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婚后一月, 谢让坐在书房愁眉不展。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谢让像往常一样叫醒棠棠,因为昨日说了要去京外的清灵寺赏花,已经春日了, 京外的桃花已经开了。
这几日天气又十分和煦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姜姝懒懒散散的起身, 收拾好坐在梳妆镜前准备梳妆的时候, 突发奇想转头看着谢让让他帮忙选选今日她涂什么颜色的口脂。
自从之前给姜姝描眉之后, 谢让就喜欢上了装扮棠棠的感觉。
听到这个要求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双眼在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口脂中选中了一个最为鲜亮的颜色。
信心满满的准备给姜姝上妆。
幸而姜姝睁眼看了一下, 见到谢让手上的那个口脂盒,连忙退了一步上手阻拦道:“你, 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吗?”
谢让垂首认真看了一瞬手中的口脂盒, 精致描金边的珐琅盒,点缀着细碎的绿松石和玛瑙。
如此华贵精美的口脂盒,就连里面的口脂都散发着丝缕浅淡的香气。
而且口脂的颜色他都细心观察过, 棠棠一向喜欢鲜亮艳丽的颜色,在一众口脂中就它的颜色最为突出艳丽。
难道他选的不好?
“棠棠, 是不好看吗?”
姜姝从谢让的双眸里看见了疑惑, 见状只能在心里微叹一口气, 看来谢让是真的觉得他选的这个口脂颜色很好看。
若是平时也就依了他了, 但是今日可是要出门的,她都不敢想若是她涂了这口脂会被多少人瞧见。
说不定明日的坊间传闻就是她了。
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一个随手一穿, 衣衫首饰都有无数人模仿的人,姜姝觉得她绝不可以出现这样的错误。
但看着谢让那跃跃欲试的眼神与动作,毕竟是她提起的挑选口脂, 若是就这样直接拒绝了,未免有些伤人心了。
姜姝装作不经意的拿过谢让手中的口脂盒道:“夫君, 要不你去看看外面的马车准备好没有,口脂我让清荷给我上就是了。”
谢让眉间微皱,显然有些不赞同她这样的决定,“马车一早就安排下去了,有翟蓝盯着肯定不会出错,放心吧。”
见谢让信心不改,姜姝笑容有些僵硬,连忙将那口脂盒合起来道:“我知道夫君放心翟蓝,但是我总觉得要夫君看过才放心,夫君就去看看吧,我马上就来。”
见姜姝都这样说了,谢让只能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走还不忘边问道:“真的不用我帮你上吗?”
姜姝感觉脸上勉强留下的笑容都快支撑不住了,若是真让他给她涂了这个口脂,她今日倒也不用出门了。
从牙缝里挤出字道:“不用了夫君,你快去看看外面的马车好了没。”
见状,谢让也只能遗憾立场了。
姜姝看着谢让的视线消失在眼前,这才连忙将清荷叫了进来。
站在门外的清荷也正纳闷呢,这往日殿下都是同谢大人一起出来的,怎么今日谢大人先出来了。
“殿下,出什么事了?”
见清荷进来,姜姝连忙将手里攥着的口脂盒放在桌面上,有气无力的道:“把这个收起来,我再也不想见到它。”
看见台上的口脂盒,清荷颇有印象,当时她陪殿下出门逛街的时候,殿下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珐琅盒,虽然里面的口脂颜色有些难以示人,但当时殿下爱屋及乌也就买了回来。
一直搁在梳妆台上当个精致的小摆件,怎得今日还将它打开了。
忽地想起方才谢大人出门时嘴里念叨的话语,双眼微睁道:“殿下,莫非这就是谢大人为殿下挑选的口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姜姝还是点了点头。
实在有些想不通的姜姝抬起头看着清荷,抬手指着桌前数十个口脂盒道:“清荷,你看看,你觉得这个数十个口脂盒那个比不上这一个?”
清荷看着手里的口脂盒,沉默了。
当时殿下买这个口脂的时候 ,她便觉得若不是这个口脂盒子好看,只怕是要在柜台上摆上三年都不一定能卖出去。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她的这个想法了。
清荷视线在一众好看出挑的口脂中略过,最后落在手里这个格格不入的口脂,很难昧着良心说谢大人眼光好。
憋了许久只能说道:“谢大人眼光独到,可能跟殿下看的不一样。”
姜姝扶着额间也不想说什么了。
这时看完马车的谢让去而复返,“棠棠好了吗?”
听见谢让的声音,姜姝连忙摆手让清荷将那个口脂盒藏起来,又随手从梳妆台上的口脂中拿起一个开始上妆。
等谢让进来的时候,姜姝刚好将唇妆上好,不免松了一口气。
倒是谢让看见姜姝已经上好了唇妆还有些遗憾,他这么快赶回来就是想着给棠棠上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姜姝见谢让的视线在她唇上转了好几圈,心里不免有些发紧,深怕谢让看出她唇上的不对。
上前挽住谢让的胳膊道:“夫君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发吧我们。”
谢让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姜姝红润的唇瓣,笑着道:“真好看,不愧是我给棠棠选的口脂。”
一句话让姜姝沉默在原地,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口脂。
忍着回去照镜子的冲动看向谢让道:“夫君,你真的觉得我唇上的口脂颜色与你方才手中拿的是一样的吗?”
听见姜姝的问话,谢让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棠棠唇上的口脂,自信的开口道:“当然,不过这也是我们棠棠买的好,这颜色衬得我们棠棠美丽动人。”
听见这句话,姜姝算是确定了,谢让他这是根本分不清她的口脂颜色,所以方才才在一种好看的口脂中选了一个最特别的。
但谢让这很是自信的开口还是让姜姝怀疑自己涂错了,转头看了看清荷。
见清荷摇了摇头,姜姝的心这才放下大半。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谢让发现棠棠就只愿意让他给她描眉了,再也不让他挑选口脂了,就算让他挑选也从不让他上妆。
他一开始本没有疑惑,但不知为什么,每次他选过一次后棠棠桌上的口脂盒便会少一个。
如今已经只有八九个了,而这八九个的颜色在他眼中都是一摸一样没有任何区分。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的那些口脂盒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
试探性的问了棠棠却只得到一个含含糊糊的回答。
寝殿中,在谢让的不懈努力之下,姜姝将那些颜色各异的口脂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些正常不出错的口脂。
转头看着清荷道:“这下再让夫君挑就不会再挑错了,虽然每次都能蒙混过去,但看夫君的样子好似也瞒不了多久。”
姜姝半托着粉腮,夫君这么热衷于给她上唇脂,明日再问一遍,任他在这八九个口脂中随便选一个都不会出错。
毕竟拒绝了这么多次也还是要给他一个机会才是。
想到这儿,姜姝连忙问道:“那些被夫君选中的口脂可都藏好了?”
清荷拍了拍胸脯道:“殿下放心这点小事,奴婢定然办好。”
顿在门前的谢让听见这一番言语,原要踏进去的脚步瞬间收了回来,转身离开了。
远去的背影莫名带着一股萧瑟。
回到书房的谢让呆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的书籍过了一炷香都没有翻动过一页。
棠棠与侍女的对话不断在他脑海里重现。
原来他给棠棠选的口脂都被收起来了,他说棠棠桌面上的口脂盒怎么少了这么多。
这么一推测下来,谢让也开始发现端倪,好似他每次给棠棠选好口脂后,棠棠都会支开他,等他回来的时候棠棠都已经上好妆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棠棠厌倦了他?
连带着他挑选的东西也心生厌恶吗?
脑海里浮现的这个答案让谢让的心像是比极细的丝线缠绕,细细密密的痛从中传来。
忽地,这时翟蓝从外进来道:“大人,前几日到府衙报官的那对夫妻和离了。”
谢让面色一僵,放下手中的书籍道:“怎么回事,那二人不是才成婚没多久吗?怎得就和离了?”
翟蓝没想到大人会细问,愣了一下说道:“好像是那女子提的,说是那男子与她想象中的天差地别,成婚前都是被他那一副皮囊骗了,现在幡然醒悟所以就和离了。”
翟蓝话才说完,谢让的心也有些死了。
这对夫妻不就是他与棠棠的对照吗,莫非棠棠现在这般动作也是觉得被骗了,所以在准备和离了。
不不不,不可能,棠棠肯定是爱他的,再说了成婚之前他与棠棠也是接触了不少,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才对。
“对了,大人那女子还说一开始就是看上了那男子的皮囊,成婚一月有余早就看腻了,所以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离了。”
说完,翟蓝倏地感觉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翟蓝不免在心里琢磨,明明都已经开春了,怎么还这么冷。
“还有……”
“安静,不会说话就闭嘴。”谢让觉得若是再听下去就那个被告上府衙的男子就是他了。
翟蓝有些莫名的摸了摸脑袋,这不是大人自己问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听了。
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果然是成了婚心思也是愈发难猜了。
也是这日后,姜姝发现谢让最近有些不对劲。
早起兴冲冲的让谢让帮她挑口脂,没想到他只是匆匆撇了一眼装作没看见道:“棠棠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将口脂选好的姜姝见状有些莫名,以往夫君不是最热衷了吗,怎得今日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
躲到书房的谢让还是有些坐立不安,跟在身侧的青一见状有些不解。
“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谢让叹了口气,看了看青一,尝试性的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你说这女子将我……朋友挑选的口脂都藏起来是为什么?”
青一听了大人的描述,很容易就猜到了这个朋友就是大人自己,但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他自然不会拆穿。
但心中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捏紧拳头遮掩住笑意道:“或许长……那女子是觉得男子的心意可贵,想要珍藏起来。”
谢让听了青一的话瞬间豁然开朗,是了,一定是这样。
但一想到棠棠梳妆台上那么多的口脂如今却只剩下八九个了,不免有些心疼,说起来他好像还没有送过棠棠口脂。
“青一陪我出府一趟。”
“是。”
谢让带着青一来了京中有名的脂粉铺子,但在柜台上看了一圈却发现这些口脂的颜色大同小异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若是送这些,好似跟不送也没什么区别。
一旁注意了二人许久的掌柜见状上前开始介绍。
最后,离开铺子的时候青一与谢让手中都拿的满满的,铺子里的掌柜的笑容都咧到耳后根去了。
一回到府,谢让便直奔姜姝的房门而来。
见到提着大包小包的谢让进门,姜姝不免有些诧异站起身迎道:“夫君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得买了这么多东西?”
谢让微微坐下,将手中的礼盒都放在桌上,有些期待的看着姜姝道:“棠棠不如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姜姝眉间微挑,感情这是买给她的,心中有些欢喜,忙不迭的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盒子探去,满心欢喜的打开了盒子的包装。
当看见里面熟悉的口脂盒时,姜姝有些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拆。
直到看见那大同小异的鲜亮口脂颜色,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勉强从唇中挤出一抹笑意看着谢让道:“夫君出去是给我买口脂了?”
谢让微微颔首,动作上十分矜持,但面上却仿佛写着快夸我几个字。
姜姝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礼盒问道:“夫君,这里面都是口脂吗?”
“棠棠聪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
姜姝说出的话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道:“夫君,你买的时候那掌柜是如何对你说的。”
谢让看着棠棠脸上的笑容,以为是在夸他挑的好看,清了清嗓道:“当时我要买的时候,那掌柜的说是镇店之宝,只卖给有缘人,寻常人根本体会不到这口脂的美。”
“但是我一眼就相中了,那掌柜的说我是有缘人,而且那掌柜的还说这颜色独一无二,就连制作的老师傅都调配不出这样的颜色了,棠棠你涂上一定是全长安最好看的娘子。”
好不好看姜姝不知道,好笑倒是真的。
说什么镇店之宝不过是因为卖不出去放的时间久罢了,制作的老师傅都再调不出这样的颜色,那是因为根本没人买,自然就不会再调制这样的颜色了。
独一无二的颜色就更简单了,太丑了根本没人买!自然就独一无二了。
越想姜姝额间的青筋就跳的越快,感觉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姜姝低下头想要平复心中的那口气,但又不死心的问道:“夫君买这些花了多少银钱?”
“不过五百银票,不及棠棠一笑。”
她是真的要笑了,被气笑了。
姜姝抱着拆出来的口脂盒子转过身,咬牙切齿道:“夫君,方才翟蓝来寻夫君只怕有要事,夫君还是快去看看。”
谢让指着桌上的还没拆的礼盒道:“我等棠棠将这些都拆了我再去也不迟。”
感觉谢让再多待一秒,她就要忍不住了,姜姝低头忍着额间直跳的青筋道:“我看翟蓝的神情有些着急,夫君还是快去看看好了。”
在姜姝的催促下谢让也只好离开了。
等谢让一走,身侧服侍的清荷走上前来,看着殿下怀中抱着的口脂盒,憋了半天开口道:“殿下,好歹是谢大人的一番心意,要不……藏起来算了。”
看着桌上五百两银票买回来的“镇店之宝”,姜姝有些心梗。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让谢让为她选什么口脂。
过了约莫三四日,谢让早起特意观察过一阵棠棠的唇色,却好似没有涂他送的口脂。
因为当时他买的时候那掌柜的专门跟他说过那口脂里有金粉,涂在唇上微闪好看得很。
但他看了好久都没有在棠棠的唇上看出金粉的痕迹。
“棠棠怎么不用我送的口脂?”
好不容易将这事放下的姜姝闻言拿着玉箸的手都微微一顿,“今日要出门有些不合适就算了。”
自从成婚后谢让恨不得成日里与棠棠待在一处,恰好今日他休沐。
“既要出门我同棠棠一起好了。”
既然棠棠说他最近送的口脂不适合出门用,刚好今日还能带棠棠选些别的口脂。
集市上,谢让看见有买口脂的铺子都带着姜姝进去挑选了一番。
谢让看着柜台里亮眼的桃粉色,感觉很适合棠棠。
叫来小二拿出来看了起来,一旁的姜姝看着那要命的桃粉色只想立刻脱身走人。
但又怕谢让被人一通忽悠买下“镇店之宝”。
倒是一旁的小二,看了看谢让手里的口脂,又看了看姜姝唇上的口脂。
实在无法苟同这位郎君的审美。
毕竟他觉得就算郎君身侧的小娘子不涂唇脂都比涂这个唇脂好看。
就在姜姝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谢让的试色请求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谢大人,这口脂的颜色便是给三岁的孩童都会被嫌弃的。”
谢让眉间微皱看向来人,只见顾清牧一袭青衣缓缓走了进来。
等到顾清牧走上前,微微躬身道:“见过长公主殿下,谢大人。”
许是听见了他帮她回绝了试色请求,姜姝脸上不免多了一丝笑意,连忙让顾清牧起身。
倒是身后的谢让见状,心中宛如陈醋打翻了一地,咕噜咕噜的冒起酸泡来。
“顾大人这是刑部的事忙完了,居然有空来闲逛这胭脂铺子。”
顾清牧唇间的笑意不减,看向谢让手中的口脂道:“也并非闲逛,算是调查案情。”
姜姝正要说些什么,衣袖处忽地传来一阵拉扯。
姜姝回头看向谢让,“棠棠,我觉得这款口脂不好,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店看看。”
听见这话的顾清牧轻笑出声道:“谢大人眼光如此独到难道也会觉得这款口脂不好?”
谢让眼中的笑意散去,有些微冷的看向顾清牧,“本官的眼光就不劳顾大人操心了。”
顾清牧见状拿起那口脂盒道:“这盒子虽然清扫的十分仔细,但盒上的纹路描绘依然清晰可见,想必是无人问津的口脂,谢大人一眼相中可不就是眼光独到吗。”
谢让听见顾清牧这般说,有些不相信,转头看向店里的小二问道:“这款口脂难道不是你们店卖的最好的一款吗?”
站在柜台里的小二有些尴尬的笑笑,但又不能扯谎,只能折中说道:“这款口脂虽然不是卖的最好的,但是颜色是最特别的,客官相中这款口脂算的上是眼光独到。”
小二的一席话,并没有安慰到谢让,至此他才好似明白了什么。
回到府上,姜姝看着有些失落的谢让,有心想要安慰几句,但想到他买来的口脂,实在是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算了,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心去藏那些口脂了。
不死心的谢让让翟蓝将胭脂铺中的口脂色号都买了一遍回来,摊开在桌上问道:“翟蓝,你觉得这些口脂中哪一个最好看?”
翟蓝看着眼前近四十种的口脂颜色,一个头两个大,在他眼里这些口脂不都是红色吗?
哪有最好看的?
“大人,小的看不出来……”
“必须选!”
翟蓝只觉得这是一种新的酷刑,瞪大了眼睛在四十种口脂里看了又看,最后在一个掺了金粉的亮粉色口脂上停了下来。
试探性的伸手道:“大人,您看这个怎么样?”
看着跟他如出一辙的选择,谢让知道翟蓝也是分不清的。
“让……青三过来一趟。”
常年守在姜姝身边的青三被唤过来的时候,面色凝重,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看见桌上的口脂,是让她过来看看那个口脂颜色好看那个不好看……
跟在殿下身边,自然知道这几日大人送了什么给殿下。
看着桌上的口脂开始一一分起类来。
于是翟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见他选中的口脂被扔在了最不受待见的区域,谢让也发现他之前慧眼识珠选中的口脂都被划分到不好看的地方。
两人双双沉默了。
第 133 章
柔和的晨曦映在窗边, 将房中仅存的昏暗驱散开来。
谢让紧闭的眼睫缓缓睁开,下意识的将怀中抱着的人儿更加贴近了几分。
低头在尚还在熟睡中的人儿额间轻吻了一瞬,似是察觉到额间的触感。
姜姝唇瓣微微嘟起, 不知嘟囔了什么。
谢让就这样半支起身子看着姜姝的睡颜, 眼中细碎的柔光都快溢了出来。
怀中的人儿身子微侧, 青丝柔顺的铺洒在身后, 一张秾丽的精致面容分外夺目。
棠棠最近好似越发贪睡了,而且还越发多愁善感了。
昨日两人在花园闲逛, 看着养在池塘里的锦鲤。
她忽然叹起气来,指着在池塘里游动的锦鲤道:“夫君, 它们好可怜呀, 就这样被养在一个小池子里,只能等着别人来喂吃的。”
“说不定还有跟妻子孩子分离的,它们一定特别伤心。”
说到这儿姜姝忽的就越发觉得有些伤心。
一旁的谢让见状开口道:“棠棠,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他们想不了那么远的事。”
“况且当初管家买的时候是买的一整框鱼苗, 不会有流落在外的亲人……鱼的。”
本以为听到这话棠棠的愁意会消减几分, 没想到眉间的愁意却越发聚集。
抬头看着谢让道:“那它们一家人都被关在这里面岂不是更可怜……”
说着姜姝拿起手里的鱼食向水里面又洒了一把, 既然都被关在这里面了, 那就多吃点东西,多吃点好吃的就不会记得这么多了。
除此之外,谢让隐约的发现棠棠好似丰盈了不少。
倏地, 窝在被子里的姜姝迷蒙的感受到什么,搭在外面的柔荑轻轻推了谢让一把。
“你怎么还不去当值?”
谢让顺势躺回榻上,交颈相缠道:“舍不得棠棠, 要不棠棠陪我一起去当值怎么样?”
根本没睡够的姜姝自然不愿意,“不要, 我还没睡够呢,你快去当值吧。”
看着又陷入沉睡的姜姝,谢让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离开,最终也只能起身,但心中的那口怨气实在是不发不快。
收拾好后对着那露在外面莹润的小脸轻咬了一口,软面的口感在口齿中流窜,属于棠棠身上的香气也顺着相接处流入他口中。
倏地,这个本属于报复性的动作瞬间变了味,本来清糅的力道不断变中,将那块面阮的面团在口中不断的肉撮。
修长的指尖也从被衾中伸了进去,那虚虚系上的小衣在他灵巧的动作上瞬间哇姐。
失去束缚的百阮跳了出来,落在谢让手中争相逃窜,但却受限于创塔,颤巍巍的立出红果。
这般大的动作,姜姝被迫从睡梦中拉了回来,纤长的眼睫睁开,露出还有几分迷蒙的清眸。
直到被百阮献出的红果陷于一个如是文暖的环境。
姜姝下意识的音宁出声,感受着身前的瞬息感,低头看着面前人垂落下的乌发。
“你,你不是要去当值了吗?怎的还不走?”
“棠棠就这么希望我走,果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姜姝只觉得他简直是强词夺理,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难道还不许她问问了。
况且她昨夜就没睡多少时辰,不必看就知道身上定然布满了昨日他留下的痕迹。
也不知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她最近总感觉她的小衣如今都不合身了。
明明之前都是刚刚好,但现在穿在身上却有着一股强烈的束缚感,将她身前的两团勒的鼓鼓囊囊。
偏偏他又爱极了这处,一开始入睡时她从来不穿小衣入睡,觉得过于束缚,夜间应该放松一下才是。
但日日与谢让同房,即使不做那事,第二日醒来他的手都极不老实的放在她身前。
她疑心就是这般所以她的小衣才会越发不合身,是以现如今她每日夜间都会穿上入睡,只是系的不那么紧罢了。
就在她神游之时,谢让那修长的指尖在两团面阮上比划了一瞬,轻声道:“殿下,它好像又长大了。”
姜姝本就疑心,如今听到他都这般说,嗔了他一眼,双手环绕挡住道:“才没有,你看错了。”
不挡还好,一挡那白能便从指缝中泄了出来,环绕的将其句弄在一起。
谢让眼中的墨色越发浓重,本来只是想要出一出气,现如今这口气好似出错了地方。
同在一处的姜姝如何感受不到他的变化,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又羞又恼。
他怎么这样,昨夜她由着他折腾了许久,今日还没睡醒他怎得又想那档子事。
虽然那处上了药,但她总感觉还是有种合不拢的错觉。
谢让在床榻上倒是很少玩别的花样,倒是她之前不知轻重的高估自己,到头来睡到日上三竿,腰酸背痛。
他却还是神清气爽,带着一种餍足感。
姜姝抬起脚腕踢了他一脚,又向后缩了几步道:“我,我还疼呢,你,你还是快去当值吧。”
孰料那踢出去的纤纤玉足却没能收回来,反而被人捏在手心里打转。
一步错步步错。
姜姝使了好几分力也没能收回玉足,露在被衾外的白能手腕间有一长串的红痕。
“殿下,近日也无大事,迟一两个时辰不打紧。”
一两个时辰这还了得,若是真的,那她今日就真的不用起床了。
不成不成。
“这怎么行,谢让你作为百官之首,怎么能带头玩忽职守,这样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谢让的指尖在姜姝的足底轻挠了一瞬,细碎的痒意从脚底升起,姜姝下意识的收回脚。
才动了一瞬又被禁锢在地。
“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臣现如今这般如何出的了门?”
被握住的玉足换了地方,感受到脚底跳动的物什,姜姝清媚的眼里泛起潋滟的水光。
被玉足牵扯的霜退就这样被分离了开来,本就有些和步龙的退如今更是分开的彻底。
“不,不行,夫君你饶了我好不好,我,我真的不行了。”
与姜姝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谢让自然知道她的承受点在何处。
微微挑眉道:“现如今知道唤我夫君了,方才不是唤的我名吗?”
姜姝没想到他会这样小心眼,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说起这个,姜姝瞬间想起他方才说的,瞬间觉得她也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指点点。
抬起头看向他算账道:“你方才还不是唤了我殿下,我们这就算扯平了。”
听到这话,谢让倏地笑了一瞬,凑近姜姝耳边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换个称呼会更好些吗?”
此时此刻,姜姝只恨她看了太多的话本子,瞬间便懂了谢让的言外之意。
双颊的两朵粉色的彩霞在她脸上不断加深。
怪她前阵子犯懒,又觉得无聊,缠着谢让让他念话本子给她听。
为了捉弄他,她当时选的话本子尺度可都不小,还记得那时候谢让一边念着一边停顿。
她还以为是他看到那些尺度大的描述不好意思念出来,原来是去取经了。
此时此刻姜姝更是尝到了苦果,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耻!色胚!”
恼羞成怒的姜姝骂道,连到着被握住的脚踝都用了劲。
却被早有防备的谢让一把握住,失了力道的姜姝是什么法子也没有了。
但还是固执的握住了身前的被衿。
见达到效果,谢让自然也要退一步,毕竟他也知道若是惹急了只怕这个月他的归宿就是书房了。
于是假装大度的退一步道:“臣自然体恤殿下,既然殿下劳累,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姜姝如愿上钩,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谢让并不言语,只是握着玉足的手开始转换了力道。
瞬间,姜姝哪里还不知道谢让的法子是什么,双眼微睁的看着谢让。
红润的下唇被咬住,她错了,她简直大错特错,她就不应该让谢让看那些话本子。
精致的玉足被人从被衾里拿了出来。
姜姝双眸侧过头看着荒当的帷幔,足下的制热感关传了她的脚心。
“殿下还记得当日你让臣读的那本话本子吗?”
身前的白能也被人喔在手里,对于谢让抛开的问题根本无力回答。
再说了,她选的话本子虽然筛选了一番,但拿给谢让的也是随机挑选,而且每次都是他念到一半她就睡了过去,哪里会记得?
“看来殿下不记得了,那臣就来给殿下讲讲。”
现在一听见谢让叫殿下,姜姝就心头一颤,脑海里就回想起方才他说出的话。
在这个时候尊称她,谢让就是个大混蛋!
“殿下当时拿来的那个话本子,好巧不巧,讲的就是一个公主与书生的事。”
姜姝的脑海混混沌沌,对于谢让说的话根本没理解,只看见谢让的唇瓣一张一合。
受不了那般酷刑的姜姝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伸出双臂索求拥抱。
甫一被抱进怀里,姜姝就埋身在他怀中。
见着姜姝的动作,谢让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看着那逃脱的面阮微微挑眉。
姜姝感觉过了好久,她的足心都被摩擦的深红,耳边传来谢让的庆穿声。
若是再不结束,姜姝也不知道谢让会不会真的兽心大发。
其它方面她都能保证谢让绝不会这么做,但这方面她向来没有把握。
想来好一会儿,姜姝还是觉得得尽快解决才是。
环抱着谢让颈肩的柔荑落了下来。
好不容易结束,谢让拿起沾了水的锦帕擦拭着姜姝的掌心与足腕。
被闹了一通,姜姝的瞌睡早也跑没影了。
感受到锦帕湿润的触感拂过她的手心,细致的擦拭过她每个指缝、指尖。
擦拭完后,谢让倏地在手心中轻吻了一瞬,“棠棠,我要去当值了,若是困了就再睡会儿。”
姜姝猛的收回手背对着他,这个时候知道叫棠棠了,方才不是叫她殿下叫的挺欢的吗?
谢让见状给姜姝轻轻披上被衾,慢声道:“等我下值回来,给棠棠带聚芳斋新出的点心,还有轩味坊的八百鸭,西悦坊的香酥鸡……”
听他报了一大串,,姜姝最终还是没抵过美食的诱惑,微微侧过身道:“那你早点回来。”
说完又立马转了回去。
见状,谢让只觉得棠棠好生可爱,在她唇上轻吻一番这才起身离开了。
谢让走后,姜姝在床榻上躺着躺着又睡了过去。
直到感受到腹中饥饿这才醒了过来。
“清荷什么时辰了?”
清荷穿过屏风走了进来,“殿下已经未时了。”
边说边挽起帷幔伺候姜姝起床。
倒是姜姝听见清荷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睡了这么久。
身后清荷见状笑道:“是谢大人临走之前吩咐的,说是不必叫醒殿下,等殿下自然醒就好。”
说起谢让,姜姝便想起今日晨起的胡闹,方才她起身时还专门看了一下,红了。
又听见清荷的这一番话,更是冷哼了一声。
清荷见状笑道:“殿下与谢大人如此恩爱,府里只盼着殿下什么时候生下一位小主子才好呢。”
说起小孩子,姜姝倒是有些高兴,她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见过小孩子呢。
就算见几乎都是那种已经张开的了,襁褓中的倒是少见。
不过上个月去参见了一个满月宴,主人抱着才刚刚满月的婴孩出来见客。
姜姝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实在是有些难以下眼。
整个人皱巴巴红通通的,那主人还想让姜姝抱一抱他,被姜姝婉拒了。
她觉得她要是抱了估摸着是要做噩梦了。
但是她跟谢让的孩子应该不会长的难看吧,且不说她长的这般好看,就说谢让那谪仙一般的面容,那指定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她就给可以给她选好看的衣裙,胭脂,给她挑好看的首饰。
如果是男孩的话那就只能让谢让来教了,她就只能给他挑挑衣物了。
这么想好似生女儿要好一些才是。
但是若是只有女儿,那若是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还是需要人去保护她的。
毕竟她与谢让也不能陪她一辈子。
对呀,她可以生两个呀,这样就可以相互扶持,相互陪伴了。
“照殿下与谢大人的勤奋程度,相信殿下传来喜讯也是早晚的事。”
姜姝面上一红,但随即想起什么。
扬起的脸瞬间就落了下去,面色也变得苦恼起来。
正在给姜姝整理发髻的清荷见状问道:“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姜姝看了一眼清荷,随后悄声说道:“前些日子我让你换掉的那副药,你换了没有?”
清荷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道:“殿下,奴婢不懂您为何要换了谢大人的药呀?”
这件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姜姝偶然间发现谢让在服一种药剂,而且是背着她用的。
当时她以为谢让受了什么重伤,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伤痕。
又担心是中毒,是以又叫来宫里的太医诊平安脉,偷偷将那药的药渣给太医辨认。
这才知道那是专门给男子用的避子药,一次可管一月。
当时姜姝还以为是谢让不想与她有孩子,生了好大的气。
直到晚间旁敲侧击下才知道,他是害怕她因此出了什么事情。
都说生孩子是妇人的鬼门关,在这道鬼门关上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尸两命了。
是以他总是害怕,又知道她喜欢孩子,明白与她商量也拗不过她,索性直接从源头切断。
知道了是这个原因,姜姝心中一软,但她的想法可还是没有改变。
早在她发现之后便让人偷偷的换了谢让的药,都是一些滋补身体的良药,毕竟要生宝宝,他也得出力才是。
如今已经换了两个月的药了,也不知道这宝宝什么时候能怀上。
按理说根据她和谢让胡闹的行为,应该距离怀上也不远了。
想着想着,姜姝的肚子又发出一阵咕噜声。
见状,清荷的手脚更是加快了进度,瞬间就整理好了。
这时膳食也刚好送到,闻见那鲜香的香味,姜姝便越发觉得饿了。
迫不及待的坐上桌拿起玉箸,看着那罐中还咕噜冒着泡的鸡肉,姜姝当机立断便夹进了玉碟中。
姜姝这边吃着,一旁的清荷便不停的开始给姜姝布菜。
鲜美的清蒸鲈鱼,软嫩的鱼肉配上料汁,入口丰富的口感更是让人口有余香。
带着微麻的羊肉入口嫩而不柴,汤鲜味美,更是好吃的停不下来。
还有清爽的小菜,换换口味。
清荷按照殿下以往的食量布菜,若是以往,殿下用到此处便已经差不多了。
但如今用了这许多还未停筷,转念一想,许是殿下劳累过度起的又晚了些,所以就用的多了些。
桌上的膳食都少了小半,姜姝这才停下玉箸,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用完膳的姜姝在此时才忽然觉得,她是不是用的多了些。
转头看着清荷道:“清荷,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清荷早早的便发现了,殿下是丰腴了一些,整体看着更珠圆玉润了,看来那肉也是会找地方。
但是只要是女子都不希望听见自己胖了这回事。
“殿下多虑了,殿下越来越美了才是。”
“是吗?”
姜姝有些怀疑的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又安慰自己道或许只是方才吃多了所以才会看起来胖了一些。
姜姝用完膳便差不多要未时末了,窗外阳光正好,太阳斜斜的挂在天边。
快要落山的日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可长了。
整日待在屋中属实有些闷的慌,于是姜姝带着清荷出了院子准备去逛逛花圃。
若是以前姜姝许就出府逛逛了,但最近就是惫懒得很,就算是走也不想走远了。
花圃里还没逛多久,姜姝便坐在秋千上。
双腿一晃一晃的,就这样小幅度的摇了起来。
和煦的日光照在姜姝身上,姜姝觉得她就好似那院中的树木一般,接受着日光的照耀,感觉浑身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许是周围太过安静,姜姝就这样倚在秋千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微风轻拂过她鬓间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随后又悄然落下。
清荷见状站在殿下身后,时刻注意着殿下的动作。
直到地上的影子被越拉越长,又变的浅淡。
天边的云彩绽放出火灼一般的光彩,晕染了一片。
将底下人儿的面容都照的绯红。
姜姝双眼微微转动了一瞬,眼睫轻颤,还在迷蒙中的双眼看着身侧的人微微聚焦了一瞬。
“夫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让上前揽住她,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哪里早了,天阳都下山了。”
才睡醒的姜姝还有些蒙蒙的,闻言看了看沉入山边的太阳,“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站在一侧的清荷听见这话忽地想起什么,有些讶然的看着殿下。
但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大人,闭上了嘴。
跟谢让回到房,桌上摆着他今早说买给她的一大串吃食。
明明才吃了没多久,今日也没怎么运动,但一看见桌上的吃食便觉得饿。
身后的清荷看着殿下解决了谢大人带回来的零嘴,心里的那个猜测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翟蓝进来寻谢让,说是有京兆衙门有一桩要紧事需要他前去。
等到谢大人离开后,清荷这才上前说道:“殿下,您有没有发现身上有什么异常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返回取东西的谢让听见这话,脚步瞬间停在原地。
姜姝才吃了吃食,有些懒懒的趴在软塌上,听见清荷的话语,仔细思考了一瞬。
“好似最近胃口越发好了,对了,清荷最近府上是不是换厨子了?”
清荷摇摇头道:“殿下,府上的厨子还是那一批,没有换过。”
看着殿下毫无察觉的面容,清荷想了想还是说道:“殿下,奴婢发现您最近不仅食欲大振还十分嗜睡。”
“而且殿下您的小日子这个月还没来。”
听见这句话姜姝知道清荷要说什么了,她的小日子非常准确,基本上不会有偏差。
但这个月的算起来已经迟了十日没来了,莫非……
“清荷,你说我,我是不是有了!”
倏地,谢让从门外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冷沉。
见到谢让进来,姜姝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双手却放在腹部动作十分轻柔。
本就是避开谢大人说的,没想到谢大人会突然回来,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清荷站在身后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谢让开口道:“清荷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殿下请太医来看看!”
谢让一发话,清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外走去。
瞬间房中就只剩下了姜姝与谢让两人。
姜姝偷偷看了看谢让的神色,见他一直盯着她的腹部看,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这也还没有得到证实,万一要是没怀上那不会空欢喜一场了。
是以姜姝准备等太医来诊断了再来跟谢让相谈。
清荷办事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请来了太医。
姜姝将太医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松开,心随太医的眉间变化而起伏不断。
半晌,太医这才收回手道:“恭喜公主殿下,恭喜谢大人,公主已有孕一月有余,只是月份尚浅还须多多注意。”
听见太医的话,姜姝瞬间喜笑颜开,柔荑放在小腹处有些不敢置信。
一侧的清荷闻言也喜不自胜,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塞到太医手里道:“多谢太医,那就劳烦太医将孕中需要注意的事细细讲上一遍了。”
一时间,房中四人唯有谢让一人不曾言语。
到了送太医走之时,谢让站出来道:“那就由我送太医出府吧。”
等太医一走,清荷转头贺喜道:“恭喜殿下如愿以偿了,咱们公主府马上就要迎来一位新主子了!”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姜姝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笑着道:“既然是喜事,那怎么能不赏,清荷你传我的话,府中有喜事,所有人这个月月钱翻倍。”
“是!”
府门处,谢让停下询问道:“我想问怀孕一事殿下的身体可好?”
倒是第一次妻子怀孕有人不问婴孩而问妻子的身体,看来坊间所传的长公主与谢大人确实感情甚笃。
太医摸了一把胡子道:“谢大人不必担心,长公主殿下身体很好并无不妥,只是怀了孕难免与平时有所出入,长公主殿下的情绪起伏也会变大,这方面谢大人需要注意一下。”
“还有,孕期时长公主殿下最好还是多走走这样有利于将来生产,但是前三个月要千万小心,万万不可劳累了,尤其是不能行房。”
谢让闻言点了点头,太医见状就要走,谢让又出声道:“咳,就是这几日有过同房,对孩子可有影响?”
太医笑着道:“谢大人放心,并无不妥。”
那就好,送别了太医,谢让回到院子里,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才进房中。
清荷见谢大人进来了,便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姜姝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谢让的不妥。
见他进来连忙招手道:“夫君你快来。”
姜姝牵过谢让的手放在小腹上,笑着道:“夫君我们有宝宝了。”
其实现如今只有一个月左右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谢让的指尖停留在她腹部上。
视线也久久注视着那触摸着的小腹。
眼睫微垂,过了良久才微抬眼睑道:“棠棠生下来,它就是我们的孩子,但是你跟他断了,好吗?”
姜姝听见谢让的话眉宇间有些不解,面带疑惑。
但谢让的视线却躲避着她的眼神,迟迟不肯与他对上。
修长的指尖出了一层细汗,久违的紧张和闷痛感再次在心中出现。
同时又有一层害怕包裹着他,他害怕棠棠说出那个让他难受的回答。
见姜姝迟迟没有出声,谢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收回手站起身道:“棠棠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出回答,今天你也累了,明日,不,过几日你再回答我就可以。”
说完就准备抬脚离开。
姜姝这回明白了,支起身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夫君,你是觉得这孩子不是你的?”
因为拉扯的缘故,谢让怕强行挣脱伤害到姜姝,只能站在原地。
指尖紧握成拳,吐出一口气道:“殿下不必哄我开心,我不可能让殿下怀上孩子。”
“噗嗤,”虽然知道谢让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但姜姝一下子就想歪了,挑起眉眼道,“原来夫君身有顽疾呀。”
调戏了一番,姜姝便将事情全盘托出了,虽然逗一逗谢让很好玩,但终究还是要将事情都讲清楚才是。
不然本是小事最后你不说我不说,便成大事了。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谢让惊愕在地,想不到姜姝会做出换他药的事。
随后他和棠棠有孩子的惊喜瞬间冲入他脑海里。
一时间手足无措,但又想起之前蒋启说的,妇人生产便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心中的那点欣喜瞬间便荡然无存了。
姜姝见状有几分不明白,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知道了还不开心?”
谢让想要责问的话都到了嘴边,但是想起太医说的要注意情绪,瞬间又咽了回去。
但这口气实在是不吐不快,便捡了换药的事情说道:“棠棠怎么能私自换药呢?我们可以商量。”
姜姝撇撇嘴,“不要,跟你商量肯定也不会同意,还不如我先斩后奏。”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姜姝转过头不说话,下次的事就下次再说吧,她又不能预料到下一次的事。
自从姜姝怀孕后,宫中的赏赐就不必说了,一箱接着一箱。
姜晟更是下了朝便跟着谢让一起回了公主府。
见到阿姐,目光在阿姐的肚子上看了看,明明还没有显怀,但是姜晟就是忍不住的高兴。
开口道:“阿姐,想不到这么快我就要当舅舅了,阿姐希望这一胎是男是女?”
姜姝想了想,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道:“我倒是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儿,然后等他长大些再生个女儿,这样他就可以照顾妹妹了。我也有经验怎么养了,男孩子皮实,若是个女孩儿我怕没经验。”
听见姜姝说还要再生一胎,身侧坐着的谢让微愣了一瞬看着姜姝。
姜姝感受到谢让投来的视线,采取三不理政策,反正她肯定还要再生一胎。
这样两个孩子才不孤单,管他愿不愿意,除非他就永远别碰她。
姜晟到是没注意这么多,蛮是开心的道:“阿姐,都说前三个月是最重要的,阿姐你如今才一个月可千万要当心。”
“放心吧,不到三个月我绝对不会出门半步,就在府里面待着,你若是得空记得来府里看看我才是。”
姜晟连忙点点头道:“阿姐放心,若是得空我一定来。”
聊了许久,直到临走姜晟才记起来道:“阿姐,生孩子是大事,我特意让太医院的张太医来阿姐家,从今天开始到阿姐生产,他就一直在府中照料阿姐。”
有太医在府确实是好事,姜姝也就不推脱了,刚好也能安安谢让的心一举两得。
自从知道怀孕后,姜姝便对自己的胃口释怀了。
而且她感觉她总是饿的厉害,若不是谢让在一旁控制着不让她多吃,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都要用来吃。
且最近还喜欢上了甜软的口味,谢让手里拿着厨房新做的雪玉糕,将碟子牢牢的放在自己身侧。
给棠棠喂了三块后便不再给了,又让清荷将碟子拿下去道:“棠棠那雪玉糕里有糯米,不好消化,夜间吃多了不好。”
姜姝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吗,她就是觉得她很饿。
但见谢让的态度如此坚决,知道事情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撇撇嘴蒙着被衾入睡了。
睡梦中,姜姝忽而梦见一大片花园,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海棠树,艳红的海棠大朵大朵的开着。
绚烂一片,从远处看去更是壮观极了。
姜姝小跑到海棠树前,抬头看着枝桠上的花瓣。
倏地有一串枝桠忽地下垂落在了她的面前,一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瞬间绽放,但里面却不是花蕊而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小人儿。
它睁开眼睛看着姜姝,细细的声音小声道:“我可以当你的宝宝吗?”
姜姝看着它小小的一个好可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在落下的瞬间被迫转换了方向。
看着忽然出现的另一个小小人儿,姜姝的眉眼更加温和。
见姜姝的手没有触碰到出声的它,那个小小人儿立刻将姜姝挡在身后道:“你走开,我才是娘亲的宝宝!”
那发问的小小人儿见状有些委屈,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眨巴着,水光开始在他眼中聚集。
但那将姜姝挡住的人儿可不吃他这套,见状怒吼道:“本来就是我先看中她做我娘亲的,你怎么可以抢!”
姜姝见两个小小人儿争吵起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好不可爱,于是伸出双手将两个都捧在手里道:“没关系呀,你们都可以成为我的宝宝。”
第 134 章
抱着棠棠的谢让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 看着棠棠的唇角泄露出丝丝笑意。
翌日。
姜姝被谢让伺候着起身,本就懒散的她自从得知有孕后就更加嗜睡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等着谢让给她净脸擦手。
轻柔的锦帕在她面上轻轻擦拭, 饱满的面颊被轻压下去, 离开后又快速的复原了回来。
像是昨夜用的糯玉糕。
谢让见状情不自禁的在那圆润的脸颊上亲了亲, 浅浅的海棠香潜入他的嗅觉中。
姜姝感受到面上柔软的触感, 转头快速在谢让冷白的面容的留下一吻。
日光和煦,透过窗柩照了进来, 蔓延到床榻边的两人。
姜姝看着谢让清俊的面容上不由的笑了笑,轻抚着腹部道:“夫君, 我饿了。”
在门外候着的清荷几人瞬间鱼贯而入, 侍女们手中捧着的膳食放在桌上。
陪姜姝用完膳,谢让便起身当值去了。
这个孩子来得太快,姜姝站起身在镜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腹部, 依然平坦没有半分显怀的痕迹。
姜姝左看右看,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清荷道:“清荷, 你说我的肚子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清荷见状不免笑了笑, “殿下有所不知, 这妇人怀孕都是三月才会显怀, 前三月基本没有什么症状的。”
“所以这妇人前三月便需要格外注意。”
原来如此,姜姝有些懂了,但依然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谢让下值回来的时候, 才踏入房门便看见棠棠手中拿着的一小块布料。
轻声走上前取过棠棠手中的布料,依稀在布料下方看见用丝线绣成的小小图案。
姜姝一只手垫在茶几上,双眸微阖显然是睡着了。
从外面进来的清荷见谢大人回来了, 悄声行了一礼道:“大人回来了。”
谢让柔和的视线看着面前的睡的沉沉的棠棠,轻声问道:“殿下今日都做了什么?”
“殿下今日从库房选了好些进贡的布料, 说是要给小殿下做肚兜,不过用了午膳后,殿下便有些困乏,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谢让看着手里的布料,很是柔软,拿来做婴孩的衣物很是合适。
但,“殿下上心虽好,不可让殿下过分劳累知道吗。”
清荷连忙俯身应答。
这时,姜姝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见谢让坐在自己面前,有些泛哑的嗓音道:“夫君,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感觉她都没做什么,只是一睁眼的功夫夫君就回来了。
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吧。
谢让将手中的布料放在篮子里,倒了杯水喂给姜姝道:“今日无事,便下的早一些。”
姜姝点点头,睡了一觉的姜姝现如今感觉身子有些松散。
倒在谢让怀里道:“夫君,我今日在家睡了一天感觉骨头都睡软了。”
听见姜姝略带抱怨的口气,谢让扶住姜姝的肩头,蹭了蹭她头顶乌黑的发丝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去后院看看如何?”
姜姝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
如此过了三月,姜姝的胎像变得稳当,也渐渐开始显怀了。
看着渐渐隆起的小腹,姜姝有一种即新奇又开心的心情,拉着谢让的手在腹中抚摸道:“夫君,好快呀,再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谢让的视线也随着指尖看向小腹,那逐渐显现出的圆润弧度无不彰显着里面正在孕育的生命。
“棠棠辛苦你了。”
姜姝笑着看了谢让一眼,其实怀了这孩子之后,她还好,就只是吃的多了一点,又嗜睡了一点。
反而是谢让,来来回回的折腾倒是让他消瘦了不少。
这还得从一月前说起。
都说怀了孕的女子饮食上要格外注意留心,大多数女子都闻不得荤腥油腻,会引起孕吐。
但姜姝反之,胃口极佳,一日要用上五六顿,也不见有孕吐之类的不良反应。
反倒是谢让,昨日厨房上了熬炖的鸡汤给姜姝滋补身体。
一端上桌,姜姝还没来得及用,瓦罐一打开,鸡汤的鲜味扑鼻而来。
坐在一旁的谢让忽然面色铁青,唇中开始泛酸。
还陷在美食中的姜姝自然没有发现谢让的不对劲之处,清荷给殿下舀了一碗放在桌上。
鸡汤的鲜味瞬间距离谢让更近了几分,一股一股的往他鼻尖里钻去。
最后实在抵受不住,转过身干呕了起来。
姜姝见状连忙站起身,眉宇间瞬间染上几分焦急,一边拍着谢让的背,一边倒了茶水让谢让漱漱口。
缓了好一会儿,谢让这才缓了几分回来,但一转头看见还在桌上的散发着热气的鸡汤,那股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恶心感瞬间又去而复返。
姜姝顺着谢让的视线看去,自然看见了那瓦罐的鸡汤,连忙叫人将其撤了下去。
又连忙叫人去请太医。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
谢让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来食欲不振不说,闻见腥味便生出恶心感来。
很快,太医便来了。
以为是姜姝有事,拿起丝帕便准备给姜姝诊脉。
姜姝见状连忙说道:“不是我,是我夫君,太医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听闻是谢大人有事,挂着药箱的太医抬头看了看谢大人的神色。
虽然有几分苍白,但也不像是生病之人。
但也说不准,便开始诊脉。
摸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脉象强健有力不是生病或中毒的症状。
太医撤回手道:“还请殿下告知谢大人是有何症状?”
姜姝连忙将方才的景象描述了一遍,又问道:“太医,我夫君这是怎么了?”
听见殿下所说的情景,太医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想,但出于谨慎又问道:“谢大人出现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谢让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半月有余。”
见状太医便瞬间了然,收起药箱道:“谢大人并非生病,也不是中毒。”
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那怎会如此?
看见姜姝有些疑惑的神色,太医这才说道:“臣年少之时曾跟随师父游历,在一处村庄中曾见过这种症状。”
“民间称之为‘假孕症’,就是妇人怀孕时,女子没有怀孕症状,反而是男子有所以得此名。”
询问了太医知道这个病症目前没有药物可以医治,不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失后,姜姝便也放心了。
只是看着谢让不免有些觉得好笑。
没想到怀孕后她竟不是第一个体会到孕中之苦的。
前三个月过了之后,谢让的“假孕症”也消失了,倒是让姜姝少了好大一番乐趣。
是日,姜姝躺在书房的软塌上看着新出的话本子。
看着里面的的女主怀孕给腹中的宝宝起小名,这时姜姝才意识到都这么久了,她居然都还没想起给宝宝取个小名。
扔下手中的话本看向书桌前办公的谢让道:“夫君,你给宝宝取名字了吗?”
谢让拿着狼豪的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闻言说道:“自然取了。”
姜姝双眸一亮,从软塌上站起来走近道:“你怎么取了名字都不跟我说一声,夫君你取的什么名字?”
谢让没有犹豫的说道:“谢恼。”
“谢瑙?”姜姝闻言想了想,“玛瑙虽是美玉,但若是男子也用这名吗?”
这时谢让的手停了一瞬,看着棠棠道:“不是玛瑙的瑙,是恼人的恼。”
“夫君你怎么取这个名?”
谢让看着那隆起的小腹道:“他每日夜里如此折腾你,如何不算恼人?”
哪有人这样取名的?
姜姝听完便打了谢让一下,嗔怒道:“夫君你能不能好好取,你若是不好好想,我就让顾大人取了。”
让顾清牧来给他孩子取名,那是他孩子还是顾清牧的?
绝无可能!别以为他不知道顾清牧至今未娶藏的是什么心思。
但又想起什么,唇角勾起道:“棠棠怕是要失望了,顾大人被调去外地,这些事怕是劳烦不到他了。”
调往外地,顾清牧在京中做的好好的,做什么要去外地?
想着想着,姜姝便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谢让身上,该不会是他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吧?
谢让感受到棠棠传来的怀疑目光,轻咳一声,虽然他在中间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但还是不要让棠棠知道的好。
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将一旁的棠棠抱在怀里道:“是顾大人自己上奏说要调去外地,刚好江南一带还缺一个郡守,顾大人去也不算辱没了他。”
姜姝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最后摇摇头,将话题拽了回来道:“就算顾大人被调往外地了,也不妨碍给孩子取名,左右不过是书信耽搁一两个月,我等得起。”
谢让心中的醋味见状越发隆厚,忍不住埋头在她柔白的脖颈间咬了一口,但又不敢太用力。
只能逮着那块软肉不断的摩挲,冷白的齿间吮吸轻咬着。
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孕的缘故,姜姝的身子越发敏感。
被咬着的地方不免升起一股素养,仰头想要逃离这股块敢。
但却被人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只能任人鱼肉。
等谢让好不容易肯放开,姜姝颈间的那块软肉已经红紫一片,还有濡湿的触感停留在上面。
姜姝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红润的唇瓣微微嘟起想要说些什么。
但还来不及言语就被人袭入口中。
娇嫩的红唇一时不差,被人瞬息了职业,又腔抢般的掠夺进她柔嫩的唇中。
来不及藏起的小舍就这样被人抢走,由不得她控制。
止不住的津液开始从唇角开始溢出。
姜姝哪里是谢让的对手,更别说在她的帮助下,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又学以致用的前提下。
姜姝更是被欺负的晕晕乎乎。
溢出的津液被人温柔拭去,好似那一场堪称醋包的亲吻不曾存在一般。
姜姝坐在他腿上,双眼失神的看着眼前,却分辨不出什么景色。
谢让见状在她脸颊,脖颈间细细密密的又落下吻意,细碎的水声在她耳边响起。
因为遗忘而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开始反复在她脑海里盘桓。
这日过后,姜姝再也不敢提顾清牧这三个字了,连带着书房的狼毫笔都换了一批。
但最后她也看见了谢然给孩子取的名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上面全是他想出来的名字。
看了许久,姜姝最终也没有决断出来,最后两人商议还是孩子出生之后自己抓来的好。
不过姜姝还是给宝宝取来个小名叫安乐。
很快,生产之日就要到了。
临近生产,谢让却显得比她还担心几分,不过在她面前并不轻易表露。
也怪不得他如此紧张,毕竟她腹中怀的乃是双胎自然是要比寻常的艰难一些。
这日,姜姝同往日一样,跟着谢让在花园中散步,又是一年冬天,府中栽种的梅花早早的便开了。
清浅的幽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红梅枝头有点点白雪相衬,更显得花朵娇嫩。
姜姝看着那枝头的红梅,心中一动,笑着道:“夫君你瞧那红梅可还好看?”
谢让闻言哪有不知道的,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道:“等着,我去给你摘。”
姜姝等在原地,正欣赏着落下的点点白雪,忽地腹部一紧,一股疼痛突如其来。
“夫,夫君……”
手里正拿着红梅的谢让见状神色大变,又想起太医的吩咐,只能扶着棠棠一步一步往房中走。
很快,产婆、稳婆、太医、侍女都赶了过来。
姜姝躺在床榻上,细白的柔荑紧紧握着那宽大的手掌,红润的指尖都变得发白。
娇嫩的下唇也被咬出口子,渗出的血丝开始往外露。
陪在一旁的谢让见状眼中的惶恐不安更甚,却只能不停的抓着那柔荑安慰道:“棠棠,不怕,我在这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场生产一直从申时延续到了酉时,才终于有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紧接其后出来的婴儿也不甘示弱的哭了起来。
嘹亮的嗓音在房中扩散。
见状,蹲守在床头的谢让不由的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上的衣襟都已被冷汗浸湿,此刻湿哒哒的黏在他身上。
“恭喜殿下,恭喜谢大人是两兄弟。”
被清理了一番的两个孩子被裹了襁褓抱了过来。
尚存余力的姜姝见状连忙开口道:“快抱来我看一眼。”
清荷抱着小主子上前道:“殿下,奴婢看两位小主子像极了您与谢大人,您看这眉眼,这鼻梁,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闻言姜姝便更加好奇了,见孩子被抱了过来,连忙探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姜姝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哇哇大哭根本止不住。
大颗大颗的泪滴落在谢让的手心中晕开,“谢让,他怎么,怎么这么丑!是不是抱错了?”
清荷闻言看了看怀里的小主子,才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有些皱巴巴的,加上皮肤有些红红的。
即使下面的人清洗了一番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底下的稳婆等听见贵人的话纷纷腿软跪倒在地,申辩道:“贵人明鉴,小贵人一出生奴婢们便一眼不错,绝不可能出现抱错的情况。”
姜姝也知道不可能,但……
抬头又看了看被清荷和谢让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又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真的好丑!
她与谢让长的都不差,怎得生出来的孩子是这般?
倒是谢让抱着怀里软软的一团,仔细端详了一番,除了皮肤有些皱巴巴的,不太白净,眉眼寡淡,没有头发等,还是看得下去的。
不过确实跟好看沾不上一点关系。
这时,清荷开口道:“殿下不如您抱抱他们,兴许就会觉得小殿下可爱了。”
姜姝怯怯的从谢让的怀里抬起头来,都说儿不嫌母丑,现如今到了她身上就是母不嫌儿丑。
有些乏力的双手伸在半空,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皱巴红彤的皮肤,双眼微阖。
姜姝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毕竟她也不能一直不看这两个孩子不是。
眼见着就要抱住孩子了,姜姝却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力竭后的身体受不住,一下昏了过去。
一时间房中瞬间手忙脚乱。
if线
夜色深重, 淡薄的水汽在空中流转,最终依附在嫩绿的枝叶上,汇聚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浓重的夜色在不断的汇聚, 逐渐变的越发深厚。
姜姝睡的并不安稳, 耳边好似一直有凛冽的风声传来。
倏地环绕在她腰间宽大的手掌消失不见, 身侧淡淡的冷檀香也逐渐消散。
这时, 姜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冷然的质问,“你是谁?”
声音在她耳边乍然响起, 本就睡的不安稳的姜姝迷蒙的睁开了双眼。
还未看清就开口道:“夫君,我困。”
等到睁开双眼后, 眼前的景象却与她入睡之前的景色大不相同!
姜姝猛地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又转过头看着方才发出声响的人。
待看见那人时,姜姝心中的紧张陡然消失了几分, 但……
夫君怎得变成这个模样了?
眼前的谢让看着不过十岁,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床榻上的红衣女子, 满眼警惕。
倒是姜姝见状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眼前的谢让, 没想到她的身体就这样直愣愣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一时间, 两人都愣住了。
姜姝看了看柔白的手心, 又看了看谢让,这是只能看不能摸?
倒是谢让看见这一幕,警惕之意稍稍减少了些许。
原来是不知哪来的山精野怪罢了。
霎时将手中的匕首放了回去, 淡然的开口道:“念你修为不易,现在离开,我不为难你。”
姜姝闻言明白了, 他这是把她当成什么精魅了,但她可不是什么精魅。
等了半晌, 也不见身后传来动静,谢让回头一看发现那精怪还在榻上赖着不走。
尚有几分稚气的眉眼皱起,“为何不走?”
姜姝有些理清了现如今的情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玩闹的心思。
顺势倒在榻上,乌黑的青丝瞬间倾泻在深色的被衾之中。
半支着身子看着谢让,柔荑捏着一小缕发丝打转,想着之前看过的话本子道:“郎君,我在山上修行了几百年都未能得道,掐指一算命中有一情劫未过,不能飞升成仙,是以下山前来望郎君能助妾身一臂之力。”
夜色已经很深了,累了一天的谢让想要上床休息一会儿,实在没空搭理这山精野怪。
不客气的开口道:“我没空,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姜姝从来没见过这么稚嫩的谢让,逗弄起来简直新奇。
盈盈水光的看着谢让,本就娇柔的嗓音更是掺了蜜一般,“郎君见谅,妾身占卜出来的结果说你我有一世姻缘,实在无法假他人之手。”
尚还有些稚嫩的谢让还没有达到十年后的修养,面上的神情轻易就能让人识破。
驱赶不走这山精鬼怪,又见她这么多言语也不像伤害他的意思。
是以也不跟她纠缠,直接上塌裹上被衾便开始入睡。
倒是一旁的姜姝见状有些傻眼,那话本子上也不是这样写的呀?怎得他是这幅作态。
姜姝扯了扯他的被衾,虽然她碰不到活人,但对于死物还是能触碰到的。
谢让感受到被衾的拉扯,将脸撇到一旁道:“寝不语。”
“你就这么睡了?你就不怕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吸你阳气吗?”
谢让双眼微睁,毫不在意的说道:“若是你能为何不现在吸,可见你根本做不到。”
被无情戳穿的姜姝只能无能狂怒了一瞬,赌气的将被衾抢了大半过来盖在她身上。
少顷,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睡在一旁的谢让忽然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又低头握住了缠在手腕上的沉香水珠。
没有任何变化,可见此人并没有什么能耐,不足为据。
按住那倏地落了一拍的心,自然而然的将这异象归结于怪力乱神之事上。
翌日。
日光的清晖顺着缝隙爬了进来,谢让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想要掀开被衾。
没想到却抓了个空,转头一看,那被衾竟全被那精怪盖在自己身上,怪不得他说夜间怎得有些寒凉。
看着还在沉睡的姜姝,谢让心中有些微动。
但旋即又想到,都说山精野怪是汲取日月精华而修炼,现如今日光都升起来了,她却还在睡觉。
怪不得修为低下,连显形都做不到。
还在睡梦中的姜姝自然不会知道谢让心中的想法,此刻还抱着被衾睡的香甜。
谢让立在床前看着那被枕头压出红痕的白嫩脸颊,红润的唇瓣微微透露出一条小缝。
好似有香气从中透露出来。
跟她同床共枕了一晚的谢让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间,总疑心自己身上沾染了不知名的香气。
这时,翟蓝走进来道:“公子可要梳洗了,今日可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谢让听见翟蓝的声音,瞬间便将床边的帷幔垂了下来。
站起身道:“今日又布置了什么?”
翟蓝有些不忍心的说道:“公子,今日那位说昨日主子的武术没有练好,说今日下堂后需要加练两个时辰。”
说到这,翟蓝颇有几分气愤,明明昨日那位武术先生还夸赞公子有天赋,那位却还是不满意。
谢让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洗漱完后便带着翟蓝离开了。
等到姜姝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看着垂下的帷幔严严实实的挡住了那耀眼的日光。
姜姝颇有几分眷恋的在被衾上轻蹭了蹭。
随后起身看着这房中的布置,虽然摆件都十分金贵但却还是透露出几分敷衍之意,难道十岁之前的谢让就一直住在此处?
不过,此时此刻谢让去哪儿了呢?
姜姝闭目心想着谢让,脑海中开始浮现此时谢让所处的位置。
昨日她就发现了,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出现在谢让身边。
等她在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瞬间便变了。
是一个学堂。
谢让穿着学子服手里拿着书籍认真的看着,上面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夫子在上面讲着什么。
姜姝将脸凑了上去,看着谢让在上面写的字迹,虽然年纪还小,但字迹已初现风骨。
姜姝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一下坐在谢让身侧,共用着一个书桌。
“郎君,你今日起好早呀。”
谢让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不出意外便看见了坐在身侧的姜姝。
抬头看了看日光正盛的天,又看了看姜姝道:“烈日之下,你就不怕魂飞魄散?”
姜姝觉得现在这个时候道谢让实在可爱,张口便来道:“若是能死在郎君怀中那也不枉妾身下山一趟了。”
坐下谢让临近的学子见到谢让上课开小差,坐姿不端。
立刻便抬手向台上的夫子举报。
若是旁人轻则罚抄书本,重则戒尺数下,不过……
台上的夫子轻咳一声道:“鹤眠,上课不专是何缘故?”
看见谢让因为自己而受到责骂,姜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谢让站起身道:“学生读书读到忘我失了仪态,还请夫子宽恕。”
这借口一听便觉得是个随手拈来的,一点都不走心。
坐在一旁举报的学子见状,暗自庆喜的翻了个白眼,如今夫子的得意学生犯了大错,他要看看夫子如何惩处谢让。
立于谢让身侧的姜姝自然看见了那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眼尖的她一眼就看见其人藏在桌肚里的东西。
那封面对于姜姝来说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就在这人添油加醋想要让夫子严惩谢让时,“夫子,虽然谢兄功课一直名列前茅,但上课不专是事实,夫子更应该给学生们树个榜样才是。”
话音刚落,倏地传来“啪”的一声,原来是其藏在桌肚中的书重见天日。
站在上位的夫子自然是将那书看了个彻底,面色瞬间变的铁青。
一把拿过台上的戒尺气冲冲的走下台道:“王世杰!课堂之上你竟看这些,我看你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戒尺的声音此起彼落,姜姝光是听见便觉得手心传来酸痛。
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谢让手腕上,双眼却不曾移开。
原来谢让当初用剑鞘打她是受了这个影响,这夫子看来也不完全是个酸儒之士。
这打起人来的力道即使隔了有段距离的姜姝也浑身一紧。
谢让看着靠在他手臂上的柔荑,如同才生长出来的水葱,细嫩纤长。
“方才是你让那书掉了出来?”
问起这个姜姝有些骄傲的抬起下颚,“当然,你可是我未来的夫君,怎么能让他随意欺负。”
说完,姜姝又摇了摇谢让的手臂道:“这课堂上可还有欺负你的人,你告诉我,我帮你一个个教训回来!”
别的不说光是如何让教书的夫子厌恶,这点她还是颇有几分经验。
谢让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双眸,不知为何有几分不敢直视,有些遮掩的转过头道:“我自己会解决。”
那怎么能一样。
姜姝直接趴在谢让的肩上,一双眼眸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道:“可是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就想为你做点什么。”
明明是个山精鬼怪不该有气息,但谢让却感觉她说出的话带着气流,洒在了他耳边。
白玉的耳垂开始变的绯红起来,小小的谢让此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一张冷白的面上硬是憋出了几分红晕来。
最后只是冷硬的来了句,“我不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别这样叫我。”
恰在此时,那夫子的戒尺声也逐渐停下,那王世杰的手掌被打的红肿起来,看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别想好了。
教训完王世杰。
夫子这才回到前方,将戒尺重重的放在桌上,鹰眼看着下方的学生道:“这是学堂,不是来让你们玩乐的地方,若是你们不想学就让家中父母写封信便可,不然就不要怪我下手重了。”
说完,看着谢让道:“钻研书籍是好事但上课不专还是要罚,今日你就在后面站着听学。”
这个结果跟王世杰的处置相比起来,简直是偏心的不能再偏心了。
谢让被罚站到学堂后面,姜姝自然也跟着一起站了过去。
看着那被夫子打的手掌红肿涕泗横流的王世杰,还坐在学堂不走,有些不解。
“他都伤这么重了,怎得不请假去看看大夫?”
“夫子说过了,未到下堂时间不得离开,若是违反便不用来了。”
姜姝诧异的看向台上的夫子,这,这未免有些太严苛了吧。
“那为什么对你就这么宽容?”
谢让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移动了身形,露出墙上展示的文章。
姜姝定睛看去,密密麻麻全是谢让的字迹,只是偶有一两个是旁人的。
方才姜姝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学堂虽然人不多,但修的却极为宽敞明亮,就连每个学子之间的间距都隔的很宽,像是防止学子之间开小差一般。
但想来也是谢让与王家的都来此处上学,想必不是普通的学堂。
不过看着满满一墙的文章,每个文章上都有朱笔批上的优字,更有甚者还有用朱笔写满满篇的批注。
作为一个时常气走夫子的姜姝,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些理解王世杰了。
这就是作为夫子爱徒的特权吗?
可恶呀!
没过多久,站在台上的夫子便又开始了讲学。
姜姝对上学向来不感兴趣,光是听了一点点,双眸便不自觉的微阖,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垂。
这时站在姜姝身侧的谢让忽地站的挺直了起来。
讲学间隙看见这一幕的夫子,暗自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的得意门生。
就这样,姜姝跟着谢让过了一月有余。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过呆久了之后她发现,现如今她已经能触碰到谢让了。
但在这一月间她发现了一件很是奇怪的事。
照理说,谢让如今尚还算孩童,但为何他从不见他的双亲。
虽然她知道谢让与他父亲积怨已深,但上次她偶然听见谢让的母亲也住在府上。
成婚以来,她还从未听谢让讲过他母亲的事情。
姜姝坐在榻上若有所思,倒是谢让今日有些异常。
一大早便起身梳洗,手里拿了两件衣衫摇摆不定。
姜姝瞥眼看了看,无一例外的浅色,虽然很衬他,但姜姝却觉得他穿艳色的衣衫更为好看。
见他如此犹豫不决,姜姝开口道:“你今日是要去做什么,怎么这般庄重?”
谢让脸上的神情有些吞吐,半晌才说道:“今日夫子说去他府上给我单独授课,你可要一起?”
姜姝见状摆了摆手,她可不去,每日陪他去学堂就够了,这种开小灶的行为她就不去了。
见她拒绝,谢让暗自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两套衣衫。
“我觉得你穿左手边的好看。”
姜姝虽然不去,但见他如此难抉择还是忍不住开口。
谢让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果断选了左手边的浅青色衣衫,衣摆处有竹叶暗自浮动,自有一股文人墨客的气质。
换好后,谢让站在门口再次问道:“你当真不去?”
姜姝在榻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哈切道:“不去不去,我就不是念书的料。”
听见谢让的脚步声消失,姜姝瞬间睁开双眼,偷偷摸摸的顺着谢让的脚步跟了上去。
好歹在一起了这么久,谢让的一些小动作她还是知道的。
他百般试探不就是不想让她跟着吗?
不过他偏不让她跟着,她就偏想跟着。
反正她偷偷的,小心一点,他肯定不会发现的。
姜姝不远不近的跟着谢让,发现他这一路走来很是紧张的模样,时不时的就停下观看自己的衣衫是否齐整。
很是在意,越是这般,姜姝就越是好奇。
很快,两人便到了目的地。
姜姝看着那有些熟悉的宅院,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不过这宅院的护卫却十分严谨,见谢让前来还派人前来搜身。
一番检查过后,谢让这才被放了进去。
姜姝也跟着进了庭院,直到进来后姜姝这才发现,这……这不就是当初谢让第一次掳走她时带她去过的院子!
这里面究竟住的什么人?
谢让在房门处停留了半晌,这才推门而入。
姜姝自然不能进去,不然的话一下便露馅了,只能趴在窗柩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房内。
房中的摆件十分华贵,处处用心,姜姝粗粗算了一下就她目之所及看见的东西就不下万两!
谢让隔着屏风轻声道:“母亲,我来看你了。”
屏风处没有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也没有金银掷地的刺耳声。
谢让悬起的心微微放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看着被困在榻上的女子道:“母亲,您近来可好?”
姜姝的视线顺着谢让的动作向前,待看见那东西时,双眼猛地瞪大。
那,那女子脚踝上系着的不是锁链吗!!!!
跟当初困住她的锁链如出一辙!!!
不是,所以谢家都教了谢让什么,小小年纪就看见自己母亲被人困在院子里。
怪不得,怪不得院子外面的守卫这么严。
还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地房中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姝回过神朝里看去,只见谢让母亲还保持着扔出物什的动作。
谢让原本冷白的面容上突兀的出现一抹血色,额间的伤口蜿蜒的流出鲜血,顺着他的面部滴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姜姝忍不住有些怒了,当即就准备破窗而入。
但随即想到什么,攀爬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房中,谢让虽被砸伤了,但一月一次的相见还是让他倍感珍惜。
从怀中掏出纸张道:“母亲,这月夫子又夸我了,说我文章写的好,过不了多久我就能下场了,到时候孩儿一定能榜上有名。”
但显然谢让母亲并不在意他递过来的纸张,就连伸手前去接过的动作也没有。
谢让见状也不气馁,将那叠被朱笔批过的文章放在母亲的床头。
见他再次上前,谢让母亲也不知是被他额间的那抹血色刺住了还是什么,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很快,两人相见的时辰便到了,门口有人开始轻敲房门提醒。
见谢让离开,姜姝连忙原路返回了。
另一边守在院外的翟蓝见公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走近了这才发现公子额间的伤口,想说些什么但又顾及到公子的心情。
心疼的看着公子的伤口道:“公子您先回房,小的马上叫大夫来给公子包扎处理。”
“嗯。”谢让走了一两步,又停下道:“让大夫去书房。”
书房,等到大夫包扎完走了后。
翟蓝这才开口道:“公子,今日夫人的心情还是不好吗?”
谢让抿了抿唇,自从他记事开始,他见母亲就被规一月只能见一次,一次只有一个时辰。
在很小的时候,他每次一到要见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那时候总是不懂,但现如今他懂了……
翟蓝见公子久久不曾言语,等了好半晌,才犹豫的开口道:“公子,夫子说了公子的资质只要下场必定榜上有名,不如公子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就……就先不要去见夫人了。”
谢让清冷的一双眼眸看着翟蓝,缓缓道:“不必。”
翟蓝知道大人舍不得夫人,心中还有孺慕之情,但每次公子出来后总是郁郁寡欢不说,身上还时不时的出现伤口。
这次更是伤在额间,这要是伤的重了可怎么办,这下场的学子对相貌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脸上有伤者是不能参加的。
但看公子心意已决,翟蓝只能暗自抱怨道:“都怪家主,夫人被家主困在院子里这么多年,怨气都朝公子发。”
“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夫人接受家主,到头来还是苦了公子。”
if线(二)
姜姝在房中左右转悠了许久也不见谢让回来, 就在准备出门查看一番的时候。
谢让推门而入,回来了。
方才被砸伤的额间被纱布包裹着,很是醒目。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姜姝还是一脸讶异和愤然的走上前道:“郎君你额间这是怎么了?!”
谢让神色淡淡的说道:“今日去夫子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姜姝忍住眼眶中的水珠, 使劲的眨动将那层水意掩盖了下去, 凑上前隔着纱布抚摸道:“一定很疼吧。”
谢让行走的脚步顿了顿, 随即道:“不疼。”
见谢让这般,姜姝胸腔中宛如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
那她就装作不知道,等到谢让想说的时候再问。
不过看着谢让额间的伤痕心中还是有着一股郁气, 让人不爽。
夜间, 见谢让睡熟了,姜姝轻手轻脚的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将早早留着的窗户打开,一跃而下。
顺着白日里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院落。
守卫森严的院子灯火通明, 暖黄的烛灯照在窗纸上,两道争执的人影也被印在上面。
姜姝穿门而入, 很快便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只见谢父站在屏风处冷眼看着被锁链困住的女子, 黝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泄露。
“今日见到鹤眠怎得不高兴?”
谢母被困在床榻之间, 银白的锁链如同一条冷色的毒蛇, 冰冷的蛇身困住她,阴冷的触感随之浸入她的脚踝。
双眼怨愤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恨!当年她就不该救下这个男子, 不然如今她也不会深陷囹圄。
今日只顾着震惊,姜姝还没来得及看被困女子的容貌。
如今乍一看,清丽婉约, 自有一股柔意藏在其间,只是这股柔意现如今却被磨损了大半。
这时, 谢父不断的上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女子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随后便再不肯看他,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事物一般。
谢父不在意这些,自顾自的坐下榻边,伸手把玩着那困住她的锁链。
银白的锁链在他指尖翻飞,像是一条带毒的蛇,随时准备着进攻。
女子颇有几分紧张的捏紧了手下的被衾,这时,摆放在桌上的玉瓷忽地落地碎裂开来。
上好的瓷器成了碎屑,一文不值的散落在地上。
门口的守卫听见动静,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事?”
谢父有些狐疑的看了看那玉瓷,开口道:“无事,退下。”
方才他见那玉瓷还好好的摆在桌前怎得如今就掉了下来?房中也并未开窗才是。
姜姝站在一旁看着狐疑的谢父,有些自得的摇摇头,谅他如何也想不到。
就这样,只要谢父有什么动作,姜姝就将房中的物件推倒在地。
上好的瓷器不仅名贵,就连碎裂声也好听的紧。
这晚,谢父注定睡不成一个好觉。
眼看天色破晓,姜姝估摸着谢让就要醒了,心想着便宜他了,便离开了此地。
蹑手蹑脚的从窗户边溜溜回来,正打算回到床上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去哪儿了?”
糟了,被发现了!
姜姝觉得不能让他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打个哈哈道:“你知道的我们精怪都是需要汲取日月精华的,我这不是出去修炼去了吗。”
说完,姜姝深怕他看出什么异样,边走边伸懒腰朝床上走去道:“修炼了一晚上好困呀,我要睡一会儿。”
这时,身后那道声音又传来道:“修炼需要特意跑到东边的院子修炼吗?”
见谢让开口戳穿,姜姝抬起的手腕缓缓放下,转过身看着谢让。
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神色道:“你,生气了?”
谢让唇角紧抿并不说话,只是那尚显几分稚气的眉眼皱起。
想起谢让在那女子面前的神情,以为谢让是担心她昨夜做了什么。
连忙上前,捏着他的衣角道:“郎君你别生气,我没有伤害他们。”
谢让闻言这才抬起头,本来微皱的冷峻眉眼如今更加厉害,看着她道:“那院子清理了一晚的碎瓷片,下人们抬了一筐又一筐,你还没做什么?”
“你这样,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办?我父亲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姜姝闻言,捏着衣角的手一顿,他原来不是担心她伤害他们,是担心她被发现。
想到此处,姜姝心中又泛起一股暖意。
含着笑意的看着谢让道:“郎君放心吧,你父亲绝对想不到。”
听见姜姝的回答,谢让的神情却有了轻微的变化,按照他对他父亲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不会怀疑。
只怕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找人了才是。
谢让猜的不错,此时此刻谢父已经派人去找了京外的高僧前来。
不过这点谢让倒是没有给姜姝说。
姜姝不知道谢让心中想的事情,转头摸上了谢让额间那被纱布遮盖的伤口。
有些疼惜的开口道:“郎君生的这般好看,她怎么舍得砸郎君,而且要是因此被毁容了就太可惜了。”
说完还不忘问道:“郎君今日的药换了吗?”
谢让隐约从她话语中听出几分不对劲来,沉思一瞬道:“已经上过药了。”
随后又装作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的书籍道:“不过那大夫说了,这伤口有些深,可能会留疤。”
姜姝下意识的反驳道:“那怎么行!”
说完姜姝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话有些不对劲,又低头小心看了看谢让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立马找补道:“我记得上次听那个翟蓝说,若是面部有伤者就不能下场考试了,我这是担心郎君。”
越说姜姝的声音就越小,也越发心虚。
谢让的神色却越来越冷,最后直接冷哼一声,绕开被她握住的手臂道:“原来你们精怪寻人做夫妻还这般看重相貌,看来如今我是达不到,仙子还是另觅良人吧。”
话虽这么说,但握着书籍的手却越发用力。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皮囊生的好看,这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夸赞,但他总觉得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无甚在意。
没想到现如今他倒是靠着这幅皮囊才得到这一段天降的姻缘。
站在一旁的姜姝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乖乖的站在一旁道:“怎么会,我与郎君的姻缘乃是天定,又岂是一个小小的伤痕能阻挡的。”
话毕,那被惨遭蹂躏的书籍终于逃脱魔爪,只是齐整的纸张上出现了些许的折痕。
谢让心中的那股闷气在听见这席话后消散了大半,但还是有些郁结,继续问道:“那若是这个伤疤一直好不了,最后变成一个很丑很丑的蜈蚣状也不影响吗?”
姜姝狠下心不看那处伤疤,摇摇头将脑海里浮现的蜈蚣状伤疤打散道:“郎君放心,既然是是天定的自然不影响。”
听完,谢让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就要开口解释道,忽然听见身侧姜姝传来的小声嘟囔。
“只是伤在额间,晚上灯一灭就看不见了,”说完又看了看谢让,“还好郎君从小练武,不然那岂不是全都没了。”
才上扬起来的唇角瞬间又落了下去,这是在衡量吸他阳气呢。
虽然没有怎么了解,但终究还是听过一些,再结合姜姝的言语,谢让很难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面色微微有些发青,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棠棠!你说什么!”
听见谢让的声音,姜姝这才意识到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忙捂住嘴道:“没,没说什么呀,郎君你是不是幻听了。”
幻没幻听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如今是真的被气到了。
一个时辰内谢让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气到最后却只能冷笑一声。
跟谢让相处来这么多年,姜姝怎么会不知道谢让这个神情表示什么。
见状立刻讨好的笑笑道:“郎君今日不去上学吗?”
谢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默默的将手里的书卷向相反的方向拿起。
一直到用过午膳,姜姝都未能跟谢让说上一句话。
接连讨好都以失败告终。
见种种法子都行不通,姜姝见状不免有些委屈的嘟囔道:“郎君,你不要不理我嘛。”
被哄了一整天的谢让见状也知道过犹不及,适当的开口道:“那你觉得你错了嘛?”
姜姝撇了撇嘴,暂时性的低头道:“知道了。”
不过仅此一遭,谢让倒是有些好奇她为何独独对相貌如此看重。
姜姝见状自然坦白从宽,“都说相由心生,我长的这么好看一看就知道心地善良,既然如此我夫君自然也得心底善良才是,毕竟妇唱夫随嘛,我可不想跟一个心底丑陋的人。”
话音刚落,姜姝面前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一本书端端正正的落在姜姝的面前。
姜姝看着引入眼帘的书不解的看向谢让,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还是要多看看书,书里什么都有。”
姜姝闻言微微挑眉,这不就是说她肤浅,需要多看看书改善改善嘛?
还挺会拐弯抹角的吗。
谢父从外面请回来的高僧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谢让这月倒是与母亲又见了一面。
但与以往神情低落的状态不同,谢让这次回来不仅眉眼松快,身上也未出现伤痕。
姜姝有些好奇的问道:“今日令堂心情不错呀。”
谢让闻言像是有话要说,但旋即又忍了下来,开口道:“母亲今日心情尚可,还夸了我上次带去的文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姝见状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直到晚间快要入睡的时候,谢让还是忍不住突如其来的欢喜,将身侧半阖上眼的姜姝晃醒道:“棠棠,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被强行打散睡意的姜姝,很是懒散的将手腕搁置在枕边,慵懒的问道:“什么秘密呀?”
“母亲说她要带我离开了,我们就要离开谢府了!”
听见谢让话语间压抑不住的欢喜,姜姝的睡意瞬间便消散了去。
离开谢府,姜姝想要开口提醒,却发现她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那些话语,只能看着谢让在一旁不断的说着。
想起她见到谢让之时,姜姝就知道这次的出逃计划谢母会成功逃离,但谢让……
说起谢母,姜姝就想起那毒蛇一般的银白锁链,好似蛇信似有若无的吞噬着那女子身上的柔意。
如果她要是能逃离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谢让怎么办……
谢让虽然早熟,不过内心一直渴求着孺慕之情,如今见母亲要带着自己逃离自然高兴。
往日无波无澜的眼眸在此刻亮晶晶的看着姜姝道:“等我和母亲离开了此处,我就带着母亲一同去江南,听说那边的景色宜人,母亲一定喜欢。”
“我还听说母亲以前一直在江南居住,想必很喜欢那里的景致。”
姜姝说不出别的话来,见状也不想打破他的此刻欢喜的心情,便顺着他说道:“那你到时候去了江南做什么?”
“你要是想要下场考试的话,那你父亲不可能不发现。”
谢让显然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转过头对着姜姝浅笑了一番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说到最后姜姝看着他逐渐困顿的眼眸,将被衾往上拉了拉道:“既然如此,郎君快早些休息吧。”
姜姝甫一说完,谢让便不再强撑,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被重兵把守的院子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东躲西藏之下竟让他溜进了那间卧室。
被困住的女子见房中来人,还以为是谢父回来了,神色冷淡的看着门口道:“你回来做什么?”
夜色从来人身上褪了下去,女子这才看见来人是谁。
若是管家在此地也定能认出来,此人便是他请来府中的高僧!
“江……你,你怎么来了?”
女子与面前之人明显熟识,不想让面前之人瞧见她的难堪,连忙用被衾遮住了那困在她脚踝上的锁链。
江军怎会察觉不到她的动作,只是瞥过了眼假装没有看见。
寻找多年的人就在眼前,俩俩相见却有些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江军先行开口道:“青儿,我说过会救你出去的。”
女子低垂下头,好半晌才小声道:“谢谢。”
门口的守卫好似要开始换班了,传来窸窣的声响。
江军见状只好长话短说道:“青儿,你可有将那番话说给谢让?”
女子点点头,“说了,他说到时候会跟我们一起走的。”
见得到肯定的答复,江军的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若谢让不配合,这件事还真不好办。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江军又嘱咐了几句便悄声溜走了。
自从开始准备离开的事情之后,谢让的心情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就连很早谢让身边一直服侍的翟蓝也有所察觉,但也不知道公子这是为什么开心。
很快,这一天便到了。
囚禁青儿的院子在夜间忽然燃起大火,府中一时间忙的人仰马翻。
谢让打发走翟蓝,便从房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带着姜姝向人群相反的地方走去。
很快谢让便见到了从院中逃出来的母亲,只是母亲身边还有一人,他并不熟识。
看着倒很是眼熟。
来不及解释许多,江军便带着青儿与谢让一同向后门跑去。
但此时,谢父也发现了谢母的逃离,立刻下令让府中侍卫全力搜捕。
即使这个计划做的再缜密但谢府终究是谢父的地方,就在他们即将出门的瞬间,谢父带人赶了过来。
团团火把将此处围堵,亮眼的火光将此处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姜姝见状下意识的贴近了谢让几分。
谢父从层层侍卫后走出来,一双冷沉的眼眸看着被困在中间的三人,若是忽略此时的场景,这三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三口……
但这无疑是让谢父更加怒火中烧,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道:“青儿,你现在过来,今日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被包围的三人被围在中间,根本没有脱身的余地。
谢让看着父亲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过去。
悄然靠近母亲,准备让母亲挟持他作饵逃出去。
但还来不及说,他脖颈间便横亘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也始终保持着森森寒意。
“别过来,再靠近我就杀了他!”
if线(三)
在一旁的姜姝见状双眼猛地瞪大, 无他。
只因为手持匕首威胁的人正是谢让的母亲,青儿!
即使青儿不能听见她的言语,姜姝还是忍不住质问道:“你疯了吗?!”
只是这句话除了谢让再无第二人听见。
姜姝说完后便冲着那拿着匕首的手掌而去, 看着那照在匕首上散发出来的冷光, 姜姝瞬间知道这把匕首锐利无比。
万一青儿一个失手怎么办!
忽地, 被挟持的开口道:“不用。”
那双之前闪烁着喜悦色彩的双眸在此刻却丧失了所有情愫。
姜姝知道他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但她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开口道:“我小心一点将那匕首推远点, 不会被发现的。”
谢让阖上双眸摇摇头,在还没有逃出去之前他都是有用的, 他们不会真的让他死掉的。
果然, 谢父投鼠忌器,团团包围的侍卫破开了一个小口让三人走了出去。
门口处有着早就安排好的马车,才一出门, 三人便上了马车一路狂奔。
侍卫长见状连忙问道:“大人,可要去追?”
话音才落, 那将要消失在路边的马车上便有一道黑影被甩了下来。
围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连忙上前查探, 一看才发现被甩在地上的正是前不久被人挟持的谢让。
只是此时他身上被不知何人伤了, 丝丝血色从浅色的衣衫上透了出来。
姜姝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她以为那人好歹是谢让的母亲,总会有一星半点的舐犊之情。
没想到他们才上马车,那男子就朝着谢让两处手臂狠狠划了两下, 鲜血瞬间从中潺潺流出。
而他的母亲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忍,侧过头不看罢了。
气的姜姝当场就想将马车绕回去,让他们功亏一篑!
若不是谢让开口不许她这般来……
谢让被谢父带回府医治, 那两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刚好伤到了他右手的筋脉。
大夫说了, 就算他养好了伤,之后写字还是有些影响。
这些话,谢父并没有藏着掖着,甚至于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谢让。
居高临下的看着谢让道:“这就是你一心要救的人,你的下半辈子就等着当一个废人吧!”
说完也不顾及他身上的伤势,当即拂袖而去。
气不过的姜姝小小的动了动手,谢父的脚下就出现了一滩茶水。
谢父一时不察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姜姝见状这才恶狠狠的朝着他背影冷哼了一声,让他欺负谢让,再来她就让他再摔几跤,摔的鼻青脸肿的才好。
但谢父的出错并不能引来床榻上人的丝毫注意。
少年卧倒在榻上,颈间被匕首划伤的伤口被包扎了起来,一圈一圈的纱布缠绕,像是一条紧紧缠绕的巨蟒。
双眼再无半点光亮可言,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姜姝都要怀疑了。
不过现如今这般情况好似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虽然早早的就知道了结局,但姜姝却从未见过谢让这幅模样。
颓然、无助。
姜姝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谢让的双手,纤细的手指绕着他的掌心安抚。
带着柔意的嗓音道:“郎君,不管你怎样,你都是我未来的夫君,这你可不能赖掉。”
闻言,谢让呆滞的眼瞳微动了一瞬,轻抽回那被握住的手掌。
缓声道:“如今我不仅面部有伤,怕是脖颈的伤也不能好了,你不如早些去寻下一世的姻缘。”
虽然知道谢让此时心情不佳,但他怎得总是想着让她去找别人?
本想赌气的回他,但转头看见谢让那只藏匿在被衾中的手,本是平顺的垂直,此刻却鼓出一个包来。
姜姝的心瞬间便软了下来,赌气的话在唇间霎时消散不见。
强盗一般夺回离开的手掌握住道:“就不!都说了你我是天定的姻缘在身的,况且这些天来你我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如今你叫我去寻别人,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谢让苍白的脸被姜姝的这一席话说的绯红,呆滞的神色也变的灵动起来,羞怒的看着她道:“别,别胡说。”
看谢让这幅模样,姜姝想要逗弄的心瞬间燃了起来。
柔白的指尖轻点脸颊,轻挑眉尾道:“怎么,就许你做还不许我说了,郎君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可不行。”
谢让一时哑然,看着姜姝那水光盈盈的双眸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霎时间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忽地姜姝垂下了头。
乌黑的发丝垂落到她身前,又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到了谢让的脖间。
明明本该没有触感,但谢让却感觉脖间有些细微的痒意。
姜姝低头在谢让那还未好全的额间落下一吻,带着心疼和藏在其中的爱意。
“郎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是第一次两人如此接近,谢让看着面前的姜姝有些愣神,又或者说他还没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
额间传来的微弱湿意显然还没有完全淡去,那柔软如同花瓣的触感还依稀残存在上面。
冷白的面容瞬间又变的绯红起来,幽黑的双眸也变的闪躲起来。
许久都没见过这么纯情的谢让,自从与他成婚之后,被逼的面红耳赤的几乎都变成她了。
他反而变得游刃有余了起来。
在姜姝的打诨插科下,谢让身上灰败的气息也消散不见了。
不过自此之后,谢让倒是再没有提过让她离开的事情,反而一时三刻不见她在身侧还会起身寻她。
虽然被她看见之后,却总是找些别的借口遮掩过去。
但姜姝知道,这件事对谢让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不过既然她在谢让身边,那这件事终究会消失的。
谢让的右手伤了,但是伤好之后,他便一刻不停的开始复健。
姜姝看见谢让复健时的画面都不忍直视,太痛了!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右手最后终于能提笔写字了。
没过多久,谢让便要开始下场考试了,这次谢父也露面了,不过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姜姝在他离开的时候故技重施,看着他在地上狠摔了一跤,昂首抬头看着谢让。
在谢让准备下场的这段时间,姜姝也发现了一件事。
她逐渐开始变透明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谢让。
偷偷藏起变的浅淡的指尖,姜姝跟以往一般半撑着看着谢让。
如今谢让的神色是越发像她遇见时的模样了,姜姝瞥了瞥嘴无聊的拿起紫檀笔架上的狼毫在手里把玩。
转头看着坐的端正的谢让,心生一计,憋着坏笑的拿着狼毫笔的手转换了方向,朝着那冷白的皓腕而去。
轻柔的狼毫在他腕间生出细微的触感,毫未的痒意开始不断的在他手腕间游走。
姜姝边捉弄着,边看着谢让脸上的神色,只见他神色依旧,好似那恼人的痒意不曾出现一般。
姜姝不信邪的加大力度,但谢让还是怡然自如。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姜姝也失了兴致,没劲。
将手中的狼毫笔搁置在桌上,看着抱着书不放的谢让道:“郎君,夫子都说了你下场必定有名,马上就要考试了,不如放松一下怎么样?”
见她这般闲不住,谢让妥协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她道:“你想如何?”
姜姝自然也不是无端端打扰他,笑着看向他道:“我听闻今日夜间有放花灯的活动,要不郎君带我去看看,我可听说了这可是为了下场的学子专门搞的活动,郎君你不去岂不是浪费了旁人的心意。”
不过是商人因科考而搞出来的噱头罢了,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许久都没出府了。
见谢让点头,姜姝喜笑颜开,一把上前抱住谢让道:“郎君真好!”
许是日光也知晓了姜姝的迫不及待,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天刚擦黑,姜姝便拉着谢让出府。
马上就要开始科考了,五湖四海的学子都进了京,喧闹的街市上三三两两的便是结伴而行的读书人。
本就热闹的街市更是人山人海。
姜姝一路走来也看见许多由侍女作伴的世家贵女,都戴了幕篱遮掩了容貌。
看到这一幕,姜姝倒是没往心中去。
一双美目都在摊贩前摆出的花灯上转悠。
被姜姝拉着路过了十个摊贩的谢让,见状问道:“这些你都不满意?”
姜姝停下身转过来道:“那些都太普通了,今日你与我一起逛市集,自然不能选这般普通的才是。”
“你也选选呀,到时候我们一起放。”
人流中,只见那一袭青色衣衫的男子逆流而上,独自一人在市集中闲逛。
众人看不见姜姝,自然便会对这独自一人出来的谢让另眼相看。
两人看了许久,才终于看中了一盏花灯。
只是这摊主不走寻常路,不用金银这等俗物,而是以猜谜的方式来获取花灯。
姜姝看中的花灯正被摊主挂在了最上面,海棠花瓣层层叠叠的围绕,绯红的色泽鲜亮,让人一眼便能看见。
“郎君,这个花灯怎么样?”
谢让的视线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自然看见那被高悬在最上面的海棠花灯。
艳丽,瑰美。
跟她很相符。
“不错。”
得到谢让的肯定,姜姝面上的笑意又添几分。
但显然懂得欣赏这花灯的不止他们二人。
就在谢让就要拿下这盏花灯的时候,忽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且慢!”
人群中走出一个翩翩君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装作风流。
有些脂粉气的走上前来道:“兄台见谅,舍妹方才见到这盏花灯喜欢的紧,不知兄台可否让给我,作为歉礼,这条街上的花灯兄台尽管挑选。”
“若是兄台还有其它要求,也可提出。”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姜姝对着前来横插一脚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看。
随后又对谢让道:“郎君!我喜欢这个,不许给他们。”
说完抬头看向站在人群边上的一个女子,那女子身段窈窕,戴着白色幕篱,见谢让的视线看来微微行了一礼。
姜姝见状连忙挡在他面前,不许他看。
早知道方才逛街的时候就给谢让也买一个面具戴上了,怎得这般招蜂引蝶。
谢让看着生闷气的姜姝,唇角微微上扬,拿着手里的花灯道:“实在抱歉,心爱之物无法让给兄台。”
说完便拿着花灯离开了。
见人离开了,横插一脚的男子回到妹妹身边道:“那人也算是个有骨气的。”
话虽如此,他妹妹却并不开心,方才她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人了,俊美清冷,就算在人群中也一眼能认出。
她一眼就瞧上了,见哥哥如此说话,自有些气不过,闷气传声道:“他是没看见我的真容,若是他见了我定不会如此。”
说完便带着侍女向谢让离开的方向追去。
徒留下男子一人在原地,想起方才谢让回绝的神色,男子微微挑眉,慢悠悠的跟在妹妹身后。
打开折扇轻摇,他这妹妹今日怕是要碰一鼻子灰才是。
另一边,谢让带着姜姝到了河边,有那提供笔墨纸砚写愿的,只需一个铜板即可。
大庭广众之下,姜姝自然无法执笔书写,只能委托谢让帮她执笔。
“就写,我与郎君早日修成正果,如何?”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姝水盈盈的低头看着书写的谢让,笑着道:“这件事又不需要上天来安排,只需要郎君答应就可以了。”
说完指尖就捏住了谢让的衣角,正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地身后一道娇声传来:“抱歉打扰公子,实在是在下对那花灯割舍不下,所以冒昧追来。”
姜姝站在一旁,原本笑意盈盈的神色倏地消失不见了,直勾勾的盯着谢让作答。
“确实冒昧。”
一句话出,姜姝忍不住别过脸去,她倒是忘了,谢让从不讲什么君子风度的。
显然这一句也哽住了有话要说的粉衣女子,好在戴了幕篱,不然面上的神情怕是要撑不住了。
不过人都追上来了,自然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弃。
沉默了半晌后,揭开了头上的幕篱,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谢让,“郎君抱歉,实在是兄长就要下场了,前几日有算命先生算过,说是红色佑阿兄,是以冒昧想求郎君割爱。”
见她取下了幕篱,姜姝有一点佩服她的勇气,毕竟在被惨拒之后依然不走反而越挫越勇的倒是少见。
谢让眼角余光撇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在花灯上开始提字。
这时,粉衣女子身后的侍女见状气不过的走上前道:“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寻常人听见这一句就算不在意,也该意识到面前的人大有来头。
侍女以前只要说出这句话,再清冷的人也会另眼相待。
粉衣女子看似阻拦实则自矜的摆起了身段。
“我家姑娘可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姑娘!”
她还是当朝的长公主呢!
显然侍女的话并未唬住面前的人,见谢让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些傻眼了,但台子已经搭在这儿了,如今她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姜姝看着谢让在花灯上写好的愿望,满意的点点头道:“郎君还真是口是心非。”
愿望都写好了,那就该放花灯了。
只是面前的粉衣女子还拦着路中,谢让一手捧着花灯,幽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你兄长若是想着靠这些上榜不如过两年再下场。”
说完那粉衣女子涨红了脸愣在当地。
若说先前还有几分委婉,如今在她亮了相貌又露了家世的情况下,这句话可以说是毫无挽留的余地了。
跟在自家妹妹身边的男子见状连忙上前道:“公子说的是,是令妹考虑不周了,打扰公子,告辞。”
说完便带着还留在原地的粉衣女子径直离开了。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次妹妹当真碰了一鼻子灰。
等到人都走完了后,谢让带着花灯走到河边,蹲下身将手中的花灯轻放在河面上。
海棠花灯摇摇晃晃的浮在水面上,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整个花瓣,影影绰绰。
姜姝见状饶有兴致的在水中晃荡了几下水波,让花灯能顺着水流越走越远。
视线从花灯开始转移到身侧人上,“谢让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很快就到了谢让下场的日子,姜姝也变的越来越透明。
即使谢让没说什么,但姜姝能感觉到,半夜他总会莫名惊醒,伸手查看她是否还在。
只有触摸到她,谢让才会放下心来入睡。
……
走出考场的瞬间,谢让忽地心头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
让他无法站立在地只能捂着心口倒下地上。
这时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女孩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糖葫芦围上前道:“你怎么了?”
奇怪的是,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他心口的痛意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了。
谢让这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孰料就这一眼便让他愣在当场。
虽然眼前之人眉眼稚嫩,身量娇小,看着比他小上不少,但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棠棠……
这时人群中一群穿着华丽的仆妇冲了上来,抱住眼前的小女孩左右打量道:“公主殿下可有受伤?”
左右打量见殿下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被抱走的棠棠,谢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殿下,公主,棠棠。
原来如此。
if青梅竹马(一)
初春, 上书房中。
十岁的姜姝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揉了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人都来的差不多的上书房有些诧异。
今日怎得都来这么早。
姜晟见阿姐进来了, 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迎了上去。
“阿姐, 你怎么才来, 夫子都快要到了。”
被阿弟牵着走到座位上, 姜姝满不在乎的开口道:“圣人都说了,春眠不觉晓, 这春日里哪里是学习的时候,应该拿来睡觉才是。”
也才十岁的姜晟闻言很难不赞同, 才刚刚点下头, 许夫子便走了进来。
一双鹰眼看着待在学堂中的众人,怎会不知他们的心思大半都不在此处。
姜晟早在许夫子进来的瞬间便坐回在位子上面,装的端正好学的模样。
许夫子扫视过众人后, 将手中的圣贤书“啪叽”一声在书桌上落下,带起一阵喧嚣的声音。
姜姝仗着身量娇小, 躲藏在前桌的身形之下发呆。
这时, 坐在姜姝身侧的伴读梅语雪悄悄凑过来小声说道:“今日许夫子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殿下, 莫不是昨日我们抄课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昨日,本来一整日都要上课,但才上了半日, 不知哪儿来一个人对许夫子说了些什么,许夫子便匆匆忙忙出去了。
只留下一个课业让他们完成,根据他留的题目写一篇文章, 她跟梅语雪都不想做,便直接从交上去的文章中随机挑选了一下, 又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顺序交了上去。
根据姜姝一贯的手法,许夫子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但万一呢……
想起这个可能性,姜姝残存的睡意瞬间便消失了。
许夫子罚人可不留情面,尤其是他手中的戒尺那可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犯错就要被打手心。
甫一想到这儿,姜姝瞬间觉得手心传来一阵痛意。
不留痕迹的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许夫子的神色,暗自打量。
越打量便越心虚,不会这么巧吧……
身侧的梅语雪显然也是心虚到极点了,她是长公主殿下的伴读,她与殿下糊弄课业的事情若是被发现,她埃的罚那可就要翻倍了。
在她们二人战战兢兢的视线下,许夫子这才开口道:“今日我翻看了一番你们昨日交上来的课业,”
姜姝听见这句话胸腔中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脑海里就回荡这一个念头,她完了!
“都完成的不错,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最终的判决结果下来,听见无罪释放的一瞬间,姜姝瞬间松了一口气。
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哪里还有方才睡意朦胧的模样。
这时,许夫子朝门外说道:“进来吧,谢让。”
姜姝的视线随着许夫子的声音向外看去,看见来人进来的一瞬间,姜姝的双眼都不自觉的睁大了一番。
无它,实在是他长的太好看啦!
十五岁的谢让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白衣衬的他清贵无比,鹤身玉立,面若冠玉,只是双眸微微泛冷,一眼看去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姜姝痴痴的看了他半晌,身侧的梅语雪之所以能被姜姝选做伴读,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与殿下一样都喜欢好颜色的东西,无论是物件还是人,只要好颜色,天然的便会多上一层好感。
见状忍不住捏住殿下的衣角道:“殿下,这人生的也太好了!”
“我以为顾清牧已然上品,如今见到这人,才知道什么叫绝品!”
姜姝深有同感,许夫子在台上讲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满眼里都是台上那清贵的少年。
“夫子,我坐何处?”
姜姝闻言眼眸一亮,小声对梅语雪道:“对不住了。”
随后连忙举手道:“夫子,梅语雪说她觉得近日功课学的不是很好,想跟顾清牧一起坐。我旁边刚好空了一个位置,不如让谢让同我一起坐。”
被强制换位的梅语雪见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姜姝道:“殿下,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把我抛弃了!见色忘义怎么能这么快!离开了我,谁还给殿下望风?谁还给殿下抄课业?”
“殿下,不要被一时的美色冲昏了头脑呀!”
看着紧抓着她衣袖不放的梅语雪,姜姝拍拍手进行安慰道:“梅梅,你放心新来的谢让一定会很好的善待你的位置的,你就放心的去吧,我还会去看你的。”
台上的许夫子见状狐疑的问道:“梅语雪,你真的这样想?”
僵硬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梅语雪,强挤出一抹笑道:“夫子,殿下说的就是我想的。”
既然如此,许夫子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况且在他看来,与姜姝同桌跟别人相比确实要妥善不少。
得偿所愿的姜姝看着坐在身侧的学堂,越看越觉得顺眼。
趁着许夫子转身的瞬间,凑到谢让身边小声问道:“你今天第一天来,肯定不熟悉这里的人,跟你介绍一下,我叫姜姝。”
“你以后跟着我,我罩着你。”
“无论是课业还是考试,我都能帮你,怎么样要不要答应呀?”
姜姝眼里信心满满,孰料谢让泛着寒意的瞳孔只是轻瞟了她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不需要。”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迅速的拒绝,姜姝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看了看还沉浸在讲书中的许夫子,又不留痕迹的靠近了谢让一点道:“怎么会不需要呢,你才来肯定不知道,许夫子的课业可难了,若是没交上,那可是会被打手板的,可痛了!”
说完像是怕谢让不信,继续道:“你知不知道王家那个独子王世杰就是因为没完成课业,被许夫子打了十个手板,手掌直接肿成一片,今天都没能来上学呢。”
谢让在对方每次上前时都向后退了一步,但距离终究有限,看着被她侵占了大半的书桌。
眉眼间不由得闪过一丝不耐。
这时台上的许夫子讲完了课,开始分发昨日的文章。
“梅语雪,丙上。”
“太子殿下,乙中。”
姜晟上前拿文章时,看着那雪白卷上鲜红的评判,白净的面上微微泛起红来。
许夫子显然也觉得这篇文章与他的实力不相衬,将文章递给他时,一脸严肃的说道:“殿下,这样的题目您不该只是乙中。”
姜晟拿过文章,有些愧意的答道:“夫子,是学生未将题目钻研透。”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许夫子也不可能太过分,只是点点头道:“往后还望殿下细心几分。”
“是。”
“顾清牧,甲下。”
这时,姜姝又偷偷凑到谢让身侧道:“顾清牧可是学堂里最得夫子器重的,文章也做的好,主要是人长的也好看。”
听见这话,谢让忽地抬头看了看姜姝,少女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襦裙,被手压着的脸被挤压出一道圆润的弧度。
清亮的双眸里盛着一汪秋水,挺翘小巧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唇瓣。
在一众颜色清丽的世家子中脱颖而出。
姜姝细致的将每个被许夫子念到名字的学子讲给他听。
很快,便念到了姜姝。
“长公主殿下,丙下。”
姜姝高高兴兴的站起身去拿自己的文章,还好没掉到丁去,不然她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许夫子显然也是知道姜姝是什么性格,将文章拿给她也没有说什么。
回到座位的姜姝不以为耻的将文章摊在桌面上,甚至还小心的将文章上朱笔写的丙字小心对待。
转头看着谢让道:“你知不知道这丙字有多难得,许先生有规定,若是课业在丙以下,便需要抄写课业最高者的十份作为惩罚!”
小心整理好文章后,姜姝又免不了吐槽道:“顾清牧每次写的文章又长字又难写,我每次抄完手都软的不行。”
姜姝这般动作,谢让或多或少的看见那文章上写的内容。
光是看见开头的一段,他就发现了四五个错字……
丙下应该是没有掺杂私人情感,凭心而论,若是他来打分,光凭这一点就直接丁了。
见众人都拿到了自己的文章,许夫子一反常态的不是让她们进行反思。
拿起桌上的戒尺在台上轻拍了三下,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学堂中。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许夫子拿出不知哪儿来的文章在众人面前一挥而过。
姜姝看着许夫子的姿态,小声对着谢让道:“这应该是顾清牧文章的誊抄本,等会儿许夫子应该又要开始夸顾清牧了,还好这次我不用抄,看着那文章字就多。”
谢让顺着姜姝嘟囔的话语看去,好巧不巧的看见了那文章的署名处,微微挑眉。
这时,许夫子拿起文章道:“昨日我给各位出的题目,一日时间交上来却是这般水准,除了极个别学子,其它人的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姜姝装模作样的将自己的文章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撑着下颌道:“也没有看不下去,果然年轻眼睛就是好。”
旁边的谢让闻言转过头似是无法苟同。
“前段时间,我给一学子出了同样的题目,那人不过一个时辰便答了出来,文采斐然,胸中沟壑尽显,这篇文章我打甲上。”
听到这儿,姜姝瞬间觉得有意思了,居然不是顾清牧,但是都说了是学子,那就是学堂中的人了。
她倒是还不知道学堂里还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得打好关系,到时候好抄……借鉴一下他的课业才是。
“谢让,上来拿你的文章。”
坐在姜姝身侧的少年站起身走上前,面色淡然,全然没有兴奋或自满的情绪。
就像是对这种夸赞习以为常,已经超凡脱俗了。
甲上的文章和丙下的文章放在一处,姜姝忽地觉得他文章上批注的朱砂颜色都要比她文章上的要浓烈许多。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偏偏这时,许夫子记忽地转头对姜姝道:“长公主殿下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谢让请教,相信假以时日长公主殿下的功课定会进步飞速。”
此时此刻,姜姝忽地开始想念一开始同坐的梅语雪了。
本以为跟她一样是个不开窍的,没想到他是窍开的太多了。
就这样恹恹的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用膳的时候,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梅语雪不记仇的走过来道:“殿下,用膳的时间到了。”
姜姝现在眼里心里都是那甲上,那可是甲上呀,她连乙上都没有得过……
“殿下,今日有殿下最喜欢的翡翠虾仁,还有白灼鸡丝,糖醋小排……”
没等梅语雪念完菜谱,姜姝猛地一下站起道:“累了一上午了,可得吃点好的补补,快走快走。”
身侧的谢让闻言,看了看她略显凌乱的桌面,累了一上午?
难道是指无聊时在纸上画的小人,还是趁着许夫子讲课的时候偷偷打盹?
一上午过去,据他观察好似她除了起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其余的时间不是在打盹就是在发呆,这样也算累吗?
用膳时,梅语雪小声同姜姝道:“殿下,我都打听过了,这谢公子乃是世家谢府的独子,从小就天自聪颖。”
“要不是他的师傅家中出了些变故需要离京,怕是也不会跟我们一同来上学堂,约莫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去参加科考了。而且许夫子好似与他师傅有旧,所以将他托付给许夫子照顾。”
原来如此,怪不得许夫子如此夸奖他。
上了一整天的课,姜姝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同谢让套近乎,但总是碰壁。
上完课后,照例,许夫子留下课业便离开了。
姜姝看着纸张上的课业,一筹莫展。
白嫩的手掌捂住脸蛋儿,圆润饱满的脸颊肉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秾丽的眉眼更是皱成一团,今日许夫子留下的课业是算术方面的。
若是文章她好歹还能到处借鉴翻翻总能凑上一篇交上去。
但这算术方面的课业,她真是连题目都看不懂了,更别提完成了。
简直是看见那题目她都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跟第一道算术缠斗了半晌,姜姝算出这间旺铺,成本一万两,每月盈利一个铜板,这,这还开什么铺子。
就是街上的乞儿赚的也比它多,而且这还是一个月赚的。
但凡这个月出点意外,这一个铜板都要赚不下来了。
好难呀!
与此同时,在姜姝跟第一道算术缠斗完时,身侧的谢让已经做完了所有的课业。
拿着狼毫笔的姜姝有些垂涎的看着他桌上的课业,寻着话题道:“谢让你这么快就做完了?”
做完课业的谢让相当放松,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点点头道:“比写文章简单。”
姜姝闻言从唇边挤出的笑意多少也有些维持不住了,但心中的小九九还在运转。
接着说道:“是吗?要不我帮你检查一下吧,许夫子出题可喜欢出人意料了,我觉得你应该谨慎一些才是。”
谢让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淡薄的双眸看着姜姝,她好似完全不懂得怎么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视线就快要黏在他的课业上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白嫩的指尖沾上了点点墨渍,格外明显。
小小的一双手握住狼毫笔,反而让人觉得不是她在支配笔,而是笔在支配她。
“不用。”
被一再拒绝的姜姝依旧念念不舍的看着桌上谢让完成的课业。
撇了撇嘴,又继续同算术开始缠斗。
仗着身高优势,谢让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姜姝写在第一道算术上的答案。
就这一眼,谢让便断定了,姜姝将来是不会从商了。
就算出去了也是被当冤大头的料。
看她跟第二道算术题缠斗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每一步都落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凡走错一步,答案都要被她算出来了。
还好,一步都没走错,结果连同步骤一分都没有。
干脆直接不用做了,从现在就开始抄第一的课业,刚好明日还能交上。
又看了好几道,谢让实在不懂明明一眼就能看出的算术,她却总能算出意外来。
就在姜姝苦思冥想下一道算术的时候,身侧谢让忽地开口道:“起身借过。”
被算术折磨的晕乎乎的姜姝条件反射的站起来。
等到谢让走出学堂,姜姝倏地反应过来,猛地放下手中的笔。
他既然离开了,那她不就有机会能抄……借鉴借鉴他的课业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姝熟练的拿起他放置在最上面的课业,准备翻开借鉴。
忽地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以为是谢让回来了,姜姝立马合上了谢让的课业迅速的放回了他桌上。
转过头笑道:“我就是看……梅梅,你拍我做什么,吓死我了。”
梅语雪从姜姝的动作中知道了几分,拉过姜姝小声道:“谢让同意给你看课业了?”
姜姝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他人都不在这儿,我看看他又不知道。”
梅语雪想的比姜姝要多几分,见状道:“殿下,这谢让是许夫子最重视的学生了,你说要是他发现殿下你借鉴了他的课业,到时候去许夫子哪儿告上一状怎么办?”
姜姝原本坚定的心瞬间摇摆起来,眉间微皱道:“不会吧,就是一个课业,谢让应该不会如此小气的吧……”
话虽如此,但姜姝也变的不确定起来了。
一张小脸瞬间也皱了起来,“那怎么办?许夫子布置的好难呀,我一个都不会。”
姜姝顺势趴在桌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梅语雪。
梅语雪凑到姜姝耳边道:“殿下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借借他的。”
等到谢让掐准了时间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姜姝坐在顾清牧身侧,侧耳听着顾清牧说些什么。
面色微冷的回到位子上,不知为何,谢让觉得放在书籍上的课业显得如此碍眼。
if青梅竹马(二)
姜姝假意听着顾清牧的讲解, 实则一双眼在他摊开的课业上抄个不停。
时不时的敷衍的应和两声。
等到写到最后一道的时候,忽地想起什么,拿着狼毫笔的手忽地一顿。
抬起头道:“清牧哥哥, 谢谢你肯给我解惑, 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完成这次的课业了, 许夫子要是见我没做出来, 一定会罚我的。”
顾清牧闻言,冷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双眼躲闪开道:“殿下不用客气,殿下要是再有不懂的, 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姜姝见谢让回来了, 急着想回去。
但对于长期给自己抄作业的清牧哥哥也是需要一点甜头的,不然下次若是抄不到就不好了。
手上将课业都收了起来,如同花瓣般娇艳的唇瓣微启道:“清牧哥哥最好了, 我下次再来找你。”
“不,不客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晟见阿姐这般轻易的就解决了许夫子留下的课业, 被折磨了大半个时辰的姜晟转过头来。
“清牧, 我觉得……”
见姜晟转过头来, 顾清牧利落的将桌上的课业合了起来, “太子殿下,许夫子对您给予厚望,我觉得殿下一定能完美的完成这次课业。”
你都把课业收起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
怎么对阿姐和对他两个态度,可恶!
但姜晟也只得转过头看着桌上的课业,苦思冥想。
另一边, 姜姝带着完成了大半的课业回到位子上,见到谢让依旧端正的拿着书本看着。
浅浅的拿着狼毫笔的另一端戳了戳他的胳膊。
“殿下有事?”
姜姝连忙将只剩最后一道算术的课业往前递了递, 笑着道:“谢让,我这题不会,你教教我嘛。”
修长的指尖翻动了书页,淡漠的开口道:“殿下怎得不问顾清牧?”
被看见了。
不过姜姝年纪虽小,但在哄人开心这方面总是格外的有天赋。
张口就来道:“我觉得这最后一题定是只有你才能解出来,而且谢让你文章写的好,算术也定然不差。”
“若不是你方才有事出去了,我本来就要问你的。现在见你回来了,我自然是要回来问你才是。”
说完这一番话,姜姝又忍不住卖惨道:“你是不是嫌我笨,所以不想教我?”
双管齐下,谢让不仅方才心头那不悦散去,唇角甚至都微微上扬。
放下手中的书本,淡漠的双眸落在那放在两人中间的课业上。
姜姝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在题目上晃来晃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手也好好看呀。
像是上好的冷玉雕琢而成,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摸摸看。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谢让的话语,姜姝这才回过神来,她怎么就把心里想的动作做出来了!
只见那冷玉般的指尖上,一双明显小他许多的双手出现在上面。
纤细,圆润还带着微微的暖意。
姜姝柔白的面容瞬间红了大半,以往她都只是觉得好看,欣赏居多。
怎得这次这么按耐不住,这么快就上手了!
但是触感真的很好。
圆润的指腹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揉搓了一下。
见她不仅不收手,反而更加放肆起来,谢让伸手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这时,姜姝忽地按住了他的双手,胡诌道:“谢让,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上面便是讲如何看手相,你给我讲题,不如我给你看看手相如何?”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不知怎的,谢让不仅没有收手,反而任由她握着手掌。
轻声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信了,姜姝心中忍不住窃喜。
正大光明的握住了他的手掌,看着他摊开的手心端详着。
开始拣些好听的说,“谢让,你手相纹路清晰,寿命线与官运线都是长且厚重的,这表示你不仅在官场上一路畅通,还能长命百岁,不过……”
“不过什么?”
姜姝装模作样的在他手心上写写画画了一番,指尖与掌心相触总是带起几分痒意。
“不过你的姻缘线不是很明显,这表示你在情路上会遭遇许多坎坷。”
说完怕谢让不信,姜姝又连忙接着说道:“但是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化解的。”
“倒是不知道殿下看人手相的功夫居然如此深厚,请问殿下该如何化解?”
见谢让深信不疑,姜姝忍不住小小的得意了一番,但旋即又心虚的轻咳了一声。
“这化解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身上气运深厚,你与我多接触接触,你的情路自然便会顺畅许多。”
谢让抽回手掌,意味不明的说道:“是吗?”
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被看出端倪,姜姝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当然,我怎么会骗你,要是我骗你,我就明天被许夫子责罚。”
怕谢让不相信,姜姝忍痛说出了这个惩罚,毕竟对她来说这个惩罚是很重的了。
早就看穿的谢让手握成拳,遮掩住唇边浮现的笑意,“殿下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就是不知道殿下说的多多接触该如何接触呢?”
姜姝眼眸一转,摆起谱来,“这样,要不明日你给我带早食,怎么样?”
还以为会是什么要求,没想到是这。
“当然可以,殿下。”
见谢让应下,姜姝立刻得寸进尺道:“我明日想吃城西街头的小馄饨,一定是要开在衣衫铺旁边的那家,他们家的小馄饨是最好吃的。”
“好。”
……
就这样,姜姝忽悠谢让给她带了半年的早食。
“殿下明早要用什么?”
同谢让做了小半年的同桌,姜姝也不在像一开始那般谨慎,深怕露馅了。
因为她发现谢让就是一个除了学识好些,其它方面根本就是个一窍不通的笨蛋。
在她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的说法下,他却还是依旧深信不疑。
于是她就更加的放肆了。
将许夫子布置的课业推到谢让桌上,心安理得的趴在桌上小睡道:“我听说菱月斋新出了一种糕点,我想吃。”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越发小了起来。
谢让转过头看了看,只见她已经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入睡了。
莹润的小脸在胳膊的挤压下软嫩的腮肉便溢了出来,许是梦见吃了什么好吃的,红润的唇瓣微抿了一瞬。
倾斜的日光透过窗柩照了进来,带着暖意的光线落在了她莹润的脸上。
谢让见状熟练的拿起书籍挡住那亮眼的光线,没有了日光的打扰姜姝睡的更加香甜了。
见她睡的安稳了起来,谢让这才开始整理她塞过来的课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开始得寸进尺了起来。
除了每日给她带喜欢的早食,还要给她做夫子布置的课业。
一开始还比较委婉,只说是请教,在后来就是借鉴,到现在借着锻炼他的名义。
让他开始帮她写课业,也是拜她所赐,如今他都练就了两种不同的笔迹。
不过许是因为愧疚或者心虚,在他帮她糊弄课业的时候,她都会留在学堂中等他做完。
说是陪,但也只是躺在课桌上睡觉罢了。
看着今日夫子留下的课业,谢让估摸着姜姝的能力,组织了好一番措辞这才堪堪提笔。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写出的字迹却娟秀工整,活脱脱的一副簪花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