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秦老六,你还是个人?”赵德柱气急,又朝另一只胳膊上跺下去。
大姚赶紧上去拦住,劝道,“别把人打坏了,交公安吧,够吃一颗花生米了。”
老姑奶做完手术那天已经是四月六号,陈处长带着辖区公安的领导来探病,从病房出来之后找到周扬说,“扬子,你受委屈了。”
辖区公安的领导也说道,“秦老六的案子,局里已经从快从严处理,已经移交法院,最次也是无期。”
有市领导亲自过问,局里压力可想而知,而且还牵扯到招商引资,但凡敷衍一点,辖区上下都要吃挂落。
“班子里讨论过,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是维持治安,打击犯罪,为经济建设和老百姓提供安全和谐的工作生活环境,扬子你别钻牛角尖儿。”陈处长拍拍周扬的肩膀,他如今可是丢脸了,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不好意思再跟周扬谈什么投资。
也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传没传到省里,他晓得周扬在不少省领导心里的分量也很重。
周扬道,“陈叔儿这话可就是拿我当外人了,秦老六是秦老六,市里是市里,我分得清。”
人家客气是涵养好,度量大,周扬不敢真拿褶谈条件,要不然就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那就中,我跟高局长打过招呼,这段时间有事就去找他,再出纰漏我亲自到你方大爷面前检讨去。”
周扬劝道,“陈叔儿,你这是打我脸呢,我又不是不知道好歹。”
又聊了几句,陈处长告辞,高局长留下两个公安同志也回局里了。
周扬哭笑不得,自从出了秦老六的事,他果断的住进了部队招待所,不是必要,连医院的大门都很少出。
身家再厚,地位在高,也怕砍刀。
老姑奶的手术很成功,部队医院有几个老中医擅长推拿按摩,一个星期的康复治疗下来,老姑奶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她的腰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是摔了一跤蹿筋,压迫神经,加上心里害怕把自己吓唬住了,以为这辈子瘫了。
心脏病没法根治,但通过药物干预,只要情绪不激动,也没有大问题,高血压也是吃药加上调理。
四月中旬的时候,老姑奶说啥也待不住了。
这一来小一个月,屯子里马上要准备春耕,化肥种子都没着落,还要小辈们陪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罪恶感。
也不晓得两个姑爷在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她死活要出院,嘟囔道,“再躺十天半个月,身上都该长褥疮了。”
而且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这回她能走能撂,耳聪目明,再也不是累赘了,哪怕下田跟在犁杖后边踢土埋种子也算是为家里做点贡献,她拖累二丽和国伟已经够久了。
大姑二姑轮番劝,大丫也帮着敲边鼓,可老姑奶就是不为所动,真是死了一条心,向北方回家乡。
实在挨不过老娘的苦苦哀求,大姑二姑找周扬来商量,周扬也不敢瞎拿主意,问过医生,确定老姑奶没有大问题,才帮着办理出院手续。
早上办好出院手续,天黑前就到了朴屯,都安顿好,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春耕这阶段都忙,周扬再赖在二姑家里也只能添乱。
晚上又喝了一顿酒,大伙都没敢喝太多,浅尝辄止。
二姑父倒喝得小脸通红,连舌头都打转,翻来覆去的说道,“扬子,二姑父啥也不说了,感谢,非常感谢,都在酒里了。”
他是真的高兴,老太太没有大碍,他感觉人生一下子都圆满了。
一样喊娘,但女婿和儿子的差别终究还在,如果是亲母子,即便老太太躺在炕上没人管,那也是家事。可他是女婿,又是朴屯数一数二有脸面的,稍又不周,他就怕大伙背地里讲究他心狠,不是亲娘不肯上心照顾。
他的压力可想一般,全屯子上下可有些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周扬跟大海把二姑父搀到炕上躺下,还没出屋子,大丫就揉着衣角走进来和他差点撞个满怀,喊了声“三哥”接着欲言又止。
“二姑父好着呢,水也预备好了,渴了一翻身就能看见。”周扬只以为她是关心老子。
大丫抬头,又害羞的把头埋下去。
“有事?”
大海哥一瞅,说道,“我出去抽根烟,你俩聊。”
大海哥出去之后,周扬才对着大丫道,“咋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当大海哥的面不能说?”
“三哥,我想跟你出去见见世面。”一开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就顺畅无比,大丫壮着胆子道,“我妈说窝在屯子里没出息,一辈子除了刨地垄沟就是围着鸡鸭鹅狗猪绕圈。”
她又补充道,“我爸也同意,而且我姥想回老家看看,我也想先去打个前站,到时候她去了也方便。”
周扬琢磨着带大丫一块走的可行性,一辈子窝在农村的确可惜,可如果带出去了怎么安排?
念书?十六七岁的年纪,恐怕有些不合适。
而且大丫基础太差,初中都没念完。
打工?怎么说也是他周扬的妹子,打工可有些带不出手。
大丫忐忑道,“三哥,我可勤快了。喂猪、割草、洗衣做饭带孩子,纳鞋底缝衣服都能干,还跟我爸学过编柳条筐和竹篮子。”
“傻丫头,把你三哥看扁了,带你出去就干这些活,你妈还不抄起巴掌来打我瓜子?”周扬失笑。
大丫吐吐舌头道,“不能,我妈可向着你了。”
周扬说,“出去了可就不能隔三差五的往回跑,想家也只能趴在被窝里捂着枕头哭,你可想好了。”
“我又不是平安。”大丫低头不好意思的嘀咕一声,琢磨过来是三哥打趣自己,又抬头大胆的横了一眼,倒是有了几分小姑娘的娇蛮。
“中,那我就带着,赶紧趁着今晚还在家,抱着大人好好哭一场去吧,等明天走了再哭也不赶趟。”他还是答应了把大丫带上,这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踏实还勤奋,不是脾气大娇滴滴的小祖宗,甚至干起力气活来不输给他这个老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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