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关于大学生犯罪的新闻一经校台发布,就形成了广泛的讨论,全校的同学们都对这桩新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事件是早就由西京市电视台播放过的,一名在校大学生因忍受不了来自于宿舍同学长久以来的冷嘲热讽和无限排外而崩溃,在夜间将平常欺辱自己的同学杀害,由于这则新闻与大学生心理健康息息相关,作为原本就以文科强校著称的西京大学自然也反应迅速,立刻将这一次案件作为心理健康教学案例进行了安排学习。
校新闻社根据这次学习进行了相关的新闻制作,洪小元的新闻稿则因为关注于犯罪大学生的生活经历作为出发点直接成为校台发布的新闻。
讨论声音越来越广泛,林秀清在校方的建议下不得不尽快安排后续的追加报道,可恰好是在这个时间里,洪小元的状态不太对劲了。
之前每次开会都会首当其冲发表观点的洪小元近几次在会议上似乎都有些走神,林秀清每每点名提问的时候,也发现他对之前社员们聊起的话题语焉不详,几次会议下来,她觉得洪小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可在她试图与洪小元沟通的时候,洪小元却总是支支吾吾地推辞逃避,聊了几次,几次都无功而返,这让林秀清十分头疼,她进入西京大学做辅导员没有多长时间,身上又担着重担,如果处理不好学生的心理疏导,任务完不成还是其次,洪小元这样敏感的身世,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就是她无法承担得起的事情了。
林秀清旁敲侧击地从与苗香寒的联系中多少知道了些洪小元曾经因父亲的案件被霸凌的往事,结合现在学校的风言风语来看,她心里暗暗担心这一次洪小元的情绪变化也是因此而来,她思忖许久,决定还是从洪小元同宿舍的学生们着手。
她叫来了新闻社里洪小元宿舍的高宇和杨烁,向他们提出了一些问题。
“高宇、杨烁,最近洪小元私下是不是情绪也有些低落?”
杨烁听林秀清又提起洪小元,眼睛转了转答道“没有吧,洪小元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平常就难得见他情绪高涨……高宇之前跟他还算熟悉点儿,最近不也被洪小元疏远了嘛,他那个样子,我们怎么好热脸去贴冷屁股……”
“你胡说什么!”高宇没好气地白杨烁一眼,然后才转向林秀清,“林老师,我感觉洪小元最近状态是不太好,但是问他吧,他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来,不瞒你说,我也挺头疼的……”
“哎老师,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的新闻啊?”杨烁不理会高宇对他的嫌弃,积极地冲林秀清询问着。
想到洪小元曾经遭受霸凌的经历,林秀清沉吟一会儿才开口“学校最近是不是有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
杨烁听到这话,刚才积极的表情就有些端不住了“老师,这也不能说是毫无根据吧,毕竟他那些事儿大家都知道,铁板钉钉判了刑的!对,我承认不能戴有色眼镜去看待同学,但疏远……这也是人之常情,您说呢。”
“哼,人之常情,杨烁亏你还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洪小元现在的情况不去帮助他也就算了,还搞分裂,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高宇不忿地怼杨烁。
“高宇你怎么说话呢,喔,你是帮助他了,结果呢?还不是让人家给你踹了?我倒想帮洪小元,但你也得看人家主人公自己愿不愿意吧!”
林秀清没想到同宿舍同社团的几个大男孩之间还会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听高宇和杨烁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她头疼,她连忙制止“好了好了……杨烁,你的意思是洪小元最近主动不喜欢和你们接触?”
杨烁梗着脖子“是!高宇,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看我把他洪小元说错了没有!”
林秀清询问的目光转过来,高宇也有些无奈,想到洪小元躲着自己的样子,也只得闷了声低头说“他应该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好,我大概知道了。”看高宇的模样,林秀清大概了解了情况,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作为舍友,你们平时也要多关怀一下他,可能是上次的报道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再加上……咳,不过现在后续的报道马上要开始,学校这边,还有咱们新闻社都需要洪小元继续对这条新闻深入挖掘一下,你们俩也要尽量协助,知道吗?”
高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杨烁却有些不大乐意,只是勉强地答了声‘是’。
在林秀清放二人回宿舍的路上,杨烁就忍不住吐槽起来“我说高大少爷您可真是能忍,洪小元自己心里过不去,让我们跟着擦屁股就不说了,现在连新闻后续都交给他负责,他现在那样子,负责得了吗?还不是重活累活我们兜着,好名声都留给他了?哼,您是对这些虚名不在乎,洪小元有了您这么个靠山也无所谓,但我们普通学生不一样啊,我们还指望着摸一摸奖学金的边儿呢!”
高宇听不得杨烁这样絮叨,渐渐地皱起眉头来,嫌恶地说“杨烁,你把你背后编排人的时间放在业务上,也不至于上一次初稿还没完成就被废了!还奖学金,就你那点儿半吊子水平,能在新闻社混到毕业拿个推荐就不错了!”
说完,也不听杨烁继续叨叨,快步离开了。
杨烁心里的嫉恨已经达到顶峰,他凶狠地瞪着高宇离开的身影,狠狠地向身侧‘呸’地一声吐了口痰,嘟囔着“也是怪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能有这么多人抢着去护?又是富二代又是老师的……”
说着说着,他似乎感到了哪里不大对劲。
他在学校花坛处停下脚步,有些恍惚地坐在一张长椅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校园的花坛是一条长廊,每隔几步就会有一条长椅出现,以供学生们漫步至此坐下休息观赏风景,漂亮的景色成为校园情侣们的最爱,长椅上也时常有年轻的情侣手挽手肩并肩地坐着聊一些恋爱话题。
杨烁盯着那些情侣,心里却想着在新闻社中的一幕幕,尤其是林秀清这样一个年轻却有气质风度的老师几次三番特意提携洪小元的场景。
一个有些罪恶的想法逐渐在他脑海中形成,一开始他还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向这个方面去想,可思来想去,那些铁证一般的画面却总是在把他的想法向着这个深渊推过去,并且最终战胜了他的理智。
……
林秀清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近期来新闻社里发生的一切,虽然自己安排了高宇和杨烁对洪小元多关注一些,但从洪小元恍惚得状态来看,这种关怀仍旧是收效甚微的,眼看着校台的报道提上日程,林秀清也不得不着急起来。
她本身是不希望请‘外援’的,一来是苗香寒现在带高中,本身课业就比较繁重,二来苗香寒毕竟是恋爱中的人,时不时过来西京市总要和男朋友相处相处,她这样无事一身轻的单身人士总因为自己的工作耽搁着苗香寒,多少也会感觉有些愧疚了。
只是洪小元最近的状态让她有些没招,这个颇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不管谁去循循善诱都仿佛进不了他的脑子,让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考虑了很久,她不得不再次专程咨询苗香寒。
苗香寒十分大方,听到林秀清的请求之后就挑了周末的时间来到西京大学,二人仍旧坐在已经成为她们‘据点’的小咖啡厅里聊着天。
“喔,是这么回事儿,我明白了。”苗香寒听完林秀清的描述,非但没有紧张或者吃惊,甚至脸色平静,好像林秀清口中的那些话就如同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似的。
“洪小元要一直是这个状态可不行啊,大学可能和高中不太一样,是个小社会,如果他陷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对不仅仅是影响学业的问题,更有可能让他的性格发生变化。”林秀清有些着急。
苗香寒笑着安抚学姐,随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哎,秀清姐我知道你是担心孩子再次感觉到被霸凌,对吗?其实不是,他之所以这样,我大概能猜到个大概。”
“你知道?”
“对,算是知道。我听志强说,他有次听到肖跃哥接到电话,谈的是有关洪庆国减刑的事情。”
“你说洪庆国要减刑了?!”林秀清十分惊讶,“我和洪小元私下聊过很多次,他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他当然没提过,要是真能告诉你,那他的情绪也就不成问题了。”苗香寒无奈地说,“洪庆国现在自己心灰意冷,所以那边希望洪小元可以去看看父亲,缓和缓和关系,这样对他们父子二人以后的相处也算是做个基础,但是洪小元这个孩子,主意强,心思又敏感细腻,他自己过不去的坎儿,还真就有点儿难度。我看他八成这一段时间都在天人交战,考虑着要不要去看父亲呢。”
“这……那可怎么好?我应该怎么帮助他?”
苗香寒笑着安慰林秀清“秀清姐,你不用太担心,这孩子虽然遇事儿容易情绪波动,但说实话,每一次我们都不用怎么劝,他自己就能处理好,而且毕竟是父子亲情的大事,我们插手,总归是不太合适。”
林秀清眉头微蹙“这样也好……只不过他上次的新闻后续还需要跟进,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我怕影响他后边的评奖。”
“这样啊……”苗香寒也低头想了起来,不出片刻就又恢复笑容,抬起头捉狭地冲林秀清笑,“这一点我倒是有个想法,秀清姐,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