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玉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两人说话,目光扫过夏烛搭在桌面的手,注意到她空着的无名指。
沈淑玉皱眉:“证都领了,戒指没买?”
夏烛闻言愣了下,心想忘了这回事了,食指指腹搓在桌面,正琢磨怎么回答,那面周斯扬已经重新捡了刀叉。
“找国外设计师订做的特别款,还要等几天才能送到。“
夏烛偏眸看身边优雅切牛排的男人,心想他真的很能编。
有了答案,沈淑玉没在这件事上多追究,转而又问:“婚礼呢,打算怎么办?”
“她最近要考证,工作也忙,事业上升期,往后再说。”周斯扬道。
沈淑玉压了筷子,显然对他这回答不太满意。
哪有结婚不办婚礼的?这不是亏待了人家姑娘。
沈淑玉眉心轻拧:“那双方父母总要见见吧,小夏的爸妈……”
每次都让周斯扬回答,未免太过明显,夏烛赶紧抹了抹唇,咽下嘴巴里的东西,抢在他前面:“我爸最近住院了,可能不太方便,等过段时间他们来清潭再一起吃饭。”
缓兵之计,先往后拖,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夏烛说完下意识侧眸看了眼周斯扬。
男人单手压在桌面,目光淡淡,正落在她身上,夏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周斯扬这眼神有点耐人寻味,就比如隐隐约约有点“你也挺会编”的意思。
“………”
夏烛以为周斯扬和自己一样,说戒指正在国外订做是缓兵之计,没想到却是真的。
从闽江回来的第二天,下午下班,罗飞打过来电话,说戒指到了,让她去周斯扬的办公室试一下,尺寸如果不合适,还要寄回去重新调。
夏烛整理了手头的东西,从工位站起来,右肩夹着手机,一边跟林冉通电话,一边往电梯间走。
“所以你睡了两天沙发??”林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夏烛把文件塞进牛皮纸袋,绕线绕好,手机从肩膀上拿下来,揉了揉落枕的脖颈:“对,还不是因为你那个警报器。”
林冉切了一声:“就你那二两胆子,就是没我那个警报器,你也不敢跟周斯扬抢床。”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让你睡沙发?怎么没点绅士风度。”
“在我面前他不是绅士,是给钱的大老板,”夏烛从电梯出来,朝周斯扬办公室的方向去,小声,“不跟你说了,我要到他办公室了。”
林冉看了眼时间:“你这个时候去找他干什么?”
“试戒指。”
“结婚戒指?”
“嗯。”
“你们这婚结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
夏烛走进办公室时,周斯扬还在处理文件,听到声音抬头,告诉她戒指在茶几上,让她试完告诉自己哪里不合适。
她闻声转头,扫了眼不远处的桌面,再接着转了方向,朝茶几处走去。
不远处的茶几空空荡荡,只有中央孤零零地摆了个首饰盒,纯黑色的绒布表面,夏烛不清楚里面是对戒,还是单单只放了自己的女戒。
想了两秒,缓步过去,弯腰从桌子上捡起盒子,打开。
盒子里的戒指是一整对,男戒中间一枚简单的钻石,跟着小颗红宝石,女戒是除了中间一圈由大至小的几颗钻石,下侧钻和红宝石交替再次缀了满环。
设计并不繁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自大师之手,夏烛总觉得比商场里卖的那些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另外……女戒的这个钻着实大了点。
她盯着戒指盒发愣。
周斯扬回完最后一封邮件,抬头看到:“试试。”
夏烛没再犹豫,把戒圈往无名指上套,大小正合适,其他也没有需要额外调整的地方。
“怎么样?”周斯扬问她。
夏烛点头:“可以的。”
也不是真结婚,每天戴个结婚戒指在手上有点奇怪,夏烛把戒指摘下来,询问周斯扬是放在他这里,每次去见他父母前戴上,还是自己拿走。
戒指当然是放在自己身边更方便,周斯扬吩咐罗飞去帮夏烛拿个盒子。
等罗飞的时候周斯扬接到程煜非的电话。
“等下八点,别忘了。”程煜非提醒他。
圈子里喝酒打牌的场子,周斯扬对这些活动不感冒,这次会同意到场是因为程煜非,有单生意程煜非想让他过去做个中间人。
“嗯。”男人淡淡应声,鼠标轻点,继续翻着桌面上的文件。
“哦对,”程煜非想起来,“你姑的那个男朋友也在,你要不要带夏烛一起过来?”
“不然每次这种场合你都自己,你姑又该怀疑了。”
前两天程煜非过来他办公室,看到了他和夏烛的那份合约,现在算是除了罗飞外,另一个知情人。
周斯扬手从鼠标上松下来,揉了揉眉心。
正巧罗飞推门进来送戒指盒,夏烛从他手里接过,把刚刚那枚戒指放进去,又走回周斯扬桌前,老老实实点了下头,手抬起往后指,示意自己先告辞。
周斯扬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起身,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等一会儿,再接着走到窗边和程煜非对话。
没多久,他挂了通话重新走回来。
周斯扬手机放在桌面,最后一次低眼看了下屏幕上的文件:“有个局有我姑姑的人在,你跟我去一趟?”
夏烛稍怔:“现在?”
周斯扬应:“嗯。”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从楼上下来,电梯按了负二,通中宁的地下车库。
夏烛知道中宁负二层车库有一整片区域都是周斯扬的,但不知道他有那么多车。
总共停了……她视线扫过去,数了下,总共停了十辆,车型包括但不仅限于suv,山地越野,正常轿车……还有一辆纯黑色的超跑。
好的,有钱人的快乐她想象不到。
她连梦寐以求的小衣帽间都没有,这人已经发展到“停车间”了。
周斯扬带着她绕到一辆深灰色的轿跑前,夏烛拉车门时电话响,她冲周斯扬点点手里的手机,示意他自己接个电话。
周斯扬点头,松了门把,站在车边等她。
夏庆元的电话,夏烛没走太远,就站在车前接,停车场安静,无论是她还是听筒里的声音飘出来,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周斯扬的耳朵里。
起先聊了两句还正常,后面话锋一转,提到她的妹妹,夏庆元电话里的意思是下周末和她妈妈一起带她妹妹去临省几天,逗留一个周末,泡个温泉,再赏赏景色。
虽然离得远,但夏庆元声音大,这话断断续续,还是被周斯扬听了个完全。
他略微抬眸,目光从手机屏扬起,落到车前女孩儿的身上。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或者失落,食指伸出,无意识地点着他车的前标,听着夏庆元说话,片刻后,电话挂掉,盯着屏幕看了两眼,按灭,走过来。
手搭上车把,看一侧的周斯扬,脸上表情有点茫然:“不走吗?”
周斯扬目光从她脸上收走。
这车密封性好,车门一关,所有杂音都被关在外面,车里很安静。
夏烛扣好安全带,安稳坐好,接着听到手从蓝牙上撤下来的人问她:“你爸妈周末要去河山?”
夏庆元嗓门那么大,周斯扬听到了,夏烛并不意外。
她搓了搓安全带,点头:“嗯。”
“没叫上你一起?”周斯扬话问得直白。
夏烛轻微一怔,片刻后摇头,笑了笑:“我妹妹身体有点问题,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闹着要出去,爸妈想带她去散心。”
周斯扬点头,想起自己在公司楼下捡到夏烛那天。
她那天貌似心情也不好,蹲在石阶旁边哭了整整三分钟,身上的t恤布料单薄,肩膀处被溅湿了一大片。
“你比你妹妹大几岁?”周斯扬又问。
夏烛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两岁多,不到三岁。”
周斯扬挂档,打了方向,车从停车位开出去,走的负二最西侧的通道,一路顺畅,没有另外的车。
他目光往后视镜扫了下,副驾驶的人肩膀抵在车窗,和刚刚通电话时一样,脸上并无喜悲,很安静,但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的家庭,父母大多会给年少的更多关照,更何况是在小的那个还生病的情况下。
周斯扬目光收回来,偏眸看了眼手机导航提供的地址,车子一路往前,没在这个话题再多停留。
半小时后,车子在会所的地下车库停下,夏烛跟在周斯扬身后,乘电梯一起,去往三楼包间。
清潭最大的商务会所,正经的那种,三楼最东侧的包房,是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大套间。
夏烛跟着周斯扬还没走近,已经听到了从里传来的喧闹声,说笑、欢呼此起彼伏。
她微微愣神,继而听到走在身边的周斯扬问她:“怎么?”
夏烛摸摸头发,目光从闭着的包厢门落回来,有点尴尬的:“我以为你们有钱人……”
“不会这么活泼?”周斯扬接话。
夏烛的想法被周斯扬戳破,不太好意思地戳戳眉心,回答:“昂……”
“那你想错了,”男人丝毫不在意,提醒,“你没看过我爸?”
夏烛茫然望他。
周斯扬走在前面,帮她隔开服务生推过来的酒车:“他穿沙滩裤去谈生意,被门口不认识的保安轰出来过。”
“说他着装不整齐?”夏烛猜测。
周斯扬回眼望她,轻笑:“沙滩裤后面破了个洞,被人以为耍流氓。”
夏烛:………
他老人家知道您在外面这么讲他的笑话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包房门口。
包房的门没关严,露了条缝,刚离八丈远就听见的叫喊声比刚才更清晰了,其中数程煜非声音最大,明显喝了酒,亢奋不已。
他吆喝的语调越来越高,貌似是在往房间口走:“哟呵,刚说来晚怎么惩罚来着?结伴而行的得互相嘴一个是不是!没结伴的就得从局里挑一个!”
下面顿时有人附和——
“是!!”
“就算来的是俩男的也得亲!”
“妈的,是周斯扬就好了,老子好想看他跟人亲。”
“老虎头上拔毛你不想活了?”
“草,这是咱每一次局上的规矩,不凑着这机会你什么时候能看到周斯扬和女人来?”
……
离得近,每一句应和声都分外清楚,夏烛手心冒汗,程煜非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简直像催命符。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身前的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再接着就是程煜非的一声“草”和看到他们两人后五彩缤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