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13/雨意
沈淑玉发完,屏幕朝上,放到周永江眼前给他看,语气颇有点无奈:“行了吧。”
她身上穿旗袍样式的睡衣,月白色,头发在脑后挽了低发髻,怎么看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周永江视线仔仔细细在对话上扫了一圈,背着手点头:“差不多。”
沈淑玉坐在床边叠衣服,指示周永江把要带的东西放进箱子,拧眉不赞同:“你说你非要过去跟他们挤什么?”
周永江往箱子里装了两条沙滩裤:“你不懂。”
沈淑玉停了手上的动作,绷脸看他。
周永江半蹲在地上,把沈淑玉刚交代的东西一样样放进箱子里:“我还是觉得这小子在骗咱们,他就是嫌家里人催烦了,想找个人堵住咱们的嘴。”
沈淑玉眉心拧得紧,还是无奈:“那你去有用?他该骗不还是骗。”
“你不懂,”周永江还是那句,说完起身往屋外走,去拿放在客厅的文玩核桃,边走还边自言自语,“万一真是假的也没关系,逼一逼说不定还能假戏真做……甚好…”
他声音小,咕哝的话沈淑玉一句也没听见,她捡起手边的东西往周永江背影丢,面色不虞:“你瞎嘀咕什么呢?”
周永江背着身摆手,没回她的话。
……
夏烛跟着周斯扬停了车,再乘电梯往上进商场,还不到八点,仔细算时间,他们有一个小时可以“采购”。
周斯扬把显示通话的手机递给夏烛:“尺码和喜好报给她,让人直接从品牌拿了衣服放进家里衣柜。”
需要买的衣服实在太多,带夏烛挑一些她喜欢的,剩下的只能让下面的人准备,先把家里的柜子塞的看起来像话。
那老两口不用说,肯定是来视察的,边边角角都要注意。
电话那边是罗飞手下的另一位女助理,先前夏烛在周斯扬家留宿那晚就帮她准备过东西,但当时也是不清楚尺码,拿来的裤子腰围有点大,一整天她都是别着曲别针穿的裤子。
此时夏烛也不浪费时间,从周斯扬手里接过手机,往旁侧走了两步,跟那侧人简明扼要地描述自己平时的穿衣风格,说完又报了身高体重,以及所穿裤裙型号。
那面女助理声线清透,很温柔地笑了下:“内衣尺码可能也需要提供,要为您准备贴身衣物和睡衣。”
周斯扬就站在自己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纵然知道这个距离,他听不到女助理的话,但夏烛还是手一抖,脸噌一下的红了。
“34c……”她艰难地报出几个数字。
“好的,已经为您全部记录,所提供的通勤衣物、睡衣首饰等均来自……”助理提到了几个夏烛耳熟能详的奢侈品品牌,还有某些小众设计品牌,“所有物品将在一个小时内送至您和老板家。”
听到“家”这个字,夏烛再次耳朵发痒,不过好歹算处理好了一件事,她肩膀塌下来,松了口气,连说了两声谢谢,转身往后,手机递还给周斯扬。
再接着两人从楼上往下依次进了几家店,周斯扬的意思是让夏烛自己再挑一些,从衣物到首饰配齐几套,做这半个月上班或者外出的行头。
但夏烛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些东西的价格。
赶时间,她和周斯扬没来得及坐,站在某个logo极大的店内后方的vip室,她看着面前被推过来的两排衣架,觉得用这选地摊货的方式选这些大几万的衣物,实在有点太暴殄天物。
她吞了吞口水,侧身压住身旁男人的胳膊:“前面两家选的那些就可以了,买再多也挂不下。”
周斯扬垂眸。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女孩儿说话时睫毛一抖一抖,跟把小蒲扇似的。
他盯着看了两眼,视线从她的睫毛移到她脸上,手机放回口袋,解释:“让人给你腾了一间衣帽间。”
跟周斯扬接触的这段时间,夏烛真的频频在惊讶:“一间?”
“卧室连着的衣帽间有两个,让他们把我的东西腾空,其中一间给你。”周斯扬说。
音落,身边的人一时没再吭声,他目光从不远处的衣架收回来,偏眸落在夏烛脸上,她表情松怔,明显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周斯扬平声。
夏烛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抬头,碎发挂在耳后,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小时候临着我和妹妹的卧室有一个储物间,大概一两平米,那时候年纪小,不懂谦让,我和我妹都想把储物间据为己有,放自己的小裙子和布娃娃。”
“后来给谁了?”周斯扬问。
小时候兄弟姐妹之间抢东西,是最容易发生的事情。
夏烛唔了一声,笑:“我妹妹。”
她对把衣架推近的两个店员小姐微笑点头,往前半步,手指拨过上面挂着的衣服,不太在意的:“她身体不好,不能经常出去玩,所以那储物间放了她的各种娃娃,爸妈后来还专门给那个房间贴了墙纸,粉嫩嫩的,用来当她的玩具房。”
周斯扬沉吟片刻,目光从她背影滑开。
……
两人到家是一个半小时后,夏烛过来的一路都在打量这个小区。
和先前那个平层公寓一样,距离中宁不远,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然而比那个公寓更夸张的是,这小区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而周斯扬的房子更是在位置最好的湖南面。
夏烛松了安全带,跟着周斯扬从车上下来,瞥了眼旁侧大到离谱的湖,抿抿唇,没忍住:“这真的不算违规建设?”
市中心总共就这么点地皮,容积率低到这种程度的小区,政府竟然会给批地。
周斯扬把后备箱里两袋东西提出来:“老头子早前带了点项目回清潭,政府给的诚意。”
周斯扬嘴里的老头子指的是现在还在省医住院的他爷爷,几十年前作为从海外回来的实业家,带回的不仅有资本,还有技术。
夏烛对周家的发家史知道的不算清楚,所以对于老头子带回来的东西有多重要也没概念,只是从周斯扬这短短两句里再次提炼出信息——这小区也是周家的产业。
她瞅着夜色呼了口气,再次感叹人类的参差,在市中心买个麻雀大小的窝她都不敢想,周家却在这地方有两块这么大的地皮。
湖南面的房子都是三层带阁楼的建筑,后花园大得要死,有一整片花田,夏烛跟着周斯扬进去,花了十分钟上上下下熟悉环境。
她努力记着厨房、卫生间、书房等的方位,避免待会儿面对周斯扬父母时出岔子。
十点整,所有收拾妥当。
衣帽间被周斯扬的几个助理塞满,二楼主卧的浴室也摆了开盖的护肤品,厨房岛台有成对的杯子,玄关有夏烛的拖鞋……
夏烛白天穿的衣服已经脱下来,换了条米白色的居家长裙,两手交握在身前,站在客厅中央,长长舒气。
身后周斯扬从楼梯下来,低头看了眼表,走近:“他们到门口了,我去接一下。”
夏烛气还没喘匀,忽听这声音,紧张的舌头打颤,上前两步,抓住周斯扬的小臂。
周斯扬脚步停住,回身看她。
女孩儿刚洗过澡,吹过的头发散着披在身后,发梢没有完全干,带着些微湿意,身上的米白色长裙衬得她温婉单纯,眼型偏圆,蒙了层不明显的水雾,正眨巴着紧张地看他。
周斯扬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怎么?”
夏烛想说自己紧张,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舔了舔唇,换了说辞:“有点不太适应……”
“不适应什么?”
“……和你亲近。”
音落,房间安静,不远处墙上的挂钟摆着钟摆,有频率的响动。
须臾,身前的男人突然微微俯身,手搭在她的后背,虚抱住她,还没等她再有所反应,周斯扬已经抽身站直了身体,低眸瞧着她,解释:“让你适应适应。”
“嗯?”夏烛懵着脸,眨眼回望。
周斯扬看了下她的肩膀,意有所指般,笑得不太明显:“还要再抱吗?”
一秒后,夏烛明白过来,连忙摆手,结结巴巴:“不,不用了。”
“嗯,”男人看着她张惶的表情,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随后下滑,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带她往玄关处走,“那去接他们。”
二楼有四间卧室,沈漱玉和周永江选了他们房间旁边的那个。
夏烛站在一侧,看家里帮佣帮老两口往房间里搬箱子,舔了舔唇角,侧眼看周斯扬,压着声音:“你爸妈……”
“没猜错,”男人眸光落过来,肯定她的猜想,“就是来试探我们真假的。”
“哦。”夏烛低头,脚尖往周斯扬旁边挪了挪,站离他更近了一些。
沈漱玉放完东西,从卧室出来,看到两人还站在外面,扬声喊他们也去休息。
“不早了,你们快去睡,”她摆摆手,“小夏你们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别管我和你爸,他年龄大了,觉少,晚上睡得晚。”
两人搬过来的行李多,走廊上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摊开的几个箱子,其中一个里面塞着各种购物袋,随着沈漱玉往两人这侧走的动作,裙摆带动袋子,其中一个飘出来,差点绊到她。
夏烛下意识往前半步,轻呼:“阿……”
第二个字还没冒出来,被周斯扬牵住手。
右手被男人温暖的掌心包裹,夏烛意识到,紧急改了口:“……妈。”
“没事。”沈漱玉摆手,抬脚扯掉勾在鞋底的塑料袋,“你们睡觉去。”
夏烛那半声“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卡得难受,空着的左手贴上左侧脸颊,想尽快消散这尴尬,偏偏身侧的人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极低地笑了一声。
夏烛一噎,那半边脸红得更彻底了。
安排好沈漱玉和周永江,随着隔壁房间门合上,走廊终于陷入安静,墙壁暖黄色的灯光铺在脚下,透出橙色的光影,夏烛吐了口气,一直微微夹着的肩膀,终于松下来。
从晚上跟周斯扬到会所,被迫“接吻”到现在,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她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仗,心脏扑通扑通的,三番两次要从胸口冒出来。
“去睡觉?”身侧的人忽然偏头问她。
夏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睡沙发,此时也累了,没再有更多的心理波动,捋了捋头发,跟在周斯扬身后,往房间里走。
门板在身后被很轻地合上,夏烛抬头,然后……有点傻眼。
沙发呢??她预想的那么大一个沙发呢?!!
周斯扬这卧室简直比他本人还要性冷淡,面积比她那出租屋还大的卧室,只有中央一个孤零零的床,和床左侧晚上才安装好的梳妆台,再就是左边那面墙的衣柜,然后……然后就没了?!!
她视线左右环扫了两圈,终于确定这间房除了面前这硕大的床之外,确实没有其它能睡的地方。
“那个…”她上前两步,望向周斯扬。
只见男人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和刚在外面一样镇静地从柜子里抱了被子,侧身丢在床上。
夏烛抵了抵鼻子,再次上前,还没等再开口说话,身前的男人忽然捡了床头的手机,下巴点床铺,淡声:“去睡吧。”
说完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紧接着步伐往外,要出去的样子。
夏烛一怔,下意识往前追两步,出声:“你不睡吗?”
周斯扬侧身,停住步子,眼神落在她身上,片刻后,回到:“加班,去书房处理合同。”
这句出来,夏烛简直像濒死的战士得到了赦免,紧绷的脸瞬间展开,唇角不自觉地露出笑,上前半步,轻咳一声:“那您注意早点休息。”
周斯扬目光停留在她要弯不弯的唇角,眸光清淡,眼神似笑非笑:“嗯。”
……
夏烛这天睡得极其好,原因是怕周斯扬回来,两人躺在一张床自己尴尬更睡不着,所以等他离开,走到床头翻了晚上在超市买的褪黑素,咽了两颗,一觉睡到天明,再醒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撑着床起身,看身边整齐的床铺,思绪忽然有点神游,琢磨周斯扬昨晚到底有没有回来睡,想了几分钟,意识到时间不早,可能要迟到,从床头摸了手机看屏幕,再接着掀被子起床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去隔壁衣帽间挑了衣服,站在硕大的穿衣镜前欣赏了一下自己身上这条八万的裙子,再接着侧身从墙上的玻璃柜里……选了个最便宜的包。
她穷人命,拿钱办事,对这种“公款”买的东西无福消受,每次敞开怀用的念头冒出来就有点心虚。
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看到坐在餐厅的人。
沈漱玉面前的托盘里放了炒蛋和面包,左手边一小盘蓝莓,另有一杯淡绿色的牛奶,可能放了昨天被阿姨塞进冰箱的牛油果。
夏烛按着心口咳了一下,调整表情,正想跟沈漱玉问好,远处传来逗鸟声,再接着把鸟笼挂好转身的周永江看到她。
“上班啊,小夏。”周永江笑。
夏烛微微点头,很乖巧地喊了声“爸”、“妈”,还没等接着想话题寒暄,周永江一抬手,又指了指她的身后:“你们俩一块去?”
夏烛回头,看到从后走过来的男人。
休闲的深灰色衬衣他好像有很多件,很细的黑色领带,上面夹了样式简单的领带夹,右臂搭着同样颜色的西装外套,薄款,只这么搭着就有种禁欲克制的张力。
夏烛脑子一转,上前半步,挽上周斯扬的胳膊,冲不远处的两人自然而温和笑:“对,我们一起去上班。”
周斯扬垂眸,看了眼她挽在自己肘间的手。
……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出门,夏烛一面往前走一面往后看,偷偷摸摸的样子像在做贼,走了几步,直到出了院子,手才从周斯扬手臂上松下来。
“吓死了,”她蹭鼻子,“差点就忘了要和你一起上班。”
周斯扬目光落在她穿着的衣服上,白色蕾丝衬衣,下面是一套的高腰黑色直筒裙,下摆到小腿肚的位置,腰中间有侧向的蝴蝶结,款式简单,但她穿起来却意外好看。
他目光偏开,抬腕看了眼时间:“你们部门几点打卡?”
“八点五十。”夏烛低头,从手机上调出某个软件。
周斯扬算了下时间,随后往左手边的副驾驶走,刚握上门把拉开,准备喊夏烛上车,就看到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的女孩儿抬眼。
她手往小区院外的方向指,欢快道:“我打的车快到了,那我先走了?”
周斯扬右手还握在副驾驶的门把上:?
没等答声,夏烛已经低头再次看手机,声调跟着急起来:“还有两分钟,我真要走了。”
说罢小跑往前,还不忘回身对他稍稍鞠了个躬:“老板,您慢走!”
“……”
周斯扬把拉开的车门重新怼上。
第17章 5.14/雨意
周斯扬的车停在负二层的车场,正撞上从不远处车上下来的程昱非,他们公司和中宁合作的项目正在推进,他最近有事没事天天来。
看到周斯扬下车,他脚步一停,转着车钥匙朝这侧走过来,边走边探头往副驾驶看,看了半天发现那座位确实没人,胳膊搭上周斯扬的肩膀:“你老婆呢?”
周斯扬没什么表情,按了车钥匙,把门锁好。
程昱非闲的蛋疼,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他搂上周斯扬的脖子:“我刚跟你妈通过电话,她说你们俩一起来的啊。”
“人呢?”说着勾头还往周斯扬身后的车看,“被你吃了?”
周斯扬想起二十分钟前在院门口欢快跑走的身影……还知道鞠躬,挺礼貌的。
“打车走了,”语声冷淡,把昨天那辆车的钥匙抛还给程昱非,“还你车。”
程昱非一把抓住:“打车?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哦对,和你一起来相当于公开吧,反正你俩也是假结婚,公开对谁都没好处,人家姑娘以后跟你离了还要正常谈恋爱……唔,我靠。”
从停车场到电梯间有一道玻璃门,程昱非走路说话没注意,走在前面的周斯扬开门松手,他人是进去了,松开的门正撞在程昱非的鼻骨上。
程昱非重新拉开门跟进去,在后面骂骂咧咧:“大早上谁惹你了,你没看到后面还有人?!”
第十二届国际建筑设计交流研讨会选在清潭举行,地点就在中宁二层的展厅,周斯扬作为嘉宾,也是东道主出席。
国际性的会议,能来看就是赚到,所以中宁今天楼里都没什么人,除了出差不在和实在有事走不开的,基本都挤到二层,寻个位置听会。
中宁人事有个男生正在追陶桃,顺手帮她和夏烛两个在侧边留了位置,陶桃拉着夏烛从侧门挤进去,刚坐下,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夏烛依着鼓掌声朝台上望过去,看到坐在左侧嘉宾席的周斯扬。
大概是为了配合会议,早上出门的衣服被换掉,穿了冷白色的衬衣,没系领带,领口扣子松了一颗,单手搭在桌面,侧眸听另一个国际友人讲话。
对方白色的大胡子,讲的法语,但周斯扬貌似听得懂,因为夏烛看到那人声落,翻译还没来得及提麦工作,冷白色衬衣的男人已经垂眸,极其清淡地笑了下。
“哇,”陶桃扯扯夏烛的袖子,“翻译说刚那位大拿说自己是周斯扬的师叔,他不是建筑界的泰斗吗,叫什么来着,现在在斯坦福教书那个……”
夏烛视线从周斯扬身上收回来,报了个名字。
“对对对,”陶桃点手,继而又感叹,“怪不得咱老板这么厉害,原来师承一脉。”
厉害?确实很厉害。
夏烛目光重新移到台后的大屏幕上,屏幕散发着淡蓝色的柔光,最中央的位置展示着近几年斩获国际奖项的建筑作品,上下每排四幅图片,一共八张。
最后三张都出自周斯扬之手。
要知道,能在这样的奖项中连续三年摘得荣誉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他还是历届得奖者中最年轻的那个。
这个领域,他是她难以望其项背,遥不可及的梦想。
一边的陶桃,感叹声还在持续,说怎么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本科期间的作品就已经得到了建筑界的最高荣誉,25岁之前囊获了所有奖项的大满贯,回国七年,把中宁一个靠设计起家的公司做到了上市。
“怪不得现在才结婚,以前干这么多事,实在没工夫谈恋爱吧……”陶桃嘀咕,说完扯身旁夏烛的手,“你知道咱们老板结婚了吗?我听人事那边传的。”
夏烛想到先前和周斯扬签的合同里有提到“保密”这一项,她拍了拍身上的裙子,只能先对不起陶桃了:“没吧。”
一听夏烛说没,陶桃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朝夏烛身旁挤了挤,压着声音:“我今早来公司听说的,就昨天,老板去参加一个什么局,带了他的新婚老婆去。”
夏烛心虚:“昂……”
陶桃情绪亢奋:“听说两人去晚了,主动要求接吻谢罪,当众亲得难分难舍不说,亲完还互相宣称对方是自己的真爱!而且啊……”
“……”
所以说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
一连三天,夏烛都过得很舒坦,早上在老两口眼皮子底下和周斯扬一起出门,再从手机上打个车和他分道扬镳,晚上睡觉前周斯扬都去书房,早晨醒来他也不在……日子和“结婚前”相比,不同的只是换了更大、更好、离上班更近的地方睡觉。
早晨打车都只要起步价,这地段甚好、甚好。
这样的舒服日子一直维持到周五晚上,饭后被周斯扬叫到书房,路上周斯扬告诉她要把剩下那部分钱给她,另外平层公寓的房屋转让合同也需要她签署。
夏烛跟上去,小声:“现在就给我吗?”
之前说的是合约结束。
“嗯,”走在前面的男人推开书房的门,“鉴于你最近非常敬业。”
房门在身后被合上,夏烛小心瞄了下前侧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周斯扬在“敬业”两个字上咬得重了些,听着莫名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她手指搓着发梢想了两秒,没想通,最后放弃,寻思可能真的只是单纯夸自己。
签完合同,又收支票,夏烛拿着支票走到靠门的台灯处,对着光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富婆。
她眉眼中按捺不住的眉飞色舞都落到周斯扬的眼睛里,他单手撑在身后的桌面,看了两秒,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在夏烛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挨着茶台,他单手拎了台上的紫砂壶,往空杯中添了些水,问眼睛还黏在支票上的人:“有问题?”
“没有,”夏烛摇头,深吸气,盯着贰佰伍拾万那几个字看了又看,喃喃,“没见过这么多钱,想多看两眼。”
周斯扬没说话,捏着杯子看她顶着张守财奴的脸,把支票放在鼻下,轻嗅上面的铜臭味。
女孩儿表情很陶醉,财迷中带那么点可爱。
两秒后,支票拿下来,轻叹了一句“钱的味道真好闻”,接着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票票,转身往周斯扬的方向走,刚迈两步,脚下被地灯线绊到,往前扑了下。
人没摔到,就是手里的支票在空中飘了飘,眼见往周斯扬的身上落。
夏烛一面说着抱歉,一面伸手要捞,但距离远了些,指尖和支票擦肩而过,再接着身后传来推门声:“周斯扬,你爸问你……”
夏烛一听,脑内警铃大作,紧接着垂眸看落在周斯扬腿面的支票,他坐的位置距离门口很近,沈漱玉推门进来就能看到,那么大一张支票,握在手里也藏不住。
晚上吃饭,夏烛跟着喝了点酒,此时脑子短路,上前两步手环上周斯扬的脖子,一屁股就坐在他大腿上——压住那张支票。
两人沉默对视。
周斯扬:?
夏烛:。
“你爸说……”沈漱玉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恩爱有加”的画面,嗓子一噎,刚说一半的话忘了。
“嗯……”她盯着远处的两人再看了一眼,随后偏头避开视线,轻咳,“你们两个注意休息。”
夏烛背对门口,此时下意识动了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应声更不是,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尴尬的不知道如何自处。
刚想硬撑着转头,回声嗯,男人手已经托上她的后腰抱住她,再接着头侧了侧,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两步远外自己的母亲:“知道了。”
接着下逐客令似的又解释了一句。“她不好意思。”
沈漱玉、夏烛:……
两秒后,退出的脚步声和房门被带上的声响。
周斯扬动了动腿,拍夏烛的腰,没说话,只是很不明显地扬了下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问她这动作什么意思。
夏烛胳膊还环在周斯扬脖子上,忘了收回来,此刻咬唇,磕巴着解释:“怕阿姨发现支票,知道我们两个假结婚。”
男人轻“哦”了一声,道:“被发现了我就说是给老婆零花钱。”
夏烛被周斯扬这声“老婆”说得脸红,搭在他脖后的手指轻蜷,脑子不转的也哦了一声。
再接着周斯扬再度动腿:“坐够了吧。”
“……”
夏烛恍然惊醒,撑着周斯扬身后的椅背从他腿上爬起来,起身时还不忘顺手捞走自己的那张支票,低头道歉:“对不起,冒…冒犯了。”
“不冒犯,你又没坐我头上。”周斯扬看她。
夏烛:……
周斯扬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桌,把刚那份房屋转让合同放进抽屉:“东西先放我这里,东西全部办好后,让罗飞给你。”
夏烛勾着手指点头,应得非常乖巧:“好的。”
说完,又指门:“那我回去睡了?”
书房有一张类似单人床的沙发,夏烛现在怀疑前两天周斯扬都是在这里睡的,所以她才会一连几天晚上都没有见过他。
正这么琢磨,前方合上抽屉的男人看她一眼,随后捞了桌面的手机,绕过书桌走过来,语音语调都非常自然:“一起吧。”
夏烛:?
一个小时后,夏烛明白了“一起”这两个字是如何的字面意思。
她极其、非常、万分忐忑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又在床上翻了二十分钟,极其、非常、万分忐忑地等周斯扬洗了一个澡——此时浴室内水声停止,她望着那扇磨砂玻璃门,觉得自己死期到了。
两分钟后,门推开,穿了深灰色睡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发梢半湿,水从肩颈往下,没进领口,右手手腕系着根细细的红绳,若隐若现,有种说不清的性感。
夏烛吞了吞口水,从他那张格外好看的脸上移开,盯着床头那盏没开的台灯,嗓音发虚:“您今天不加班吗?”
“今天周五。”周斯扬说。
夏烛哦了一声,仔仔细细扫视房间,确定这卧室除了床,梳妆台,衣柜,真的没别的家具——总不能让周斯扬睡地上吧。
虽然差不多知道答案,但她还是不死心:“您……睡床上吗?”
周斯扬拨了下头发,瞥她,答得非常自然:“不,我睡柜子上。”
“……”
夏烛抬眼瞅一侧顶到吊顶的衣柜,他怎么不说他睡梳妆台上。
被揶揄得有点郁闷,她手指蹭蹭鼻子,低头。
周斯扬走到床尾的软榻处,捡了自己的手机,调亮屏幕看了几眼消息,随后偏眸,扫了眼床上的人。
白色的蕾丝长袖睡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乱着散在身后,侧面对他,鼻尖微翘,下面是饱满的唇,眼睛半垂,搓被单上的暗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背脊僵硬,很明显的紧张。
周斯扬本来想跟她说这床下面一层可以抽出来,大概一米五宽,可以再睡一个人,但此刻看到她这个紧张又不敢说的样子,突然不想告诉她这件事了。
结婚证都领了,讲实话,只是单纯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也不过分。
而且……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太想逗她了。
他手机抛下,往后坐在床尾,侧眼看她,夏烛接收到视线,眼神懵怔,有点茫然,回望。
屋子里寂静半晌,周斯扬先开口。
他手指敲了敲自己身侧的床面,轻沉的音色,染了笑,泛着慵懒的磁性:“我也睡这儿,没问题吧。”
夏烛点头。
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卧室,人家的床。
“嗯,”周斯扬也微压下巴,随后垂眼,轻拨前额的碎发,紧接着再次看回来,示意了一下她身上盖着的夏凉被,“这房子长期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卧室这被子也只有一条。”
话音落,房间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静。
一分钟后,周斯扬看到眼神几变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般吐了口气,动作缓慢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像邀请的动作。
“可……可以的。”
不就是盖一个被子吗!!这有什么的!反正他是帅哥是帅哥是帅哥,而且还是她一直奉为标杆的偶像,夏烛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洗脑三遍。
还没等她在心里给自己循环洗脑第四遍,床尾的人已经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几步的距离,他在她面前站定,随后单手撑在床面,俯身轻抱住她。
姿势问题,她下巴恰巧搭在他的肩窝处,男人身上的木质淡香,混着沐浴乳的薄荷味萦绕在夏烛鼻尖,非常好闻,很容易让人沉醉。
心跳如鼓点般密集,夏烛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她抓着床单,声线微颤,问得很轻:“怎……么了?”
“你不是说不适应吗?”低沉的笑声落在她耳侧,弄得她耳尖发痒,“怕你等会儿紧张。”
“晚安。”他说。
第18章 5.15/雨意
“那我把灯关了?”夏烛问站在床尾的人,看到周斯扬点头,她干脆利落地拍灭了台灯。
眼不见为净,爱谁谁。
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躺下,强迫自己闭眼,继而听到周斯扬从床尾走到另一侧的脚步声,再是床右侧稍稍凹陷,躺进来一个人,夏烛呼吸一僵,再度停了半拍。
沉沉黑暗里,是悠长的呼吸和沉默。
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夏烛半边手臂压得发麻,随后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把被子分给周斯扬。
“周斯扬……?”她努力镇定地叫。
“嗯。”
“你不盖被子吗?”
“你给我了吗?”
夏烛:……哦。
她转过身,拉着被子往周斯扬身旁挪了挪,掀起一角丢到他身上。
“……”
周斯扬手背搭上前额,嗓音幽幽:“我是瘟疫?”
夏烛:……
事实证明只要白天足够累,晚上就会睡得足够快,即使是在这样“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夏烛还是不到半个小时……就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抱住的周斯扬在黑暗中睁眼。
两人盖同一条被子,本就挨得近,夏烛睡着后,寻着热源不断往他身边挤,先是头搭在他肩膀上,没多久又是手臂,她可能习惯睡觉时抱东西,搂住他时还会发出很满足的小声感叹。
周斯扬拨开过她一次,但没多久,她便又会缠上来,手抓着他的睡衣,抱得比刚刚还紧。
他小臂搭上额头,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喉结无声滚动。
因为睡觉轻,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前两天才呆在书房没过来,今天本是逗夏烛才和她睡一起,没想到最后受苦的是他。
靠着他的姑娘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死过去。
周斯扬撑着床起身,把夏烛抓在自己衣服的松开,最后一次调整两人的位置,然而睡着的人却顺着他的动作再次往他怀里埋了埋头,无意识呢喃:“不要……妈妈不要。”
她叫得很轻,几近听不见。
周斯扬动作停住,垂眸。
女孩儿睫毛轻颤,挂着不明显的泪,睡梦中吸了吸鼻子,表情有那么些惶惶不安和委屈,手指收拢,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恍恍惚惚地能感觉到有种怕被抛弃的不安。
周斯扬不清楚她和家里的关系,但总感觉除了被忽视外,她和她的父母之间还有些问题。
片刻后,周斯扬没再执意把她抓自己的手移开,昏沉光线里挪了眼神,另一条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去,把人搂进怀里。
抱着她可以制止她乱动,也算能睡个好觉。
……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的不用加班,夏烛前一晚睡觉没订闹钟,一觉睡饱,再醒已是天光大亮。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到周身被拥住的温度,混沌中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迷蒙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想死。
有什么比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死抱住老板睡了一晚上更惊悚的事吗?
有,自己的腿还夹在他身上。
“……”
夏烛脑内瞬间炸得五彩缤纷,正打算悄悄把胳膊和腿都移开,还周斯扬一个自由,身边男人忽然动了下,夏烛一个激灵,立马重新闭上眼睛。
片刻后,头顶传来声音,清懒的声线带着刚从睡梦中脱离的沙哑。
“别装,”周斯扬轻揉眉心,“昨天晚上被你弄醒了八次。”
“……”
夏烛绷着唇更不敢说话了。
周斯扬扫她:“说了别装。”
夏烛睁眼,眸光上移对上他的视线,接着鼓了鼓唇,试图找回场子:“您还抱我了呢……”
“嗯,不抱,你能骑我头上睡。”
夏烛:……她睡觉哪有那么不老实!!!
周斯扬手臂从她脖子下抽出来,撑床坐起,抬手指一侧的浴室:“去洗漱,下楼吃饭。”
得到指示,夏烛抱着被子起身,麻溜地下床,一溜烟跑进浴室,拍上了门。
下午三点,两人收拾东西,一起去公司,虽然是周六,但清源山灯光设计的招标在明天,今天过去还要再开一次会,最后确定投标方案。
夏烛坐了周斯扬的车,临到公司前的一个路口,她指了指前面,边解安全带边示意:“您在这边停就行,我走过去。”
驾驶位的人扫了眼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打方向盘,车子在路边停下。
夏烛开门下车,接着弯腰,不忘扶着车门问她这“金主”好:“您开车小心,一路顺风。”
“……”
屁大点的路,一路顺风个屁。
周斯扬车停在车库,在下面接了一个电话才上去,到三楼时正好碰到抱着资料从旁边一个电梯出来的夏烛。
女孩儿眼神在他身上落了下,之后跟没看到他似的撇开视线,和身边的同事说话。
同事压着声音:“大老板在后面。”
夏烛也小声:“是吗,哪个呀?”
同事诧异:“最中间穿黑衬衣那个,前几天的会你不是去了吗,认不出来他的脸?”
夏烛也诧异:“认不出来,不熟,当时没注意看。”
走在后面,听了全程的周斯扬:……
程昱非走在周斯扬旁边,自然也听到了夏烛的话,他胳膊往后撞了撞身旁的男人,揶揄着比口型:“你老婆真有意思。”
周斯扬看他一眼,没答话,左手抬起,揉了下右肩。
程昱非看到他的动作,好心问:“肩膀怎么回事?”
手从肩膀上撤下来的人看程昱非,眼神极其平淡,说话的语调也平淡,冷着嗓子:“管那么多怎么没见你操心操死。”
程昱非:……
他妈的大中午的又谁惹他了?!
关于“婚姻保密”这事夏烛想的很明白,周斯扬这么一个大老板,假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所以她的存在,家人要知道,朋友也要知道。
但在公司没必要,公开了就会成为大家的谈资,每天上班,所有人都会盯着她和周斯扬,这对周斯扬来说无疑是种麻烦,所以当时在合约上看到这一条,她非常理解,并且从领证到现在都力保做得最好。
跟着同事走到会议室外的休息区等待,听说今天这会还有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要到场,清潭铁六院下的设计公司,负责山体道路沿线的小品设计。
陶桃今天请假没过来,和夏烛同行的是隔壁方案组的一位女生。
最近几天,周斯扬结婚的事情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基本在职的员工都听过一耳朵。
女生用手里的文件夹挡着唇,往夏烛身旁贴了贴:“你是不知道,听说咱们老板和他那新婚老婆很高调,前几天在某次聚会上还又送了个大钻戒……”
夏烛听得奇怪,压着她的手:“什么?”
“那什么,”女生眼神兴奋,和前几天陶桃提起来这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前几天一个局,老板带他老婆过去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来着,亲完说是自己的真爱。”
“然后!”女生手比到脸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这么大一个戒指盒,当众又求了一次婚!!!”
夏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她能不能告这些人诽谤?
夏烛不知道怎么回同事这话,只能一句句听她说着,听到过于离谱的地方,稍稍提出自己的质疑,帮自己和周斯扬拉回一些局面。
要等那位外公司的负责人到场,会议才能开始,会开始前,她们暂时要在外面等着,站久了有点累,夏烛弯腰捶了两下小腿。
斜前方电梯门在这时打开,走出来一个卷发女人,上身黑色雪纺衬衣,下面深红色包臀连衣裙,走路时摇曳生姿,婀娜却不失庄重,模样好,气质也好。
身旁同事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接着猛拍了两下夏烛的手臂:“就她就她,先前老板没结婚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本已经垂了眼的夏烛,被这句吸引注意力,松了手上系了一半的衣带,再次抬眼。
斜前方的女人已经绕过休息区,往前方的会议室走,脚下八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走路带风,路过她们时,看到夏烛在看自己,还微笑着跟她点了下头。
短短几秒时间,夏烛脑子里对她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能力强,长得漂亮,没有架子,还有亲和力,貌似挑不出错处,夏烛又回忆了一下周斯扬,发觉同事好像说得对,就连她都觉得两人有点般配。
愣神间,那位美女已经进到了会议室,身旁的同事拍拍她的手肘:“你在看什么?”
夏烛收回视线,唔了一声,笑笑:“在看美女。”
同事意识到她说的是谁,两手食指戳着她的嘴角,把她的唇提起来:“看什么看,你也是美女,平时大家都T恤大裤衩,就那衣服,你就仗着你的一张脸光彩夺目了。”
“而且你那么努力,我总觉得你以后会像她一样,”同事震震手臂,“成为职场女强人!”
夏烛被她逗笑,轻拍掉她的手。
温倩的专业是艺术设计,毕业两年,从平面转至景观小品,几年时间在铁六院的下属设计单位做到了领导层,山体景观小品是她的专业领域,铁六院和中宁合作了几年,交叉项目很多,她和周斯扬也因为工作频频见面。
这是于公。
于私,她和周斯扬的关系属于——妾有情,郎无意。
周斯扬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不和他深接触,也能知道,长得好,家世好,能力也好,都不用看性格脾性,只这三点拿出来,往外一放,就会有很多女人对他一见倾心。
而温倩也不免落俗,是这一见倾心中的一员。
她学生时代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事业心重,和几个前任分手,都是她提的,要留学,要公司派遣,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多喜欢那几位。
不过周斯扬是个例外。
第一次谈合作被他的皮囊吸引,几次接触下来,却发现这人和其它男人不大一样,脱离了大多数“雄性动物”还无法抛离掉的低级趣味,性和肤浅的娱乐都不太能提起他的兴趣。
他有理想,有追求,有想做也会认真去做的事情,胸中有丘壑,有家国山河。
他不像温倩身边其它的有钱人或者富二代,把女人当成可供身体取乐的消遣。
某次酒局饭后,温倩和也他聊过天,问他为什么单身至今,连个女伴都没有,他懒散说他不需要,他做事全凭感觉,没感觉,所以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意思。
温倩又问那他为什么不谈恋爱,不结婚。
周斯扬当时捏了捏手里的酒杯,沉默良久,垂眸轻笑一声,说了句模棱两可,连他自己都拿不准的话。
他那时声音有点低,混着夜色很沉静,淡淡的,不太确定的。
他说,冥冥之中,总觉得在等谁。
……
最后定方案的会,一开就是整一下午,从四点到八点,拉了一遍所有的设计细节,中宁高额的加班费,让整个组的人即使饿着肚子讨论了四个小时的方案,都没一丝怨言。
晚上八点半,会议终于结束,关掉投影,让手下的人去休息,周斯扬和温倩还有些事情要谈,顺路和她一起乘电梯下去,出了公司大楼,把她送到路边停车的地方。
站在车头,就刚会上最后敲定的细节,过了遍明天招标的流程,三言两语确定完,温倩微微一笑,说时间晚了,问周斯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彼时夏烛正在中宁三楼的窗户边,抱着餐盒,啃自己的减脂外卖,窗户正对楼下,三楼这个高度,连温倩说话时耳环晃动的幅度都能看清。
夏烛用叉子扎着餐盒里的圆白菜,咬了一口,用女人的直觉判定,楼下这位漂亮……应该是漂亮姐姐,绝对喜欢自己这个假老公。
男人背对大楼,夏烛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看那位姐姐神采奕奕的样子,两人应该聊得很愉快?
夏烛又咬了一口自己忘沾酱的圆白菜。
刚沈漱玉给她发消息,问她和周斯扬还回不回去吃晚饭,她还没有回,此时她掏出手机,盯着沈漱玉那条消息看了两秒,再接着目光重新落到窗外的男人身上。
还没聊完吗……
敲着手机又等了会儿,在沈漱玉的第二条消息进来时,戳到和周斯扬的聊天界面。
一分钟后,周斯扬的手机震了震,收到消息——
夏烛:[今晚还回家演戏吗?]
还没等周斯扬回,下面接着又弹出来一条,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夏烛:[我不是催你哦。]
第19章 5.16/雨意
周斯扬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看了两秒,收了手机,抬头,对两米外的温倩:“不去了。”
语声冷淡。
他私下里,不谈公事时基本都是这个样子,认识这么久,仔细想来,温倩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除淡漠和冷然外的情绪,他对和他无关的事从不在意。
温倩近两个月都在外出差,昨天晚上才回清潭,还没听说周斯扬结婚的事,此时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略微带了审视,再是不着痕迹的叹气。
她不清楚周斯扬这样的人,以后会为谁驻足,或者也可能谁都不会。
她笑了笑:“和铁六院的饭局,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事。”男人喉间轻滚,无意多寒暄。
知道估计是劝不动,温倩挑了挑眉,不再勉强:“行吧,你是大忙人,想请你吃个饭真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聊了几句,落在楼上夏烛的眼睛里却是——周斯扬看完她的消息,不仅没回,还选择无视,然后接着和美女姐姐聊天。
嗯……夏烛嚼着嘴巴里的圆白菜,抱着餐盒离开窗户,回了自己的工位。
好吧好吧,自己就是个假老婆,确实没有合作伙伴兼红颜知己重要。
餐盒放在桌子上,手上的叉子也随便放在盒子里,握了鼠标点开文件,想把清源山度假区的可研性报告再看一遍。
那个地方环境得天独厚,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就是路不好走,夏烛总觉得道路设计上可以想一些办法,把停车场的位置挪到更靠边的角落,现在的位置临近出口,不太好。
刚盯着详细的规划图看了两眼身后有门开的响动,从电梯间到办公区域有一道玻璃门,此时嘀的一声,有人从那侧进来。
加班的同事都走完了,三层这边只有夏烛自己在,她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周斯扬。
察觉到他是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环视四周,看到确实没人,才把头又转回来,看过去。
男人唇抿得紧,走过来的路上抬手松了两颗扣子,微凸的喉结半隐在布料里,若隐若现。
周斯扬没说话,夏烛看着他,食指搓在鼠标上,解释:“刚才是你妈妈问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嗯。”
身后玻璃门再次打开,罗飞从外间走进来,递给周斯扬一份文件让他签,周斯扬签完,东西重新递还给他,罗飞转身出去。
夏烛看着周斯扬的动作,试探道:“如果你跟刚刚那位老板有约的话,我可以帮忙打掩护。”
“哪位老板?”周斯扬捡了刚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问她。
“…温老板。”夏烛回。
手机换了手的人笑了:“是有约会。”
周斯扬说完,看到坐着的女孩儿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是跟你。”周斯扬道。
夏烛眨了眨眼:?
……
十分钟后,收拾好东西的夏烛,背上包,跟在周斯扬身后,往电梯间的方向走,怕碰到人,她刻意落后了两步,和周斯扬拉开距离。
“为什么突然要出去吃饭呀?”
可能是在公司,她心虚又紧张,“呀”字声音低低的,莫名带了点软,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的往旁边看了眼。
周斯扬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探手点了下电梯键:“你见过跟父母天天一起吃饭的新婚夫妇?”
刚在楼下沈淑玉也给他发了消息。
夏烛搓搓手里的包带,明白过来,这也是演戏的一环,盯着缓慢上升的电梯键:“我们去哪里吃?”
周斯扬低头看手机,再次回绝了温倩的邀请,和她吃饭的另一个铁六院领导和他是旧识,对方听说温倩下午在他这边开会,非让温倩给他发消息再问问。
“你想吃什么?”周斯扬按灭手机。
“都行,”夏烛认真想了想,“随便吃点吧。”
总不能去什么高级餐厅,真的和周斯扬约会。
她跟着周斯扬走进电梯,再次心虚地往后看:“就前两个街口,有个馄饨铺,随便吃一碗好了。”
周斯扬在吃上面没什么讲究,开车带夏烛过去。
街巷拐角的小店,门头的霓虹灯都暗了一半,偏偏人多,店里坐满了不说,外面棚子下剩的位置也不多,两人在东南处的一个角落找了张两人小桌。
坐下,夏烛才想起来问周斯扬这地方行不行,富家贵公子,她怕周斯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便宜的东西。
“十二一碗,大碗十五,还送泡菜,”夏烛点点前方的泡菜坛,“你能吃吗?”
周斯扬眉梢轻抬,看了看她:“怎么,你这馄炖包的是人肉?”
夏烛:…………
她把包放在一侧的塑料椅上,坐下,嘴角略为尴尬的一抽:“这倒不是。”
饭吃到一半,夏烛接到家里的电话,夏庆元和郭枚总是固定的一周给她打两三次。
“最近几天怎么样?”郭枚的声音。
“还可以。”夏烛往嘴里塞着馄饨。
“没有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吧。”
夏烛咀嚼:“没有。”
都是一些经常问的话,夏烛一一答着。
又说了两句,郭枚听到听筒这侧有摩托声响:“你在外面?”
“嗯,”夏烛回答,“吃个饭。”
郭枚皱眉:“这么晚了,你自己?”
夏烛和周斯扬坐的角落僻静,郭枚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周斯扬自然也听见了,夏烛抬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
“嗯……”她在考虑要不要跟郭枚说“男朋友”的事情。
之前不想说,是怕给周斯扬添麻烦,现在……结婚证都领了,纸包不住火,如果被郭枚和夏庆元自己发现,肯定要被骂死,还不如现在先说是男……
她思考犹豫这段时间,目光一直和周斯扬对着,没来得转开,此时男人对她抬了抬手。
夏烛下意识手机放下来,递过去。
周斯扬接起来电话,嗓音绅士而礼貌:“阿姨您好。”
听筒突然换人,郭枚愣了愣。
夏烛不由抬眼,和周斯扬对上目光,紧接着看到男人偏眸,把碗沿的筷子往左侧放了放,自我介绍:“我是夏烛的男朋友。”
夏烛松了口气,幸好他没说老公,不然郭枚要被吓死。
大约是出于潜意识里对周斯扬的信任,没想着把手机拿回来,反倒是感觉轻松。
筷子夹了碟子里的小菜,垂眼听周斯扬跟郭枚讲话。
“我也在中宁工作。”
“之前没有拜访您和伯父,是我的问题。”
“嗯,之后我会和夏烛一起过去。”
……
说了几分钟,手机还回来。
夏烛突然有了男朋友,郭枚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心:“他说话怎么听起来像个老板?”
夏烛吃掉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抬眼看对面慢条斯理喝汤的人,心想他不仅是个老板,还是身家不知道多少个亿的老板。
郭枚又叮嘱了几句,和夏烛挂掉电话。
手机还没收好,对面人的手机也震了震,周斯扬看了眼,接起来。
还是那位想和他吃饭的铁六院老板:“我们第二场,过来喝两杯?”
对方是周斯扬读美本时的师兄,盛情邀请,非常热情,三言两语下来,周斯扬不好再拒绝,淡笑应下。
电话挂断,周斯扬抬眸看到桌对面的人,她小口喝着汤,耳边碎发落下来,垂在侧颊,本想把她先送回去,但……手碰了碰桌前的碗,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等下有个应酬,跟我一起去?”周斯扬把碗推远了些,扬手示意老板结账。
夏烛碗放下,“嗯?”了一声,随后点头,反正她现在是个“花瓶”,哪里需要摆哪里。
二十分钟后,她跟着周斯扬到了城东的私人会所,跟上次那个局的地方不一样,这次的显然更安静,适合人少聚会,随便喝点。
这师兄前两周从国外回来,在铁六院入职,刚回来不熟悉国内环境,忙着项目交接,现在才闲下来,有时间跟旧友见面。
除周斯扬外,他还叫了几个以前在清潭上学的同学,几个人里就数周斯扬到得最晚。
师兄亲自下来接,看到夏烛,夏烛和周斯扬都没主动介绍,他也不好开口直接问姑娘的身份,引着两人上去,让人给姑娘拿了杯低度的鸡尾酒,拉着周斯扬去了一旁的桌子叙旧。
夏烛勤勤恳恳的做个不会说话只会笑的花瓶,一边喝酒,一边拿手机看明天汇报的ppt,仔细检查了两遍,再抬头看远处的人。
四五个男人和温倩一桌,桌上的和周斯扬都不熟,不知道他结了婚,也没有看到和他同来的夏烛。
看出温倩对他有意思,有意无意的给他们空间,让温倩坐在他旁边,两人说话时,他们也不过多加入。
君子有成人之美,在座的都以为自己在成就一段佳话。
夏烛托着下巴又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女人笑容明艳,美丽大方,说话托腮,娇俏又自信的神采,而和她说话的男人虽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但偶尔会对她说的话点头,算做回应。
真的……很相配?
夏烛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收回目光,百无聊赖间视线投到窗外,看外面离得很近的双子塔,之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捡了巴掌大的本子,本子上夹了她常用的碳素铅笔。
笔拿下来,对着窗外的建筑,在本子上勾了几笔,多年养成的习惯,没事时总爱随便画那么几下,拆分建筑结构,思考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建。
素描画勾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手里的杯子被抽走。
说是低度的鸡尾酒,但喝多了也有点上头。
夏烛懵懵怔怔地仰头看过去,对上男人目光,说沉不沉,灰色的,很蛊惑人。
她手里的笔落下来,另一只手支上下巴,动作略有些缓慢的偏了偏头,目光越过周斯扬身侧,看了眼他的身后。
“不聊了……?”她声音温吞。
“嗯。”周斯扬抽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问台后的服务员要了个杯子,拎了一侧的玻璃壶,倒了杯水。
夏烛酒精上头,说话也没平时那么谨慎,懵着脸看刚被周斯扬拿开的自己那杯酒:“你和温主任还挺配的……”
“……可以发展发展。”她缓慢地点着头。
她这句落,身旁人极轻地笑了一声,磁性,性感的声线,很好听。
夏烛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可以发展,你这么觉得?”周斯扬问。
夏烛慢悠悠点头。
周斯扬把刚倒好的柠檬水推过来,再次笑,嗓音慢条斯理:“那怎么办,我刚跟她说,”
“过来陪老婆。”男人道。
第20章 5.17/雨意
哦……老婆?
夏烛脑子钝的不行,看周斯扬身后的射灯眼睛都花,一个看成两个,目光从那射灯再移到眼前的男人……有点看不清,所以按着桌子往前再挪了挪。
女孩儿娇俏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周斯扬没动,热气扑撒过来,带着微甜酒香,她眼神失焦,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无声对视几秒。
夏烛再次靠近,右手扬了扬,食指若有若无地点上他的鼻尖,喃喃:“老婆……那我叫你什么,老公吗?”
她说话太慢,语调软塌塌地趴着,酒喝多了,人都有点失智。
周斯扬瞧着她,没把人拉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手里的杯子上,沉默片刻,稍稍外头,问:“你想叫什么?”
“……就老公吧,”夏烛手肘支在他的肩膀,凑近,仔仔细细瞧着男人的脸,低声,自言自语般,“……白捡一个,便宜,绝顶好看的老公……”
她不断靠近,唇几乎贴上男人的下巴,就在这几近暧昧,侧侧脸就能吻上的距离里,她忽然偏了偏头,歪倒在他的肩窝,睡了过去。
“……”
几分钟后,不远处酒桌上的几个人,其中一个胳膊撞了撞周斯扬那师兄,下巴点斜前方:“刚跟朋友聊,说你这师弟有点来头,新婚,没想到还挺宠老婆。”
师兄跟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转头转得太晚,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男人身姿高挺,怀里貌似打横抱了一个女人……
周斯扬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出了会所,抱着夏烛在路边站了会儿,等到车。
罗飞安排来的车,靠边停稳,司机从驾驶位下来,绕到他们这侧,打开后车门。
周斯扬先把夏烛放进去,自己再弯身坐进车里,探手拉上车门,再抬眼,看到副驾驶坐的程煜非。
周斯扬:……
阴魂不散。
程煜非眼神似笑非笑,先瞟瞟歪倒在后座的夏烛,再贱兮兮地瞅向周斯扬,最后两只手扬起来,非常有存在感地呱叽了两下:“可以,花钱体验给别人当老公,你独一份。”
“………”
“我也在附近吃饭,罗飞说来接你,我顺便蹭个车,送我去……”程煜非划拉着手机,给司机报地址。
“嗯,”周斯扬捡了个抱枕塞在夏烛腰后,再接着撤回身,拍了拍裤脚,“送一次两千。”
“我靠!”程煜非爆发一声国骂,勾着安全带转过来,看到夏烛,“你送你老婆怎么不管她要钱??”
周斯扬抬抬眼皮,两秒后,薄唇动了动,不带一丝感情:“你也说她是我老婆了。”
“我为什么要收我老婆的钱。”他说。
程煜非:……………
靠。
程煜非要去的地方距离近,但周斯扬硬是让司机先把自己和夏烛送回家,再拐回来送程煜非,程煜非都无语了,他明明五分钟就能到,这样要多陪着拐半个小时。
“就不能先送我??”程煜非不解。
周斯扬从后视镜瞥他一眼:“看不出来她不舒服?”
程煜非目光滑到夏烛身上,女孩儿脸红扑扑的,抱着米色的四方形抱枕,头靠在窗框,闭着眼睛,睡得熟,偶尔咕哝两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妈的,程煜非费解,夏烛身体舒不舒服他没看出来,但他觉得周斯扬脑子挺不舒服的。
他扯着安全带勾了半边身子过来,对视线偏向窗外的周斯扬:“草,你是不是动心了??”
男人目光挪过来,和他对上的视线,眼神略显冷淡。
程煜非本来信誓旦旦,看到周斯扬这表情又迟疑了:“那是没??”
“那你对夏烛这么好干什么?”程煜非不明白。
周斯扬手指勾了座位上的毯子轻丢在夏烛身体上,帮她盖了一半,淡声:“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抢什么,晚送你几分钟你能死?”
“……”
程煜非摸不准周斯扬的想法,被喷了一顿扭回去,在心里对着自家祖宗十八代发誓,等夏烛醒了,非要把周斯扬的坏话一箩筐一箩筐说给她听。
临到家门口,周斯扬收到师兄的消息,说以为是鸡尾酒没事,没想到后劲上来,对夏烛来说度数还是有些高,周斯扬回了个没事,手机放起来,先一步出去,再把夏烛抱出来。
“那我走了?”程煜非看着他说了一句。
周斯扬点头,表情冷淡,眼神冷淡,抱起夏烛转身走的背影也冷淡,颇有点“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的意思。
程煜非:………
抱着夏烛走进门,沈淑玉在一层往阳台通的软塌上绣东西,听到门响,抬眼看过来,扫到睡熟的夏烛,手里东西放下,起身走过来:“怎么回事?”
“喝了点酒,”周斯扬绕过她往楼梯的方向去,“让方姨做点醒酒汤送上来。”
说完,停了脚步,微微回身,看沈淑玉:“我爸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
沈淑玉眼神一顿,偏头,老花镜往下拨了点,语气没那么坦荡:“下周吧……谁知道你爸瞎搞什么。”
周斯扬点头,应了一声,欲转身上楼,忽听沈淑玉又道:“我今天去你房间拿东西。”
周斯扬动作停住,偏头看她,等下文,只见沈淑玉轻咳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在:“我看你们床头什么都没有……不做措施,准备要孩子?”
“………”
周斯扬没想到他妈能想到这个地方,略微失语,而此刻在他怀里的夏烛差点跳起来。!!!
刚在路上走了一半,她的酒就醒了点,虽然晕,但不至于不省人事,不过程煜非一句两句总是在调侃她和周斯扬,她不好意思,索性装睡……一直装到现在。
此时听到沈淑玉的话,尽管知道两人没工夫理她这个醉鬼,还是不自觉的脸往周斯扬怀里埋了埋,把自己藏起来。
“没这个打算。”周斯扬否认。
沈淑玉和周永江不一样,周永江这人相比同龄人跳脱得多,偶尔做的事也让人觉得老顽童似的不着调,净捣乱,沈淑玉则是真的为孩子们考虑。
她皱了皱眉,说的委婉:“不要还不用?难不成有了准备打掉?那对小夏身体多不好啊……”
夏烛在周斯扬怀里听得直点头,对对对,是这样,但好妈妈你别说了,再说她真的要熟透了。
她眼睛抖了抖,不用自主的再度往周斯扬怀里拱了拱,动作很轻,不过还是被抱着她的人察觉到。
周斯扬感觉到胸前细微的动作,眼眸略垂,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盯着看了几秒,眸光再次抬起,和刚刚比没那么冷淡,带了点玩味。
沈淑玉一边念叨一边觉得不对劲,自己儿子和刚刚不太一样,刚才还不一句不想听她说,着急上楼,这会儿……突然好像不急了。
她停住念叨的话,狐疑看他。
周斯扬脚下换了重心,手上微微使力,把怀里的人往上更抱了些,稍压下巴,跟沈淑玉示意:“您接着说,我再多听两句。”
马上就变熟虾米,一句都不想再听的夏烛:………
沈淑玉上上下下扫了遍自己这儿子,觉得周斯扬跟他老子一样,一天到晚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琢磨了几秒没想明白,但能听她说话就是好事。
清了清嗓子,接着嘱咐:“有了再不要,做手术,对女人身体伤害特别大你知不知道?”
周斯扬点头,懒懒散散:“知道。”
“不过小夏今年二十四了?也可以要孩子了……”
“嗯。”
“真有了生也可以。”
“嗯。”
……
“唉,你一点都不上心,我回头要找她亲自说说,得让她注意,女人可不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沈淑玉叹气总结。
夏烛听得眉心一紧。
说什么?找她说什么?生孩子,还是用避孕套??
她快疯了,沈淑玉要是真找她谈这个她能尴尬死。
但无论心里再翻腾,她现在还是跟个哑巴似的被周斯扬抱着,也没办法说话,欲哭无泪之下只能再次不着痕迹的往男人怀里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刚刚嗯来嗯去的人,偏偏这个时候开口,回答了一句完整的话。
“那你回来找她聊聊。”依旧是懒怠的腔调。
沈淑玉白周斯扬一眼,不过嘴上也说:“我过两天找她说说。
夏烛:………!
她觉得周斯扬有病。
两分钟后,对话结束,夏烛终于如愿以偿地像个尸体一样被周斯扬抱回了房间。
人落进床铺时,她有种拥抱世界的安全感,再接着脸小幅度地蹭了蹭,埋进枕头里——接着装睡。
身前阴影离开,随后是往床脚的脚步声和脱掉外衣的窸窣响声。
“夏烛?”走过来的人叫了她一声。
语调不高,像是确认她还有没有在睡觉。
夏烛……她当然是不能应了!!一动不动,继续当她的死尸。
床旁的人貌似也并不执着叫醒她,几秒后转身,再之后浴室玻璃门拉开的响声,没过多久,哗啦水声从门后传来。
夏烛深深吸气,停顿两秒,右眼睁开一条小缝,确认屋子里没人,周斯扬真的在洗澡后,两眼瞬间睁开。
撑着床坐起来,开始摸自己的手机。
她脑子还有点迷糊,按着太阳穴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开始想对策,时间紧,任务重,她要在周斯扬洗完之前想好,放下手机,摆好姿势,接着装睡。
花了三十秒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决定先在网上订两盒,等周斯扬上了班,悄无声息地摆到床头,让沈淑玉看到。
管不管用不知道,但至少能减少一些沈淑玉找她谈话的几率。
决定好,立马投入行动,打开手机,找到购物软件,随便划拉着往购物车里扔了五六盒,正准备付款,斜前方浴室门传来响动。
夏烛想也没想,握着手机倒头躺下,放轻呼吸。
门响之后是轻沉的脚步声,男人步伐沉稳,朝床的方向过来。
夏烛无暇顾及其他,还在琢磨刚加入购物车的那几盒是什么牌子,盒子大小,好不好摆在床头,正这么思考着,倏然想起——她刚刚光顾着躺下,忘记按灭屏幕了。!
现在手机屏还亮着,握在她手里,正面朝上。
“………”
与此同时,脚步声在床头,她这侧停下。
夏烛如有所觉般,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一寸寸下移。
等移到第三秒,眼前落下阴影,有人弯了腰,再接着右手一轻,手机被抽走。
“……”
几秒死一般的沉静。
男人开口,声线清沉懒散,带了些微调侃,像是边拨手机边说的这话——
第一句:“醒了?”
第二句:“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