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城市的天气总是诡计多端,夏天吞并春天,冬天吞并秋天,在本该草长莺飞的季节,33度的烈阳扼杀了对春天所有的憧憬。
“这才几月份,这他妈的热啊!”
大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左手作出了扇风状一直摆动。
江海无言,默默地点了一根香烟,二人的影子率先开路。
公司后面的这条林荫小道,江海每天都会来回经过几遍,时而走去买烟,时而走去印刷,当然,在偶尔迟到的早上,也会偷偷走去吃一碗清淡的猪杂汤粉。
小道会按时途径英皇幼儿园,这是一所中英双语贵族学校,每到中午时候,来接小孩的车辆将幼儿园大门团团包围,车窗下是一双双渴望与涌出来的小身影匹配的眼光。
每当江海和大伟经过这片车海时,都会心照不宣地开始扫视。
“你看,墨绿色的gtr诶,还挺好看的。”
“那边有一辆帕拉梅拉,不过这轮毂可真丑。”
“雷克萨斯lx570啊,我的梦中情车...”
穿过汽车的轰鸣声和浓重的燃油气后,小道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平静,一辆自行车徐徐地从他们身旁擦过。
“你说这些小孩,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他们从小就这么有钱?”
大伟咬着一截香烟,手在口袋里乱摸。
“也许吧,小朋友哪里会想这么多。”
”江海吐出了一口烟。“是啊,小孩子就是快乐,给他一只玩具,他就能笑一整天。”
大伟终于把烟点上了。
“你知道吗,我弟弟最近应该是新交了一个女朋友,花钱如流水,把自己存的闲钱都基本上花光了,然后还找我爸妈要,被他们臭骂了一顿。”
大伟用筷子将洒满葱花和香菜的牛肉丸搅拌均匀,嗦了一口面说道,“我爸对我弟确实很失望,也不放心以后让他掌管家里的财产,太不稳重了,迟早要把家败光!”
江海的面还没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伟,“那你作为他哥哥,应该多劝劝他。”
“早劝啦,天天给他苦口婆心地讲,好在他还是听我的话。”
大伟咂咂嘴巴,用舌头扣了一下牙齿,“有一次我还专门请假回家给他做思想工作,真是不让人省心。他好像还有赌博的习惯,我的天啊,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海的面也端上来了,他舀了一小勺辣椒酱放进碟子,蘸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不是吧,咱可不兴赌这玩意儿。”
“是啊,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赌博就是在赌自己的人生,十有**都是输。”
“不,是全输。”江海吮了一口汤。
大伟是江海在公司为数不多走得比较近的一个人,他为人老实,做事刻苦,心地善良。
他比江海早进公司两年,在江海刚进公司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大伟带着他熟悉公司的业务,耐心地教他公司的知识。作为公司某个业务板块的主管,很多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坚韧不拔,因此会受到公司很多老员工的赞赏和喜爱。
江海和大伟有时会一起下班,江海陪着大伟走路十分钟去开车,大伟会送江海回家。
在独处的时间里,两人会一起吐槽公司某个傻逼领导,傻逼员工和傻逼供应商。
久而久之,彼此都习惯以这种解压的方式来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
再往后的时间里,大伟会跟江海讲起他家庭的事,弟弟的事情,还有他喜欢的那个女生的事。
江海始终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安静地听完后给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和建议。
在每一个下车与背道而驰的瞬间,说者得到了慰藉,听者得到了尊重。
吃完午饭,回到公司,刚好是午休时间,江海躺在折叠床上,周围呼吸声、磨牙声、翻被子声此起彼伏。
江海拿着黝黄色的信封,细细地端详起来,还没拆开,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个与公司无关的东西,或者说,这是一件私人的匿名信。
可是,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江海轻声地将信封拆开,展开信纸,同时脑中同步浮现几张可能是寄信人的脸。
江海明显感觉到下一个时刻,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皱,他屏住了呼吸,一股浑厚的气在他胸腔停留,随时听候他的差遣破口而出。
他脑中的思绪瞬间犹如发射出去的卫星一般,快速运转,寻找信中文字的线索。
在秒针环绕了四分之三的区域之后,他终于将胸腔的空气排尽。
他抖嗦了一下身子,环顾了四周,电工师傅的呼噜声打破了他的恍惚。他将信对折放进口袋,拉下了眼帘。
信中只有一行字,我目睹了你杀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