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独轮车一个人就能摆弄明白,现在就不成了。
尤其是遇到烂泥坑子,二姑父拿着铁钩子在前边拉,周扬在后边推,出了一身臭汗,总算是把一车地瓜秧子运到打谷场。
鹅场这边是二姑父本家一个叔伯兄弟两口子看着,说是帮忙,但二姑父每个月要给两口子开五十块钱,鹅蛋和鹅肉随便吃。
二姑父为了照顾他,到了鹅场这边没急着回去,坐到草棵子上和本家兄弟抽了袋烟,歇一会。
周扬却不敢坐下,他现在大腿肚子和胳膊根子的肌肉突突跳着,他怀疑这一坐下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自己装的b,含泪也要装完,纯爷们儿就是要有始有终。
小风一呲,脑门上的汗都退的差不多了,正好平安从打谷场北头摇手喊道,“大姨来了,我妈喊你俩回去呢。”
二姑父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周扬挤眉弄眼,笑道,“今天饶了你,车子扔着,先回。”
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现在特别后悔,早知道在屋里二姑让他在炕头躺一会的时候,他就应该听话。
真是耗子夸猫俊,没事找教训。
这头的大姑比二姑长九岁,嫁了个在公社当会计的丈夫,大姑在公社食堂上班,清闲不累操心少,人就显得年轻。
对给老娘看病这件事上,大姑比二姑坚决,斩钉截铁的说道,“看,咋能不看?砸锅卖铁也得看。”
她是长姐,本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没想到反让妹子操心,本来心里就过不去,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看?
大姑一家子工作比二姑体面,但要拎出来比,腰杆儿却是不如二姑家里粗壮,公社上班只占着名,家里又有两个等着娶媳妇的儿子,根本攒不下几个钱。
不过她的想法很乐观,两个儿子都工作了,她和老伴儿也都是正经工作,认识的朋友还多,就算东挪西凑,也不怕还不上。
而且老家来的侄子要带老娘上大医院看病,这是给她们姐妹俩撑场面呢,她不是糊涂蛋,这样的情要领,不然不是不识好歹了?
商量好,两个闺女去跟老太太说就方便多了。
老姑奶摇着头不肯去,“我都一把年纪了,为了我破费又折腾犯不上。”
大姑难得的硬气了,就差点指着老姑奶的鼻子,“妈,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这样瘫在炕上,更折腾人,因为你一个,二丽国伟大丫和安平出个远门都要心惊胆战的。也幸亏是国伟这样孝顺的,换另一个爷们儿,早跟二丽离婚了。”
她是真为这个妹夫心疼,当闺女的有时候都被老娘气的咬牙切齿,在家有时候她也和孩子他爸闲聊,二丽和老太太遇上国伟这样的,恐怕是上辈子把能拜的佛都拜了一遍。
她自问,自己的爷们儿是做不到妹夫这样的。
“他敢?孩子都给他生俩了,朴屯谁不夸我外孙和外孙女长得周正又仁义?”老姑奶急了,红着脸嚷嚷。
“他咋不敢?你打听打听,人家国伟是公社上都出名的人物,今天跟二丽把婚离了,明天日头出来之前人家就能找到下家,黄花大闺女都随便挑。”大姑一点也不给老太太面子,又接着说道,“你老糊涂了,跟你讲道理讲不通,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就是把你捆在门板子上,抬也得把你抬走。”
老姑奶瞅着屋子里站的满满当当的闺女女婿和侄孙小子,终于不情愿的点头了,“我老不中用了,你们主意正,反正咋扒拉咋是吧。”
鹅场要人看,二姑父走不开,让大丫跟着,算下来三辆车子将将够用。
泥坑子冻得差不多结实,天边还有一丝丝落日余晖,三辆车子往县城赶,大伙商量着到县城停一下,该找人托关系的也好赶紧打电话。
县城的小医院医疗条件还是不行,尤其看一些老年人的慢性病,缺少专业的机器,有些病可能检查不出来。
本来娄厂长还打算搭把手,介绍个熟人,县人民医院的院长是他的老朋友,只是打一声招呼的事,可到了市里,他的关系就够不到了。
周扬还是真心实意的跟人家表达了感谢,人家跑前跑后,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想打电话的时候,周扬又迟疑了,该联系谁?
刘派送和杨谷雨还在驻京办呢,而且到底资历浅,又是从锦城升上去的干部,到铁岭兴许就不管用。
难道要为了这事麻烦方大爷?有点小题大做。
省国资委他也有交情,但这样的事求到人家头上好像有点不合适。
他不禁锤着脑门,这混的都是啥?说好的社会这块方方面面的都好使呢?
这还是他的家门口,如今就瘪茄子了?
大海哥叼着烟走过来问道,“咋啦扬子?”
周扬嘟囔道,“一时间没想好找谁的关系。”
“我还寻思是啥难办的事。”大海哥语气轻飘飘的,看他好像不信,又笑道,“不就是找个医院吗,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他如今有这样的底气,省里黑白两道他都说得上话,虽然大本营在锦城和省会,但放到铁岭,他手里的罐头厂和食品厂依旧是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纳税大户,他如果放出话去,主管经济的市领导说不定都要赶过来。
只是他如今不像前两年那样爱炫耀,大概是能炫耀的都炫耀了,结果发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自从有了对象,他越发稳重,有时候跟别人喝酒吃饭的时候,都会因为不爱吹牛b而感到和大伙格格不入。
以前的时候,恐怕没有裤裆里的蛋坠着,早他娘的上天了,回想起这些做派,已经不是年少轻狂四个字能遮掩的,满满的都是黑历史。
周扬拍着脑袋后知后觉,他的大海哥现在发达了,也内敛了,终于人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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