花,而且就算有惊险刺激的剧情好了,那也相当于已经被剧透过了,这真的很难让人提起兴趣吧。
但他们点开预告片的那一瞬间,就感到自己的注意力被紧紧地抓住了。
“铃铃铃——”
空灵的铃铛宛如从虚空中响起一般,莫名让人浑身一凉。
这个预告片的质感,该怎么说呢,看得出不是大制作,和天白电影那部《谶言》相比,甚至有些算是粗制滥造,天白电影那部《谶言》盛大,辉煌,奢靡,单一幕宫宴的场景,就恍若天上人间,让人觉得盛世皇朝不过如此,事实上,这电影无趣成这样依旧有人给出好评,就是因为画面太美太精致了,对比之下,这部《谶言》就寒酸许多了,但是……他们心中第一个冒出的词倒不是“寒酸”,而是……
诡谲?
譬如第一个镜头,伴随着那宛如从虚空中响起的铃声出现在画面上的,就是一片灰白的天空和因为天色太过昏暗而显得漆黑的草地,在草地上奔跑着的,是几个只看得清剪影的小孩,他们口中以奇怪的语调唱着奇怪的儿歌,镜头不是很清晰,甚至带有一种上世纪特有的卡顿与模糊,但偏偏就是这种劣质感,再加上那特别的倾斜的仰视角度,更将那种诡谲而压抑的氛围烘托了出来。
这个镜头明明什么都没说,而且因为没有字幕的原因,很多人其实根本没听懂那些孩子口中在唱什么隐喻意味浓厚的儿歌,但就是……一股大厦将倾风雨欲来的感受扑面而来了。
下一个镜头,看过天白电影版《谶言》的人立刻认了出来是哪一段,正是皇宫被攻破,宠妃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唱着多年前的那段艳词的一段。
那个镜头他们拍得极为恢宏。
宫殿很大,镜头给人一种极其舒展的感觉,饰演士兵的群演估计得有几百个,总之就是非常纯粹的大场面,李媛媛饰演的宠妃站在大概有十几米的秋千上荡着,整个画面美不胜收。
这个镜头恐怕是这几年来最令人惊艳的大场面镜头了,再不喜欢《谶言》这部电影的人都得承认这个镜头足以入选教科书,这个镜头被人单独剪出来后也在社交媒体上转疯了,因为真的很漂亮很有氛围感。
翻拍的消息出来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虽然看好秦尤的眼光,但是就这个镜头来说的话,不可能有人能超越了。
确实没法超越。
出现在这支预告片里的,无论是宫殿,还是秋千,还是宠妃的服装,同天白电影那部《谶言》都没法比。
怎么比啊?
人家是正比宫殿,而且金碧辉煌的,红瓦质感极佳,这里的宫殿看上去尺寸直接小了一整圈。
人家的秋千十几米,这里的秋千就是个秋千。
人家的宠妃一身华服,这里的宠妃这一身,感觉在天白电影的《谶言》里,够呛能当个宫女。
还有攻破皇宫的叛军,天白电影那部《谶言》里出现在镜头里的叛军,得有几百个人吧,浩浩荡荡的,真能看见人群冲过后滚滚的烟尘,这支预告片里的叛军只能说是小猫三两只,如果真暂停数一下,大概就几十个人,身上盔甲质感也不是很好,看着轻飘飘的,一看就是作假的,不是真盔甲,手上的武器看着也没重量。
怎么比?
但是不必比,灰暗的镜头里,一身丝质长裙的唐秀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那轻飘飘的丝绸在空中飘荡,她口中唱着艳词,声音却无比疏离而遥远,而后镜头一闪,当初的高门大户出现,热闹而欢欣的笑声,年轻的尚未成为宠妃的宠妃提裙跑进自己家门,躲在父亲身后冲夫子做鬼脸,然后镜头又一闪,依旧是这高门大户的将军府,只是府中已空无一人,配上那极具年代感的镜头,一瞬间叫人有种在看鬼片的感觉,镜头再切换,秋千再次高高荡起,那词儿已经唱到第三句了,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镜头切换到了她曾经上的学堂,然后一闪,坐满了或认真或调皮学子的学堂也成了空荡荡的鬼屋,唱词已经到了第四句,镜头的闪烁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只是她荡下来那一瞬间,观众已经不知道屏幕上究竟切过了多少个镜头多少个场景,曾经与现在,似是共同组成了她的一生。
而后燎天的火势烧到了这座宫殿中,那火都是阴暗的,烧起来时的烟雾一点也没有美感,就跟现实里着了火没什么两般,但就是这样的火,配上唐秀那张艳丽但疏离的脸庞,让这个镜头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火与烟彻底漫过她的身形,火停下时,镜头中只剩一片焦黑的宫墙。
就当屏幕前的观众还沉浸在这份冲击中时,镜头又变了,齐敛饰演的书生伏案埋头奋笔疾书,他的书生装扮很经典,曾经两岸三地拍过的各种版本的聂小倩的故事里宁采臣是怎么穿的,他就是怎么穿的,不光是他这一身装束,就连背景里的漏风屋子,茅草铺成的床,还有案上案下的泛黄的纸,都像是从鬼片里挪出来的。
屋外的妖风一吹,那些纸便四处飘散了,书生连忙着急地放下毛笔,伸手去拢那些要被吹走的纸张,那飘散着的纸张被他收拢回来按下后,镜头中就出现了齐敛那张脸。
齐敛那张脸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一张让人一看便想要乐观的脸,他在演书生的落魄与穷酸,不得志与苦闷,但是他的脸冲淡了一部分这样的落魄苦闷,再加上他抬起头时那过于明亮的双眼,和双眼中的光,一下子就让这个昏暗的场景多出了几分希望,而这就是导演想要的效果,书生在破败的茅草屋里苦闷地奋笔疾书,但是观众看见他的脸,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刚刚看着宠妃消失在火海之中的茫然与悲伤被稍微抚平了些,但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屏幕上很快地闪过了一张脸,一张后来的权臣的脸。
权臣与书生在长相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导演没有刻意让齐敛扮老,但是……那是两个人。
其实只是一闪而过,那张绝望的脸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却让人再也回不到这个场景中的那种希望氛围中来了。
“若我是姜维——”
然后秦尤的声音响起来了,年少的女官侃侃而谈,她是那样目空一切,是那样唯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导演也没再玩“闪回”那套——虽然在这里应该不能叫闪回,叫闪前才比较对吗?——但是女官不需要闪回的理由是,她讲的每一句话,都在为自己下谶。
无需多余的镜头,也无需BGM烘托,此时此刻,天白电影那版《谶言》的剧透成了最好的铺垫,所有人都知道女官的结局是什么,但,他们只能看着她一句又一句预言了自己的命运。
不会有比这更深重的悲哀。
扭曲的透明的“谶言”两个字逐渐浮现在镜头中。
这就是这一版《谶言》的预告片了。
第130章
看完预告片的人, 无一不深深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种压抑绝望诡谲的氛围,毫无损伤地透过屏幕传给了他们。
大厦将倾,一个王朝的覆灭, 原来这些氛围不需要宏大的场面就能表现。
“《谶言》……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吗?汗颜, 说老实话, 我当时也去看了暑假那一版的《谶言》,中间确实睡过去了,但是开头和结尾还是看了的,但我当时好像还是没看懂这个电影是要讲什么, 大家都说很无聊我就也没去细究这是个什么故事,现在看了这一版的预告片,我怎么感觉信息量比那一整部电影都大……起码我已经知道这个剧本想要表达什么了”
“俺也一样……不过这不能怪我吧, 难道不是上一版《谶言》拍得太抽象了的错吗?电影院坐两个小时还没我现在看一分钟预告片搞明白的剧情多,这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吧!”
“啊?宠妃这个角色怎么就死了?我记得她不是和书生私奔了吗????难道说是假死的画面?还是什么?”
“不是你们的错,上版《谶言》就是没抓住重点, 一直在想办法淡化这个剧本的悲剧感, 我估计宠妃这个角色最后和书生就是他们的改动, 我当时看就觉得奇怪, 现在终于找到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我去,好有感觉的预告片, 我要看我要看,想看正片!我对历史片没兴趣但是我想看这个!”
“让我想起了好多上世纪的老电影, 氛围感拉满了”
“阴森森的,好喜欢[爱心眼]”
“我能说我就好这口诡异氛围吗?暑假那版《谶言》放预告片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没人看过成片,都说看着是大制作, 应该很不错,的时候,其实我就没兴趣了,看着就是很普通很严肃的一个古装片,讲什么故事都一样,这个预告片就有意思多了”
“有点意思,上映之后应该会去看看”
“……”
预告片的评论区很快就从一些空泛的与电影本身无关的八卦讨论,转向了这些关于电影本身的议论,这也证明这个预告片确实剪得不错,至少能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回到电影上来。
之后,秦尤,齐敛,唐秀三人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电影的宣传,电影没什么宣传预算,不过没关系,他们三个人愿意上节目,节目方都是大力欢迎的,尤其是秦尤回国有段时间了,但是因为太忙的原因(至少明面上拒绝的原因是太忙),基本回国后就没上过什么综艺节目,《欲壑难填2》和《赌徒》也不太需要她出来宣传,这俩作品自带宣传效应,她只需要适度地出现一下,接受一些采访就好,所以现在秦尤愿意为了《谶言》的宣传松口上节目,各大综艺都卯足了劲,并且乐得合不拢嘴——这期的收视率算是不用担心了。
秦尤的粉丝时隔好几年,终于又在宣传期高强度见到秦尤了,一时不禁觉得——她时不时拍点小成本电影也挺好的!!!至少她们能看见荧幕以外的她了!
过年的除了秦尤的粉丝,还有秦尤和齐敛的CP粉。
CP粉总是很好哄的,光是发现原来这一版《谶言》里书生和宠妃不是一对,就够她们争相庆祝上半天了——书生和女官就没见过面?有什么关系!不要小看CP粉拉郎的能力啊!!!
更不用说,这不长不短的宣传期里,秦尤和齐敛贡献了比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的互动。
宣传期就是好啊,两个人同出同进,一块上那么多节目——是的,还有唐秀,问题不大,CP粉的眼睛自带裁剪功能——就算心底还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反复告诫,这只是营业期基操,营业期的热烈,谁认真谁就输了,但是看着齐敛多年不改的仰慕目光,看着秦尤时不时露出的笑容,看着一贯伶牙俐齿的齐敛在秦尤面前时不时就要磕绊一下,看着秦尤被他这种笨拙表现逗笑的模样……她们心底那道关于这只是营业期基操的声音早就被甩到爪哇国去了。
——他们就是真的!他们要是不真那我就是假的!
而且才不是为了营业呢!《太空列车》的时候,明明那时候和秦尤合作的是王鹤行,但是被狗仔拍到一起吃饭的却是齐敛——所以才不是假的呢!
嗑CP,是有阶段的。
第一阶段,你知道他们是假的,而且是很清晰地明白这一点,但是有什么关系,他们在台上表演,你在台下叫好,他们需要热度,你需要一个CP嗑,各取所需,这一阶段,CP粉还会挑挑拣拣——这卖的什么?打回去重卖,卖成这样你们也指望我嗑?我是什么很不挑的人吗?
第二阶段,投入的情感成本过高,俗称,上头了,或者,跳不了船了。但勉强还能记得CP再真也是假的这一条。虽然曾经的年代里,也有因戏生情,炒的就是真CP的例子,CP粉追到最后看着两人结婚,落下圆满的眼泪——当然之后离婚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但那是很早以前才会发生的事了,现在谁都知道炒CP是流量密码,片子拍得烂无所谓,戏外CP卖得好就还有救,所以要时刻记住都是假的,但是假的又能怎样呢?看见他们互动的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欢喜是真的。
第三阶段——我求求你们是真的可以吗?我知道所有CP都是假的,但你们一定是例外对吗?
到这一阶段,再营业的表现也已经抵不住CP粉强大的滤镜了,她们会自动将那些虚情假意靠自己的真情染成真心。
更何况齐敛本就是真心,而秦尤很会演。
这对曾经因《算是个爱情故事》的意难平而爆火的CP,在一步又一步刻意的推动之下,时隔这么多年,CP粉已经不愿相信他们是演出来的了。
怎么可能是演的?齐敛为秦尤说话导致被软封杀一年也无怨言,这样的共苦你们的CP有吗?
秦尤对其他人的维护说感谢对齐敛却是一句“高兴”,这样的特殊感你们CP有吗?
秦尤和齐敛几次被狗仔拍到私下吃饭逛街,你们的CP下了镜头还有联系吗?
所以一定不会是假,谁能一出戏演上三年?
就在这样狂热的氛围之中,一位知名狗仔突然发布了一条消息。
互联网被引爆了。
因为那个狗仔说,当初让无数CP粉惊喜到尖叫的餐厅图,是秦尤让他拍的。
嗑CP最怕什么?
是摆拍。
赤裸裸地告诉你,这些都是演出来的,这能摧毁最顽强的滤镜。
“不可能!!秦尤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呵呵想黑她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一张嘴就能让我们相信你吗?”
于是狗仔拿出了收款记录,证明自己的收入来源于秦尤当时的助理,时间也对得上。
他的评论区和整个互联网的娱乐版瞬间都炸了。
似乎是早有预谋的一群人立刻带起了节奏——
“还能为什么?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蠢到这份上?当然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对这些帮过她的人不是毫不在意的喽,我当初早说了,她根本没在意过为了她被骂了一整年的唐秀,那时候唐秀自己出来说不是这样的,秦尤给她提供了电影拍摄机会,所以所有人都夸秦尤真是好朋友,得了吧,那时候《谶言》是天白电影的大制作,所以大伙都以为秦尤是拉扯朋友一把,现在她拍的《谶言》是什么样你们看不出来?小成本电影,需要人宣传而已,算盘打得不要太精明哦”
“我去,你说的好有道理,当时真的是因为《谶言》立项规格太高了所以都觉得是好资源,所以她真的喊唐秀拍了《谶言》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成了思维惯性,根本反应不过来”
“说白了就是需要公关形象呗,怎么真有人信娱乐圈有真情的啊?就算娱乐圈有真情,那也不会在秦尤身上啊”
“……”
一时间,破防的CP粉被来势凶猛的黑水军夹杂着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浪潮。
所以局面很清楚了,搞出这码子事的就是天白电影。
秦尤看着那张狗仔放出来的转账记录,不禁摸了摸下巴,当初她找人拍照,当然是给了保密费的,事实上,她很大方,给了真不少,但看来顾天白给的更多。
这狗仔的事业这下也算做到头了,这种自毁长城的举动一出来,以后不可能再有人愿意信任他给他封口费,不过顾天白如果给的够多,那么把这当作一顶金降落伞降落倒也无妨。
其实,这个局面并没有很糟糕,主动找狗仔来拍,其实这种情况更常见的是女方想要暴露关系,而不是为了炒CP,她也往这个方向暗示就可以了——其实她才是情根深种的一方,但齐敛只是追星,所以她不得不用一点非常手段,怎么了呢?这听起来不合理吗?
这不是很合理吗?
唯一麻烦的,大概就是齐敛那边了。
现在他知道她当初约他出来吃饭只是为了拍照了,所以包括那之后她的所有举动在内,他应该现在都很清楚只是她演给镜头看的了吧?
他现在,应该已经从自作多情的幻觉中清醒了,那么大概率不会配合她的胡说八道。
想到这一点,不知怎的,秦尤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烦躁,那种想要伤害些什么的冲动又出现了。
但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她已经不再需要外力才能将这种烦躁压制下去了。
无所谓吧,那就看谁的公关更有效了。
其实秦尤觉得齐敛如果聪明点,不要感情用事,应该很清楚这场CP只要顺利炒下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就算受伤,也应该咬碎牙齿吞进肚子里,但是齐敛是所谓“性情中人”,当初会因为是她粉丝就莫名其妙跑出来说一些自毁前途的话,现在大概也会因为被“背叛”而宁可放弃利益也要和她划清界限吧。
不过无所谓了,齐敛那个小公司,拿什么跟她打公关战,他想说什么都可以,但这个圈子的真相的定义权,永远掌握在公关资源更强的一方手里。
秦尤打开手机,就要给喻翡发消息,然后齐敛的消息在她屏幕上跳了出来。
有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不想看的念头,但是为什么?她找不出任何不看的理由,所以她点开了他的消息。
“我现在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对冲这个消息的话,我可以发个微博说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只是想低调地秀恩爱才找了这个狗仔,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一种铺垫,因为想要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公开,所以打算先给大家一点缓冲的时间”
“不过如果你完全不想和我扯上关系的话我会保持沉默,虽然我暂时想不到什么比较好的方式可以在我保持沉默的前提下对冲掉这个消息,不过你和你的团队应该比我的思路会广很多”
秦尤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脸色不停变换,有那么一会儿是愤怒,有那么一会儿是好笑,也有那么一会儿是纯粹的烦躁。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为什么就非要一次又一次自讨苦吃?
做恋爱脑真的很有意思吗?既然知道都是骗你的为什么还是要处处先考虑她?
她突然很累,无数的记忆,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呼啸一般向她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