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医院,大海哥凑到大姚身边,问道,“你真带着家伙呢?”
“哪能?我又不是活腻了。”大姚摊摊手笑道,“吓唬人而已。”
他又不傻,这是城里,带着家伙招摇过市,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再说一般都是跟车送货的时候才能申请带家伙,否则别说是他,连袁老板和王老板也该进局子喝茶了。
做生意的,又不是打打杀杀的混混。
周扬越想越气,下一趟楼而已,弄得惊心动魄,这些小痞子太猖狂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晓得公安未必拿这些人有办法,即便是处理了,恐怕也不疼不痒,追究不到那个秦永强。
讹钱讹到他头上了,娘的。
他到医院的公用电话亭给袁小顺打电话。
“小顺哥,我是扬子。在铁岭市里呢,三道街这块的部队医院,你罩得住不?那就好。让他多派点人,我估计那孙子前脚进局子,后脚就能出来。对,秦永强,还有和他一块跑皮儿那个臭娘们儿,都捆起来,我亲自收拾那孙子。放心,我不胡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电话撂下,周扬更觉得憋屈,啥样的杂碎都敢骑到他头上拉屎撒尿了。
这次不给对方个教训,他以后还有啥脸面带着一帮兄弟。
下午三点多,大姚说有人到医院找他,他跟着下去一看,一个弥勒佛一样的中年人正在医院大门口抽烟呢。
“我是周扬。”
弥勒佛笑的有些谄媚,伸手道,“周老板,袁总让我来的,我叫赵德柱。”
周扬跟对方握手,笑道,“罩得住?好名字。”
“人都捆起来了,服服帖帖的,周老板现在过去看看?”赵德柱小心翼翼的问道,自从接到袁小顺的电话,他就不敢大意。好不容易能让对方求到自己的头上办事,他大呼机会来了,等到袁小顺直接表示让他听一个年轻人的吩咐,他有些错愕。
见到周扬,他更错愕,心里没有一丝不服气,他还记得袁小顺的话让扬子满意了,你二大爷水泥厂那点事根本就不算事。
他能活的这么潇洒,全指着二大爷,而二大爷能让他活的潇洒,全因为水泥厂,这里边的关系利害,他能分得清。
他更知道袁小顺说话的分量,他二大爷在人家面前都排不上号,更不屑于哄骗自己这样的不入人家眼角的小角色。
“你带路!”周扬只带了大姚和另外两个兄弟,没让大海哥掺和,主要是怕大姑父知道了之后念叨。
赵德柱直接把他领到一处仓库,拉开大铁门之后,说道,“人都在里边了,四十七个,一网打尽。”
周扬没想到秦永强团伙的规模还挺大,之前要是没碰到陈处长,还真可能吃个大亏。
“没啥麻烦吧?”周扬道。
赵德柱笑着摆摆手,“周老板担心他报复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三道街这一片一多半的男人要么在水泥厂上班,要么从水泥厂退休,我放一句话下去,他在这一片要饭都得饿死。”
在三道街这一片,比人多,驻防部队都不够看。
往前翻二十年,三道街这一片还是郊区,附近最早的住户都是水泥厂的职工,甚至某种意义上,水泥厂领导才是三道街的主宰。
仓库里边的空地上,一堆小痞子被捆着手蔫头耷脑挤在一块,大铁门一开,都抬起头望过来,声都不敢吱。
赵德柱招招手,有人递过来一张长条凳子,“周老板,你坐。”
“谢了!”周扬接过凳子,横在一群小痞子面前,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若是不联想到前因后果,如今的场景,像极了“老总”正在给业务骨干们进行培训,妥妥的大型传销犯罪现场,就差一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秦老板,又见面了。”
黑瘦中年人闷头不说话,赵德柱上来伸脚把他踹了个骨碌,再起来时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水泥灰,依旧咬牙切齿,“有种你整死我!”
“瘪犊子,你拉什么硬儿?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赵德柱朝着对方面门跺了一脚,又把他踹了个骨碌。
黑手中年人艰难的坐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子,阴森森的对着周扬冷笑道,“我知道你在医院办事,今天你不整死我,等我出去了就整死你。”
周扬皱眉,腻歪极了,遇到这样混不吝的还真不好办,也不得不说,人家的威胁确实打到了他的七寸。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赵德柱冷笑道,“秦老六,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成人了?老子往常不搭理你,你真觉得自己是盘菜了?”
他能捏到周扬的七寸,赵德柱自然也知道他的七寸在哪。
赵德柱随便在一堆小痞子里一点,“韩秃子,你打算跟秦老六一条道走到黑了?”
被叫做韩秃子的年轻人低下头,闷声喊道,“柱子哥,我一时糊涂。”
“这样的话当你老子说去吧。”他又扭头,挨个点名,吓唬道,“你们都是爷们儿,也知道好歹。家里有爹娘,有弟弟妹妹,真就打算把命卖给姓秦的瘪犊子?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汤?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们大部分都是水泥厂职工的家属,看在你们家里大人的份上,只要回头,我不计较。谁要是一条路走到黑,回家告诉你们老子,都他娘给我滚蛋,厂里分的房子也给老子让出来,爱睡桥洞睡桥洞,想住大街住大街,水泥厂不怕招不到人。”
黑瘦中年人冷笑,回头瞪眼看了一圈,本来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又把脑袋埋下去了。
“你他妈的是没认清形势啊,还跟我俩立棍儿呢?以为老子不敢掐死你?”赵德柱一拳头砸下去,又提着对方的衣领,拉到嘴边,压低声音道,“老子弄死你不比弄死一只蚂蚁麻烦。”
黑瘦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可看见周扬淡定的笑脸,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多人看着,我死了你摘不出去。”
“我艹,行啊,威胁我。”赵德柱怒极反笑,“这会耍起小聪明来了,为啥偏偏之前不长眼睛,非要惹些不能惹的。你可能不晓得什么叫安全事故,往搅拌机里加料的时候,一个站不稳,人掉进去再正常不过,那时候呼救都来不及,就算救出来也是个水泥坨子,你再猜猜,这样的安全事故,厂里能赔多少钱,我赵德柱能赔得起不?”
黑瘦中年人终于慌了,他晓得自己跟赵德柱不是一个档次,人家以前不搭理他不是怕,而是不屑,懒得一般见识。
“柱子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我家里老子兄弟都是咱们厂子的职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认清了形势,心里绷着的弦也忽然断了,黑瘦中年人鼻涕一把泪一把。
赵德柱往后一甩,不理会像是死狗一样的黑瘦中年人,转身凑到周扬身前,问道,“周老板,你说咋整,废了他还是剁了他?”
周扬道,“断他一只胳膊,让他以后不能作恶。”
“中,听周老板的。”他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扭头冲黑瘦中年人说道,“秦老六,周老板心善,只要你一只胳膊,算你小子运气好。”
赵德柱把黑瘦中年人的身子解开,拍着他的脸道,“你老实点,要是敢多动一下,我让你明天太阳出来之前就变成雕塑。”
黑瘦中年人忍着胳膊上的酸麻,乖巧无比,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如今总算明白,自己彻底栽了,踢到了混凝土承重墙。
“周老板,你亲自来?”赵德柱扭头朝周扬请示道。
周扬摇摇头,赵德柱可惜的咂咂嘴,“老六,大衣脱了,胳膊贴地上,整准点。哥哥手生,你要是一哆嗦整偏了,哥哥还得重新来一回,你也得多受二遍罪,影响咱哥俩的感情,是这个道理不?”
黑瘦中年人战战兢兢的,胳膊刚贴到地上就软成一滩,他真的怕了,他这样的小痞子,胳膊废了就全完了,这些年也没少得罪人,自己立不住,还不得让仇家生吞活剥。
“柱子哥,周老板,我真知道错了,您两位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成不?我给钱,我愿意给钱。”
“你说你咋就听不懂人话。”赵德柱很生气,一只脚踩住他的手心,另一只脚狠狠跺下去。
黑瘦中年人嗷一嗓子,抱着胳膊打滚儿。
“周老板?”
周扬微微皱眉,懒得再去看地上的黑瘦中年人,跟一堆挤着的小痞子说道,“你们都是明白人,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但还有一句话叫只抓首恶,谁能让你们大哥进局子蹲几年,谁就安全了。”
大伙都愣了,这意思是让自己检举揭发?
“都他娘的傻了?以为是水泊梁山聚义嘛,义字当头?”赵德柱一脚踹翻一个小痞子,提醒道,“还没听懂,秦老六不倒霉,你们就得跟着倒霉。”
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喊道,“老板,秦老六让我劫道,可抢来的钱,全进了他的口袋,分不分给咱们都要看他脸色。”
“我也是,让我们兄弟撬窗户偷东西,从来不给我们分钱。”
“年前李家胡同,被抢还挨了两刀那个案子,就是秦老六亲自动的手,现在还没破案。”
手底下的小痞子群情激奋,秦老六脸上一片死灰。
“老板,柱子哥,我要举报秦老六耍流氓,给我灌酒占我身子,还和他堂弟两个人一块睡我。”秦老六的姘头一嗓子下来,整个仓库都安静了。
周扬彻底震惊,真他娘的敢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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