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道院内的一处院落内,一人手执毛笔,站在一张书桌前。
轻蘸黑墨,挥毫纸面,笔走龙蛇间,“天下”二字浮现面前。
“院主,曹家二公子,曹杰到了。”
“将他安顿好。”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属下又一事不明?”
院主放下毛笔,缓声说道“你想问,为何曹家不亲自派遣飞舟,而要辗转到我这里。”
“属下确有此惑。”
“很简单,到我们这里的,或是贫寒之辈,或是小门小派,甚至无名无派,拉拢这些人,可比拉拢东南的那些世家容易多了。”
“院主的意思是,曹家对天君之位有意?”
天下二字的墨迹尚未干透,清幽书苑内,墨香不止。院主提笔在“天下”上划下一道竖,愁闷道“三年前,天骄在夜怀君的地盘上丢了,叶家纷纷指责夜怀君,不配天君之位,直到今日,也没个结果。要知道,他们可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便能生出这样大的嫌隙,更何况是太皇天呢?”
“虽然天骄在太皇天出了点小意外,但毕竟已经过去三年,而却,武君也不是寻常天君能比拟的。”
“你说错了,第一,天骄在太皇天一定出了大变故,不然,武君也不会将他送走。第二,九位天君,没一个省油的灯,夜怀君虽然修炼时间最短,可也不是什么寻常天君。”
院主转过身来,继续说道。
“一但登上天君之位,整个天域的眼睛都会盯着,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争夺这个位置的原因。”
……
太皇圣元交接处的城池叫做“水月”,由于地处偏远,又因为跨越到圣元天的条件太过苛刻,因此比较贫瘠,还好此处有水月道院,才不至于让水月城被世人遗忘。
千鹤斜挎着个大包袱,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
“水月道院在哪呢?”
他用着陵川留些的道法,掩盖血脉中的独特气息,改变一头白发,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十岁的寻常少年。
“让开!让开!”
一直万人的护卫队,洋洋洒洒,绵延数里,队伍中间,四头蛮象身披金甲,拉着一座小山般的车架。
主干路两侧,民众夹道欢迎,无不欢呼雀跃。
“这里面是什么人啊?”千鹤扯下一颗糖葫芦,朝着身边一个激动的大哥问道,“排场好大啊。”
“他你都不认识?他可是太皇天第一大世家,名震金鼎城的曹英……的弟弟曹杰。”那人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要不是曹家给的多,谁稀罕在这等他啊。”
千城眼看半个水月城的人都聚了过来,心中不解道“这些人都图什么啊?”
“来了,就要来了!”千鹤身边的人越加激动,倒是让他也有些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一人从车架中钻出,站在一头蛮象之上,看着两侧“自发前来”的民众,点了点头,恭声道“少爷吩咐,赏!”
数道身影飞入空中,穿过云层,引得众人抬眼观望。
“那是道境的修行者吧,他们上去干嘛?”
就在千鹤疑惑时,天空缓缓布满金色,黯淡的水月城,也笼罩一层金光。
“那是……金叶子!”
无数黄金叶,自空中散落。
人群瞬间显然疯狂,你争我夺,到处乱成一团。
原本被埋在人海中毫不起眼的千鹤,此刻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反而显得十分扎眼。
曹杰撩开帘子的一角,朝外面撇去,眼见一群人呼天抢地,心中不禁多了几分鄙夷,而后,他又看到站在原地,舔着糖葫芦的千鹤,便又将帘子盖了回去。
千鹤跟着曹杰的队伍,找到了水月道院,刚一入门,便看到两人在门内,身着富贵,一脸淡漠神情,又似乎是在等他。
他一上前,那两个人便朝他走来,为首之人抱了抱拳,朝他说道,“在下曹杰,这位是我的伴读,曹敬。”
“哦,你就是太皇天第一大世家,名震金鼎城的曹英的弟弟曹杰,路边撒钱的那个人?”
曹杰听闻此言,眼神不免有些落寞,便朝千鹤解释道“世人对我的印象,皆来自与我哥哥,却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千鹤一脸认真的听着,然后咬下一颗糖葫芦。
“世人每次想到我时,都会想起我哥哥,我便是我最大的悲哀。”
千鹤点了点后,咬下了第二颗,鼓起嘴巴不停的嚼着。
“你也许觉得,我在水月城撒金叶子,不过是在向人炫耀,不过,一片金叶子,便可让寻常的一家三口吃上数个月,对水月城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三颗……
“说真的,能在太皇天内无视曹家的人,而且还是位前途无限的少年,和那些凡夫俗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千鹤正要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听到这话后,身躯一震,凑到曹杰身前小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刚才跟我站在一起的,其实是一群鸡?”
“够了,我看你就是在戏耍我家少爷!”
千鹤一脸委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便要被人这般呵斥,随即反驳道“我哪里戏耍他了!”
“哼,我家少爷一直在跟你说话,你就只顾着吃吃吃,这不是无礼?”
千鹤一时无言以对,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为难道“我舔过了,你不会介意吧……”
千城和往常一样,提着木桶去装杂役的午饭,他站到伙房门口,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便瞳孔一震,慌忙跑到伙房内,透过墙面裂开的缝隙,朝着少年身上望去。
“千鹤……”
千鹤左右张望着,被周围的景色吸引着注意,好像并没有发现千城。
他跟着水月道院的管事,跟着进入后院的一间边厢。
“他竟然也来了。”
“谁来了?”
老菜头拿着两只碗,站在千城身后,着实将千城吓了一跳。
“老菜头,那小孩是什么人,这么跟我们住在一个院里?”
“他何止跟我们住在一起,他还要和我们吃一锅饭呢。”
老菜头晃了晃手里的两只碗,一只破了个豁口的旧碗是他一只用的,另一只新碗,便是给千鹤准备的。
“不是吧,就给人家吃这个?”
“哪有什么办法,是管事安排的,”老菜头一边拿起铲子给自己盛菜,一边说道“听说他落了曹杰的面子,肯定是有人暗中给他使绊子。”
“那曹杰就这点心胸?”
“曹家二公子哪会专门算计一个孩子,估计是他身边的曹敬在使坏。”
“切,要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千城见老菜头要盛第二碗,便主动将铲子夺了过来,殷勤道“我来吧,你现去抽袋烟。”
“好小子,还知道我喜欢在吃饭前抽烟,嗯,看来,这伙房能交给你了!”
“嘿嘿,我天生就是干厨子的料。”
老菜头朝千城肩膀拍了几下,随后,心满意足的去到屋外抽烟。
等到他回来时,千城已经提着木桶离开,桌上只留下两碗盖着炖菜的米饭。
看着两碗差不多的炖菜,老菜头嘴一歪,不满道“这小子,也不知道给人家孩子多盛几块肉。”
随后,从自己碗里挑了两块放进去。
千城随便扒了两口饭,便将碗撂在空木桶里,他坐在一张矮凳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想着房内的千鹤。
旁边一名杂役,端着碗一脸黑线的朝千城走去,埋怨道“张成,今天的肉怎么这么少,就一点肉末子。”
“我哪知道,都是老菜头做的饭。”
“这个老菜头,饭做的难吃也就算了,还偷工减料,兄弟们!走!找他去!”
千鹤看着面前的午饭,毫无食欲,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扒了几下,发现米饭下藏着满满的肉,虽然看起来还是没什么食欲,但心中却激动无比。
他摘下银锁,举在眼前。
阳光下,银锁闪耀着煜煜白光,照入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