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了电话，直接上省干线公路往市里开，到了市里部队医院已经快午夜。
好在大海哥的关系够硬，医院领导直接给找了几个空病房凑合一晚上，等明早就给老姑奶仔细检查一遍，好对症下药。
大姚在医院对面的小饭馆里买了点白坯面条，随便炒了两个菜，又把人家的茶叶蛋包圆儿了，总算让大伙对付着吃了顿热得。
老姑奶折腾了一路，精神不济，喝了点蜂蜜水，只吃了两个茶叶蛋就睡下了。
周扬打算下楼抽烟的功夫，看见大姑和二姑正在走廊拐角嘀咕什么呢。
瞧见他过来了，大姑推推搡搡的，遮掩着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二姑衣服兜里，转过头来跟周扬笑道，“咋还不歇着，颠哒一道人困马乏的。”
“当惯了夜猫子，在家的时候后半夜一两点睡是常事，我下去抽根烟精神精神。”周扬把她俩的动作收于眼底，也没点破，他和大海哥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怕大姑二姑她俩抹不下面子。
二姑心虚道，“你年轻，别拿熬夜不当回事，人这辈子能活多少天都是有数的，你贪黑占老天爷的便宜，等你老了都得找补回来。”
周扬笑道，“我知道的，抽完烟上来就睡。”
等回了病房，周扬脱下衣服把这次带过来的钱数数，还剩下三千多点，裤子兜里还有一张三万块钱的存折。
这年头就是这点不好，纸币面额最大的才是十元，即便想多装也有心无力。
“大海哥，你手里还剩多少现金？”
大海哥先是一愣，接着把随身带着的猪皮包拉开，低头数了半天，“一千多点，咋了？”
周扬道，“我寻思着把押金多交点，省着大姑和二姑抓瞎。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她俩正因为钱的事推搡呢。”
“看啥病四千块钱还不够？”大海哥冷哼一声，觉得他兄弟疯了，住院一天有个二三十都顶天了，还得是用最好的药。就算来个全套，把医院所有的检查项目都来一遍也用不了一千块钱。
他真想扒开扬子的脑壳好好看看，四千块钱，是不是住院还带包年的？
大海哥把枕头扒拉平，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嘟囔道，“总之钱的事不用担心，大姚兄弟几个手里也都带着钱呢，再不行上储蓄所取点，上下楼的事。”
这就是他跟周扬的不同，自结婚后，周扬几乎不管钱，要不是出来之前程方圆提醒，他都可能两手空空。
早上周扬是被走廊里的动静惊醒的，瞅着头顶已经裂开皮儿的天花板和脑袋旁边的白枕头白被子，他才晓得，自己是在医院里。
披上外套到水房洗了把脸，回到病房的时候大姑父递过来一块毛巾，说道，“床上有白粥馒头小咸菜，大伙都吃过了，你对付点吧。”
周扬没那么讲究，他好吃，单不挑食，端起铝饭盒子扒拉白米粥，温咕嘟的正好，“人都哪去了？”
大姑父道，“大海领着挂号去了，这会都应该检查上了。”
等他吃好了，俩人出门往门诊那边走，没碰见人，又往检查科室走，终于在走廊门口碰见大海哥和二姑。
听着门里边老太太的喊声，二姑摇头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大年龄的人还怕扎针，抽血的时候非得大丫哄着才行。”
老小孩，如今总算是见识了，和她小时候不爱吃药，老娘哄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海哥正在里边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夫说着话，虽然有院领导的交代，但大海哥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到中午之前，该检查的检查完了，除了血检和肝功肾功，别的检查报告也都拿到了。
大海哥领着大伙去了院领导的办公室，没成想自家以为的大病在院领导眼里都不是事。
“搁病人这样的年龄，这些慢性病属于正常的生理功能退化。饮食上要注意，肉蛋不能吃太多，不过病人的青光眼要及早治疗，不然影响生活质量。”院领导翻着检查报告，又说道，“心脏问题不大，反正病人也不从事重体力劳动，正常生活没影响。”
剩下的疾病要等那三个项目报告出来再判断。
大姑问道，“老人的眼睛好治不？”
她有些害怕，人的眼睛那是多脆弱的地方，进个沙子粒都能流半天眼泪。
院领导笑道，“你放心，病人的青光眼不严重，放在别的地方兴许没办法，在咱们部队医院，只是个小手术而已。”
一解释，大姑更害怕了，在她的认知力，手术往往就意味着动刀子，在眼睛上动刀子，那还不直接就瞎了？
周扬安慰道，“大姑，你放心，大夫说的话还能有假嘛？”
跟大姑相比，他对医院很有信心，或者说他对此时东北的医院很有信心，尤其还是部队医院。
得益于东北重工业的一枝独秀，国企遍地，教育医疗等福利设施在全国也都能使排的上号的，恐怕比京城和魔都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在眼科手术里，轻度青光眼也的确算不上复杂。
话虽这样说，周扬还是背着大伙跟院领导商量了一下，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帮着从京城和魔都请专家过来。
院领导也没生气，相反还理解他这种担心。
心里有了底，就要安排老姑奶住院，手术虽然不大，但术后观察复检还需要些日子，而且老姑奶的许多慢性病需要调理。
大姑和二姑一人留了三百块钱押金，周扬和大海哥商量一下，俩人也把手里的现金都押上了。
老姑奶眼压太高，还得先调理几天才能进手术室，只是一躺在病床上，她就害怕，拉着闺女的手不松开，翻来覆去的问，“大双，二丽，跟妈说实话，妈到底是啥病？”
她死活不可肯相信自己没事，在她眼里，要住院那都得是抢救不过来的大病，现在她怕了。
“放心，没事，你担心身体，我和二丽还心疼钱呢，但凡救不过来，我和二丽肯定不花这冤枉钱。”大姑这样一说，老姑奶反倒放心了。
刚肯老老实实的躺下，又忧心道，“那家里咋整？国伟和平安爷俩儿还得伺候鹅，过些日子又要准备春耕，爷俩儿忙活一大天冰锅冷灶的，还有正治，没人伺候可别误了上班。”
“你少操这些闲心，正治吃喝在食堂，他们爷仨还摆弄不明白？再说以二妹夫的人缘，就算吃邻居也饿不到，咱们出来了，人家反倒清静。”大姑翻了个白眼儿。
老姑奶嘟囔道，“国伟不是那样没良心的。”
说完，老太太就把眼睛闭上了，看样子竟是生闷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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