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雯洁
第二天下班回家，听浴室传来淋漓的水声，缭绕的水雾从门前弥漫出来，洛羽见门没关，就探过头去，说：“我回来了。你是在洗澡么？”
却听见里面传来‘啊’的一声惊呼，洛羽见薄薄的水雾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护住胸前，显得有些惊慌，洛羽问她：“你怎么了，被烫着了么？”
却听她连忙叫道：“你快出去，我是雯洁啊。”
洛羽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雯洁？雯洁！他惊诧不已，她昨晚说的雯洁的灵魂，现在终于出现了么？洛羽有些不知所措，赶紧退到客厅，顺势瘫坐在沙发上，眼前迷雾似的，一片茫茫。
过了几分钟，浴室里走出一个穿着浴袍的姑娘，正用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这不还是雯清么？
她一见洛羽目瞪口呆的模样，宛然一笑，她脸上挂着水滴，还有未曾褪去的潮红，这一笑犹如芙蓉沾露，她说：“对不起啦，我不知道你现在下班，就忘了关门，下次会注意了。”她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似雯清的温婉，语气中带着勃然的狡黠，像极了雯洁。
洛羽问她：“你当真是雯洁？”
她笑着说：“是啊，怎么了，姐夫？”
姐夫......姐夫，听着这两个字，洛羽已经快眩晕过去，他闭着眼睛，使劲的摇摇头，一定是在做梦，或许一睁眼，自己还在回家的车上，刚才只是打了个盹，可是她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了。
她又说道：“怎么？吓到你了吗？我姐说她昨晚已经把我的事告诉你了，她说你表现得并不十分过激，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我了。”
他表现的还不过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现在她的灵魂占据着他女朋友的身体，他该怎样表现才显得过激？难道要冲上去，给她一耳光，然后怒骂一声：“滚出我女朋友的身体？”
这可是雯清的身体啊，昨晚和他一起相依相偎的身体，就这样豪无知觉的被易了主。
洛羽说：“你等等，我要一个人静静。”她见洛羽双手抱着头，显得有些局促，只淡淡的说了句“好吧”便转身进屋去了，然后便听到电脑音箱中传来游戏启动的声音。
她真是雯洁？洛羽知道雯清不玩游戏，何况是像这种竞技类的游戏，但雯洁很喜欢，甚至沉迷其中，还记得他第一次送雯清回家的时候，便听到过她在家玩游戏时的大呼小叫，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面对？
以前常常在网上看到有报道说姐夫和小姨子怎样怎样！他们间会发生什么什么样的故事，一般都是无比旖旎风光的，可是现在到了洛羽这里，却是一种痛苦和煎熬，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啊，雯洁的出现让洛羽有些无所适从，他默默的坐在沙发上，仔细回忆以前雯洁的样子。
其实洛羽和雯洁一共见面才不过几次，他仔细回想着，第一次是送雯清回家，第二次她假冒雯清一起看电影，第三次是去看她演出，最后一次送她们螺旋指环。
而且这些见她面时几乎都是在晚上，昏暗的灯光让她的样子朦胧难辨，所以才一直分不清楚她们姐妹，送指环给她们那次之后，她就出事了，洛羽对她的了解，基本上都是从雯清的口中得来。他对她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现在她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用着他女朋友的身体，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她相处。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虽然昨晚雯清对他说过，但依旧让洛羽猝不及防。
他就这样一个在沙发上窝坐着，脑中一团乱麻，可能是他对雯清爱得太深，这种灵魂出现的的灵异甚至诡异的事情，洛羽并不感觉到害怕，当时在脑中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她一定不是雯洁，她还是雯清，只不过是因为她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后，精神上发生了异常，昨天对她的求婚，让她有些顾忌，才引发了她体内潜在的病情。
洛羽就这样自顾自的想着，完全没有察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雯清打完游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上身穿一件碎花的针织衫，套上一条背带的牛仔裙，她的长发已经束了起来，扎一个大大马尾，一甩一甩的，她这个样子好熟悉，不就是那次在电影院门口，雯洁冒充雯清时所着的装扮么？
她见洛羽还在沙发上呆坐着，上来一弹他的脑门，俏声道：“天都黑了，你还傻坐着，你想了半天，现在能接受我了么？”洛羽抬头看着她脑后甩荡的马尾，沉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她笑道：“乱就乱呗，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姐，我想你今后会慢慢适应的。”
听她提起雯清，洛羽问她：“那既然你是雯洁，那你姐去哪里了？”
她说：“她睡着了，昨天我和她商量过了，我们两人，一人出现一天，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对了姐夫，我饿了，今晚我们吃什么？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这人世间的美味了，你今天要带我出去大吃一顿。”
洛羽见她真如借尸还魂一般，赶紧闭上眼，并丢下一句：“你自己选择吧。”
她选择吃火锅，洛羽知道雯清是不喜欢吃火锅的，她说每次吃了火锅之后，衣服上总是会留下一股火锅油的味道，闻着难受。
洛羽看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和雯清的细嚼慢咽有着天壤之别，想起她现在是雯洁的身份，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吃下去，难道说，这世上真有着如此怪异荒诞之事？
洛羽问她：“你还记得你以前的事么？”她瞟了洛羽一眼，慢慢放下夹在筷子上的肉卷，擦了擦嘴说：“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我又不是失忆。”
洛羽又问：“那你现在占据着你姐姐的身体，她又怎么办？”她说：“我和她商量过了，先一人一天吧，我们也没有找到具体解决的办法，也许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先就这样呗，说不定那一天我们的灵魂就融合成一个人的了。”
洛羽扭了扭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些，从下班回来到现在的几个小时中，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他在做梦，只是这个梦怎么也不会醒，也不知还会持续多久？说不准就会像她说的那样，会一直持续下去。
吃完饭回去之后，她抱了床被子丢在沙发上，说：“姐夫，今天只好委屈你了。”说完忽又俏皮的一笑：“不光是今天，可能你会委屈好一阵子。”
洛羽仰天歪躺在沙发上，心想，他现在一点也不委屈，如果你让我真和你同处一室，同枕而眠，那才是真正的委屈。
只是实在想不通，他和雯清那种安静祥和的小日子，怎会一开始便成结束，在一夜之间就突然变了样子，洛羽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跟雯清求婚，当然不是说不爱她，而是没想到，她在突然卸下心防之后，会蹦出个雯洁来。
洛羽闭上眼，但眼前依然有雯洁和雯清两人交替的影子，又怎么能安然入睡？
回忆起从认识雯清到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一起走过的每一个画面，发现以前的雯清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总是藏着些忧郁和哀伤，以前没觉得，现在突然将这些画面连环贯通起来，顿时恍然大悟。
哼，什么灵魂重叠？去她妈的，洛羽压根儿就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我是谁啊？我可是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要拿国家职称的设计师啊，怎么说也算是一个知识分子，怎么会相信人死后灵魂还在这些无稽之谈。
雯清一定是病了，第一次见她时被她身上那种楚楚迷人的气质所打动，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应该是不开心的。
她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雯洁的去世，让她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可是她的孪生姐妹，就活生生在她眼前死去。
这种内心的冲击，即便是常人也无法经受的起，何况是她那已经受伤的心灵，再加上她妈妈的突然离去，她的精神已经是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只是她的哀怜与无助在当时我没有体会到，她的坚强已经在这一重接一重的打击下悄然崩塌。
我真是个混蛋，如果我早点想通这些，也不会在此时向她求婚。
她多么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当我伸出手去时，她独自支撑着心防的那根柱子，就此轰然倒塌。
洛羽看过《精神病患者》和《搏击俱乐部》这种讲人格分裂的电影，他现在可以断定的是，雯清一定是出现了精神分裂，她太想念雯洁，才出现了幻觉，现在才多出了妹妹雯洁这个人格，当然，也可能是对雯洁有什么愧疚。
现在想来，才发现自己对她和雯洁以前的事并不了解，如果我能了解她们之前的事，或许可以帮助她走出这段阴影。
洛羽努力的回想，只求在记忆中寻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但此时脑中却是一团浆糊般不能集中注意力，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又想得过多的缘故，现在只觉得一片迷迷糊糊。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很轻很柔，好像他的脸就是她手中不忍放下的玩具。
洛羽睁开眼，只见雯清坐在一旁，外面天已放亮，怪不得感觉疲惫不堪，原来他就这样东想西想的脑子转了一夜。
洛羽看她正盯着自己，眼中有不忍的爱恋，便试探性的问道：“你是雯清？”她赶紧点点头，说：“我帮你煮了饺子，雯洁说你昨晚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定是饿了吧？快起来，我帮你盛。”
洛羽感觉昏昏沉沉，疲软无力的爬起来，目光随着雯清走进厨房的背影而凝涩，她帮他端来饺子时，还真有几分贤妻的感觉，她问洛羽：“昨天你和雯洁相处还好吧？”
洛羽该怎么回答她呢？他说：“还行，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她笑了笑，眼中充满温柔。
洛羽问：“你真的相信这世间有灵魂的存在么？”
雯清说：“你不是都看到了么？原来我是不信的，但是雯洁的出现，让我不得不相信。”
洛羽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你看过一部名为《搏击俱乐部》的电影吗？”
雯清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了，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怀疑我精神出了问题？”
洛羽无奈的苦笑，说：“可能是你太想念雯洁了。”
雯清说：“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雯洁，是有点为难你了，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不是对我说过吗？时间或许是证明这一切最好的方式，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会接受这件事的，对了，今天瑜伽班正式将我聘请为助教，我该去了。”
听着雯清出门时‘砰’的那一声关门声，洛羽心如乱麻。
从昨天雯洁出现起，一直到现在，他都感觉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如梦如幻，他感觉雯清有些陌生，她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雯清了。
这件事洛羽都不敢对同事和朋友讲，因为他一旦说出口，他们一定会以为患病的不是雯清，而是自己了，毕竟灵魂共生这种事，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接下来的一周，洛羽神思恍惚，工作时亦不能专心，画设计图时，居然将房顶避雷针的引导线设计到中央控制系统的主电源上，这是建筑设计的大错，万幸的是，这件事被手下的实习生小郑发现了，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小郑问洛羽：“羽哥，你最近怎么了？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可是我们院里领导一直看好的年轻设计师，这样下去可不行。”
洛羽对他抱歉的笑笑：“我这段时间心头有些烦，你要细心些，如果发现设计图有问题就直接给我讲，对了，上次开会提到的枫叶歌剧院的重新设计，我交给你做，做好后让我看看，如果没问题，你的实习就过了。”
小郑一听，顿时满面灿烂，激动道：“羽哥，这个项目可是大单子，你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洛羽一拍他肩膀说：“你说对了，我就是在考验你。”
小郑笑得合不拢嘴，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口中直说：“谢谢师父如此看重弟子，弟子一定不负师父重托。”
洛羽说：“你小子少贫嘴，做的不合格不要怪我到时候不给你结业签字。”小郑忙道：“师父放心，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实话，这种级别的设计，是怎么都不可能让一个实习生来操刀，但洛羽这段时间实在有些有心无力，雯洁和雯清的交替出现让他有些疲惫不堪。
洛羽查阅了好多关于精神分裂的资料，也去各大精神病院对雯清的病情做了咨询，这些专家所给出的结果几乎都是一致的，说雯清是因为心理遭受过太大打击，又十分怀念故人所出现的精神错觉，导致的人格障碍。
她在雯洁出事之前一定还受过什么打击，专家们说：鉴于她发病尚早，医治起来还不困难，建议要么入院观察，要么找心理医生先进行疏导，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出雯清心里的症结所在。
雯洁出事之前洛羽认识雯清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他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对雯清以前的事，从来不主动过问，他一直觉得，他爱的人是现在的雯清，不是以前的雯清，至于她以前做过什么，有着什么样的纠葛，他通通都不在意。
再说，人活一世，谁还没一点不愿提及的往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关系到她的病情，洛羽开始在雯清和雯洁的相处中，旁敲侧击的问她们以前的事情，但是不论是雯清还是雯洁，她们对以前的事情都保持着一样的口径，便是绝口不提，甚至还有些敏感。
从与她们接触的表现来看，洛羽虽然一无所获，但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她们之前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此事说不定对她们俩人的伤害都不小，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这或许就是雯清的症结所在。
终于，在洛羽的仔细寻觅中，发现了一丝端倪，他找到了雯清的一篇日志，洛羽看了日志的日期，正是雯洁出事的前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