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邹怡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丁冬的模样,想着她会是像付谦和多一点呢,还是像自己多一点呢?
她会是什么性子?会不会讨厌他们?
她最担心的,还是二十多年的沟壑横贯在他们之间,恐怕会把原本血浓于水的亲情消磨得一点不剩,就算见面,他们恐怕也只会向陌生人一样尴尬、沉默,相望无言。
但见到丁冬之后,她才发现这孩子一点都不怕生,性子也淡淡的,既斯文又大气,举止得体又生疏,像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慌乱一样。
这让她更是恐慌,怀疑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身世的事情。
邹怡还想,丁冬之所以会有这么淡的性子,恐怕一定是经历了不少磨难才养出来的。她若是开朗、或是冷漠,邹怡都能理解,可她这样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却是最让邹怡难受的。
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只是阔别二十余年,在得知当初那个孩子如今还完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邹怡自己都不敢相信。
当初,他们也找过几年,可杳无音讯,再加上温成国的手段向来狠辣无情,所以他们尽管心痛,却也不得不默认这孩子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而今得知真相,又有谁能不动容?
缺失的亲情今后尚能弥补,可空缺的二十多年,又该怎么找回来?
一想到这里,邹怡就恨得牙痒痒。
当年温家和付家因为在生意场上有些摩擦,又适逢邹怡怀上二胎,待产之际温成国就派人带过狠话,说是一定让付谦和后悔和他作对。
付家做生意其实向来低调求稳,不会招惹温家这种手段不光彩的对手,但那时付家的资金链确实出了点问题,那个项目对付家而言几乎可以说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如果没有拿下,付家的家业估计也就完了。
而温家当时正好也在竞争那个项目,对商界的人而言,和温成国划上关系的项目最好是敬而远之,因此到了最后,便只剩温家和付家两家互相竞争,而最后,付家胜了。
温成国则认为,付谦和是在故意给他下马威,所以才会让人带话威胁付谦和。
付谦和自然也不敢大意,直接把邹怡安置在了最保密的私人医院进行生产,但千防万防,最还是因为一朝疏忽被人把刚出生一个星期的小付诗雪偷走了。
孩子失踪后,邹怡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整个付家的气氛极为压抑。
付谦和知道这件事和温成国绝对脱不开干系,可又没有证据,没法定罪。付谦和质问过温成国,对方当然死不承认,还出言嘲讽,说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于是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遍地寻找。
那段日子,只要电视上出现有关失踪儿童的报道,一家人都会守着屏幕目不转睛地看,生怕错过了小女儿的一丁点消息。手下的人但凡有一丝线索,付谦和都会亲自赶过去看,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把女儿找回来。
但数年过去了,女儿的线索依旧杳无音讯。
到后面,他们也只能认清现实,慢慢放弃,回归原本的生活。
只是邹怡受此打击,身子一度虚弱到卧床不起,时不时就握着付思诺的手无声流泪。
彼时的付思诺也不过四五岁的光景,尽管还不算深谙世事,但也能够理解妹妹失踪对父母的打击有多大,曾经他也眼巴巴地盼着妹妹出生,可后来,一切都重归寂静。他也恨,可因为年龄太小,他什么都做不了。
转眼,二十年过去,就连父母几乎都快淡忘了这道伤疤的时候,付思诺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他在国修身养息,学习积累,回国来到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试探温成国。
可他发现,自己就算努力了这么多年,面对温成国那个老狐狸,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老天爷把这么大一份礼物送到他们全家人面前,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高兴得就差亲手把温成国送进监狱了。
他相信,丁冬对温成国的恨,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逛完街之后,丁冬带着几人去医院看了丁小伟。
他已经被封承煜派的人转到了私人医院,这里对来往的人管控很严,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
邹怡和付谦和也从付思诺口中听说过这个孩子,在得知丁小伟和丁冬相依为命了不少岁月之后,他们心里对这个小男孩也更是心生怜悯,商量着要给丁小伟上付家的户口。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付氏夫妇在市连着待了好几天,和丁冬的关系进展得相当顺利,一是因为丁冬本身就属于极好相处的那种人,还有一层原因,则是夫妻俩锲而不舍地和丁冬套着近乎。
丁冬觉得好笑,即使他们不这么刻意讨好她,她也会接受他们的,但既然长辈们有这个心思,她也就只好顺了他们的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照单全收了。
在几天的相处时间里,丁冬差不多也适应了“爸妈”这两个称呼,原本极为极难念出口的称呼,说出来其实也就那样,自然又轻松,并没有什么包袱。
而最让人回味的,其实是邹怡在听见她叫自己时,脸上那既激动又感动的表情,付谦和更是有些手足无措,连应了三声“好”。
邹怡和付谦和离开市的时候,还拽着丁冬的手,告诉她,过年一定要回城,看看她原本的家乡,再见见直系的亲戚朋友。
丁冬应声下来,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对封承煜开口。
付思诺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城,而是继续留在市,准备着手处理温成国的事情。
走的那天几人一起吃了顿饭,还叫上了苏可欣。
苏可欣对丁冬的身世表示了十足的惊讶之后,又寻思着这是亲上加亲,吃饭的时候都念念叨叨地拉着丁冬讲个不停。
“哎你说,我要是和付思诺结婚了,你是不是该叫我嫂子啊?那封承煜就得跟着你一块叫我嫂子,那我不是占大便宜了?”
众人听着她这么一番头头是道的发言,都忍不住笑起来,席间的气氛活络又愉快。。